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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雪原森林

    “呼~”

    口中哈出去的水蒸气瞬间变成了白雾, 白孚搓了搓冰凉的脸颊,从仓库里搬出一箱木炭,丢进小炭炉准备做早饭。

    昨天清理好积雪就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时间再搭建一顶防风防寒都合格的帐篷, 于是二人只好将基地车停进来,点上小炭炉,作为临时的睡觉地点。

    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让基地车的电量急速流失,为了防止还没到联邦就没了电, 二人商讨后决定暂时关停一切非必要设备——包括厨房的电磁炉, 以后做饭都改用小炭炉了。

    车上的食物储备单调到可怜,主食永远是土豆,蔬菜也只有西红柿, 就连肉类都只能吃冻了快两个月、硬得必须用斧头劈开的剩牛肉,甚至于调味料也吃光了, 只能加一点儿盐做成一锅大乱炖。

    土豆泥浇上番茄炖牛肉, 这一个半月的每顿饭都是如此。

    “你知道吗, 我现在一看到土豆泥就反胃,”早起外出搜查了一圈的向璈恰好扛着枪回来, 顺手就接过了刚出锅的早餐,“我们应该想办法扩充一下食物来源, 否则一整个冬天都吃这玩意儿,会营养不良的。”

    “你想得到是挺美, ”白孚在锅盖上压了块石头,生怕热气从缝隙中跑走, “这可是冬天的雪原, 咱俩去哪儿改善伙食?”

    “我刚才出去打听过了,冰湖底下有大鱼, 过几天猎人团刚好会举行冬捕,我们可以跟着去分一杯羹~”

    “不抗拒跟他们相处了?”

    “只是觉得你说得对,”向璈从碗里捞了一大块肉,丢给一旁正在啃生牛骨的小狼,“反正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装一下也没有太大的损失,至于说辞……就还跟之前一样,脑子受伤失忆了。”

    “你能想开就好,”白孚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话说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布雷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叛军昨天又跟猎人团发生了冲突,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

    “啧,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点儿大事似的,”向璈把土豆泥跟番茄汤搅和在一起,然后囫囵着全都咽下了肚,“不过既然遇上了,不如去打听一下,就当是提前搜集情报了。”

    “今天?”

    “不然呢,你还真想在这里长住不成?”

    “开什么玩笑,昨天晚上睡基地车已经够冷的了,”白孚揉了揉长出冻疮的皮肤,“说什么我都不会在基地车里过夜了,所以今天必须把营地的帐篷搭好!”

    “好吧,看来这次又要我一个人出门了,”向璈也不强求对方跟着,“让小狼在营地陪你作伴吧~”

    “喂,你不会又想把活儿都丢给我干吧?”

    “怎么会呢,我这不顺路去砍些柴火回来嘛,”向璈带上斧头和背包,又在身上挂了一圈的冻牛肉干,一副出去了就不打算回来的架势,“要是路上有卖炭的,说不定还能补充一下咱们的木炭储备。”

    “你最好真的能带回木炭……”

    在白孚和小狼充满怀疑的注视下,向璈带上装备和水就一溜儿烟地跑了,沿着小路出去就是冰湖,那里聚居的人最多,适合作为打探消息的第一站。

    从地理上讲,这片区域大致可以分成两大部分:平坦辽阔的雪原森林,和位于中部偏北、从平原上拔地而起的雪山,后者完全归叛军所控制;而前者则情况要复杂得多,仅仅是冰湖边的大型聚落,就能看出这里至少有三股不同的势力。

    第一次来到冰湖边,向璈才发现自己昨天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里几乎密密麻麻的全是木屋和帐篷,它们被简陋的土路分割成了若干个部分,区域内部甚至有独属于自己的市场,热闹得不像是在废土:然而不同区域之间却没了这种和谐融洽,大家各过各的,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么早就下来了呀,”跟自己打招呼的又是昨天那个领队,他今天似乎休息,正抓着一把松子和周围的人聊天,“真是抱歉,团长今天不在这里,他要去交涉昨天叛军的事情,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没事,我也只是出来熟悉下地形,”向璈挂上不失礼貌的微笑,向领队微微颔首示意,“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没什么,至少没死人,但我们有六七个猎人被打伤了,”领队冲周围的人摆了下手,随即快步走到了向璈身边,“放心,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冲突爆发的原因是什么?”向璈边走边问道。

    “具体不清楚,但那几个下山的士兵说我们袭击了他们,这不纯扯淡吗!我们忙着储备过冬粮食还来不急呢,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他们?”

    看来这当中有人搞事情,或许可以慢慢调查下去。

    “对了,说起过冬,我刚好要来买一些木炭,”向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移开,“可我看了好几圈,怎么没找到卖燃料的人呢?”

    “啊哈,你可别惦记去找那帮卖炭的了,他们正忙着打一年一度的价格战呢~”

    “等一下,在这种地方打价格战?”向璈听得云里雾里。

    “这可就是个漫长的话题了,”领队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用一根倒下的松树干当椅子,“你要是去给我买一瓶酒,我就给你讲讲雪原森林的故事。”

    向璈无奈地耸了耸肩,自掏腰包买了两瓶松子酒。

    “雪原森林呢,在旧世界只是一片伐木场,”喝了几口烈酒,领队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话也逐渐多了起来,“末日爆发前,这里只有几个很小的村落,人口也迟迟升不上去,是没人愿意来的荒凉地带。”

    “然而一切都在辐射危机后改变了,相较于人间炼狱般的废土,雪原森林除了过于漫长的冬天外,几乎找不到缺点,面积大,动植物多,还是天然的蓝区,更重要的是离联邦很近,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幸存者生活的地方了。”

    “然而围绕着资源的开发与分配,却发生了一场先来后到的斗争。”

    “最先到来的是叛军,他们凭借强大的武力占据了最好的地盘——雪山,不要觉得那里不如森林好,作为一座休眠火山,山顶形成了若干个巨大的天然温泉,丰富的地热资源让那里的人可以免受冻馁之患。”

    “再后来不久,几批从废土逃亡来的难民也在森林定居了,初来乍到的他们什么都缺,食物、水源、燃料、工具……而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伐木工们发现了商机,他们凭借技术与资源的垄断坐地起价,比如你要找的木炭商人们。”

    领队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个位置,它们大多分布在雪山脚下,从冰湖的位置几乎看不到,“就在那边有一个小镇,离这儿很远,但几乎所有人都去过那里。”

    “木炭商人就在那里?”

    “对,他们住着旧世界遗留下来的红瓦砖房,也从不与森林里的人来往,反正燃料是过冬的必需品,就算他们从不宣传推销,也会有人主动去找他们高价求购的。”

    “然后是这里,”领队的手指慢慢往回收,最终停在了冰湖边的木屋群中,“那些后来的幸存者们,有不少都是成组织的抱团取暖,人一多,抗风险能力也就越强,他们最终挺过了原住民和叛军的阻挠,成功以冰湖为中心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包括我们猎人团也是如此。”

    “那木屋群之间的道路……”向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就是各个幸存者组织划出来的界限,这帮人尝到了抱团的甜头,就彻底搞起了排外主义,内部团结一心,对外则充满敌意——不过猎人团可不这样,要是没有我们从中调和,这些人估计早就为了抢地盘大打出手了。”

    “还有我说的价格战,也跟他们有关系,几年前他们派了一支探险队去寻找新资源,结果还真让某一个组织挖出煤矿了,于是那群人立马搬到了矿场周边,独占手中的资源并试图抢夺木炭商人的市场,炭商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就会在每年冬季初期搞一场经济大战,试图将那群外来者逼出去。”

    “内个……冒昧问一句,”向璈不禁打断他的话,“雪原森林上一共有多少人?”

    “不算山上的叛军,大概不到万把人?反正还没有南边的避难所人多,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到一万人的地方爆发经济战,挺稀奇的。

    领队喝光了最后一口酒,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道:“最后就是那些住帐篷的,冰湖这边还不算多,但你要是在森林外围转一圈,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就是排外的受害者,作为没有组织依靠的外人,想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如果没有猎人团这些年的持续救济,恐怕一场大暴雪就能清除十之七八的人口。”

    “他们不能自己组建新的组织吗?”

    “没有实力、没有技术,甚至不少人在来的路上就得了辐射病,这样的人抱团取暖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叛军、原住民和有组织的人早就把资源瓜分完了,那些人甚至抓个兔子都会被追究责任。”

    听到这里,向璈已经感觉这万把人的森林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社会,如果以是否占有生存资源为主要标准,那么这里已然完成了粗略的阶/级划分,而假设再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说不定一个旧世界的翻版就诞生了。

    不过她并不想深入探讨这个话题,一个外来者可没有能力改变一个稳定下来的秩序,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话说回来,这里离联邦很近吧,”向璈继续将话题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去联邦生活呢?”

    “远近也是个相对概念呀,小鬼,”领队大概是喝得微醺了,举着空酒瓶笑了起来,“从地图上看,这里到联邦也就毫厘之差,可实际上有足足一千多公里呢~而且中间不是冰山就是辐射带,敢独自硬闯的那都是有来无回!”

    “那……那有什么办法能平安抵达联邦吗?”向璈心里有些着急。

    “正常的路倒是有两条,一条是沿着森林东侧边缘转弯向北,那里的道路宽阔平坦且有联邦士兵把守,安全,但是很远,而且路上全都是联邦的哨卡,要是他们不让你进,想绕路都没办法。”

    “还有一条呢?”

    “就在那儿,”领队这次指向了高耸的雪山,“雪山后面有一条大裂谷——说是后面,其实也挺远的——裂谷上有一条人造冰桥,因为气温寒冷而终年不化,那是去联邦最快的捷径,但被叛军把控着,危险!”

    “只有这两条路?”

    “能常年通行的就这两条了,别的路都要穿越辐射带,而辐射带的存在很……很奇怪,有时候过去就是死,有时候又可以强行穿越,但我们不知道规律,你也不要试……”

    领队说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醉倒了,向璈暗自感叹寒冷的地方酒果然烈,旋即便半拖半扛地把领队交给猎人团的人,自己则继续往森林深处瞎逛。

    第162章 冰桥

    “他们来了吗?”

    “快了快了, 已经走到冰桥入口了!”

    两个叛军的侦察兵站在大雪松的树冠里,他们的身上包了一大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上面用棕褐色的颜料突出了极具迷惑性的条纹, 连手里的望远镜也做成了松果的造型, 活脱脱就是两只超大号松鼠。

    “来了你还愣着干嘛,”空着手的侦察兵给了同伴一记肘击,然后把望远镜夺到了自己手里,“还不赶紧回去报告!”

    “哥, 你又打我……”

    “少废话, 动作快点儿!”

    挨了打的侦察兵揉了揉肿起来的脸颊,接着从背包摸出一捆绳子,一头系在松树枝上, 另一头则攥在自己手中,旋即便从悬崖上的大雪松荡到了高处的山顶雪堆里, 猫着腰从岩缝间的小路跑了出去。

    而埋伏在冰桥正上方的叛军也换下了深蓝色制服, 转而是清一色的灰白色雪地迷彩羽绒服, 他们借着同样被涂白的牵引绳下落到了一块凭空突出的岩石平台上,从这里发动攻击, 冰桥上的任何目标都没有躲闪的余地。

    “报告上校,联邦的部队来了, ”侦察兵拽着绳子从山顶跳下来,恭敬地向之前一直跟着布雷莎的中年军官敬了个礼, “他们的先头部队距离冰桥大约一公里稍多,预计两分钟后抵达!”

    “好, 你们再去观察联邦队伍后半截的情况, ”上校摆手让他退下,自己则站在悬崖的最前端, 用望远镜死死地盯住冰桥入口,“来吧联邦,我一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阿嚏——”

    “老大,您的伤还没好呢,一直待在室外会加重伤情的,”一个土匪跟在独眼身后徒步行走,他们的路线位于地势偏低的峡谷,积雪深得几乎要没过大腿,“就先在车上待一会儿,到了冰桥再下车,不行吗?”

    “怕冷你就先上去,”独眼站在车队的最前头,在戈壁伤到的手臂因为气候缘故迟迟没见好,只能用单左手举着望远镜观察情况,“这次的行动关乎存亡,我不能有一刻懈怠。”

    要是还在土匪帮派那种没大没小的氛围下,土匪肯定就掉头回车上了,但如今他们是联邦军队的一员,上下级之间有明确的等级界限,他只好缩了缩脖子,继续跟在独眼身后溜达。

    大裂谷是因为剧烈的地壳运动而形成的,其规模犹如大地被生生撕裂,最窄的裂缝也有千米以上;它与雪原森林的休眠火山大概诞生于同一时期,但由于位置更接近寒潮的诞生地,因此终年被冰雪笼罩。

    在辐射降临之前,人们往往会选择绕路裂谷底部抵达对面,然而大爆炸后,大量辐射尘埃沉积到了裂谷底部,附近的居民才不得不用水和模具浇筑出了一条冰桥,在保证安全的同时还极大地缩短了路程。

    “这就是长达一万五千米、强度能承载火车的冰桥呀,果然即使到了末世,人类的创造力还是不容小觑,”独眼将单筒望远镜向上移了一下,“看来我们的新朋友来得要更早一些,并且已经准备好对付我们了~”

    “老大,我们为什么不走联邦的大路,那里不是更安全吗?”

    “这就要问一下粮食署的问题了,”提及这件事,独眼也是充满了无奈,“要不是那帮人以冬季缺粮为由拒绝加派物资,而我们手头的食物已经严重匮乏,也犯不着为了抢时间而抄近路了。”

    “可冰桥是叛军的地盘呀!”

    “就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地盘,造成损坏对他们的利益伤害更大,才能倒逼他们收着打。”

    “但是……但是把这么多装备拱手送人,我还是舍不得呀!”土匪心疼地看着刚到手的精良装备。

    “你看那是什么?”独眼反而给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应。

    土匪顺着独眼的手势望过去,只见一部分冰桥的支撑点下方挂着一些浅蓝色薄纸包裹的炸/药包,明晃晃地威胁他们此路不通。

    “反正本来就带不走,还不如抛给他们作为保命的交易,”独眼也拍了拍身后的运载车,对这群大家伙恋恋不舍,“行动吧,就按照我们路上商议好的来。”

    “上校你看,他们开始下车了,”负责管理起/爆装置的军官也走了过来,对着联邦的残部指指点点,“这是准备在登上冰桥前就跟我们打一架?”

    “呵,除非他们想不到冰桥上安了炸/药,否则这么做可就太傻了一点儿,”上校抬手挡了一下,让他不要贸然行动,“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先静观其变吧。”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互相观察彼此却还佯装不知的蛰伏中,然而行动中的联邦车队可不会轻易停下,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如果不抓紧时间穿越大裂谷,等下起暴雪来可就没法走了。

    运载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了车,他们身上背着远超正常行军的物资,手中则拿着一个类似滑轮的东西,而留在车上的辎重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又占用大量载重的东西,除此之外就只有司机还留在车上了。

    “他们把载满辎重的车开到冰桥上了,”侦察兵借着搭在山崖上的有线通讯持续报道,“但车走得很慢,车上也没有载人。”

    “那他们的人在干什么?”上校皱紧眉头问道。

    “他们拿出了几十个缠满钢索的绞盘,让有线兵把钢索架到了四五米高的崖壁上,”侦察兵停顿了一下,又观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从行为上看,他们似乎准备用钢索和滑轮‘飞’过去!”

    上校终于露出了意料之外的震惊,大裂谷的崖壁岩石普遍不结实,他们的钢索也不像能承载大重量的样子,这也就意味着大批车辆和大型武器无法被带走,而它们则被堆积在冰桥上,成了联邦留给自己的过路费。

    然而令他惊讶的还是这个,而是这个计划实在漏洞百出——只要自己在接收车辆后割断钢索,他们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一方,选择这种方式,就等于把成功的关键压在了叛军的信誉上。

    可叛军有信誉可言吗?

    一时间上校也不知这是对面的计中计,还是真就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于是他只好拨通了布雷莎的通讯,把目前已知的信息一股脑地报了过去。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布雷莎也在开口前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觉得还是应该赶尽杀绝,这是难得的机会,况且我也不认为联邦留给我们的会是什么好东西,”上校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至于趁人之危造成的名誉损伤……反正在大众眼里,叛军已经没有名誉可言了。”

    “不,还是放他们过去吧。”

    “为什么?联邦可不会为我们做诚信宣传!”

    “只是见好就收罢了,”布雷莎的语气并不紧张,看得出她并没有将这次行动看得太重,“非要个借口的话……你应该在冰桥上埋了炸药吧?”

    “是。”

    “那就对了,他们把车全部停在冰桥上,就是因为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如果你们强行割掉钢索,他们肯定会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替你引/爆冰桥,到时候联邦是全军覆没了,可我们损失了冰桥和名声,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但我们本来就不是为了好处,而是为了报仇!”

    “那只是我们几个人的想法,不应该成为影响大局的唯一因素,所以还是选择对叛军整体更有利的结果吧~”

    另一边的独眼也盯了叛军很长时间,见那群家伙迟迟没有动手的迹象,也收起了藏在背后的燃烧箭,开始指挥士兵用钢索把机器人给运过去。

    “那群人居然真的放我们走了耶,”后面的几个土匪倒是兴奋地庆祝起来,要不是待会儿还要赶路,他们高低得开几瓶酒,但很快又有一个土匪提问道,“不过他们不会再后面接着下埋伏吧?”

    “这就要看主席说的暗中支援有没有效了,”独眼依旧紧绷着神经望着对面,生怕他们又临时改了主意,“快走吧,只要回到联邦的控制范围,一切就都结束了。”

    因为队伍中有不少伤病员,联邦的滑轮撤离计划持续了两个小时还多,而上校和叛军的士兵们真就在两侧的山崖上蹲守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一个联邦士兵离开,他们才跳下来接手冰桥上的车辆。

    “真的不继续追赶了吗?”上校安排好手下清点装备,自己则走到角落继续和布雷莎通话,“他们现在缺少运输工具,行动速度不会很快的。”

    “不用,跟一伙儿残兵败将较劲儿意义不大,”对面听上去对这次行动的结果很满意,“我们的复仇是一个长效计划,不急于这一时的战果~”

    “那我们接下来撤回去?”

    “回来吧,刚好处理一下联邦新安插的钉子,”布雷莎话锋一转,一股杀气隐约露出,“昨天他们可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搞了一场不小的事故呢……”

    第163章 记忆之外

    咚!咚!咚!

    把最后一个地钉砸进土里, 白孚终于能坐在帐篷里休息一下了,因为没有野外扎营的经验,她只好先把需要长期摆在帐篷里的东西——比如小炭炉、铁锅、桌子、肉干和糖块, 以及一大堆平时常用的工具和武器。

    等到东西摆好后, 她才用几根刚砍的细松树干围出帐篷的空间,因为摆不出完美的圆形,她干脆搞了个长方形的框架,再用双层的帆布蒙起来, 一个简单的帐篷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加强保暖, 白孚又在帐篷上蒙了一层厚羊毛毡,又拿了十来块羊皮垫在上面,最后额外加了双层的帆布防风, 并用绳子和地钉固定结实,原本单薄的帐篷瞬间厚得臃肿, 连透气都成问题。

    但白孚还是觉得不够, 她又钻到帐篷里面, 在地上铺了几层帆布,然后就近取了足足几大捆的松针, 将它们均匀地铺在帆布上,再加几层麻布盖住, 最后摆上炉子、桌子与床铺。

    “你这包得也太严实了,”等到白孚快收拾完的时候, 向璈的声音也在帐篷外响起,“炉子的通气口呢?”

    “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东西吗?”白孚从帐篷里钻出来。

    向璈“啧”了一声, 把背上的近百斤木柴卸下来, 又从腰间掏出一个本是装银杏叶茶的塑胶瓶子,如今里面装满了棕黄色的粘稠液体, 应该是砍柴的时候顺手弄来的。

    “这是什么?”

    “松油,不过这种环境下应该能当别的东西用。”

    向璈拎着斧子找了棵粗细适中的落叶松,刮掉外面干硬的鳞片状外皮,然后用斧子劈出一条纵向的直线,将紫红色的内皮完整剥下,再把它卷成圆筒状,并在其缝隙上涂满松油,零下四十多度的气温很快就让松油凝固起来。

    “你想用这个当烟囱?”白孚蹲在旁边观察学习。

    “条件有限,将就一下,”向璈又把筒状的松树皮竖起来,用麻布沾着松油将其内外都刷了一层,等到松油完全凝固,她才把筒子皮抬了起来,“还愣着干嘛,帮我搭把手!”

    白孚也跟她一起把筒子举了起来,向璈对准小炭炉的位置,在帐篷顶部开了个口,随即两人一起从上方把树皮筒放了进去,正好接在炭炉的顶部,最后向璈又在树皮和开口之间涂了一层松油,等到凝固就算固定好了。

    “烟囱,完工!”

    此时正值黄昏,二人便拿了些木柴钻进帐篷,准备点炉子吃饭,顺便交流一下白天打探到的消息。

    “……雪原森林的居民状况大概就是这样了,”向璈一边切冻肉,一边把领队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今天没去找煤炭商人,而是去各个平民聚居区转了一圈,还真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白孚忙着做番茄汤,没工夫坐下来耐心听她说话。

    “比如松针的各种用法,”向璈抓了一把洗干净的松针,丢进自己的热水杯里,“松针煮出来的水可以补充维生素,咳咳……就是味道不怎么样,但可以预防各种维生素疾病;以及用温热的松针水泡冻疮也有一定效果。”

    “我以为你至少能打探到叛军或联邦相关的情报,”白孚放下汤勺,扭头瞥了她一眼,“结果就这?”

    “生存才是第一要务,好不容易走到了联邦门口,要是这时候生病可就得不偿失了,”向璈把热气腾腾的松针茶递给她,“我知道你为了回联邦已经等了十二年,唔……过了这个月应该是十三年了,不过越是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刻,越要保持耐心~”

    白孚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把松针水全部吐了出来。

    “呃,这玩意儿是苦了一点儿,不过我们没有维生素片吃了,这冰天雪地的也没有蔬菜水果,咱俩只能忍一忍了……”

    哒哒哒——

    帐篷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向璈连忙起身查看,此时的天色已经黄里透黑了,如果来者不是熟人,那指定没安什么好心。

    小路上的身影有些熟悉,不过比起来者的身份,向璈更关注那人手里拎着的萝卜和鱼,毕竟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改善过伙食了。

    “我带了些吃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团长昨晚没能准时赴约,今夜便带了些礼物以作补偿,只是相比于初见时的样子,这次的他似乎更加拘谨了,“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坐就行。”

    向璈赶快从基地车上拿了两把椅子,摆在帐篷前的空地上,顺手把处理过的鱼拿给还在帐篷里的白孚,结果一掀开帘子,发现这家伙已经吃起来了。

    “好哇,你背着我吃独食!”向璈把鱼丢给她,然后佯装生气道。

    “嘿,这叫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白孚接过大鱼,随意劈成几段就扔进了番茄汤里。

    向璈白了她一眼,出去继续和身为客人的团长闲聊,虽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装一段时间,但状态依旧不怎么到位。

    “我听外面打探消息的人说,你失忆了,”终于还是团长率先开口,“真的假的?”

    “呃啊,是有这么回事……”向璈没想到对方把自己准备的词先说了,“我现在只有到沙漠以后的事,再往前的记忆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有那么些许的缺漏,外加时间线有些混乱了……”

    “唉,是我没能照看好你,不过看到你如今正常长大,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团长脸上泛起一丝愧疚,放在膝盖上的手也逐渐攥成了拳头,“至于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呃,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得知了不少事,不过心中还有一些疑问,”向璈突然觉得这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机会,“我之前看猎人团的装备不算先进,您为什么还要在黑市给我□□?”

    团长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不该是个问题,至少给久别重逢的晚辈买东西不该算一件不寻常的事,但他还是耐心地找了个借口道:“联邦和叛军都对猎人团进行了贸易限制,信用点几乎花不出去;况且六万信用点也武装不了几个人,攒着也意义不大。”

    这话说得,让我这种全身上下只有二百信用点的人情何以堪呀!

    “那您为什么要指引我去大猎人团的遗址,”向璈接着问道,“还有,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冰霜猎人团的信息吗?”

    听到前半个问句时,团长再次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向璈会有这种疑问,答案当然是得知真相、准备复仇,就算失去了部分记忆,也不该对从小长大的组织漠不关心。

    但向璈是真的无法对这种想法感到共情,对与雇佣兵而言,归宿感和集体荣誉感是半点儿没有的,只要价格公道,将枪口对准昔日的同伴完全是一件毫无心里负担的事——虽然向璈还没这么干过,短时间内也不打算这么干。

    不过在辐射世界待得久了,向璈也能察觉出废土的组织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世界,这里的组织往往承担着保护甚至养育幸存者的职责,与常规组织的区别基本等于公司和家,不能混为一谈。

    “我们是在巨变发生之前就离开的,”团长最终选择只回答后一个问题,“早在辐射带异常刚展现时,我们就奉命到极北地区阻止兽潮南下,防止给刚开始恢复的农业生产造成伤害。”

    “但后来联邦内部发生了权力转移,大猎人团也因此被针对了。”

    “是的,五年前的局势十分混乱,多处新建造的道路都因为局部战争而被毁坏了,气候与辐射的二次紊乱更是让我们猝不及防,我们因而被困在了这里,等到有机会离开时,大猎人团已经蒙受重创,不复往日的光辉了。”

    “我觉得还有不少内部因素吧,”向璈小心地接了一句,“有不少猎人,其实也没那么期待重建文明,他们只是把三大工程当做一场前途的投资罢了。”

    团长沉默了一霎,才缓缓继续说道:“是,你说得对,但我们不是这样的人,联邦和叛军也对大猎人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留在这里,是想报仇?”

    “当然,而且只有这里才最合适,”团长猛地拍了下大腿,“如果在其它地方行动,无非也只是延缓联邦在地方的援助工作,根本就是帮倒忙;只有留在这个紧挨着联邦总部的地方,才有可能打击到旧军党的家伙们!”

    既然猎人团的诸位都是明事理的人,向璈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多嘴了,只要多打探点儿情报就够了。

    吱——

    车轮与雪地摩擦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向璈和团长一起站起来,只见背对着营地的山坡上驶来了一辆二人都极其熟悉的越野车,车上坐着的也是大家都分外熟悉的人。

    “罗团长,别来无恙呀,”布雷莎瞟了一眼后方追赶而至的猎人们,却露出了轻蔑的微笑,“看样子我来的不怎么是时候呢~”

    “你到我们的地盘干什么!”团长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来接我的朋友啊,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要去调查辐射带的事情,”布雷莎将目光落在了左右为难的向璈身上,“怎么,准备出尔反尔?”

    “当然不是!那个……我只是去调查辐射的事,”向璈结结巴巴地望着团长,试图编出一套自圆其说的理由,“只是合作,真的没有别的问题……”

    “不许去!”团长却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异常强硬的态度,他抬起枪口,盯着布雷莎的双眼怒火中烧,“向璈,你忘了吗?叛军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啊!”

    第164章 辐射带

    这下向璈真的像木头桩子一样愣在了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迟到一步的猎人们也包围了布雷莎的越野车,他们全部将子弹上膛, 随时准备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永远留在这里。

    “呃, 要不向璈你留在这里叙旧,”白孚突然从帐篷里钻出来,给几乎剑拔弩张的众人解围,“我陪着布雷莎去走一趟, 等回来再把情报告诉你?”

    “不用, ”向璈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冲着越野车的方向重重地迈了一步,“我和你一起去。”

    “看到了吧, 罗团长~”布雷莎打开车门的锁,然后用充满挑衅的眼神与他对视, “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带到下一代人, 您说呢?”

    “你……”团长本来想说些什么, 但看到向璈逐渐远去的背影,又黯然将话憋回了肚子。

    二人一起上了越野车的后座, 准备关门的一刹那,向璈忽地犹豫着探出头来, 朝着团长的方向轻声道:“内个……舅舅,我只是去调查辐射带的事情, 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和猎人团的大伙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团长偏着头站在阴影里, 久久不肯应答。

    “好了, 赶紧让出一条路来,”布雷莎借着后视镜与猎人们对峙, “还是说,你们在邀请我留下做客?”

    包围越野车的猎人们面面相觑,又齐刷刷地看向沉默的团长,然而团长依然没有给出任何指令,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猎人们让出了一条刚好能过车的道路。

    “这还差不多嘛~”布雷莎摇上车窗,开着越野车离开了营地。

    穿越营地后方的大片森林,就能看到一条连接雪山的上坡土路,两侧的树木从清一色的落叶松变成了混杂着冷杉树的混合寒带森林,随后又逐步变得稀疏,直到仅剩下零散的几棵大树扎根在积雪下的岩缝中。

    车外没有人迹,天空中也罕见地没有辐射云,借着澄澈的月光,向璈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用略带兴师问罪的语气跟布雷莎交谈道:“明明是你让我来找罗团长,为什么不早点儿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

    “你也没问呐~”

    布雷莎看上去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而向璈——无论她的内心是否在意,为了即将到手的重要信息,她也只能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好,打住,这事暂时翻篇,”向璈放弃了追究原主的过去,转而聊起了今夜的重头戏,“关于辐射带的事,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布雷莎笑着反问道。

    “别装傻,是你说落日城的那份辐射病报告有了新的研究进展,我们才答应来这边的,”向璈没心思陪她打哑谜,尤其刚才的事惹得她心里烦闷,“我当然是要知道你所谓的新进展。”

    “是有了进展,不过我只是一介商人,怎么可能去研究这种东西,”布雷莎耸了耸肩表示与我无关,一点儿也不怕把向璈气出毛病来,“我拿到那份报告后,转手卖给了瀚海,才从他那里得到了联邦进攻避难所的具体部署。”

    “靠,搞了半天你也是个二道贩子!”

    “别急嘛,至少北极科研基地的老东西还是有点儿能耐的,他们的确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这要靠你自己去联邦找了,”布雷莎关掉车灯,借着月光登上了前往雪山顶峰的盘山公路,“而且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耐心一点。”

    越野车上了雪山后,周围的光似乎更亮了几分,向璈心中暗忖奇怪,想探出头观察一番,却又担心外面会有辐射或别的危险。

    又过了一会儿,车终于停在了山顶上,附近的哨岗同样没有开启探照灯,但车外依旧是亮的,只不过这种亮光并不同于月光或星光,反而让向璈联想到了舞厅头顶的大灯球。

    于是她怀揣着疑惑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雪山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断崖,崖底闪烁着微弱又充满危险气息的蓝绿色荧光;站在悬崖边抬起头,又见那天幕如河水一般流动起来,或红或绿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像是有了实体的飘带,挂在夜幕中随风舞动。

    “这就是辐射带,”白孚跟在向璈的身后,回味着自己大约十多年没见到过的景象,“大量辐射粒子聚集在一起释放能量,就会让高层大气分子或原子发生电离,从而形成这种不受自然规律控制的恒定极光。”

    向璈眨了眨眼,一时间都险些忘记了这些美丽的光带是致命的,若是有迷途的旅人被这景色吸引而靠近,顷刻间就会吐血身亡。

    “就是这条辐射带把雪原森林和联邦总部分隔开,让那群家伙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窝在老巢里,”布雷莎也下了车,走到与向璈肩并肩的位置,“不过现今他们也深受其害了。”

    “是辐射带异常的事?”向璈终于回过神来。

    “嗯,我们分析完辐射带的成分后,发现其中的辐射粒子组成发生了变化,”布雷莎递来一份调查报告,“而且不是自然变化。”

    向璈接过报告,发现里面都是些复印件,又随口问道:“具体呢?”

    “原本的辐射粒子,不是本身就常被作为辐射研究的铀、钚等放射性物质,就是氘、氚这种核电工作的副产物,然而自从五年前的异变开始,辐射带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本来原子结构十分稳定、如今却具有了放射性的元素。”

    “这……能说明什么?”向璈的文化课知识实在不过关。

    “它们显然不是自然的产物,也不是核应用会用到的东西,因此我推断,肯定有人在暗中进行辐射相关的实验,并制造了这些极不稳定的人造放射性粒子,从而造成了辐射带的异常位移。”

    人为,这是个一直无法被排除的可能性,如果布雷莎的推断为真,也就意味着五年来发生的一切不全是天灾,而更多是人祸在作祟。

    “是联邦吗?”白孚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这次还真不是他们,”布雷莎看出了白孚心底的纠结,便笑着打消了她的顾虑,“我们对部分辐射粒子进行了长期追踪,发现它们来自于南方,联邦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大差不差。”

    听到这个消息的向璈差点儿没气吐血,自己好不容易花了大半年跑到北极,现在又告诉我要回南方?!

    不过都走到这里了,向璈也只能先把白孚送到联邦总部,顺便从联邦那里多搞一些资料,等调查更进一步时在思考要不要南下。

    “目前我能给你们的信息就这些,”布雷莎跺掉鞋底的雪,一猫腰又钻回了车里,“毕竟我是个商人,可不是什么科学家,更不会对消除辐射、拯救人类感兴趣~”

    “所以就为了这么点儿信息,你大晚上的把我们俩叫出来,还是约在这冰天雪地的破地方?”向璈稍有不忿。

    “你们总要走这边的,不从雪原森林绕路,难道你们想从被联邦层层把守的大路过去?”

    “当地人说这附近有座冰桥,”向璈故意不提猎人团的身份,也绝口不言叛军和布雷莎的关系,“如果没别的事,我们这几天就从那里离开。”

    “不好意思,冰桥走不了了,”布雷莎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不关我事,“还有没几天就要大雪封山了,加上联邦派来的小老鼠还在那附近晃悠,短时间内冰桥不能通行了。”

    “那我们要到什么时间才能离开?”白孚一想到还要在这地方挨冻,连忙问道。

    “暴雪季节肯定是不能过的,这也是为了冰桥本身着想,”布雷莎都不看一眼日期,就仰着头估算起来,“嗯……距离冰桥下次开放,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了吧?”

    “一个月!”

    向璈和白孚大眼瞪小眼,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就够遭罪了,两个人的食物储备还不知道够不够用,加上刚才似乎得罪了猎人团,想混过这一个月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不是,”向璈跟着跳上越野车,“就没有能立即动身的路吗?”

    “有啊,去问联邦~”

    向璈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冰桥在叛军的控制中,无论是否真的不能通行,只要布雷莎不想让她们离开,她连检验真假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开着受损的基地车穿过去。

    “你把我们带出来的,要负责把我们送回营地!”向璈只能用最后的倔强折腾一下她。

    “好好好,”布雷莎也不生气,“那就走吧?”

    越野车沿着原路回到了营地,此时这里已经没有猎人团的成员徘徊了,团长带来的几根冻萝卜也还安静地躺在帐篷门口;基地车上很快就落了不少积雪,向璈只得又花了一大匹布将车盖起来。

    “冻死我了,我要赶紧回去睡觉了,”白孚连外套都没脱,就一头扎进了简陋至极的帐篷,“今晚你值夜?”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累了一整天的白孚就趴在自己搭的松针垫子上睡着了;而至今还没吃晚饭的向璈打开锅,里面的番茄鱼锅已经冻成了一坨冰块,她又填了些柴,点火把锅里的冰块慢慢烧化。

    无论如何,至少长达一个多月的冰原求生,已经在二人的不情不愿中拉开序幕了。

    第165章 深入雪地

    “你非要大早上的出门吗?”白孚抬手挡在头顶上, 防止松枝坠下的雪又打湿了帽子,“反正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多休息几天也没什么不好的。”

    “打听消息从来都是宜早不宜迟, ”向璈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在雪堆里, 小腿还用毡布包了一圈,“再说现在天气好呀,万一待会儿下起了暴风雪,咱们可就彻底没法出门了~”

    “呸, 乌鸦嘴!”

    两个人吵闹着在没过膝盖的雪地中跋涉, 自打昨夜跟着布雷莎走了一趟后,虽说猎人团那边也没来兴师问罪,但向璈还是觉得短时间内不要去冰湖附近了;可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 她们又不得不外出调查。

    于是乎,二人决定把行动目标放在初来当天听到的冲突上, 顺着叛军和猎人团的恩怨摸过去, 说不定就能了解到原主的故事了。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周围的落叶松高大密集, 几乎把向璈的全部视野都给遮住了。

    “确定,不就是雪山的半山腰嘛, 我那天看的可是一清二楚,”白孚牵着小狼跟在后面, 沿着向璈推开的雪迹走,可以节省不少体力, “反正这地方只有一座雪山,只要冲着雪山走就一定能到的。”

    由于猎人团那边不方便询问, 而布雷莎又从一大清早开始不接通讯, 二人只能前往冲突发生的地点,说不定能从尚不认识自己身份的边界守卫口中撬出点儿信息。

    “搞了半天你也没有具体路线……”

    向璈嘟囔着扭过头, 视野受限让她无法预估一个大致的距离与时间,因此在出发时她带了满满一背包的牛肉干和水,可谓是做好了在野外待两三天的准备。

    然而食物问题并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毕竟向璈昨天闲逛时发现过驼鹿的踪迹,只要能打到一只就足够二人吃了;比起这个,失温、暴雪以及辐射生物的突然袭击才令人担忧,对于远离了基地车庇护的二人来说,缺少稳定居住点的她们和流民没什么区别。

    “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本就底子不行的白孚已经感到了劳累,可回荡在身后的咆哮声却让她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你说这附近不会有怪物吧?”

    “有驼鹿这种大型植食性动物,就肯定也有中大型掠食者在附近居住,”向璈倒没表现出多么害怕,但手还是不知不觉握紧了腰间的□□,“要是普通的动物也不足为惧,但这里临近辐射带,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变异种。”

    “我小时候倒是听过一些传言,”白孚一紧张,就很容易回忆起不好的东西,“据说很多动物因为不满被辐射带隔离在北极净土之外,会成群结队地冲击辐射带,虽然大部分都死了,但极少数活下来的动物受强辐射刺激变异出了一些常人难以匹敌的能力,并游荡在辐射带附近四处袭击其它生物。”

    向璈第一个联想到的是三眼虎王,不过考虑到自己和它之间并没有爆发你死我活的战斗,加之那种极大个体实在罕见,遂认为那次战斗的经验参考价值不大。

    较为类似的应该是黑市的双头狮子和赤色峡谷的风暴巨蜥,它们也都是强辐射刺激下诞生的非正常物种,然而前者是在地形对其完全不利的情况下用道具取胜的,后者更是压根都没打赢,向璈的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寒带森林里常见的中大型肉食动物,基本就是灰狼和熊吧,”向璈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胜率不大,“狼是群体作战,熊的话变异后可能连子弹都打不穿皮下脂肪,所以……”

    “所以你也搞不定,是吗?”白孚瞟了她一眼。

    向璈和她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就贴着松树林跑了起来,白孚还在原地愣了一下,等到小狼扯了扯她手里的绳子时,才回过神来追上去。

    “喂,我们就这么瞎跑吗?”

    “当然不是,”向璈猛地捧起一大堆雪,自头顶向脚底浇了下去,“用雪搓掉身上的气味,然后临时变道忽悠它们。”

    “这招靠谱吗?”白孚也学着她的动作往身上盖雪。

    “不知道,但至少得试一下吧!”

    两个人也顾不得衣服会不会被弄湿,直接抓起雪就往身上搓,连小狼也跟着在雪堆里打了几个滚,直到那个可怖的吼声再次逼近,二人才爬上了一颗粗壮的大松树,从中层的松枝间逃走了。

    “怎么样,没再跟来吧?”

    “应该是没有,吼声离我们很远了,”终于从树上落地的白孚瘫坐在地上,寒冷的环境中体力几乎是成倍流失,这会儿她已经没力气再赶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吧……”

    “在这种地方?”向璈张望了一圈,只见周围全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松树,没有可躲藏的地方,也无法观察到可能埋伏中的危险,“还是再多走几步,至少要走到开阔地带再休息吧。”

    白孚也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便抓紧时间就着热水吃了些肉干,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就站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拿着这个,”向璈接过牵小狼的绳子,转而递给她一根笔直又长短适中的松树枝,“当拐杖用可以节省不少力气。”

    “我可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

    “在雪地里可管不了这么多,”向璈不由分说地硬塞过去,“我们还不确定后面会不会遭遇追击,尽可能保持体力才是王道。”

    白孚只得接过“拐杖”,跟着向璈继续在雪地中行走。

    雪原森林的面积远比自然保护区的人造森林大得多,二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了足足三四个小时,周围的松树密度才隐隐有了下降的趋势,积雪下掩埋的也不再是平坦松散的泥土,而是多了不少能把人绊倒在地的锐利岩石。

    “幸好有毒生物都不适应寒冷的环境,否则藏在雪里给人一口可有我们好受的,”向璈又发挥起了苦中作乐的即兴表演,“而且我们有食物有武器,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打劫或打劫别人~”

    “你一直都这么乐观吗?”白孚机械地迈开快冻僵的双腿。

    “当然不是,但精神压力比这还大的环境在战争中比比皆是,”向璈用雪搓了搓冻到麻木的鼻子,防止长时间的冻伤导致失去嗅觉,“如果不学会找借口安慰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逼成疯子。”

    “联邦的士兵可不像你这样。”

    “正规军和雇佣兵没有可比性,他们至少还有荣誉和更好的待遇,但没人会觉得一群见钱眼开的工具人也需要心理辅导,包括我们的老板。”

    “就像蝗虫那样?”

    “还是不太一样,起码对我来说,雇佣兵更像一份工作而非一种身份,”向璈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掏出望远镜向前方眺望了一下,“前方有阳光,我想我们快要走出森林了。”

    白孚也强打起精神,撑着木棍朝向璈说的位置加速行进,裹了毡布的双腿早就被冻透了,连戴了手套的手指也没了知觉,只有大脑还在不厌其烦地下达行走指令。

    再向前一段距离,身侧的松树恍然变得稀疏起来,这是雪山脚下堆积的乱石阻碍了松树的密集扩张,而叛军也是以此作为与森林居民的分界线,双方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即使这个约定似乎从未被遵守过。

    “我说向璈,你有没有觉得更冷了,”分明已经沐浴在阳光下,白孚却又打了一个寒战,“这里的气温不太对劲。”

    “有吗?零下四十度和零下五十度能有多大的体感差别,”向璈早就冻得感知不出温度了,不过她刚找了块石头坐下,就感觉到了另一种异样的情况,“气压是不是下降了?”

    “这种东西谁能感觉出来呀!”

    然而向璈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顶尖的枪手对气流的把控是十分精准的,尤其是在明显能看出风力变强的环境下,这种异常当然更加值得警惕。

    只不过很快二人就不用瞎猜了,上一秒还照在雪地上的阳光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反倒是一大片阴影笼罩在二人的头顶上,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原本明亮清澈的天空忽然变暗了,还多了几团不知从哪儿来的浓密云层遮蔽了太阳。

    “嗷呜~呜~”

    就连一向听话的小狼也突然开始啃咬绳索,同时两只前爪在雪地上胡乱扑腾,没一会儿愣是挖出了一个足以把自己埋进去的大雪坑。

    “降温、降气压、风力增强,还有突然发生的云层变化,”向璈吞了下口水,意识到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生了,“这是暴风雪的前兆呀!”

    轰隆——

    话音未落,一道没有闪电引路的惊雷瞬间炸裂在天空中,紧接着原本只有常规冷气流拂过的雪原森林猛地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狂风,直接撞碎了一棵遮蔽二人的巨大松树,旋即是铺天盖地的雪墙向着她们扑来……

    第166章 暴风雪

    天骤然暗了下来, 流动的极光霎时化作了汹涌的暗流,搅动得云层与漫天暴雪连成了一体,密集的雪花被狂风攥成了拳头大的雪团, 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压得人几乎抬不起头。

    向璈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雪,原本近在眼前的松树和巨石眨眼间就消失了,举目四望皆是纯白的固体,好似数堵百丈高的雪墙, 被疾奔的狂风猛地一推倒, 俄然间眼中纯白的世界又变为黑压压的一大片了。

    “咳——白孚,你在哪……”

    没等她将话说出去,新来的雪又一把将她按在了地上, 重重地压在她起伏的胸廓上,向璈只觉得自己突然窒息了一般, 想大口喘气, 但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肺的存在。

    远处的山林响彻着狼的嚎叫和熊的咆哮, 驱使着狂风将地面的积雪也一并卷上天际,而求生的本能迫使向璈抓住这一丝喘息的机会, 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前方某个模糊不清的昏暗洞穴走去。

    “咳咳……小狼, 慢点儿……”

    另一边的白孚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为了防止被狂风直接吹上天, 她只能俯趴在雪地上匍匐行动,小狼拖拽着她向不知哪个方向前进, 尽管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白孚丝毫不敢停下来辨别方向,生怕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大雪就会将自己永远压在白色之中。

    “嗷呜~”

    闪着微弱绿光的狼眼成了雪幕中唯一可辨识的色彩, 小狼咬住绳子,湿润的鼻尖此时已经结出了冰壳,但这在求生面前不是值得在乎的事,于是它卯足力气,拖着白孚向松林里拽。

    啪——

    一块本就不牢靠的石头在小狼的踩踏下滚落开,打了个趔趄的小狼在风的推动下摔了下去,可偏偏这里是个下坡,后面的白孚顺势滚落,带着小狼一起消失在了白茫茫的森林中。

    “呃,我还……活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向璈才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全身的血肉像是刚从冷库拿出来的冰块,硬邦邦地动弹不得。

    扭了扭脖子,让眼睛至少能四处观察,向璈推断自己所在的应该是一个位置偏僻的的天然洞穴,洞内很黑,也没有人类居住过的痕迹;而洞外依旧是呼啸不止的暴风雪,只要踏出一步就必死无疑。

    白孚和小狼早已不见了踪影,向璈也没办法去找她,新下的雪基本可以完全覆盖原有的一切痕迹,让她失去追踪的方向,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白孚还记得二人出发时的约定——如果走散了,不要寻找对方,而是回到营地等待汇合,毕竟庞大的基地车可比一个人影要显眼得多。

    “呼,正好这里没有人,”疲惫的向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没有冰雪的新鲜空气,“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吼!”

    洞内忽然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向璈这才记起自己忽略了雪原上的常客,冬季的山洞内可能没有人,但大概率会有熊。

    “吼——”

    从地面的震动幅度来看,向璈几乎可以断定洞穴的主人是一只变异种巨熊了,只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撤退的可能,洞外的暴风雪几乎没有停止的迹象,除了与熊殊死一搏,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恐惧让心脏的运行功率增加了不少,血液重新流动的感觉甚至清晰可见,向璈连忙站起来,将装满物资的背包挡在身后,手中则掏出武器准备防御。

    熊当然不会猜测这个人类在想些什么,它只知道有个讨厌的家伙趁它睡觉时闯入了它的家,并且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吼——”

    “来吧,大仓鼠,”向璈一手持枪一手扛刀,警惕地望着黑暗深邃的洞穴,“或者你也可以知难而退,等雪停下来的时候我会离开的。”

    熊当然不在乎区区一介人类的威胁,于是它迈开坚实的步伐,走出了温暖的巢穴,也让向璈第一次见识到了生活在辐射带附近的动物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一只光肩高就接近三米的庞然大物,走在洞穴中几乎可以碰到顶部的岩石;熊掌接近半米宽,一巴掌就能把人拍成两截;重达数吨,体态浑圆,牙如尖刀,目露凶光,看得向璈几乎呆住了。

    只是她一时也没分辨出这具体是个什么熊,只能猜测是北极熊和西伯利亚棕熊混合出来的,尤其是那十几厘米长的毛发,大部分都是像松树皮一样的棕褐色,可最顶端的尖部又变成了纯正的白,活像是披了一身浓密的白色绒毛。

    “呃……熊大爷,我只是路过一下,”一见到这位凶神的真面目,向璈又开始了认怂大法,“要不您接着回去睡觉,等雪停了我就走?”

    “吼——”

    巨熊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它虽然身形臃肿,可挥爪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向璈躲闪不及,只得竖起开/山刀从侧面挡住这一击,然后趁此机会瞄准熊的身体开枪。

    如此庞大的身躯当然躲不开灵活的子弹,然而巨熊本来就不需要躲闪,为了过冬而储存的皮下脂肪压根不是普通子弹能击穿的,甚至白花花的脂肪还堵住了弹孔,防止巨熊因持续流血而死亡。

    向璈见枪不行,便扭转开/山刀,让刀刃正对着巨熊扑来的熊掌,巨熊见状,果真谨慎不少,它仅用两条后腿站立,一只前爪紧紧挡住脆弱的头部,另一只熊爪则在半空中挥舞着,窥伺敌人的破绽。

    “果然是狡猾的生物,变异了还会动脑子……”向璈也后退了几步,既然常规的攻击无效,加上她也觊觎那身温暖的熊皮,就只能寻找机会攻击头部了。

    只可惜狭窄的山洞实在伸展不开,否则高低得给对方上一课!

    一人一熊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僵持周旋,彼此都在寻找破绽的同时又不给对方留下破绽,就在这场战斗快要退化成静坐战时,洞外的暴风雪又刮进来了几个人,看身形还是尚未成年的半大孩子。

    “吼——”

    巨熊抓住这次机会,挥爪扑向了还搞不清状况几个孩子,向璈急忙冲上前,抬刀砍在了巨熊的掌腕处,兴许是这次也有熊掌的反作用力加持,刀刃居然破开了脂肪层的阻隔,成功伤到了巨熊的肌肉。

    巨熊吃了一痛,竟没有发了狂似地追击,反而后退了几步重新审视向璈的态度,向璈也明白到了比拼定力的时刻了,便握紧刀柄上前几步,和巨熊直视着对峙起来。

    过了一会儿,巨熊似乎清楚自己不可能无伤获胜了,便张牙舞爪地想用气势吓走众人,向璈依然没有后退一步,还敢伸手指了指洞外的暴雪,示意自己无法立即离开。

    于是巨熊迟疑地又退了几步,这次向璈没有再向前,只是横着走到了自己的背包附近,巨熊见状也不再缠斗,警惕地退回了洞穴深处。

    “哇哦,大姐姐你好厉害!”

    向璈这时才有心情去打量那几个孩子,却见他们三个都穿着与叛军相似的深蓝色衣服,只是款式和花纹都相差甚远;而且领头的少年看上去已是十四五岁了,身后躲着的一男一女也有十二三岁,严格意义上不能叫孩子了。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向璈背上背包,与少年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们是山上的士兵,”少年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奉了上级的命令到山脚下巡逻,结果突遇暴风雪,仓皇之间才到这里躲避一下。”

    “少来,就你们这个年龄干活儿都能算雇佣童工了,”一听是从山上来的,向璈就动了多打听几句的心思,“除非你能说出自己的队伍和编号,我才能略微信一下。”

    少年却像是被戳破了谎,涨红了脸回了一句道:“我们是预备役,怎么不算士兵了!”

    还真不是,按照向璈以前学过的《国际战争法》,预备役和退伍军人都只有在持枪时才算武装人员,只要没有武器,再能打也只能算在平民一列,随意杀害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更别提这帮家伙也没到预备役的年龄要求。

    “那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少年身后的女孩眨着眼睛问道。

    “我?只是一个要去联邦的探险家,”向璈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实身份,“至于要不要投靠联邦,还要能亲眼考察过后才能下决定。”

    “你这样的身手干嘛要去联邦呀,不如加入我们吧,”少年倒是有招安的心思,“我们这边的待遇可好多了,而且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更重要的是这里足够隐秘安全,不会被图谋不轨的人袭击~”

    “真的假的?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前几天跟别的势力打了一架?”

    “都是猎人团的人先动的手!”三个小家伙一听这话,倒是难得同仇敌忾地倾诉起来,“他们假借打猎为借口,偷偷潜入了我们的后方营地,试图破坏我们的能源!”

    “能源?不就是砍树烧火嘛,”向璈故意装起了傻,“下面的树可比山上的多吧,猎人团为什么要去偷你们的?”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少年瞬间得意起来,指着身后的山体炫耀道,“这座雪山本质上是一座休眠火山,里面有丰富的矿产和取之不尽的地热资源,山顶上还有上百个天然温泉呢~”

    “哦,难不成这么多资源都被你们独占了?”

    “这叫先来后到,而且猎人团根本没有利用地热能的技术,分给他们也只是暴殄天物,”少年见向璈还是一脸的半信半疑,顿时急得要拉她上山,“你不信就跟我去看看,正好把你引荐给上级的人,就当是报答你救我们的恩情了!”

    恰好这时候外面的暴风雪减弱不少,向璈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暂时放弃了回营地与白孚汇合,转而跟着这三个小家伙上雪山了。

    第167章 煤与炭

    “呜~呜~”

    白孚刚从茫茫的大雪地中睁开眼,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贴在了她的颈窝边,一见到她醒来,连忙吐出一条温热又湿乎乎的红舌头, 把她的整张脸都涂满了自己的口水。

    “嗯哼……小狼, 别动……”

    白孚推开这个粘人的家伙,从雪窝子里刨出了自己的鹿皮毡帽,又从树杈上捞下背包和武器,才张望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虽然森林里的无论哪个角落都只有树, 但白孚还是察觉到了一丝陌生, 毫无疑问,这里是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更糟糕的是, 向璈失踪了。

    “啊,怎么又是这种情况, ”大概是习惯了分开行动, 也可能是这次没招惹什么大势力, 白孚表现得比之前都要淡定不少,“往好处想, 至少我身上还有食物和热水,天色也还早……”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却发现此刻已是日暮西山了。

    “倒霉,我到底昏迷了多久……”白孚只好放弃扩大探索的计划, 当务之急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小狼, 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嗷呜~”

    小狼在雪地里嗅了一圈, 然后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表示来时的踪迹已经完全被暴风雪破坏了。

    “这下麻烦大了, 我应该出门带上睡袋的,”白孚捡了一根新松枝,围着苏醒点兜兜转转了十多分钟,依旧没看到任何一条熟悉的道路,“小狼,你能不能再找一下,看附近有没有人类聚居点?”

    这次小狼将鼻尖贴在雪面上,仔细地搜寻每一处可能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忽然,它嚎叫着开始对某个地方刨雪,白孚也赶快凑上来,将手伸进厚雪层中一通摸索,最终摸出了半截有明显烤制痕迹的驯鹿骨头。

    “果然,这附近肯定有人,”白孚把骨头丢给小狼,“就按这个气味找!”

    一人一狼开始在林间的雪地上奔跑,起初,周遭的景物除了松树还是松树,与苏醒时看到的别无二致;然而当她追出足够远的距离时,面前的松树突然变得密集,甚至完全遮挡了她的视线。

    “自然环境下可不会有这么密集的松树林,这里的人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白孚猛地停下脚步,“小狼,找一找入口在哪里。”

    “嗷呜~”

    绕开堪称一堵木墙的密集松树林,小狼又沿着气味向东北方跑去,果不其然,在跑到快撞上岩石的时候,一条紧贴着雪山山脚的小路浮现在眼前,路上的石板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只有一层新下的薄雪附在上面。

    沿着小路重新往南走,白孚便来到了密集松树林的另一侧,这里的风雪明显比外面要少得多,也让她意识到那片松林更可能是为了挡风而非掩盖什么。

    继续向前走,视野也骤然开阔起来,平坦的雪原被石砖垒起的围墙包围住,大门倒是旧世界遗留的厚铁门,只是漆皮已经掉光了,当地人用松油重新刷了一遍,让铁门呈现出一种类似木头的质感。

    门口有四个站岗的守卫,他们的衣服都是用熊皮制成的,上衣和帽子连成一体,由于热空气不会向下逸散,只要顶部包裹严实就不会冷;他们的靴子是双层的,内层的长筒靴一直包裹到膝盖,外层的短靴则像棉拖鞋一样,只包住脚底和脚背。

    白孚记得向璈提到过一群叫因纽特人的家伙,据说以前也是这种打扮,不过她那个世界的科技树可没发生大倒退,于是人们都换上了科技的产物。

    不过围墙内的建筑就不像因纽特人了,可能是因为本地雪多冰少,又兼有防辐射的需求,当地人改用石砖来建造房屋,墙壁是双层的,中间的夹层会充填大量保暖性良好的材料,以确保屋内的热气不会散走。

    屋顶也不是冰湖木屋常用的树皮或兽皮所制,而是一层红瓦——但并不是烧制出来就是红的,而是这里的人为了彰显身份涂红的。

    “嘿,小姑娘,你看够了吗,”一旁的守卫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便抄起武器试图驱赶她,“你是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呃……放下武器,别误会,”白孚想起向璈带回来的信息,本地的木炭商人好像就住在这种房子里,“我是代表组织来采购过冬的燃料,只是初来乍到不认识路,所以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哦,买木炭的,早说嘛,”守卫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的衣着不像难民那么寒酸,也不是本地常见的款式风格,心里也信了大半,“左拐第一栋房子,直接跟老板谈价格就好,可别耍什么花样!”

    “我一个客人能干什么,怎么,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跟你没关系,快点儿进去!”

    守卫的表情紧张兮兮的,肯定说明最近有大事发生,白孚默默记在心里,然后牵着小狼走进了那栋房子。

    与冰湖区的居民相比,这里的内饰可以称得上是豪华了,墙壁和天花板全部用松木板贴了一遍,兽皮的软沙发里充填着从外地运来的人造海绵,巨大的吊灯上插着几百上千根蜡烛,甚至连柜台都要摆一株盆栽——不是本地植株,而是从热带地区运过来的。

    虽然白孚一点都不理解,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真的能改善生活吗?但她还是带上了十二分的诚意走到了柜台前,对那位大圆脸商人行了一个见面礼,“您好,请问这里是卖木炭的地方吗?”

    “当然,只此一家,”商人刻意强调了自己的垄断地位,“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在此经营了三十多年,绝对是价格公道的良心商家~”

    “可我听说这里还有一伙儿卖煤的,量大价低,或许会更适合我们?”

    “嗨,小姐,您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商人眯起本就睁不大的眼睛,脸上的肥肉和胡子一抖一抖的。

    “当然不是,只是怕你们这里供应不过来,”白孚半靠在柜台上,探着脖子仿佛真要谈什么商业机密,“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的人特别多,而且逗留的时间会比较长,粗略算下来,这次至少要买五十吨的燃料。”

    多少?

    商人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五十吨,换算下来就是十万斤,哪怕是按批发价再打个折卖出去,这都是一笔百万级别的大单子!

    “而且这只是第一批,如果我们逗留的时间更长,可能后续还要加量,”白孚拿出了自己当年在黑市学到的技术,煞有介事地装成谈生意的富人,“但是看你们这里只有这么点儿烧炭工,我很担心能不能及时供应上,毕竟严寒不等人呐~”

    “哎呦,绝对没问题,您可以把现有的木炭都拉走,我们保证在这一批烧完之前把后续的送过去!”

    “那我还要等,不如直接去煤矿拿现成的呢,再说我记得煤的发热量高,更适合取暖吧?”

    “这可不一样啊,”商人铁了心要接下这笔大生意,连忙拦住白孚道,“我们这可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炭工烧出来的高级木炭,无烟无尘还没有残渣!您要是烧煤,那么大的量光处理煤渣就够麻烦的了,万一再产生点儿有毒气体,那可就……”

    “我怎么听着你在咒我呢?”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您想呀,烧煤的话会产生大量的黑烟,放在森林里容易暴露位置,木炭就没有这个烦恼,而且您要是想烧烤的话,木炭也比煤……”

    “停停,我担心的不是这些问题,”白孚赶紧打断了他的吹嘘,“你不能一次性把货供完,我也不确定你们的生产效率,更不能保证供完货前不会出什么意外,现在这世道你也懂,我实在不放心呐!”

    白孚的本意是想让他带自己参观一下烧炭的地方,从而打探到更多的情报,实在不行也能学习一下烧炭流程,等回到营地再自己复刻一下。

    哪知商人忽然裂开了大嘴,贴在自己耳边笑道:“客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谁能保证煤矿那边就不会出事断供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孚心头一惊。

    “这个嘛,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清楚,不过看在您是大客户的份儿上就先透个风,过不了几天,本地的能源市场就要大变样了!”

    “是吗……要真是如此,我还应该先下手为强咯?”白孚强行镇定下来,继续维持自己生意人的身份。

    “当然,本地的规矩一向是先到先得嘛!”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只是今日天色已晚,”白孚扭头瞥了一眼,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有天边还泛着一抹黄色,“可不像是验货的好时机呀。”

    “正好我们那里也要准备一下,那就等明日一早再签合同,”商人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引着白孚走出了这栋屋子,“天寒地冻不适合赶路,那边有旅店,您暂且歇息一晚,如何?”

    “乐意至极。”

    为了维系自己有钱人的身份,白孚当着商人的面忍痛定了这里最贵的房间,看着显示屏上的“-60信用点”,瞬间尝到了心在滴血的感觉。

    “客人果然大方,可惜本地条件简陋,实在无法提供更好的服务了,”商人恭维地把白孚送上楼梯,连离开时的眼神中都饱含生怕她跑了的激动,“若是客人日后有机会去联邦,一定要体验一下那里的豪华大酒店,那才是真的人间天堂~”

    别介了,真花不起那个钱!

    牵着小狼登上楼梯的那一刻,白孚终于学会了向璈的自我安慰法:没事,起码今晚有地方睡觉了。

    第168章 叛军

    “按这么说, 你们是叛军中的童子军?”

    “叛军?不,”少年一个劲儿地摇头,“起码我们内部从来不这么叫。”

    “那你们叫什么?”

    “驻海上核资源研究基地第七师, 这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 不过内部的基本框架到现在也还保留着,加上也没人再取新名字,叫这个称呼也没什么问题。”

    临近夜晚的风又猛烈了几分,向璈和少年并肩走在山道的中心, 两个年龄小些的孩子则刚好站在他们背后, 这样能勉强抵挡一部分风雪。

    “也就是说,你们曾经属于正规军,而且是专门负责核辐射方面的?”向璈在一瞬间感觉抓住了希望。

    “嗯, 起码年龄大点儿的军官都是这么说的,”少年点了点头, 愈加猛烈的风让他不得不用一条袖子挡住口鼻, “不过他们很少提及过去的事情, 并且认为那些事都很……不光彩。”

    “为什么?”

    “因为他们当了逃兵。”

    向璈愣了一下,想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少年就像是急于澄清他们的名声, 先一步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大爆炸已经有征兆了——具体的原因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在当时, 我们的第七师是距离研究基地最近的部队,因此被命令去阻止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但你们没有服从命令?”

    “嗯, 因为当时的第七师长官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大爆炸实际上已经不可阻挡了,但上头隐瞒了这一点, 为的就是让第七师当替罪羊,等士兵们全部死掉后就对外宣称是由于任务失败才导致的一切,从而把那群混蛋的罪责给摘得一干二净!”

    “但你们不想当这个替罪羊,”后面的剧情向璈基本能猜出来了,“于是就提前收拾东西跑了?”

    “对,反正话语权掌握在他们手里,无论跑不跑最后都要成为背黑锅的,还不如把基地的防护装备全部带走,尽一切可能在辐射危机中保存自己的力量;至于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废土的幸存者们都称呼我们叛军,并坚持认为当年的事都是我们的错。”

    “你们没有想过澄清误会吗?”

    “当然想过,甚至还有不少人尝试做过,但最后被我们的领导者阻止了,她说想扭转声望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实际利益,比如物资什么的,但那不值得,我们又不像联邦一样需要声望来领导幸存者们,还不如安心当个土皇帝,叛军的名头还能吓走不少居心不良的家伙。”

    这个主张……嗯,挺像布雷莎能想出来的。

    “话说,这么多事情你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听完了叛军的故事,向璈又打听起了其他部分,“不会都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吧?”

    “肯定不是!这是我们从学校学到的,”少年果然没啥心眼,一钓就上钩,“我们过得可比山下的猎人团好多了,学校、医院之类的公共设施我们都有!”

    “真的假的~”向璈故意刺激他。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等过几天我就带你去参观一圈!”

    “等一下,为什么是过几天,”向璈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黑了,几人却连半山腰都没走到,“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去前哨基地呀,”那三个半大孩子领着向璈离开了大路,往满是积雪的盘山小路进发,“不是说要带你加入我们嘛,当然要先去军事基地呀~”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加入叛军了?!

    向璈猛地发觉自己居然被三个未成年摆了一道,然而此时天已经黑了,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的,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们后面。

    所谓的前哨基地完全就是孤悬在半边山崖上,危险系数高到了难以形容的程度,不过视野也是真的不错,隔着双层玻璃依旧能清晰地观察到雪山入口的每一丝风吹草动,自然也包括向璈上山的行为。

    “抱歉,想进去必须先经过搜身,”作为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向璈毫不意外地被拦在了门口,“请您先跟我们到另一个房间。”

    一见到房间内的是个女士官,向璈就知道这场搜身不可能是随便摸两下就能结束的,要真把猎人证摸出来了可真是有苦难言,语气等着身份暴露时被审讯,还不如找关系然后自爆呢。

    “慢着,我不是陌生人,”向璈杵在门口不肯进去,“我跟你们高层的某个人很熟,不信的话能不能让她接个通讯?”

    “谁?”士兵们围住了向璈,生怕她在耍什么鬼计。

    “布雷莎,如果这个名字不是假的。”

    在场的士兵和军官全都面面相觑,在经过了如同一个世纪般的沉寂后,这里级别最高的军官开口了,“你确定她也认识你?”

    “确定,她还答应我要帮忙修理基地车呢!”向璈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她去了通讯室,由于叛军早就在雪山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通讯线,完全不受辐射的干扰,按说通讯立马就接通了,但军官还是过了一会儿才面色古怪地把听筒递过来。

    “哟,这是跟猎人团闹翻了脸,跑到我这里来求收留了?”布雷莎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还不都是你害的!”一提这事儿向璈就来气,“还有,谁说我要投奔你了,我只是半路碰上暴风雪,不小心跑到你这边了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信咯~”

    “呸!只是让你的人先允许我住一晚上,等天一亮我就走。”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而且我是个商人,住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布雷莎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一口气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不如你明天帮我去雪狼岭打探一下,我就把你这两天的食宿全包了,哦对,还有这次的通讯费用。”

    “我去你大爷的,你这话费也太高了,”向璈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但心里就是憋得慌,“再加一条,让我和白孚联络一次。”

    “好嘞,成交~”

    挂掉了与布雷莎的通讯,向璈立刻让军官尝试与白孚联络通讯,虽说她们的终端器挂在小狼身上了,但由于辐射环境下的无线通讯很受影响,就算有明确的目标也需要一段时间。

    于是向璈先去解决一下其他事情,比如吃饭和洗澡。

    应该说叛军不愧是正规军改组的,条件就是比其他组织要好,大晚上的居然还有热水供应,还是不限量的,回想这一路上有许多人连口纯净水都喝不上,向璈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不过食物这方面就奢侈不到哪儿去了,毕竟这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辐射过后大量的动植物就此灭绝了,就算未来人类将辐射全部净化了,它们也永远不复存在了。

    “卤煮驯鹿肉配玉米饼子,可以,至少比土豆泥好,”向璈胡乱塞了几口,然后不禁感叹军队的伙食果然都是一个尿性,“你大爷的,咸了。”

    当然,也可能是平时白孚做饭不舍地放盐,自己吃淡的吃习惯了。

    正想着白孚,另一边的通讯就恰好接通了,向璈接过听筒,一边吃一边问道:“怎么样,你回营地了吗?”

    “没,我这会儿被困在卖炭商人的小镇里,还被宰了六十个信用点,”白孚没敢说是自己主动花的,“而且我为了打探消息假扮成富商,扬言要买十万斤木炭,对面好像还真信了!”

    “挺好呀,这说明你的演技有进步。”

    “好个球!他明天就要签合同验定金,我现在跑都跑不掉,从哪儿找五十万信用点给他当定金?”

    “那就接着忽悠,骗他说定金没带在身上,”向璈开始给她支招儿,“人一般先入为主地信了某个东西,后面就算怀疑也会自我安慰,只要你的话没有太大的破绽,他为了业绩和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轻易否定你的。”

    “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呀!”

    “谁要你一直骗了,只要出了小镇,你还找不到机会跑路?再说了,你带着小狼和枪,对面又不可能带太多守卫外出,大不了火并一场,你还不能全身而退~”

    “好吧,对了,那个商人提到煤矿时的语气很奇怪,我怀疑他们可能要搞事情!”

    “那就让他们搞,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打探情报。”

    “那你呢?你现在在哪儿?”

    “唉,被叛军的小鬼骗上雪山,现在又被布雷莎强制安排了工作,”可惜那几个小家伙一回来就钻进房间了,不然向璈指定得收拾他们一顿,“我这几天是回不去了,不过也出不了什么事;后面应该也没机会联络了,你自己多保重,挂了?”

    “好,终端器的电量也不多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把听筒还给军官,向璈也满足地吃饱了饭,前哨基地的人给自己安排的是小单间,空间不大,但很温暖。

    向璈疲惫地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了,至于为什么派自己去雪狼岭,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去都留到明天再思考吧。

    第169章 商业问题

    冬季的高纬度地区天亮时间格外晚, 九点左右出门时,外面的天还是半亮不亮,镇上的人们则会在八点时把室外的灯全部点亮, 模拟出天已经亮了的假象, 以此保证人们的生物钟不会紊乱。

    “可这里是极圈以内吧,那极昼极夜的时候怎么办?”白孚好奇地向商人提问。

    “极夜的话就从上午八点一直点灯到傍晚六点,反正日子久了,大家就不觉得点灯是一件浪费燃油的事情了;极昼的话则是跟更北边的原生土著们学的, 把兽皮做成窗帘挂在窗户上, 基本可以把阳光完全遮住,等到起床再拉开就好。”

    “那夏天岂不是能节省不少燃油?”

    “不,”商人却摇了摇头, “为了保证大家将来还能适应温带的生活,极昼时的‘晚上’大家也会拉上兽皮窗帘, 在室内点灯, 假装外面已经是黑夜了。”

    “温带?你们还等着回到废土?”

    “当然, 如果联邦的净化方案真的能成功,谁又会心甘情愿在这种地方呆一辈子?只是那帮家伙实在靠不住, 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废土净化掉……”

    闲聊进行到一半,二人就走到了集中烧炭的地方, 大片的炭窑被聚集成了若干个片区,烧炭工们全部聚集在一起并分成了若干个小组, 且仅负责烧炭,其余的像伐木和运输等工作同样有另外的专人负责。

    白孚记得在妈妈留下的书籍中有一些关于旧世界烧炭工的记录, 在煤和石油还没有被大规模开采应用的几百年前, 烧炭工们就会自己报团来争取共同利益了,甚至在工业化初期对木炭需求量激增的时代, 地位急剧上升的烧炭工行会还尝试组建政/党参与国家决策。

    而如今的局面也确实很像几百年前的样子,烧炭工们集体报团并提高自己的利益,只是旧世界遗留的技术与知识让现在的人能更好地利用煤及其副产物,很难说烧炭工们还能否像早工业化时代那样地位崇高了。

    “现今最好的事情就是不缺木材,优质松木可以说遍地都是,”商人指着堆积成山的松木,努力向白孚证明他们确实有能力提供足够的货源,“比较麻烦的是运输问题,这可要你们自己出一点儿力了。”

    “你们不包运输?”白孚摸到了可以挑刺的地方。

    “这……不管是哪一家都不可能管运输呀,你找那卖煤的也是一样,”商人只当她是外地人,便主动向她解释缘由,“主要是本地没有炼油厂,缺油的情况下有货车也开不了,只能用驯鹿拉车的方式运点小玩意儿,大宗货物的运输只能依靠联邦的铁路呀。”

    白孚大概能理解之前那条铁路为什么叫“生命线”了,在绝大多数人都搞不到汽油或柴油的情况下,大家只能一起退化到畜力运输,效率极低还风险极大,于是大家为了节约成本只能选择老死不相往来。

    但火车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它不一定要烧油,旧世界早期的不少火车都是烧煤的,虽然跑得慢还污染贼重,不过煤开采方便且拿出来就能用,不像油还需要一定技术积累,的确是现阶段低成本恢复交通的最佳选择。

    “驯鹿拉车也不是不行,”然而此时的白孚只是来找茬的,可不需要真正思考运输成本的问题,“您能不能先拉一车回去试试?”

    “啊?”商人有些蒙圈。

    “咳嗯——您知道的,末世当中人心险恶,这么大笔单子我不得不防着点儿,万一我们费了老鼻子劲儿把木炭拉回去,结果用着不满意,这来回运输麻烦不说,合同签了再反悔还要扯皮,对我们双方都不合适~”

    “呃……虽然这话也没啥问题,但我们的产品质量真的……”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们,只是为了我们双方都能安心一点儿,”白孚一副深谋远虑的表情,仿佛真实在思考生意背后的风险,“反正百万级别的单子,给个三四十斤当添头也不算事儿吧?”

    “这个……”

    “您要是还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坐车去一趟,”白孚已经开始物色驯鹿车了,“正好验完货我们直接在营地签了合同,我们拿定金也能方便些。”

    商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巨大的利润摆在面前,他又实在忍不住心痒痒,再说一车木炭也算不上太值钱,就算真被骗了能有多少损失?

    “好,那我就跟您走一趟,”商人叫来车夫和守卫,又特意嘱咐手下一定要在车上放最好的木炭,“您带路?”

    “走!”白孚抱着小狼坐在车夫身边。

    吱嘎——吱嘎——

    白孚本以为驯鹿车会更接近于很久以前人们出行用的马车,但实际上却更像是加长版的农村牛车或驴车,车身上面没有顶,后方延伸出的部分用于拉货,前方则有一块长木板用于坐人,车走得很慢,走到颠簸的路段上还会发出恼人的吱嘎声。

    “为什么要在下面加个轮子,而不是直接做成雪橇?”白孚又问了起来。

    “做雪橇就只能在雪原上使用了,做轮子的话,夏天雪化后也可以在草地上继续使用,”这次回答的人变成了车夫,“而且用雪橇就好像以后要一直生活在这里,用带轮子的车,至少大家还有个离开这里的念想。”

    “可你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了。”

    “是的,新生的孩子们甚至已经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回到废土,对他们而言那里只是个怪物横行的混乱地带,但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年长的人而言,这里只能算作临时的避难所,终究还是不能算作真正的家。”

    “我听说住在小镇的技术工人以前也生活在雪原森林里。”

    “但以前的我们还可以随时离开,只要买一张车票,就能回到人类城市的怀抱,”商人接上了车夫的话茬,“可现在的我们被困在了这片蛮荒之地上,再也没有可以离开的地方了。”

    白孚默然,她也不是没想过蓝区中的人是否会庆幸于自己没有沦为废土的流浪者,但确实忘记了被困在小小的一方土地中本身就是不得已而做出的选择。

    驯鹿慢吞吞地在雪地中行进,车夫和商人早就习惯了这种速度,倒是白孚怀里的小狼无聊地直扑腾,想跳到雪地上撒欢奔跑。

    “嘘~再耐心一点,我马上就想办法带你离开。”

    又走出了约摸半个小时,白孚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类居住的痕迹了,驯鹿车两侧全是高大密集的落叶松,非常适合藏匿和逃跑。

    然而暴力逃跑依旧不是最佳的选择,在驯鹿车的前后四角各有一名随车行动的卫兵,要一口气把他们全部干掉对白孚还是太难了,而且她也不想伤害这群只想讨生活和回家的幸存者。

    “咳嗯,内个……能不能先停一下车?”白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使用最简单的尿遁大法,“我去树林里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上厕所还需要带着背包吗?”车夫总觉得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白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为了养成谨慎的好习惯。”

    车夫狐疑地点了点头,最后也没多嘴再问什么,白孚就赶紧带上背包,领着小狼一起走进了松树林,然后弯着腰借助树干的遮挡逃走了。

    “快,小狼,跟上,”白孚压低了声音招呼道,“不要发出声音,我们绕回小镇去。”

    小狼歪了歪头,忍住了习惯性的嗷呜。

    厚重的雪层本身就是良好的消/音器,加上白孚的衣着颜色和树干相差无几,一人一狼最终在完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绕回了小镇,并借助密集的松林屏障来到了小镇的后方。

    相较于小镇正面整齐排列的石砖房,斜后方这几栋被废弃的泥土房就显得极为荒芜了,然而吊诡的是,明显没有人居住的院子里居然堆积了几个货箱,上面还用厚实干燥的黑布遮盖住,最顶部压了一层雪用来掩盖。

    然而坏就坏在那层雪堆砌得太整齐了,外加黑布漏出的一角干净到几乎没有尘土,这完全不符合当地大风天气所造成的影响,尤其是在小镇住过一夜的白孚,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松林带是无法完全抵御住暴风的。

    “这下可真是欲盖弥彰了,”白孚让小狼等在外面,自己则翻墙进入了小院,紧贴着墙根摸到了货箱旁边,“让我看看你们都藏了什么。”

    掀开黑布的一角,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一些橙红色的箱子,这对于完全依赖松木的本地人而言并不是常用的东西,至少不会有谁闲得给箱子染色。

    继续掀开更多的部分,白孚终于找到了箱子上贴的标签,上面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行格外醒目的英文大写字母——TNT。

    “炸/药?怎么可能,生产易燃物的地方最忌讳这种物品了,”白孚挠了挠头,一番思考后发现自己只能联想到商人昨天提到过的煤矿,“嘶,难道是这帮卖炭的为了维系自己的垄断地位,决定直接炸毁煤矿?”

    “汪——汪汪——”

    “不好!”

    听到院外有狗叫声,白孚立刻翻过半塌陷的围墙,拉着小狼离开了小镇。

    “煤矿是重要的廉价能源,如果真的被破坏了,不光当地人的生活会受影响,日后的交通发展也会产生巨大的阻力,”一口气跑出了小镇周围的松树林,白孚又开始思考刚才看到的一幕,“不管怎样,我都应该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冰湖的居民,至少是猎人团的人。”

    “嗷呜~”

    小狼突然扯住了白孚的衣角,她猛地一抬头,却发现附近有人追过来了……

    第170章 雪狼岭

    “所以为什么还是你给我带路, ”向璈把枪斜挂在背上,歪头盯着还没自己脖子高的少年,“你不该是个编外人员吗?”

    “对呀, 但站岗的士兵大多走不开, 而且我比他们还要熟悉雪狼岭的路线,”少年裹上厚重的大衣,乍一看还真像个正经入伍的新兵蛋子,“再说了, 你不也不是正式人员吗?”

    “说得好像我愿意去似的, ”向璈把肉干撕成一条条的肉丝,塞进嘴里当作出发前的补充餐,“话说雪狼岭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需要派人过去打探?”

    “喏,就在那边, ”少年指向了大裂谷的方向, 但由于漫天飞雪的遮挡, 向璈并不能准确地定位具体是哪座山,“雪狼岭是雪山群中距离大裂谷最近的地方, 也是我们与联邦划定的分界线。”

    “既然如此,那你们应该派有专门的军队驻守呀?”

    “没办法, 除了冰桥两端,大裂谷两侧都因为高寒高辐射的环境无人定居, 由于本身的资源过于匮乏,导致长期驻军的成本激增, 双方才协定谁也不在大裂谷附近建立驻军点或居民区, 将雪狼岭一带设定为无人缓冲带。”

    向璈听这小家伙一口书面用语,就估摸这是他从课本上背下来的, 本就没底的心里对这次行动更不抱希望了。

    “总之就是去交界区打探联邦的异动对吧,”向璈立马明白自己这是去替侦察兵干活儿了,“那就带路吧,速去速回。”

    雪山间的道路普遍都异常陡峭狭窄且积雪极深,别说汽车,就是摩托车和自行车都难以行驶,平日不怎么重要的物资运输基本依赖驯鹿,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动用叛军积攒的重型机械设备。

    至于这二位连编制都没有的临时工,自然是连雪橇都一架没有,基本没被开发过的雪狼岭连条崎岖小路都没有,行动上除了依赖攀爬绳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雪狼岭临近辐射带,于是有了与其它地方截然不同的景观——无论是落叶松还是冷杉,它们的叶子一律都是橙红色或暗红色,然而由于本身就树木稀少和积雪压覆,这种可怖的景观又没有很突兀地显现出来,极大减少了对人类心理上的震慑。

    这里的气温也明显要比南边的森林冷得多,向璈离开营地前花了近两个小时调整的御寒套装最终还是被轻易破了防,每一寸没有被衣物包裹严实的皮肤都会瞬间被冻到失去知觉,幸好雪地特制的防护面罩自带保温效果,否则向璈觉得自己的鼻子和脸肯定会像身边的松树皮一样被冻裂开。

    此外,雪狼岭的地形也增大了探索的难度,紧靠大裂谷让它的山势像刀削一般几乎是垂直上下,杂乱的岩石也成了绊倒行人的最佳道具,这让向璈必须先把一根木棍插在岩石的缝隙中,然后拽着木棍才能跳上更高的位置。

    “我开始理解这里为什么是无人区了,”向璈跳上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平面,这才有心思腾出空儿来说话,“这环境的确不像个能住人的地方。”

    与还有心情说话的向璈相比,并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少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身为本地人的他掌握更多小技巧,但在纯粹的体力消耗面前不过是百无一用的小娱乐罢了。

    “说起来,这里叫雪狼岭,是不是应该有狼?”

    “以前……是有过的,”少年连说话都气喘吁吁的,“后来辐射来了……植物大规模死亡,植食性动物大规模迁徙,狼也就销声匿迹了。”

    “这么说,就是不排除有的可能性,是吧?”

    少年觉得很奇怪,向璈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这个问题,而对方也只是望向远处的一片雪地,没有肉眼能看到的狼群痕迹,但依旧散发着强烈的危机气息。

    “我开始后悔了,我们还是应该准备一些交通工具的,”向璈忽然掏出斧子,走到一棵从岩缝里钻出来的松树边,“过来搭把手,我们把这截木头砍下来。”

    “你要干什么?”少年一头雾水地帮忙扶住松树。

    “以防万一,如果真有危险,我们可以直接找个斜坡滑下去,”向璈将松树从根部砍倒,又劈去了上面带有枝叶的部分,让这节木头变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柱体,“好了,现在把树干放倒,截面朝下,到时候直接骑在树干上就行了。”

    少年不明白她一个外来者怎么会这种滑雪方式,不过他也不难接受,有时山上的伐木工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木材自己滑下去的,见得多了自然也会操作。

    “好吧,看样子还没有惊动本地的居民,”向璈回头环顾四周,见山顶没有异样,又准备继续向上攀登,“那就接着……”

    “嗷——”

    出乎意料的,这道狼嚎声并非来自山顶相对平坦的高地,而正是侧面向璈打量过的雪窝子,它们本想埋在雪中等待猎物上山再掐断退路,此时见二人砍树,担心好不容易到嘴的猎物半路逃离,这才按捺不住地从雪中跳了出来。

    “啧,没想到还真被狼群包了饺子,”向璈连忙把树干放在雪坡上,自己则蹲在上面像是在乘坐独木舟,“你会控制方向吧?上去!”

    少年连忙坐在了树干的前端,两脚用力一蹬,让树干利用重力势能沿着坡道向下滑行,如同没有动物牵引的雪橇,唯一需要的就是用人力帮它拐弯。

    砰!砰!

    向璈整个人都站在了树干的后半段,端起突击步/枪击退追赶二人的雪狼,群狼也十分狡猾,心知对方忌惮连续的枪声可能会引发雪崩,便瞅准每次射击的空档加速冲刺,甚至隐隐有跳上树干的意思。

    “滚开!”

    见有雪狼准备向自己扑来,向璈迅速抽出寒光闪烁的开/山刀,迎着雪狼扑来的方向砍去,雪原的狼个头要比自然保护区的饿狼大很多,若不是向璈下盘够稳,只怕要被这巨大的体重压倒在地。

    冒着白气的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流动,还未从刀尖滴下就已被严寒凝固,变成几片殷红色的碎冰渣,向璈抖了两下,转而又掏出枪来,一连正中了两匹雪狼的眉心。

    其余的雪狼见状,纷纷退避三舍,然而心中终究不敢将难得的猎物放走,便加速冲刺到了树干的斜前方,试图逼停这个不断移动的雪上独木舟。

    “哇呀——”

    眼见狼呼出的白气都快跟自己亲密接触了,负责驾驶的少年难免心慌起来,其余狼则加速堵住了前方即将到来的弯道,逼迫树干撞上正前方的巨石。

    “撞开它们!”

    向璈大吼一声,旋即瞄准跑在最前面的雪狼连开数枪,直接干掉了几只领头狼,其它堵在路上的雪狼顿时心生恐惧,加上逐渐逼近的树干不见有减速的意思,只好为了自保纷纷避开,让二人顺利进入了正常的弯道。

    一连数次进攻不成,兴许老天爷都觉得雪狼们太可怜了,便兀然间掀起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风,风扬起的白雪好似白色的沙暴一般,沸沸扬扬地让整个视野都变成了一片纯白,与雪狼的毛色如出一辙。

    “该死,看不清了……”能见度的骤然下降让向璈无法再使用远程攻击制裁雪狼们,只能一手持刀一手握斧,胆敢有扑上来的一律给脑袋开瓢。

    “嗷嗷——呜——”

    得了环境优势的雪狼开始莽撞地向人类复仇,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迎接它们的是新一轮攻击,被斧子劈开脑壳的往往当场毙命,而那些被刀砍伤的倒霉蛋只能躺在雪窝子里无助地哀嚎。

    而那个本该成为猎物的人类——向璈,此刻依然稳稳地屹立在暴风雪中的独木上,锐利的眼神紧紧锁定住每一只蠢蠢欲动的雪狼,随时准备让这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猎人。

    雪狼们退缩了。

    无论如何,为了两个压根凑不出多少斤肉的人类继续牺牲实在不划算,还不如留存力量去狩猎误入此地的野生驯鹿,于是原本与二人并驾齐驱的雪狼们纷纷减缓速度,直到那个可怕的人影完全消失在风暴中,它们才舔着伤口离开了战场。

    “呼~完活儿,”向璈收起武器,让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可惜终端器不在我手边,否则高低得拿这群雪狼换几个信用点。”

    “换信用点?果然,你应该也是个猎人,”背对着她的少年一点点让树干的速度降下来,不过还没缓过劲儿的腿软让他没有着急下地,“也对,一般人可没有这种战力和胆量。”

    “你……不生气?”向璈警惕地盯住他。

    “啊?当然不会,”少年懵懂地挠了挠头,“猎人也是分好多种的嘛,只要不属于森林里的冰霜猎人团,对我们来说就不一定就是敌人呀~”

    “嚯,难得是个明事理的,”向璈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看样子今天的调查任务是完不成了,先回去吧,等明天再试试从另一边登山,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诶,这么快吗?”好不容易有一次做正式任务的机会,少年显然不想这么早结束,“我觉得在外面露营也可以。”

    “可以个头!先别提那群狼还在盯着我们,就算没有危险我也不想风餐露宿,赶紧走,不然赶不上晚饭时间了。”

    “哦,好吧……”

    少年怼了怼手指,老老实实地跟在向璈身后,然而还没等他迈出几步,附近的树冠中忽地响起了一阵骚动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陌生的枪响。

    砰!

    向璈猛地转过头,却见少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脑袋侧面是一个清晰可见的弹孔,而在她所身处的这片树林中,藏匿已久的敌人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第171章 敌在暗

    砰!砰!砰!

    毫无征兆地子弹再次从树冠中倾斜而出, 落在向璈周遭的雪地上,察觉到危险的向璈连忙翻滚到树后,结着冰雪的反射观察敌人的位置。

    “黄金猎人的后代, 为什么要与叛军沆瀣一气?”树林间陡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呵, 我只看到是你们先动手杀害手无寸铁的未成年人,”向璈将后背紧贴在松树干上,耳朵则抖动着寻找声音的具体来源,“要是按照旧世界的法律, 你们这可是涉嫌屠杀平民的!”

    “哼, 不过是联邦豢养的走狗罢了,”那人的声音却换了一个位置,让向璈不由得怀疑是实时通讯, “你难道不知道,叛军都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他们的错误不能证明你们的正义, ”向璈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以及, 要跟我玩儿嘴遁,是不是要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赚着联邦的钱, 却还装作不明白局势吗?”那人冷笑了起来,“还是说, 你的盟友什么也没告诉你……”

    “嘁,低劣的挑拨离间。”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服软了, ”那人也失去了威慑的耐心,“抓住她!”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攻击瞬间将树皮打成了筛子, 向璈急忙转移到一旁的岩石后面, 然而深色的衣服显然不适合在雪地中隐藏,潜藏的敌人再度锁定她的位置, 用不间断的火力压制打得她不敢冒头。

    于是向璈从背包中翻出了两个以前制作的酒精燃/烧瓶,也不抬头看,直接朝着子弹袭来的方向甩了过去,极寒地区的植物往往格外烦躁,一遇到明火立刻以燎原之势扩散开,然而向璈探出头,也只看到几个黑影从火中一闪而过,旋即便攻势再起。

    “啧,看来联邦这次是用的尖兵战术了,”向璈继续窝在岩石后方,伺机等待进攻的机会,“只能找机会逐个击破了。”

    过了一会儿,潜藏的联邦士兵也意识到这种攻击费力不到好,便悄悄减弱了攻势,同时朝向璈侧面的位置抛了一个诱饵,试探对方的意图。

    向璈见状冷哼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在雪地中默不作声。

    士兵见对方不做攻击,一方面继续让多数人留在原地火力压制,另一面则安排两个特种兵从侧面缓慢靠近,尝试包抄战术。

    向璈依旧趴在雪中一动不动,眼角却悄然捕捉到了树林中的黑影,她用极其微弱的动作幅度调整着枪口,然后猛地开枪,干掉了离自己相对较远的敌人。

    另一侧的特种兵听到异动,刚要准备开枪,一道刀光就倏然扑倒了自己面前,刀柄利落地痛击持枪的手腕,待到枪落地的声音传来,对方早已压着自己翻滚到了另一处掩体后方,完美避开了正面的火力压制。

    “说,”向璈把特种兵压在地上,用整个身体死死抵住了刀身,“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不……告诉……你!”

    铮——

    向璈也不多费口舌,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摸出把短刀,登时就刺穿了他的颈动脉,拿下双杀。

    躲在外侧的其他人也都不再轻举妄动,始终藏在阴影中压制对手,而向璈也无法冲出去一打多,双方又进入了无聊又紧张的对峙状态,谁也不敢先一步离开掩体采取进攻。

    “看来我有些低估你的实力了,”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应该是士兵们把战况传达过去了,“这样吧,开个条件,说不定我们可以站在一条战线上。”

    “你们联邦真有意思,拉拢人也不嫌说明自己的意图,”被压着打了半天的向璈可没有好心情,“不会真觉得自己那手里的三瓜俩枣,就足以让别人都不问目的地给你们做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目的呢?不过是为了雪原森林更好地发展,进而将废土全部净化成可利用的正常土地,从而建立新世界罢了,”那人的语气倒也不像是花言巧语,“这种为了人类未来的事业难道不值得你支持吗?”

    “这种话随便哪个大组织都会这么说,毕竟没人想在辐射中过一辈子,”向璈可不会被他随便忽悠,“我问的是,你们突然出现在雪原森林,是准备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剿灭阻碍人类发展的叛军和冰霜猎人团,将本地的幸存者和自然资源收编起来,这都是利于本地发展的事~”

    “用打黑枪的方式?”向璈讥讽道。

    “叛军干了那么多对我们不利的事,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报仇了?”

    “当然不会,只是早点儿这么说不就行了,何必用一堆冠冕堂皇的话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向璈一边搭话,一边寻找能开溜的机会,“而且冒昧问一句,叛军已经在当地修建了学校和医院,你们要怎么做才能发展得比这更好?”

    “你还是在向着那帮逆贼?”

    “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叛军的公共服务也只给他们自己人而已,而联邦建设的是全民性的,除了雪山上的平民可以继续享受服务,同时也包括森林里的幸存者们。”

    “好,所以谁来出钱?”

    “当然是收税和发展本地产业,不然全让联邦总部拿钱吗?我们又不是叛军那种靠抢劫和倒卖赚钱的组织!”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向璈反而帮联邦搞起了分析,“短时间内,你们不能让雪山的人获得比叛军那里更好的生活,比如收税,那他们就不会甘愿接受你们的管辖,别忘了末日的幸存者可没有额外的道德,就算资金的来源不正他们也能心安理得~”

    “你是在论证我们不该来吗?”那人的话里明显憋着一肚子火气。

    “绝对不是,我只是阐述大家为什么不想跟联邦走,至于我本人则一点儿也不在乎雪山被谁统治,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避免无谓的冲突,尤其是针对平民的。”

    那人也被怼得满腔怒火,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惩治抢了联邦军物资的叛军,至于将来如何管理本地则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然而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心理,他还偏就要争这一份面子,于是愣憋出了一句,“新世界需要新秩序!”

    “那也应该换个方法,至少该让幸存者们明白为什么需要秩序,否则他们只会认为你们在仗势欺人,进而管得松了就背后搞破坏,管得严了又怀恨在心。”

    “不,是你不懂,这些尝到了甜头的人可不会自愿接受束缚,只有更强的暴力才能让他们遵守秩序。”

    “是为了建立秩序,还是用暴力堆砌你们的强/权?”

    “闭嘴!干掉她!”

    连绵不绝的枪声再度响起,彻底断绝了向璈用常规手段从正面突围的念头,她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一个燃/烧瓶,掂了两下,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嘭——

    “什么情况,怎么是对面的树林着火了,”正在攻击的联邦士兵有些蒙圈,“难不成对面想不开,自焚了?”

    “开什么玩笑,那混蛋想借助火势逃跑!”

    只见向璈把自己全身都包裹得结结实实的,连武器也一并抱在外套下面,然后从头到脚都铺上一层雪,转头冲进了猛烈蔓延的大火当中,炙热让空气都被烤到了扭曲,无法瞄准目标的士兵们只能望洋兴叹。

    “撤吧,至少敌人短时间内不敢再来雪狼岭了,”队长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招呼大家转移位置,“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铿!铿!铿!

    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依旧无法阻挡煤矿的工作,对于这些来自外地又到得太晚的幸存者而言,能找到这处煤矿实在是老天爷保佑,每年的冬季又正是生意最火的时候,留在矿上的人自然也比平日多了不少。

    桌后的女生伸了个懒腰,随后望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松针茶发呆,作为组织里为数不多文化水平过关的人,记录订单和算钱的工作几乎全落到了她的身上,每到入冬前后的时节,累成狗已经是常态了。

    “除了记账就是记账,能不能有点儿新乐子呀,”眼睛往旁边一斜,在场的人不是采煤就是巡逻,压根就没人能腾出空来跟他聊两句,“啊,无聊~”

    咚——

    几个黑影突然闪现在她的桌前,本以为又是客人的她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结果却看到两个自己人押着一个没见过的家伙,后边还抓着一只……狼?

    白孚心里叫苦不迭,本来她还想尽快赶回冰湖,谁知道跑得太快被当成可疑分子了,她的耐力又拼不过这些长期在雪地上巡逻的人,直接被连人带狼逮了过来。

    “这是我们在森林里抓到的外来者,看踪迹是从烧炭的小镇跑出来的,”男人猛地掀开白孚的帽子,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而且她说有重要情报要告知煤矿——也就是我们这边。”

    “这是什么新的商战手段吗?”她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属于雪原的人。

    “是,而且是你们防不胜防的,”白孚喘了几口粗气,赶紧把最重要的消息抖出来,“木炭商人储备了大量的TNT炸/药,准备直接毁掉煤矿,彻底断绝商业上的竞争!”

    第172章 阴谋

    夜间的暴风雪依旧没有停业的迹象, 白天刚被清扫干净的山路又被积雪覆盖,中午化掉的雪水又成了挂在山崖侧面的尖锐冰锥,向璈从头顶拽下一根, 晃荡着拨开身前白沙似的新雪, 然后在更新的雪落下前踏过这段道路。

    前哨基地的外灯彻夜不息,让向璈能够找到返回的方向,然而门外没有随时等候开门的哨兵,她敲了很久的门, 警戒室的红灯才微微闪烁了几下, 接着是冻僵的金属门发出“咔咔”的噪音。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士兵打了个哈欠,满脸都是被迫加班的不情愿, “而且只有一个人?”

    向璈麻木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把冰锥一扔就绕过了士兵, 士兵也没抱怨什么, 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了。

    室内很黑暗,只有值班室还亮着光, 但那个家伙正戴着耳机玩扫雷,压根就没听见有人进来, 向璈摘下手套,被冻裂的皮肤已经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稍微用指腹摩挲一下就能想象出满是干黑冻疮的模样。

    啪——

    走廊的灯忽然被敲开了,一个穿着厚睡衣的女孩正倚在门口, 向璈认出她是那天少年带在身后的小孩之一, 她不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女孩的面庞。

    “哥哥呢?他没回来吗?”

    那个女孩正用无比真诚清澈的信任注视着自己, 就像是很久以前也曾发生过的那样,而自己……也毫无例外地辜负了这份信任,尽管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

    “抱歉,他……”

    向璈的话没有说完,女孩的瞳孔就猛地颤动了一下,但她的眼眶中没有泪水,或许是死亡的悲剧在这个世界上重复了太多次,已经不值得人们浪费力气去悼念了。

    “我没有能力把他带回雪山,所以把尸体安葬在了雪狼岭最大的松树下,如果明天是个晴天,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回……”

    “谢谢你,”女孩没有让向璈把话说完,“你是个好人。”

    向璈恍惚了一下,感觉心里被堵得慌,她记得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值班室突然响起了通讯声,女孩猛地抬起头,撒腿跑回了儿童宿舍,而一直在玩儿扫雷的值班哨兵这时才如梦初醒般地注意到向璈的存在,然后双手捧住有线听筒,用飞一样的速度冲到了她的面前。

    “喂?”

    “啊~听上去你今天过得并不怎么样,”布雷莎的音调拖得很长,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向璈更加烦躁了,“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具体经过报告给我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到这么晚才回来。”

    “外面太冷了,走得太快会提前把力气消耗掉。”向璈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

    “是吗?”

    “联邦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会轻易撒手,”向璈忍住了心中的怨气,强硬地把话题拖回到正经事上,“要不,你们把一部分物资还回去?”

    布雷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却总让人觉得是在故意配合这句本该算是出人意料的话,“到手的东西还有丢出去的道理?况且你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至少能让他们失去挑事的借口,也有机会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解决。”

    “向璈,你别真的被一个孩子的话蒙蔽了,”布雷莎又话题拖入了不该在此时讨论的事情上,“她说你是个好人,也说过我是个好人,可你觉得这话可靠吗?至少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不觉得我是好人,所以你看,人们判断一个人的标准往往是他们是否做过利于他们的事,而不是一个客观公道的视角。”

    向璈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她也清晰地意识到对面的奸商头子绝对不是一个值得倾诉的对象,这个货只会狠狠地嘲弄自己幼稚的想法,于是她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道义上的评价,既然他们本就不具备真实可信的标准,我们也不必为了道德上的瑕疵而抛弃唾手可及的利益,包括这次。”

    “这种事仅仅是道德上的问题吗?”

    “很重要吗?”布雷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复仇与利益的角斗场中从来都只有肮脏血腥的交易,难道你的手上就多么干净吗?”

    向璈被噎了一句,她无法反驳,只能生硬地挪开眼神,“那个人,在雪狼岭袭击我们的人是谁?”

    “猎人团的叛徒,”奸商头子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不过是个放不下面子的家伙,因此为了证明自己的背叛是呵护正义的弃暗投明,就自发担任起了宣传联邦形象的先锋,特别喜欢在动手前先把自己抬上道德的制高点。”

    “你知道的这么详细,却在出发前什么都不告诉我?!”

    “今天刚查清的消息,包括那天我们与猎人团的冲突,对了,还有煤矿那边的一些骚动,毕竟传递情报也是需要时间的,理解一下~”

    向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甚至怀疑是布雷莎故意让自己与联邦发生正面冲突,从而把自己拉进这摊新的浑水中,否则这一系列的行为逻辑未免也太诡异了。

    “你说冲突和联邦有关?还有煤矿的骚动是什么!”

    “那个叛徒既然是猎人团跑出来的,假扮自己的老东家不是什么难事,当时我不在雪山,他们就假扮猎人团袭击了地热能源设备,试图挑拨我们和猎人团的关系,不过他想错了,虽然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这不妨碍我们都不希望被外来者坐收渔翁之利。”

    “那另一件事呢?”

    “别急,”听筒里响起搅拌饮料的声音,“那帮家伙一计不成,就希望挑拨另一对老冤家——煤炭商之间的恩怨可是雪原的老故事了,于是他们就给烧炭的送了一堆炸/药,至于什么时候用,那我就不知道了。”

    糟了,白孚和小狼就在烧炭小镇,恐怕现在已经介入这件事了。

    “既然雪狼岭的事已经有了结果,那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向璈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白孚那边没有危险,再待下去布雷莎也一定会搞事情的,“别再找借口留我了。”

    “怎么会,我们不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客户关系嘛~”

    呃,差点忘了,修车的事还没有结果,不能这么快翻脸的。

    “没事的话就挂掉吧,”向璈把听筒递给一直在值班室门口等候的哨兵,“我累了。”

    哨兵小心翼翼地把听筒放回值班室,然后跑进厨房拿了一份保温中的剩饭,向璈默然地看了一眼,端着盘子回了临时的小单间。

    另一边,雪山顶部的温泉营地中,布雷莎接过手下递来的热咖啡,惬意地抿了两口,旋即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身后的入口,“你不是去和炮兵司令部的家伙们吃火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雪下大了,聚会也临时取消了,”上校摘掉厚重的熊皮帽子,将靴子上的湿雪跺在门外,“少将军,那个人是不是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了?”

    “她在自然保护区应该就有所察觉,可能更早一点,在落日城就开始怀疑了?谁知道呢~”

    “既然您不打算在这里就结束她们两个的旅程,何必要这么早破坏您和她们的关系?已经等了五年,没必要在这一刻操之过急的。”

    “安心,我做的每一步都是有预谋的,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再拖下去,联邦就要动手了,”布雷莎放下杯子,窝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至于那两个家伙,我相信她们是拎得清的,在没有更好的合作伙伴时,只要我做得不算过火,她们是绝不会主动撕破脸皮的。”

    “我还真没想到她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估计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她们就真的要进入联邦了。”

    “是呀,所以去准备好修车的工具吧,就算是分别至少也要做的体面一点~”

    “真的不留下她们了?”上校的表情中有些遗憾。

    “留不住,那是个有主见的家伙,而且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布雷莎盯着对面的墙壁,眼神中有些难以描述的情绪,“与其担心两个外人,不如多想想怎么完美地完成这次行动。”

    “您放心,冰山忙于掺和雪原上的事,腾不出精力去拦截我们的队伍,”提及下一步行动,上校顿时变得精神抖擞,“只要煤矿的乱子一爆发,我们就立即切断联邦的补给线枢纽,彻底断绝他们与废土的资源供给!”

    “你最好不要出冰桥一样的事。”

    “绝对不会!只是这次行动过后,废土那边……”

    “我只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因为复仇造成内部的伤亡,”布雷莎的双眼直视着墙上的地图,余光却骤然钉在了上校身上,“可不代表外人也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知道……计划不会出问题的。”

    “那就出去吧,”布雷莎收起目光,平淡地咂了咂沾满咖啡味的舌头,“忙了这么久,你也该去休息了。”

    “是。”

    第173章 煤矿

    白孚话音刚落, 煤矿上的众人瞬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他们一致盯住这个远道而来报信的家伙,过了几分钟后, 又一起爆发出奇怪的大笑。

    “哈哈……你居然说, 有人要来炸掉煤矿?这真是……哈哈哈……”

    “喂,你们笑什么!”白孚打量着把自己围作一团还大声嘲笑的人们,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委屈,“我亲眼看到了那群人在堆积炸/药, 不信的话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不不不, 我觉得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记账的女生停下了大笑,转而向白孚解释道, “煤矿深处本来就含有大量的甲烷气体,如果要炸毁煤矿, 根本不需要那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只要点一盒火柴丢进去就行了~”

    白孚眨了眨眼睛, 她又没下过煤矿,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而且, 这里是雪原,巨大的爆炸是会引发大雪崩的, ”女生丢下笔,又憋不住笑了几声, “那帮烧炭的就住在山脚下,除非他们想同归于尽, 不然怎么可能用这种靠不住的方式。”

    “可……唔, 我……”白孚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这种阴谋论也就骗骗小孩子, 还真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押着白孚的男人把她从桌面上揪了起来,丢到一旁的石头堆边,“老实待在这里吧,等我们老大来收拾你!”

    “等一下!还有一种可能,”白孚赶紧叫住了准备散场的众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栽在这地方,“如果每次只用极少量的炸/药进行微型定点爆/破呢?这样就可以只炸毁矿道而不引发甲烷爆炸,更不会引发离这里距离并不短的雪崩。”

    “呃,这个……”

    这会儿就轮到煤矿上的人们蒙圈了,每次联邦来这里都是为了对付叛军,根本就不会和他们这种森林里的幸存者打照面,因此专业士兵能把炸/药运用到什么程度,同样是这群人的知识盲区。

    “小姑娘,TNT可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年长的工头估计有这方面的知识,主动站出来进行了驳斥,“你最好重新组织一下你的语言。”

    “不需要,因为我只是看到了一堆写着TNT字样的木头箱子,”白孚露出了反客为主的笑容,“至于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那就是你们要承担的风险咯~”

    “够了,耍嘴皮子的话说再多也没有用,”女生走上前,拽住了绑在白孚身上的绳子,“把她交给我管理吧,矿上的人也都保持警戒,别真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生似乎在煤矿上颇具威望,众人听了她的话后全都散开干活儿了,只有把白孚抓来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不情愿地离开了聚集的人群。

    “好吧,现在跟我详细谈谈,”女生拖着板凳坐在白孚面前,“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又是谁?”白孚反问道。

    “喂,现在你才是我们的俘虏,可轮不到你来问我的话!”

    “正因如此我才要确定你在组织里的具体地位,毕竟不是所有信息都可以随便透露,万一你的地位太低,我全说了岂不是影响我在你们首领心中的印象?”

    “啧,真不愧是个擅长搞阴谋论的,”女生咂了咂舌,对面前的俘虏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我叫秦钰,是我们组织现任领袖的……妹妹,刚才的那一幕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的地位没你想的那么低。”

    “行啊,反正这是你自己说了,我就权当是真的了,”白孚提前把自己的责任推个干净,“我叫白孚,是猎人团的新人,和同伴一起出来探索时分散了,我误打误撞进入了烧炭小镇内,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再然后就被你的人抓来了。”

    “猎人团?是冰湖边上的那个吗?他们的确是一群好人,不过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罢了,如果袭击的事情是真的,这个恩情我就记下了。”

    “比起恩怨之类的,我建议你赶紧联系一下猎人团的高层,”白孚可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破事,“我来的这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怪事,这背后不可能没有人在挑拨,我建议你们先团结起来对抗可能出现的外敌!”

    “外敌?谁?据我所知,废土上威胁最大的蝗虫已经在一个半月前被干掉了,据说是有两个从南边来的家伙帮了大忙——不说这个,还有谁会把主意打在我们这种小型幸存者组织上?总不能是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的叛军吧。”

    我要告诉你对付蝗虫的那两个家伙中有一个是我,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我不确定,但能悄无声息把一堆炸药运进来的人绝对不是善茬,”白孚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继续尝试说服她,“而且我只是出于不要让雪原的大家没有燃料可用才来通知你们,你能不能先给我松绑?”

    “那可不行,我得先验证你的话是否属实,否则万一是烧炭商派来传假消息干扰生产进度的,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孚不再尝试在这个家伙身上浪费口舌,她靠着暖烘烘的小狼休息,而矿上的人也都在正常工作,直到她的眼前浮现出一片黑暗,然后沉沉地睡去……

    啪!

    一道微弱的声音将白孚惊醒,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她的手腕也被绑得没了知觉,矿上的人都休工了,但她的面前却还亮着一根火把,举着火把的人也并不陌生。

    “嘘——”秦钰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用刀划开了她背后的绳子,又转身释放了早就不耐烦的小狼。

    “现在什么情况?”白孚学着她的样子躲在石头堆后面。

    “如你所言,真的有图谋不轨的人摸过来了,”秦钰分给她一个没点燃的火把,同时把自己的火把压低,“很抱歉白天的时候怀疑你,不过我在想到一件事后,就明白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了。”

    “什么事?”

    “你是个刚到本地的外人,不知道煤矿的大体位置,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跑到我们附近,怎么可能被我们的人抓回来?”

    “我是在小镇后方很近的位置被抓的,”白孚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当时我还以为是烧炭商的手下!”

    “对了,我们的人怎么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巡逻,还不被镇上的守卫发现,”秦钰跟着点了点头,“巡逻队肯定有问题,甚至可能被敌人收买了,我想他们就是想通过不合常理的事来降低你的可信度,从而坐实这就是个拙劣的骗局,让我们反过来更加不相信会有人来袭击。”

    “那么现在……”

    “他们来了。”

    几个披着驯鹿皮的人从森林中走出来,他们的衣着也各不相同,领头的人和小镇的守卫一样穿着寒带居民的经典套装,紧跟在后面的则穿着明显不属于这里的厚羽绒服,至于两侧带路的家伙则像外来幸存者一样包得很厚。

    这支三方混合的队伍轻易就绕过了夜间守卫们,并顺利摸到了无人工作的煤矿入口处,为了防止矿洞突然发生意外而把睡眠中的人困死,夜间的煤矿内基本不会留人,这也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我看你被抓来时的包上是挂着枪的,”秦钰把卡/宾枪还给白孚,“所以你会用枪,对吧?”

    内个,我能回答我的技术一点儿都不好吗?

    但考虑到这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用枪了,为了不给士气造成影响,白孚还是接过了自己的武器。

    “很好,为了避免跑去打报告的人中也有叛徒,我们先把那几个人抓了再向上级汇报,”秦钰望向同样躲在附近的几个同伴,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可靠者,“都准备好了吗?待会儿就动手。”

    幸存者们使用的武器不外乎就是砍刀和弓箭,而且普遍缺乏良好的保养,故障率极高,一想到这点,白孚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三二一,走!”

    带头的秦钰倒是拿了一把碳素钢的十/字弩,但这一眼旧世界遗留的玩意儿,四十多年过去了,就算每天都有保养估计也靠不住,白孚默默在心里叫苦,但还是拉着小狼进了矿洞。

    矿道里打扫得很干净,至少没有积雪融化后的水,几人与潜入的袭击者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似乎是打算等深入后直接抓个现行。

    “我建议在尽可能靠外的位置干掉他们,”白孚拦住了还不打算动手的秦钰,“子弹打到坚硬物体是会产生火花的,如果甲烷含量过高,我担心会引发小型爆炸。”

    “好吧,这里只有你用过枪,那就听你的,”秦钰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计划,转而向身后的人一挥手,“开打!”

    砰!砰!

    这种状态的武器无疑命中不了几次,潜入的敌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就近寻找矿车作为掩体,“怎么回事?你不是保证这里不会有人守卫吗!”

    “是那个报信儿的混蛋,”回应的果然就是抓住白孚的男人,“我就不该把她带过来!”

    “少废话,”携带炸/药的人也掏出了一把枪,“干掉他们!”

    砰砰——砰砰砰——

    敌人的枪法明显比白孚好太多了,一行人瞬间被压制住,只能躲在石头和土堆后面防守,秦钰用眼神示意白孚反击,但收获的只是一个无奈的苦笑。

    “一群笨蛋,就这点儿本事也敢来抓我们,”持枪的人见对面连反击都做不到,马上得意地笑了起来,“准备死吧~”

    “该死的人是你!”

    一发来自战场之外的子弹从众人后方飞来,然后无比精准地穿透了那人的眉心。

    第174章 旧恨新仇

    “向璈, 你怎么来了?”

    只见矿洞外蹦进来一个人影,两三步就闪到了白孚的身边,旋即抬手干掉了另一个拿枪的敌人, 然后才看向白孚道:“先干掉他们, 待会儿再解释。”

    “喂,你是……”

    “要留几个活口?”向璈打断了秦钰的疑问。

    “呃,只留领头那个穿皮袄的就行。”

    砰!砰!

    向璈瞬间起身解决了那两个拿弓箭的叛徒,然后直接跳出掩体, 追着想要逃跑的几人冲了上去, 一手抬枪干掉了两个朝同一方向跑的人,另一只手拿刀砍到了往另一条路跑的人,最后一把拽住皮袄的领子, 把那个来自烧炭小镇的家伙逮住了。

    “这是否有点儿……”秦钰望着完全没有自己发挥空间的战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现在应该说……谢谢?”

    “不客气, ”向璈把抓到的俘虏推给她, 然后疲惫不堪地靠在了矿洞边,“我先休息一下。”

    “你怎么了?”白孚赶快跑过去。

    “还能怎么了, 我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来找你,又是翻雪山又是长途越野, ”向璈白了她一眼,表示自己只是单纯累的, “带我睡一觉再说。”

    “这些武器……”秦钰捡起地上的枪,交给身后的人一一传看, “是联邦的?”

    “对, 准确地说,是猎人团中叛变到联邦的人, ”心神不宁的向璈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道,“布雷莎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原本还想等天亮再过来,但转念一想他们在雪狼岭的破坏更像是在转移注意力,真实的行动时间应该不会太晚,所以就天黑冒雪赶过来了。”

    “好了,你先休息吧,”白孚把还有话要说的向璈按住,“既然袭击煤矿的人已经被干掉了,那接下来……”

    砰砰——砰砰砰——

    “怎么回事?”秦钰望向矿洞外的松林。

    “是猎人团和联邦的援军打起来了,”向璈在白孚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炸毁煤矿只是联邦许诺给炭商的一个谎言,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占领煤矿,我在到这里之前假借叛军的名义把相关信息传达给猎人团了。”

    “这也是布雷莎告诉你的?”

    “不,是我在半路抓到的联邦通讯兵说的,”向璈冲白孚摇了摇头,“布雷莎最近的行迹很可疑,我怀疑叛军……先解决外面的事情吧。”

    向璈注意到秦钰一直在用余光注意自己这边,并且在听到自己停下来后,这家伙有个很刻意的躲藏动作,对于她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可以信任的同伴。

    “既然联邦打的是我们的注意,那自然没有在战斗时袖手旁观的道理,”秦钰不再搭理向璈,转而召集了矿上还没有叛变的手下,“诸位,去把还在睡觉的战斗人员都叫醒吧,到了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我们怎么办,”白孚也注意到了微妙的氛围变化,压低了声音耳语道,“要回去吗?”

    “来的那支联邦小队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回去,至少领头的那个人不行;而且这是我们与猎人团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在不确定叛军准备干什么的情况下,维系一个稳定的盟友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你说服我了,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不能再冲锋作战了,”白孚摸了一下向璈的额头,果不其然折腾病了,“跟着我走,我们绕到后方静观其变。”

    这次向璈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众人迅速离开了不稳定的煤矿,分头藏进了夜间一片漆黑的松树林。

    大概是因为最初的行动目标是针对叛军的,联邦这次出动的无疑是精锐,但又因为是秘密行动,人数稀少,并不能在战局上取得压倒性优势,反而被主场作战的猎人团压得死死的。

    但这是以猎人团付出极大成本所换来的,为了弥补装备与战斗素养所造成的差距,猎人团几乎把能出动的战斗人员都带来了,人员众多但单兵作战能力较低的后果就是容易造成较大的伤亡,且后勤压力是难以估量的。

    “冰山,我知道是你,出来!”团长领着几个年轻的亲信埋伏在路边的树上,随时准备与联邦的主力对战,“你出卖同伴的账该算一下了!”

    “这怎么能是我的错误呢~”回话的正是向璈在雪狼岭听到的声音,不过依旧是通讯中传来的罢了,“明明是你们这些老东西冥顽不灵,妄图阻止人类文明的重建大业。”

    “哼,旧军党干的那些事也配叫重建?他们向总部放置辐射炸弹的时候可曾想过全体人类!”

    “只是组织过程中的一点儿小冲突,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吵过无数次了,既然谁也说服不了彼此,那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上浪费力气呢?”那个声音戏谑地笑了起来,“倒是你,为什么要来插手与你们无关的事?为了让你的手下送死吗?”

    “这里可没有与我们无关的事,能源问题关系着雪原上生活的每一个人,如果被你们夺走了煤矿,每年冬季又不知多少幸存者要被冻死了!”

    “这也该是你们的错,我给过大家选择,是你们的宣传让幸存者们不肯信任联邦,但这只是由于你们猎人团的亲人死在那场动乱中罢了,为了自己复仇就要拉着别人下水,到底谁更自私我可不好说~”

    “小人心态,这种话可轮不到一个叛徒来说,受死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猎人团与联邦很快就进入了更加猛烈的交火中,子弹和箭矢更是满天乱飞,前来参战的炭商护卫和煤矿守卫直接沦为了气氛组,向璈和白孚更是全程猫在角落里当观战团。

    “得,再这么吵下去又要变成狗咬狗了,”向璈低声叹了口气,“本来在生存变得艰难时就容易发生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一要追根溯源就免不了变成罗列黑历史的嘴炮斗争。”

    “稍等,等我捋一下,”白孚打住了向璈说下去的兴致,“猎人团和联邦有仇,叛军也提到过要找联邦复仇,最后他们两个之间因为你父母的事也有仇……果然,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

    “那是原主的父母……”向璈弱弱地补了一句。

    “管他呢,反正早就乱成一锅粥了,”白孚干脆放弃掺和这一堆陈年旧事,“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这么打下去肯定是不行的,猎人团吃不住这么大的损耗,叛军也说不定准备坐收渔翁之利,但不论是哪个结果,煤矿都大概率保不住的。”

    “要不……我们也去炸煤矿?”

    一听这话,白孚瞬间感觉头都大了,在第N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向璈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我没有胡言乱语,”向璈无语地把白孚放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拿下来,“你也听到了,联邦的目标是占领煤矿而不是炸毁,猎人团也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进行一点小小的恐吓,逼迫他们停止战斗?”

    “还得是你,”白孚掏出望远镜,见秦钰正把注意都放在联邦上,便确认了计划的可行性,“生着病都能想出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主意。”

    “我这是为了和平而不得已采取的行动。”向璈立刻纠正了她的说法。

    “你说是就是,”白孚把秦钰留给自己的火把递给向璈,“你拿着,我去把剩下的炸/药摆到煤矿洞口,然后你就点起火把使劲儿挥舞,假装森林失火要危及煤矿。”

    向璈点了点头,拿着火把挪到了较为显眼的位置,以确保双方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铿!咻!砰砰砰——

    混乱的攻击声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不止,直到双方的伤员都已经超过了可以接受的范围,战斗的烈度才有所缓解,甚至退化到了放几声枪又打一阵嘴炮的程度。

    “团长,情况不太对劲儿。”

    一个猎人忽然跑到团长身边,焦急地指着煤矿的方向,“那边好像多出了一些炸/药,而且……而且有人报告看到了火光!”

    “该死,卑鄙的联邦,还不快去灭火!”团长立刻向着火光的方向奔去。

    “肯定是那帮卖炭商人干的好事,”另一边的联邦也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他们并没有发现背后的真相,“先去把炸/药收回来,等回去一定要那帮混蛋好看!”

    “可以,都上钩了,”向璈摸出一瓶牛皮胶,用现成的火焰先把胶烤化,然后涂抹在树干上粘住火把,“准备开溜~”

    白孚和小狼也从煤矿口绕路回来了,二人一狼便接着漆黑的夜色和混乱的局势溜之大吉,只是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几双眼睛早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看来今晚没有好戏看了,”树梢的机械松鼠背后响起了人类交谈的声音,“走吧,计划可能要延期了,去收拾一下准备下场战斗吧。”

    “看来我们要去见一下联邦的客人了,”树下的阴影中也隐藏着暗窥战局的人,“夺回属于我们的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175章 极夜

    冷, 好冷。

    向璈猛地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十几岁的自己被丢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并被告知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就只能等着被收尸吧。

    自己那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有因为寒冷导致皮肤被大片冻裂的痛苦还刻在脑海中,那里的天一直是黑的,但雪地反射的微光还是刺伤了她的眼睛, 直到痛苦完全麻木, 她才一个人默默地在雪地里找食物,然后和着雪一起吃下。

    啪——

    一个热乎乎的毛巾突然放在她的脸上,把她从过去强行拽了回来, 温暖还带着些许苦涩气息的热水慢慢浸透伤口,安抚着这个受伤的灵魂。

    “别动, ”见向璈睁开了眼, 白孚赶紧拦住她准备起身的动作, “你烧得很厉害,原来的旧伤也因为冻疮二次恶化了, 这里没有药,你必须静养一段时间了。”

    “我……不是在……煤矿……”

    “你半路晕倒了, 是我和小狼接力把你带回来的,”白孚从炉子上拿过一个杯子, 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我们已经回到营地了, 团长给我们送来了这几天要用的木炭, 暂时安全了。”

    向璈躺在加厚的毛毡帐篷里,呆呆地望着正在烧热水的小炭炉。

    “团长说每天早晚用烧开的松针水擦试皮肤, 可以让冻伤好得更快些,”白孚往锅里新添了一些水,又把毛巾也一起丢进去沸煮,“我还用羊油、蜂蜡和松油调了一些油膏,理论上可以防止伤口恶化——当然,有没有疗效我也没试过。”

    向璈能看到白孚的手上涂了一层很厚的油膏,应该是拿自己做实验,确认这玩意儿会不会有副作用。

    “几点了,外面怎么还是黑天?”

    “还不是因为你一口气睡到了第三天,直接进入极夜期了,”白孚冲她翻了个白眼,“今天是极夜的第一天,从今天起的半个多月,我们都见不到太阳了。”

    帐篷里点了数根羊油蜡烛,但对于占据了整个雪原的黑暗而言,这点光亮根本不足以让室内变得有多么清晰,不过至少能让她感到温暖一些。

    炉子上的大锅终于开了,白孚把锅端到了向璈的身边,然后又拿出做饭的小锅,倒了半锅碎冰块,放在炉火上慢慢烤化。

    “基地车上储存的净化水也用完了,”为了让向璈少说话,白孚直接带上了自动讲解功能,“这都是冰湖采来的常年不化冰,把上下两层都刮掉后就可以正常使用,没有辐射,本地的幸存者一直是这么用的。”

    向璈点了点头,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开口,她病恹恹地躺在松针垫上,由于胸口的旧伤有感染的风险,她的衣服全部被解开了,但白孚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用热松针水帮她擦拭,以确保她不会冻着。

    锅里的食物还是炖肉和土豆泥,只不过配菜从西红柿变成了白萝卜片,还多了一坛卤鹿肉——这是她们还在避难所时用荒野城主给的香料腌制的,由于末世严重缺少口味丰富的食物,她们留了近两个月也没舍得吃。

    “嗷呜~”

    严丝合缝的帐篷口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开,白孚赶紧把小狼拖进来,然后重新封好帐篷,防止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小狼的毛上很干净,看样子进来前已经把雪抖掉了,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兽皮缝制的包袱,里面装着一些木炭,还有今日份儿冬捕的鱼。

    “猎人团给的木炭越来越少了,”白孚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之情,“那天晚上的战斗后,猎人团和木炭商人的关系急剧恶化,已经很难买到价格合适的木炭了,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再过几天我们还是自己砍柴烧炭吧。”

    “煤矿那边呢?他们不应该……”

    “没有消息,不光我联系不到秦钰,猎人团也联系不到卖煤的人了,”白孚摇了摇头,把兽皮包袱里的木炭堆到角落,“但也没听说过联邦对煤矿二次袭击,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在生意最好的时候停工。”

    “……叛军呢?布雷莎该有所行动才是。”

    “很遗憾,并没有,他们可远比大家想的要沉得住气,至少这些天大家都闹得很欢时,他们也只是多储存了些粮食准备高价卖出,除此之外就没干过什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我估计极夜过后肯定要有大事发生,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不是吧,你还准备插手和我们无关的事?”白孚突然丢下处理到一半的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准备把老好人当到什么时候!”

    “老好人?不,我连好人都不算,”向璈费力地拽过一个枕头,把自己垫高成半躺的状态,“我什么都没有救下来,落日城、赫达、瀚海、伊莱瓦……还有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人,我没有救下过任何一个人,这样也可以算得上是好人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我想……我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之前做过的事,在我还是雇佣兵时的事,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总该做些什么才好!”

    “所以你只是为了弥补错误才去当个好人?算了,”白孚烦躁地把鱼剁成两半,“我不想和一个病人吵架。”

    向璈颓丧地靠在角落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甚至可能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白孚说得对,这古怪的心理……就像中世纪购买赎罪券的贵族,只是为了满足赎罪心理,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好人罢了。

    可是,除了这种方式,自己还能做什么?

    “呜~”

    小狼忽然跑到向璈的身边,用柔软又温暖的身体蹭了蹭她的颈窝,向璈苦笑了一下,身后也挠了挠小狼的脖子,结果从厚厚的毛层下摸到一根细绳。

    “这是什么?”向璈把绳子摘下来,发现居然有人直接在绳子上写了字,“这……没有放大镜根本看不清呀。”

    “可不可以用冰磨一个?”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白孚也放下情绪凑了上来。

    “我试试。”

    向璈从冰桶里捡了一块没有气泡的冰块,在远离炉火的位置用小刀轻轻磨开,为了防止体温让冰提前化掉,她还在手上垫了一块羊皮。

    “唔……如果方便,请于次日正午在红松树下相见,商讨有关联邦与能源的事情;如若不来,则默认不再参与雪原事件,此后将不会再收到相关信息……”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甚至连传话人的信息都没有,”白孚接过细绳,也用冰块放大镜端详了一遍,“你想怎么办,会不会是陷阱?”

    “你觉得呢?”向璈抱着小狼躺在垫子上,“我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我……”白孚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冰湖的居民也帮过自己几次,要是没看到还好说,得到了消息却还置之不理,实在不是什么厚道的选择,“我不确定,或许我们还可以在等等?”

    “要么就不参与,要么就先发制人,哪有等一等的说法?”

    “我就是不确定这件事的危险性嘛!”白孚把绳子丢给向璈,“这样吧,要是明天中午你的病好了,我就跟你一起去;要是你还发烧,这件事就免谈!”

    “那看来我今天什么都不能干了,”向璈重新钻回被窝里,“你出去砍树?”

    “我去一趟煤矿吧,”白孚也觉得事出反常,恐怕煤矿那边不会一帆风顺,“把剩下的一百多个信用点带上,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买一些煤囤着过冬。”

    “啊~又没钱了,基地车的维修费还没攒出来呢!”

    “别心疼你那三瓜俩枣了,有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过冬,极夜期间可是每天都在零下五十多度。”

    “知道了——”

    哒—哒—哒—

    不属于幸存者常穿的橡胶鞋底声回荡在雪地上,刚才还昏昏欲睡的联邦士兵瞬间惊醒,他刚想回过头查看状况,然而下一秒,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刀刃就划开了他的脖子。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整日无光的夜色成了完美的隐蔽,在一片漆黑的雪地中,几个模糊的黑影正飞快地移动着,“冰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雪原森林上,绝对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的。”

    “很好,大裂谷呢?”耳边的微型通讯器传来模糊的电子音。

    “守卫都被干掉了,没有惊动通讯站点,”黑影压着声音发出窃窃低笑,“他们不该为了省钱而取消修建红外探测系统的。”

    “不要大意,先在不触发防火墙警报的前提下黑掉他们的通讯据点,我们的行动目标离联邦的屯兵站太近了,稍有不慎都可能会功亏一篑。”

    “请您放心,我们对这次潜行有充足的准备,就算出了意外也有备用计划,当然,我们都希望它用不上。”

    “预计什么时间能抵达联邦补给线?”

    “极夜结束前绝对没问题,我们的时间远比演习中的要充分,绝对不会……等一下,我们看到了一伙多余的家伙。”

    “谁?”通讯器的声音紧张起来。

    “看行头像是一支考察队,大概是从总部的科研基地跑出来的,”黑影们躲进了地形复杂的山谷中,借助较高的地势观察不远处的情况,“奇了个怪了,谁会在极夜时期跑来搞科研调查?”

    “肯定是研究辐射带的,夜间可以通过极光位置判断辐射带的大致分布,而极夜则可以做到全天候观测,反而是研究的好时机。”

    “嘿嘿,还是少将军您见多识广,”黑影摸出几根沾了毒素的细针,随时准备悄无声息地干掉这伙儿不稳定因素,“所以我们要怎么做?灭口?”

    “先设法绕开他们,实在躲不过在动手,记住,做得干净一点,这种考察队都是会进行定时通讯的,如果不能一次性全部干掉,就要伪造成意外事故。”

    “失足坠入大裂谷嘛,再要不就是辐射异常扩散或者防护服被石头划破,我都明白。”

    “那就好,我会尽力延缓冰山的行动日期,为你们争取准备时间,记住,一切都是为了出奇制胜。”

    “知道了。”

    黑影笑嘻嘻地挂断了通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铅制的小金属罐,在厚重的铅皮保护层下,无数蓝绿色的光芒正等待着它们登场的时间。

    第176章 叛徒

    “你确定你的病好了?”白孚站在帐篷外, 担忧地盯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向璈,“今天可比以往都冷得多,你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放心, 这种程度的伤病算不上什么, ”除了平日常带的装备,向璈又带了一大堆备用的消耗品,甚至包括整整二十斤硬肉干和几斤蜂蜜糖,“而且我们这次有充足的补给品, 出了意外也不用担心~”

    “喂, 你别乌鸦嘴!”

    白孚举起装满了自制油膏的手提玻璃灯,把装备和补给都丢上借来的小型雪橇车上,而小狼也成为了一只光荣的“雪橇犬”, 承担起了运输物资的重任。

    正午的天空依旧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月亮仍停留在星球的另一侧, 而微弱的星光则完全被电离辐射造成的极光掩盖, 过了最初几天的新鲜劲儿后, 漫天的五彩流光早已不再是美丽的景观,而是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的达摩克利斯剑。

    小型的雪橇车承担不起载人的重任, 于是只用来放置过重的物资,而向璈和白孚则一左一右扶着雪橇两侧的横木, 跟着小狼的速度绕过冰湖去往森林。

    “你确定不去见一下团长他们?”黑暗的雪原上没有值得观赏的风景,白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你病倒的这几天可都是他们在给我们送物资。”

    “过几天再说吧,现在……我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们。”

    “今天上午我听说猎人团死了好多人, 包括之前帮我们搭营地的大个子, 极夜的严寒到来后,因为缺少药物而迟迟得不到治疗的人都死了大半, 剩下的人也大多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的意思是,既然决定了要趟这场浑水,干脆就想办法得到些回报,”白孚举高了手中的提灯,让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脸,“叛军也好,联邦也罢,他们都储备了大量的药物,我们应该想办法搞到一些,作为这些天帮助的回报。”

    “我会想办法的。”向璈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孚见她不愿意谈论这类话题,也不再强迫她说些什么,转而专心寻找信息上说的“红松树”。

    红松与落叶松的区分成了大难题,这些家伙的高度都能达到三十米以上,仰着脖子都看不到全貌;漆黑的环境下也分不清树皮的颜色区别,于是白孚只能提着灯去数针叶,毕竟只有红松是五针一束的。

    “嗷呜~”

    一直闷头拉雪橇的小狼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某个方向发出一声低吼,出于职业习惯,向璈也猛地回过神来,抄起突击步/枪进入了警戒状态,“有人。”

    “等一下,这好像是锯木头的声音,”白孚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不只是声音,连周遭的环境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又走到烧炭小镇附近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接着松树的遮蔽徐徐靠近,很快就看到密林深处也点了几十盏油灯,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伐木工正在砍伐附近的松树,并将它们分门别类运到不同的载具上。

    “你看他们车上的木材,”向璈捡起一根树枝,把手提灯挑得高了点儿,“有的是落叶松,有的是红松,说明这里是两种松树混生的地带。”

    “你这眼神也忒好了……”白孚表示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不需要看得那么细,红松质地坚硬,是价格昂贵的优质木材,肯定会削成板状或干脆整根保留,以便出售;而落叶松则是便宜货,加上雪原森林的产量巨大,肯定会被劈成柴状用来烧炭。”

    “你是不是还在家具厂干过?”白孚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知识,不过至少说明她们找对地方了,“见面地点肯定就在这附近,我们绕开这群伐木工继续前进吧。”

    “好。”

    二人返回小狼的位置,推着雪橇车加速从小路经过,厚实的积雪层起到了很好的吸音效果,没有惊动正在加班的伐木工们,只是随着深入森林的程度逐渐加重,白孚越发觉得自己又跑回那个倒霉催的地方了。

    又过了一会儿,视野中突然显现出一棵远比其它松树都要高大粗壮的红松,而红松的树下停着两辆二人都无比熟悉的载具——布雷莎的深蓝色迷彩越野车,和炭商的双轮驯鹿车。

    “啊,看来我们的客人如约而至了,”布雷莎穿着一身带毛领的厚皮袄,乍一看倒跟一旁的胖商人没什么区别,“我还以为你们不想掺和这摊烂事了呢~”

    “你要是不希望我们来,现在掉头回去也不是不行,”向璈把她的调侃怼了回去,“反正这摊乱子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哎呀,别这么说嘛,我这明明是来给老顾客送情报了,”布雷莎也不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反正她总有办法让向璈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你不在的这几天可是出了大事,就算当八卦听一下也不错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联邦欺骗了我们,”一旁的木炭商人反而急忙插进了对话,“煤矿的事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我们什么也没得到,还被他们坑了个正着!”

    “这都什么跟什么,”白孚听得脑壳痛,“你能不能不话说清楚一点?”

    “啊,您不就是那天的大主顾吗?”商人早就知道这是个骗局了,但为了拉拢二人帮忙,他依然对白孚保持着十二分的尊敬,“联邦根本就没想过好好发展雪原森林,他们只想把局势搅得更浑,然后侵占雪原的煤矿和人口资源!”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这些?”

    “算了,换我来说吧,”布雷莎推开急得冒汗的商人,正色道,“煤矿发生了内乱,秦钰投靠联邦并清剿了原本的组织高层,并把煤矿的开采权移交给了联邦,估计过不了几天,煤矿就彻底成为联邦的财产了。”

    “什么?!”

    向璈和白孚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惊表情,本以为帮助煤矿脱困是干了一件好事,谁想到关键时刻来这么一出。

    “如今猎人团蒙受重创,其他幸存者也因为极夜难以出动,暂时没有能阻止联邦的势力了,”布雷莎摇了摇头,突然揪过了一旁的商人,“不过烧炭商们这次可被联邦坑得不轻,正好他们想要报仇,或许你们可以联手?”

    “那你呢?”向璈目不转睛地盯着还在装傻的奸商,“你手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出动一部分?”

    “我只是一个商人,凡事都要讲求利益,”布雷莎耸了耸肩,仿佛真的对这一切都满不在乎,“煤矿在谁手里跟我都没有关系,既然无人出钱请我下场,那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这话显然是拿人当傻子哄,联邦的势力范围扩张到雪原森林,对于已经在雪山站稳脚跟的叛军来说百害而无一利,除非她还在掩饰自己不是叛军的领导者,否则这话术未免太过拙劣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下场帮忙?”白孚冷眼盯着这两位一心要祸水东引的商人,质问道,“我们也是暂居此地的外人,掺和这件事对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有!”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布雷莎直接一步退到了商人身后,“是他要请求你们帮忙的,我只是个牵线的见证者~”

    “呃,内个……”商人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

    “药品,我们需要大量的抗生素类药品,”向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还有治疗感冒发烧的特效药,只要是雪原上经常需要用到的药物,我们都需要一些,只要你们能帮我们搞到一定量的药品,我们可以帮这个忙。”

    商人立刻用余光打量布雷莎的反应,在得到了许可的暗示后,他才松了口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见到一定成效后才能给你们回报。”

    “还有恢复正常价格的木炭贸易,尤其是针对猎人团和冰湖区居民的,”白孚又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补了一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搞什么把戏!”

    商人再次为难地瞥了眼布雷莎,不过这次奸商不再给他回复了,于是在综合考虑了联邦扩大煤矿生产后必定会造成燃料市场被燃煤占据,他也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很好,为了确保你们不会在事后出尔反尔,”白孚从雪橇车上翻出纸和笔,起草了一份简略版的合同,“双方都签个字吧。”

    这时候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因此在向璈和白孚签过字后,商人赶紧接过合同签了名字,完事还盖了个章,布雷莎也以见证者的身份按了一个指印。

    “很好,不过我想这份合同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向璈拿回合同,随手就叠成了一架纸飞机,“所以希望各位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都收敛一点儿,否则也别怪我们会做些什么了。”

    “当然,”商人连忙献起了殷勤,“只要赶走联邦,我们马上把你们要的药物双手奉上!”

    “好吧,那让我们去见一下秦钰吧,”想起那晚被蒙骗的场景,二人都产生了一阵无名火,“这个叛徒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清楚了。”

    第177章 继承之争

    露天煤矿场中, 并不属于雪原的煤油灯将中间的空地照得透亮,秦钰和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人分坐在记账桌两端,原本杂乱的账本不知被清理到哪儿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张有关煤矿开采权的合同。

    “如你所愿, 炼煤厂等相关设施的产出灰分给你们四成,而且联邦也会为你们的人提供工作岗位,”中年人指着合同上的重要部分,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没有问题的话, 就签字吧。”

    “稍等,还有一件事,”秦钰踌躇了一下, 视线移向了外围的密林,“如果雪原的幸存者对此有意见, 你们是不是应该担负起一定的安保工作?”

    “当然, 签过合同后煤矿就是联邦的所有物了, 我们自然有责任维护生产安全。”

    “写上,”秦钰敲了敲合同最下方的空白, “口说无凭。”

    中年人轻笑了一下,接过笔在两张合同下都补上了这一条, 然后双方才在上面签了字,宣布煤矿正式移交给了联邦。

    沙沙沙——

    “在场的人比那天晚上可多得多, ”周遭的松林里,白孚举着包了一层白布的望远镜观察情况, “看来秦钰已经获得了组织的控制权, 并得到了内部大多数人的支持。”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呀,”向璈对着商人揶揄道, “人心所向,还有公证的合同,这下我们也不方便出手了~”

    “只有他们的人在场,这可不能作数!”木炭商人急忙拽住了向璈的胳膊,“煤矿的归属权本来就有争议,大部分幸存者都认为煤矿应该是共有的,而且秦钰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拿到的继承权,煤矿的去留不该由她说了算!”

    “知道了,撒开,”向璈嫌弃地拔出胳膊,“但你也听到了,联邦给出的条件合情合理,况且如果他们真的修建了炼煤厂和化工厂,原本反对的幸存者们大概率会改变主意吧?”

    说到底,煤矿移交联邦后的利益受损方只有烧炭商和叛军(可能还有复仇难度加大的猎人团),只要他们不打算大幅提高煤炭的售价,这对于绝大多数一无所有的幸存者而言肯定是好事一桩,要不是为了丰厚的回报,向璈才不会干这种完全不占理的事。

    “联邦的人准备离开了,”白孚打断还在纠结的二人,“或许我们可以先潜进去和秦钰谈谈,至少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是背叛的一方呀,怎么可能说实话!”

    “闭嘴,你也是个叛徒,”向璈往商人嘴里塞了块肉干,然后披上了新做的白色斗篷,“我们走。”

    二人匍匐在微亮的雪地中,借着板房和煤堆的遮挡绕进了矿场,此时的人群已经散开,明亮的煤油灯也全部被熄灭了,只有秦钰和几个守卫还拿着小提灯收拾文件。

    “不许动!”

    向璈顿时从雪地中暴起,瞬间就把短刀架在了秦钰的脖子上,白孚也紧随其后掏出了武器,与反应过来的守卫们陷入了对峙。

    “别乱动,我们不是来取你命的,”向璈担心联邦的人还未走远,便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这里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位置谈谈可好?”

    “啧,是叛军让你们来的?”秦钰扭头质问起了向璈,然而对方并不打算给她回应,于是她也只好妥协道,“去四号仓库,这会儿那里没有人。”

    向璈便挟持着她走进了仓库,这里的确是空的,木板做的墙壁被煤渣染成了深黑色,只是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好吧,现在说……”

    嘭!

    漆黑的角落中突然冲出一道黑影,直直地扑到了向璈,跟在后面的白孚连忙要抬枪攻击,却被脱身的秦钰用手/枪指住,不敢轻举妄动。

    “呃啊——”

    向璈用力从腰间抽出铁斧,抬手就劈在了黑衣人的肩膀处,吃痛的黑衣人连忙后退几步,让向璈得以从混乱中脱身,“看样子,联邦还卖给了你们不少武器?”

    “可恶,大意了,”秦钰迅速和二人拉开了距离,同时招呼守卫们堵住仓库大门,“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替猎人团报仇,还是收了叛军的好处?”

    “是什么不重要,我们在意的是你干了什么,”白孚也把枪口对准了秦钰,“起码我们帮你解救煤矿的时候,可没人说过你要投效联邦。”

    “……如果是为了那天的事,我可以给你们相应的回报,”秦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信用点,或者是某一种资源,只要开价合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

    “呸,别避重就轻!”向璈从地上爬起来,白色的斗篷已经变成熊猫配色了,“你借助联邦的力量抢夺煤矿的所有权,然后再以此作为加入联邦的投名状,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哼,你们知道什么,这座煤矿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一提起这件事,反而是秦钰先冒起了火,“我才是双生子里先出生的那个,要不是父亲想把自己的位置留给弟弟,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那把煤矿交给联邦呢?还是说你不知道联邦争夺煤矿是为了什么?这种得不到保障的许诺根本就是幌子!”

    “那你们也该去问问叛军,是他们一直死死地把控住干馏技术,我们产出的煤矿除了大量兜售给他们以外,就只能低价买出去当取暖燃料,背后却要承担着来自地下的巨大风险,这根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为了拿到本就该属于我们的利益,我别无选择。”

    毫无疑问,大部分人选择支持秦钰肯定也是为了这个,低端产业的低利润与高风险注定不可能让大家安于现状,为了得到更高的利益,其他事显然都不在这帮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我才说拿钱办事不是个好选择,”向璈走到白孚身边交头接耳道,“要不是为了拿抗生素,谁会愿意干这种破事啊!”

    “现在怎么办?”白孚已经退无可退了。

    “没有怎么办,我们也是选择了利益更多的一方,不是吗?”向璈换上了压满子弹的弹匣,随时准备大开杀戒,“除了一条路走到黑,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越来越多的守卫朝着仓库赶来,他们全都装备了联邦卖的冲锋枪或突击步/枪,尽管都是些丢在仓库里吃了不知多少年灰的老旧型号,但也架不住数量和主场优势。

    吼——

    “狗日的,是谁撒的黄豆!”

    室外突然爆发出了更加剧烈的骚动,惨叫声和野兽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意吸引了过去,向璈趁机用枪托砸晕了离自己最近的敌人,然后拽着白孚跳出了仓库。

    “发生什么事了,”秦钰也跟着追了出去,却看到了自己做梦也见不到的景象,“哪来的熊?!”

    罪魁祸首无疑是盘旋在头顶的几架无人机,它们正不断地往煤矿场的空地上撒微微发酵过的熟黄豆,在食物匮乏的冬季,这无疑是巨熊们可遇不可得的美味珍肴,于是它们宁可顶着黑夜与严寒也要追来进食。

    “嗷呜~”

    另一边的松林里,小狼也拖着雪橇和商人一起迎接她们,二人赶紧拽住雪橇的架子,火速逃离了已经沦为“熊熊乐园”的煤矿场。

    “怎么样,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还可以吧?”

    高处的岩石上忽然响起一个熟悉又令人讨厌的声音,秦钰抬起头,果然是正在摆弄遥控器的布雷莎搞的鬼,“混蛋,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是你违约在先的,”布雷莎也掏出一份合同,“说好的长期供应还没到时间,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把煤矿拱手送人~”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砰!砰!

    煤矿场的另一个方向也响起了枪声,众人定睛一眼,正是之前和秦钰谈生意的中年人,估计是熊搞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把本来都已经走远的联邦又重新引了回来。

    “啧,局势还真是越来越乱了,”布雷莎从岩石顶部跳下来,坐上了自己的越野车,“不过今天可不是个叙旧的好日子,我们还是改天再聊吧~”

    “想走?”

    中年人立刻从手下身边接过火/箭筒,瞄准尚未启动的越野车扣下扳机,准备趁此机会直接铲除心腹大患。

    “还真是有备而来,果然是冲着我下手的嘛,”积雪让越野车无法马上提速,但布雷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焦急,“喂,向璈,为了你的报酬,该出手了!”

    轰——

    飞到一半的火/箭弹被一颗突然从侧面杀出的子弹拦截,巨大的爆炸甚至将积雪扬起,形成了一场小型的暴风雪,而向璈则借机跳上了越野车,跟着布雷莎一起逃出了煤矿场。

    “该死,又被她跑了!”中年人恶狠狠地丢下火/箭筒,不过当他回头望向毫发无损的煤矿时,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关系,就让你再嚣张一段时间吧,很快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该结束了……”

    第178章 冰山猎人

    “够了布雷莎, 现在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冰冷的车厢内,坐在后排的向璈用力抓着身前的座椅, 上半截身子几乎快到探到前排, 俨然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景象;然而身为被质问者的布雷莎依旧毫无波澜,她听着老旧的车载音乐,神态与以往的每一次都并无差别。

    “你在让我们来之前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情报,还是说你的情报系统又出现了一点儿小小的‘迟误’?是不是下一句还要我们为本该包含在任务说明中的信息支付情报费!”

    “火气别那么大, 再说情况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糟, ”布雷莎终于带着慵懒的哈欠开口了,“况且我这不是回来救你们了嘛~”

    “那是不是还要我们为此谢谢你?!”

    “如果你真的很不满我的安排,大可以选择退出这场行动, ”布雷莎又是一脸耍无赖的样子,“我从来就没有删除过这个选择, 只要你决意离开, 我保证不会让联邦的追兵找到你的麻烦。”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向璈彻底压不住火气了, 她推开厚重的防弹车门,猛地跳落在了无垠的雪地上, “我受够了,别再想让我为一个狗咬狗的麻烦下场……”

    “联邦可不会容许一群反对他们的人留居在能源工厂的附近, ”布雷莎又在适时地“自言自语”,声音也控制在刚好能让向璈听清又不觉得刻意的程度, “可怜猎人团与冰湖的幸存者,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背井离乡的痛楚, 最终还是逃不过流浪的命运~”

    向璈不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 她大口呼吸着干冷的寒气,胸腔因为情绪而剧烈地起伏着, 大脑还在指挥着再向前迈一步,疲惫的身体却先一步脱离了控制,既不向前,也不后退。

    “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根据我的情报网,冰山正准备利用煤矿提取并制造焦油炸/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当然知道,这是比酒精燃/烧瓶要可怖得多的武器,更大的燃烧范围,更高的灼烧温度,而且一旦沾上就难以熄灭,如果是在药物匮乏的环境下,甚至要切掉沾染焦油的皮肤来保住性命。

    而冰湖,毫无疑问是最符合条件的被袭击区。

    “向璈!”

    坐着狼拉雪橇的白孚和商人自然要慢出一节,抄了小路的情况下依旧是姗姗来迟,而看到他们的布雷莎也开着越野车缓缓离开,把汇合的相处留给还杵在原地的向璈。

    “抱歉,都是我的错,”白孚跳下雪橇的第一句却是道歉,“你是对的,向布雷莎他们索取回报的确不是个好主意,如果没有药品的制约,我们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没事,我也答应了这项提议,”向璈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闷,“况且就算不为了报酬,我也做不到置身事外了,只是对于已有既定立场的我们来说,道义早就是不可追求的空中楼阁了。”

    “向璈……”

    “走吧,在下一场战斗开始前,我们先回一次冰湖吧,”向璈挽过雪橇上的牵引绳,领着小狼一步一个雪坑地向前走,“我……也该去见一下猎人团了。”

    “什么?你们要回去!”木炭商人立刻爆发出一声哀鸣,“那我呢?”

    “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白孚绕开他跟了上去,“反正你就是个碍事的,还是老老实实给自己选个观战的好座位吧~”

    商人欲哭无泪地呜咽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跟着她们一起去和猎人团和解。

    经过了整整两日暗无天日的极夜,雪原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六十多度,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任何衣物都已经无法阻挡寒冷的摧残与渗透,然而极寒之下却是身体的过热反应,近乎僵硬的手脚犹如放在火上炙烤,每走一步都能感到剜心的疼痛。

    然而这仍是最好的结果,它甚至都不是雪原的常态。

    冰湖的惨状甚至都不需要亲眼目睹,光是惨叫声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木屋和帐篷里堆满了伤病员,不只是那场战斗所造成的后果,更多地还是不得不进行的劳动迫使求生的人们被冻成重伤。

    极低温下的人体基本丧失了恢复能力,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被冻烂的手脚几乎只有一个结果——截肢,这是为了防止坏死持续扩大而不得已做出的取舍。

    平日劈柴的斧子有了新的作用,它被沸水煮过消毒后就进入了手术室中,手起斧落,这片土地上又多了一个残疾人,然而这对于末世的人而言再正常不过。

    “你来了。”

    团长正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值班,坐在一旁陪他聊天的是已经失去了一条腿的领队,就在一周前,这还是个能把自己抓起来的健全人。

    “抱歉,我……”

    “没什么可道歉的,孩子,”团长拍了拍向璈的肩膀,示意她找个位置坐下,“如果没有你为我们传达消息并解围,那一晚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该作出忏悔的是身为领导者的我,而不是你。”

    “可煤矿还是落到了联邦的手中,”向璈坐在他对面的横木上,神色低沉,“秦钰把煤矿卖给了联邦,而冰湖的幸存者们……”

    “我都听说了,”团长也只能叹了口气,“这是她的选择,只要联邦不会卸磨杀驴,这就是绝对划算的买卖,而刚蒙受了一场失败的联邦断然不会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而出尔反尔,只能说她遇上了合适的时机,而我们无话可说。”

    “她明知道这么做会死掉更多的人,尤其是雪原的幸存者们。”

    “没办法,在生存面前,牺牲他人来为自己争取利益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团长说着,忽然微笑了一下,“不过我很欣慰,至少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可我和叛军的事……您不在乎吗?”

    “刚开始是很介意,但现在我明白了,你并不是与他们一样同流合污的人,既然如此,那这些合作背后肯定也有你另外的考量,我又有什么可指摘的呢?”

    向璈默然,原来一直在意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是她过于维护一个纯良好人的表面形象,到头来反而被自己坑得心存芥蒂。

    “我想该认清现实的还有我们了,”望着身后来回进出的伤员,团长的情绪又骤然低落下来,“这么多年了,我早该认清复仇是个愚蠢的选择,否则早在你到来之前,我们就该全身而退了。”

    “您要带着大家离开?”向璈猛地抬起头。

    “本该如此,不是吗?当年冰山的事就该是一次提醒,可我却直到今天才有所悔悟。”

    “冰山……就是那个叛变到联邦的猎人吧?我在煤矿场见过他了。”

    “嗯,”团长略微点了下头,“还是容我从头讲起吧。”

    “五年前,辐射异常才初显端倪,大猎人团总部就安排我带着一批人前往北方调查辐射带的位移问题,那时的我本以为这只是一趟漫长的出差,可没想到此后就是天人永隔。”

    “在我抵达这里不久后,旧军党就联合叛军对废土发起了远征,大猎人团作为废土最大的组织之一,自然在这场清洗中处在了首当其冲的位置,你的父母就是在这场行动中被叛军杀害,除了他们,还有无数曾心怀理想参加建设、最终却被扣上叛徒罪名的人。”

    “我无法用语言向你描述当时的愤怒,但我决心要留下来向新联邦和叛军复仇,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大量拉拢了没有资源、难以为继的幸存者,并在冰湖建立了我们自己的根据地,那些蒙受过我们施舍的幸存者都认为我是个好人,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只是为了复仇。”

    “这是一场利用,可我最终却也深陷于此。”

    “当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自愿加入我们时,我开始有了救世主的情节,不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更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被置于猎人团的保护下,我希望让猎人团成为雪原森林的唯一庇护者。”

    “这毫无疑问遭到了最初跟我来此的人反对,而领头的人正是冰山,永无止境的放血让原本物资还算充裕的猎人团愈发捉襟见肘,而叛军的步步紧逼也让我们自身的安危失去了保证,无论是救人还是复仇,都不足以打动他们继续留下了。”

    “直到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灾降临,为了不至于突破底线去掠夺无家可归者们仅存的能源,我们选择了燃烧死去同伴的尸体,这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但冰山无法忍受这种选择,大雪结束之后,他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

    “而留下来的我们却依旧沉浸在迷茫中,或许那时的我就该明白了,要救下更多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或者为了复仇而抛弃这群累赘,可我终究是无法在二者中做出取舍,是贪心让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着本就不多的资源。”

    “但现在我该走了,联邦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如果无法做出孤注一掷的反击,带着更多人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联邦与叛军的角斗场上没有弱者的席位,无法背弃一切的人只能明哲保身。”

    向璈低垂着头不说话,她不是原主,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更没有资格评判这一切的对与错,但至少,她能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也听说了冰山要来袭击冰湖,放心,我会在那之前离开的,你也不必为我而担心,”团长摸了摸向璈的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想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远处的人群又在呼唤团长的名字,他只好匆忙起身,去帮助那些还需要自己的人,而白孚则缓缓挪到了向璈的身边,递给她一块晶莹的蜂蜜糖。

    “下一步去哪儿?”白孚没有提及刚才的对话,“我知道你闲不住的。”

    “去找布雷莎,”向璈把糖丢进口中,然后决然地踏上了寒风刺骨的雪地,“陪她虚与委蛇了这么久,也该有个决断了!”

    第179章 骗局

    “喂喂, 你们答应过要帮我对付联邦的,”商人一路追到了临时营地,甚至还打算跳上基地车, “难道你们不要抗生素了吗!”

    “少来了, 说得好像你有似的,”白孚被他吵闹得实在头痛,干脆就把他锁在了基地车门外,“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跟着猎人团一起离开, 这里的事已经远远超出煤炭问题的范畴了, 如果叛军不打算发动大规模反击,这里就只能让给联邦当炼煤厂。”

    “可是……”

    “你要是不怕死也可以留下,不过我觉得那位奸商也只是在利用你, 再不走,恐怕就是被牺牲掉的炮灰了。”

    完成了尽己所能的劝告, 白孚就彻底不管还在吵闹不朽的商人了, 她转身掏出记录物资储备的本子, 来到向璈身边问道:“你确定要把大部分物资留给猎人团他们?”

    “嗯,”从冰湖回来的向璈一直话很少, “我们有自己捕猎的能力,况且联邦总部已是近在眼前了。”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还是决定去联邦吗?”

    “至少要先把你送下,而且我也需要从北极研究基地获取更多有关辐射的信息, 这是我回去的唯一方式。”

    “哦……”

    一想到二人不久后就要分别了,白孚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但现在的局势已经没有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了, 冰山猎人的行踪不定,她必须尽快分配好物资。

    狭窄的雪道完全被基地车庞大的身躯占据了, 尽管受损严重的它行驶起来总是摇晃不止,但人类对庞然大物的恐惧并不需要太过的限制条件,甚至于周围伺机捕猎的雪狼和巨熊,都被这轰鸣的巨响震撼不已。

    今日的雪山比以往都要寂静,这大概不只是极夜造成的结果,毕竟向璈记得即使是在昼夜分明的日子里,这群物资充裕的家伙们也会在傍晚举行聚会。

    盘山小路上的积雪同样无人清理,每一次行走都要先把腿从没过膝盖的雪堆中拔出来,零下六十度的环境也让体力在急速流失,所幸向璈背包里带了足够的肉干和蜂蜜糖,可以随时补充体力。

    然而当她来到半山腰的前哨基地时,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不,不只是人,连钢结构的基地都被拆成零件,连夜搬走了。

    “该死,布雷莎,你跑到哪里去了!”向璈快步冲了上去,却被脚下的积雪绊倒在地,“咳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石台子,大约是因为和地面冻在了一起才没有又被拆掉,台面上用半块红砖压了一张信纸,向璈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拿起信纸一看。

    “行动提前,大裂谷见。”

    嘀嘀——

    生活在边缘地区的零散幸存者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金属造物,然而此时却连围观都兴致缺缺,对于一日三餐都只能吃松针炖木屑的他们而言,明天能不能吃顿好的才是最值得思考的事情,至于能开得起基地车的大人物来此有何贵干,这实在不是值得浪费脑细胞的事。

    “好了,诸位,都听我说几句!”

    白孚和小狼拿着一个从煤矿场搞来的大喇叭大喊,手里还挥舞着一沓印着编号的表格,而守在车上观察情况的人却换成了秦钰。

    关于昨天还在找自己麻烦、今天一早就来谈合作的事,秦钰到现在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对方提出的条件自己倒是欣然应允,尤其是白孚还考虑到了自己的组织因为长期独占煤矿导致人缘不好,便主动请缨来帮忙宣传。

    “你们组织的人手远不足以维持整个煤矿工业体系的运行,因此联邦一定会以此为由派一批他们的人过来,他们强你们弱,到时总有一天会把你挤出管理层,由他们霸占一切。”

    “但如果你们收编了散落的幸存者们,就能够以雪原的人口承载量有限为借口,拒绝联邦大规模加派人手,这批幸存者们没有装备也没有根基,几乎不可能撼动你的地位;甚至时间一长,你还能以产业升级、需要高素质工人为由,要求联邦为你们安排义务教育,也为你的声望更添一层。”

    这是向璈和白孚商讨了一夜后才得出的说辞,既然猎人团已经准备离开,木炭商人们又不是个值得保护的群体,还不如让管理煤矿的秦钰当雪原森林的新领袖,虽然这货之前的行为让二人很不爽,但再怎样也比联邦或叛军把持大权要好。

    于是在送走了冰湖的大家后,二人便兵分两路行动,向璈去雪山处理叛军与联邦之间的恩怨;而白孚则驾驶基地车帮秦钰护送幸存者们,免得冰山提前把人都赶出去。

    “诸位离开家园,逃到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无非就是想有个安全的栖身之处。”

    在场的幸存者们齐刷刷盯着白孚,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雪原森林环境恶劣、食物稀少,还有各路大型组织霸占了生存资源,诸位的生存条件其实并没有改善多少,废土的辐射能夺走你们的性命,极寒的低温也能让人失去手脚。”

    幸存者们冷眼沉默,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无论说不说,现实都不会有所改变。

    “但现在,改变命运的时刻来了,”白孚将手中的表格摆好,“煤矿要建造炼煤厂、化工厂、冶金厂等,只要你们愿意付出劳动,就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人群没有爆发出预料中的欢呼,这并非是他们不愿意出力,而是除猎人团外的各大组织都没多少信用可言,鬼知道面前的陌生人会不会直接把他们论斤卖掉。

    “咳,你们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机会都只有这一个,”白孚不想在外面挨冻,干脆就用上了欲擒故纵,“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联邦派了冰山猎人清理这片土地,如果你们不愿加入我们,那就赶紧离开吧,否则他真的会把你们都烧死的。”

    此话一出,幸存者们才猛然惊恐起来,要说这群大型组织要干什么好事,那是一个字都不敢信的,但要说他们要干点儿坏事,那是万万不敢不信的。

    “想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就来报上名字,”白孚从基地车上搬下小板桌,连带着秦钰也下车开工,“报完名字就上车,载满为止!”

    哒——哒——哒——

    空旷的大裂谷中回荡着沉闷的脚步声,布雷莎和上校回过头,只见向璈披着白色的斗篷走了过来,她的嘴唇已被冻到绀紫,但眼神中没有了迷茫,反而多了几分坚定。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布雷莎递给她一个备用望远镜,“还好你没迟到,不然就要错过最后一幕好戏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向璈没有接下她的望远镜。

    “你指的是我本人,还是雪山上的人?”布雷莎反过来问道。

    “……他们去哪儿了?”

    “回不冻港了,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而这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以为你会把联邦赶出去。”

    “我会的,但不是在这里,”布雷莎神秘一笑,给出的回答却十分平常,“火山的活跃性越来越差了,估计很快就会从休眠火山变成死火山,再留在冰天雪地里采集地热能就不划算了,就算联邦不来,我们也会考虑离开。”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还要掺和煤矿的事情?”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报仇,不然还能是为了做好事嘛~”

    向璈直视着布雷莎的双眼,但对方只是回馈给自己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狡黠眼神,然后平静地叙述道:“向璈,当年大猎人团的事可不止有你们一个受害者,我们作为被欺骗参与的一份子,也遭受过卸磨杀驴的打击。”

    “可你身上没有猎人们那种不可遏制的愤怒。”

    “因为我是个商人,向璈,就算是复仇,我也要算计到每一个细节,以确保这是一场收获颇丰的大胜利,而不是一条被打成重伤的狗发出的无能狂吠。”

    那么,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向璈打量着面前的一幕,布雷莎身边只带了寥寥数人,在更远的联邦控制区域也没有更多的人影了,雪原森林更是在路上就确认离开得差不多了,那么参与复仇的人有多少,要复仇的对象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很快,她又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比如冰山本来是奉命针对叛军的,但如今却祸水东引变成了幸存者之间的威胁;再比如大裂谷对面应该是监管森严的警戒区,如今却安静地不像话。

    这让她的心中涌上一股不安的预感,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来到了大裂谷深处的无尽冰窟中,在那深处的冻土层间,隐约能看到几具被辐射侵蚀的尸体,然而他们并非是联邦的士兵,而是一群被划破了防护服的考察队员。

    “布雷莎,”向璈的声音略带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对你不重要,因为你明知道这无关正义,却还是选择了参与,”布雷莎胸前的通讯器亮起了灯,于是她转身,从雪堆中提出一个箱子,丢给还愣在原地的向璈,“拿上我最后的馈赠吧,战斗就要开始了。”

    第180章 陌路人

    五年前, 叛军总部。

    “我还是建议您想清楚,”年轻的布雷莎坐在会议桌边,面对着打满标记的地图面色凝重, “旧军党不会莫名其妙冒着损失名誉的风险来拉我们一把, 这当中肯定有诈!”

    “我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父亲!”

    布雷莎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争吵,从自己记事的这二十年里,父女二人能达成一致的次数屈指可数, 尤其是在母亲因病去世后, 她独自前往废土当上了移动商人,他们之间的观念又愈发冲突了。

    “我们已经替当年的高层背了太久的锅了,”经历了完整的三十多年辐射危机, 这位叛军的老领袖已经苍老得像是一块朽木了,“洗刷冤屈的机会就在眼前, 至少是为了后代的年轻人, 我也要将遗留的问题彻底解决。”

    “需要这么做吗?世人本就不知道真相, 当年他们可以凭借话语权颠倒黑白,如今我们也可以用物资收买人心, 届时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名声自然会好转。”

    “可这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况且你明白,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解脱,而不是一个需要利益维系的假象!”

    可当年不也是为了利益才发生的甩锅吗?本就是各怀鬼胎的博弈, 你要从哪里寻找真诚的回应?

    但布雷莎自知无法劝服这个固执的老家伙,他把自己叫来, 无非就是想听几句支持的话语来增进信心, 可同样固执的自己却从未也永远不会满足这点儿小愿望。

    老头很失望,他解下胸前的勋章, 和许多远比这更重要的物品一起推到了桌子对面,叹声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拿着这些,倘若时候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大家新的领袖。”

    “我想他们未必会承认我。”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老了,今生也只有这一个愿望,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这次的行动。”

    “……”

    毫无疑问,行动失败了。

    直到老头带着叛军主力赶到了目的地,才明白旧军党所谓的澄清就是站到能独握话语权的位置,当人们听不到其它声音时,最权威的就是最正确的,过去高管们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如今旧军党们准备进行二次演练,至于未来……大概也不会有更大的变化了。

    然而不知是老头真的魔怔了,还是他有什么布雷莎不知道的计划,总之他答应了。

    远征的先锋部队最远达到了大猎人团的总部,旧军党为了稳固政变后的地位,下令清洗了驻大猎人团的理想派联邦成员,比如向璈的父母,而叛军无疑是充当刽子手的那个,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次利用,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将仇恨集中在了叛军身上。

    布雷莎对此并无太多情绪,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叛军的骂名够多了,要是这口锅真能换出点儿实际利益,估计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然而事与愿违,远征军的主力被伊莱瓦的地道游击战拖垮了,旧军党全身而退,打前锋的叛军却成了众矢之的,更吊诡的是,老头死了,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全是不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动手的一方是联邦。

    内部的混乱接踵而至,对于这个完全不关心内部事务、一心只想当奸商的年轻继任者,叛军的军官们自然心有不服,但布雷莎知道该怎么做,她向避难所发了一封密信,然后直接送了联邦一套炸/弹洗地。

    损失惨重的旧军党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一向注重名誉而忍辱负重的叛军怎么会做出拿了好处还翻脸的事,但布雷莎不要脸,因为她找到了比名望更适合笼络手下的方法——复仇。

    对于老头的死,布雷莎和大部分叛军成员的看法都是咎由自取,但远征行动中的各项损失却是实打实的,这让叛军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心系复仇,于是布雷莎乐得以复仇的名义抢劫联邦,甚至是内部整顿。

    至于未来是否会被揭穿,布雷莎不在乎,实际的好处会让人缄口不言,而她有信心让叛军成为纯粹获利的一方。

    毕竟复仇,从来都只是忽悠蠢蛋的借口罢了~

    啪——

    向璈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副耐低温的夜视装备,和若干个汽油燃/烧瓶,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搭配。

    “莫洛托夫/鸡尾酒,还真是令人怀念的东西,”向璈将燃/烧瓶别在腰间的皮带上,然后动作娴熟地戴好了夜视仪,“你要让我去哪儿?”

    “去对面,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布雷莎也戴上了行动装备,“放下你的枪,我们这次是潜行,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搞袭击。”

    向璈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但为了一探究竟,她还是跟着众人一起出发了。

    大裂谷,一个对于联邦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正是此处的潮湿气流与辐射尘埃相结合形成大暴雪,才造就了造雪带以北的无辐射绿区净土,而代价则是整条大裂谷都被辐射填满,形成了一条将两侧环境隔绝的漫长辐射带。

    由于放射性物质的密度基本都比空气高,因此辐射是沉积在谷底的,利用缆绳可以直接从高处滑到对面,只是专门用来监视缆绳的瞭望塔今日却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探照灯还在如往常一般明亮。

    与南面的雪原森林不同,北面的联邦控制区有专门清理出的木板路,极大地提升了众人的行进速度,路两侧的零散建筑全部处于正常运行的状态,然而里面的人影却像是瞎了一样,压根注意不到大摇大摆路过的入侵者。

    这种异样感一直持续到走出了森林,一个扼守在南北大路关键处的小镇浮现在众人面前,镇上的居民大多也是军属,兼任维系交通体系正常运转的职责。

    “这里应该是各条铁路支线汇聚的地方,”只看了几眼,向璈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士兵的数量比一路上看到的加起来都多,盲目潜入只会带来大麻烦。”

    “说得对,所以到你该出场的时刻了,”布雷莎让手下抬出两个大保温桶,每一个里都装了足足五升高纯度酒精,“去森林里放把火,记得别被赶来救火的士兵发现~”

    “为什么一定是我?”向璈感觉怪怪的。

    “没有为什么,事成之后你会明白的,”布雷莎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指向了一旁的陡峭的山坡,“最好去山上放火,那里地势坎坷,士兵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往返一趟。”

    向璈接过保温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进入了森林。

    开发不完全的山坡确实难走得很,每一次下脚都不确定积雪下会不会是一块尖锐不平的碎石,向璈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合适的纵火位置,她低头打量了一圈,估计自己返回时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而这个漫长的时间空挡,布雷莎在做什么是自己完全无法得知的。

    于是向璈心一横,向着山崖的位置又挪动了一段距离,崖下满是堆积成山的厚雪,而且底部直通山脚,她完全可以赌一把积雪的缓冲作用不会造成过大的冲击力。

    “就是这里了,布雷莎,你躲不过了!”

    向璈拧开保温罐的盖子,对准半倒塌的枯木泼了一层酒精,然后又稀稀拉拉地拖出数条酒精线,将枯木与周围的松林连接起来,然后掏出喷火/枪,点燃枯木。

    铛铛铛——

    就像是预料了山上会起火,小镇的警铃瞬间响了起来,正在检查停留列车的士兵们纷纷丢下工作,拿起高压水枪冲上了山火中。

    向璈心中更笃定了之前的猜测,她快步走到山崖边,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自由落体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向璈感觉胃酸和胆汁都在往上涌,大脑更是像被丢进锅里爆炒了似的;突然下一秒,一股猛烈的推背感险些把脊椎拍成两段,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搬了家。

    “咳咳……”

    没有可浪费的时间,向璈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绕开赶来的联邦士兵们下山,小镇上没有了闲逛的行人,而布雷莎等人也果然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布雷莎,你跑去哪里了?”

    向璈踉踉跄跄地摔进列车站台,而留守的士兵也走了上来,他掀开脑袋上的大盖帽,露出一张挂着两条长疤痕的脸,“小点声,别忘了这是秘密行动。”

    开什么玩笑,秘密行动会跑去放火吗!

    “你是……布雷莎的人?”向璈拽着那人的胳膊站了起来。

    “我本来不该带你去见少将军的,不过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再兜圈子恐怕要把真的联邦守军引来了,”那人重新戴上了能遮住半张脸的大盖帽,乍一看还真像是联邦的基层军官,“走吧,保持安静。”

    向璈跟着那人绕到了火车的另一侧,走向了运送货物的那一部分车厢,站台里已经没有站岗的联邦士兵了,他们都在列车上贪婪地搬运货物,像是来此洗劫的土匪。

    “记得多拿值钱的东西,”布雷莎优哉游哉地站在火车边指挥,“像是掺了木屑粉的压缩饼干什么的就别拿,刀疤已经把辐射结晶掺进去了,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你说什么?!”

    恰好听到这一句的向璈顿时怒不可遏,她冲上前拽住布雷莎的衣领,瞪大了双眼一字一顿道:“这是运给谁的物资?”

    “当然是散给废土难民们的过冬救济品,军需物资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吗?”布雷莎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向璈的手,转头看向把她带过来的人,“刀疤,你知道不该让她过来的。”

    “没办法,”刀疤跳上货车,帮着同伴们一起洗劫物资,“我要是不把她带过来,您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别转移话题,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如你所见,我们正在给你准备报酬,”布雷莎接过手下递来的大号安瓿瓶,在向璈的眼前晃了几下,“给,你要的抗生素~”

    啪——

    向璈一巴掌拍掉了药瓶,玻璃在混凝土的站台上迸裂出清脆的碎裂声,有远处的真士兵被声音吸引了过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情发生了什么,就被躲在暗处的叛军悄然干掉了。

    “这就是你说的复仇,针对平民甚至难民的?”

    “当然是针对联邦的,”布雷莎用惋惜的神情踩碎了尚且较大的几块玻璃碎片,“这一批物资是联邦公开承诺的,如果它们没有如数抵达,抑或是送到了一批被辐射严重污染过的物资,那么联邦自然会名誉尽失,进一步丧失在废土的根基。”

    向璈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落日城中流离失所的平民,避难所外困苦饥馑的难民……甚至还有更多她素未谋面却仍在受苦挨饿,只能依靠着那点儿掺了假货的救济粮维持生命。

    对了,还有大猎人团遗迹下被埋葬的枯骨们,她蓦然想起了,这一幕和过去的一切何其相似,明明是叛军和联邦之间的恩怨,最后真正被牺牲的永远是外人。

    狗咬狗!

    那一刻,她才多少有些理解团长的愤怒,作为真正损失惨重的一方,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有价值的战略目标,而只是一个无故被牺牲掉的棋子。

    “所以就只是这样……为了让你能不受损失地赚个盆满钵满,你把风险全部转嫁给了雪原上的人们,而自己却趁着联邦转移注意力的机会来这里偷救命的物资!”

    “嘘——小点儿声,”布雷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年联邦不也是扣给了我们一顶黑锅吗?今天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是在拿无数的人命给你当牺牲品!”

    “那又怎样,只不是过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已,反正到时候也不会追责到我们头上,没有损失还能拿到一大批昂贵物资,何乐而不为呢?”

    不会追责到叛军头上?什么意思?

    山上的大火自然不可能是一场意外,事情暴露后联邦也一定会清查罪魁祸首,除非有人替叛军顶罪,否则怎么看叛军都是第一嫌疑人。

    顶罪的人……

    “是猎人团!”向璈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为什么你们舍得花一大批药物来换取我的参与,为什么猎人团一离开计划就提前了,你就是想借我之手把赃物转移给猎人团,到时他们就是新一轮的替罪羔羊!”

    布雷莎笑了笑,不可否置。

    “狗日的,你……”

    啪!

    刀疤将枪口顶在了向璈的后脑勺上,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向璈,按理说你知道了真相,我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的,”布雷莎拍了拍手,并没有为自己的失败而愤怒,“可是没办法,你毕竟帮了我那么多忙,再加上我对你的欣赏,这手——我是真下不去呀~”

    “少将军,她不要这批药品了,我们还要按计划带走吗?”正在指挥运货的上校打断了对话。

    “当然,卖了也能换一笔钱,反正我们和联邦的关系已经够差了,”布雷莎挥了挥手,继续和向璈交谈道,“所以,我不但打算放你们走,还会给你一点小小的补偿。”

    “你少来这套!”

    布雷莎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也或许她是真的在笑,“维修基地车的材料和工具,我已经全部放在雪山脚下的熊洞里了,里面还有我让工程师写的全套说明书,你可以自己拿走回去修车。”

    向璈愕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还有一点,是作为情报方面的馈赠——冰山当然不会放任你们在背后搞小动作,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除掉秦钰,扶持一个更听话的傀儡,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动手的路上,我建议你尽快赶回去,大裂谷的出口有我为你预留的冰车~”

    说完这句话,布雷莎就继续带着手下们搬运物资了,连一直在背后盯着她的刀疤都放下了枪,一切都在按照新的计划运行,而向璈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没人再搭理她了。

    “为什么……”

    向璈呢喃了几声,又猛地转身向车站外奔去,叛军们没有一个人上去追赶,他们都好像在看一场滑稽戏,只不过连捧场叫好都不存在。

    黑夜中忽然又下起了暴风雪,向璈顶着寒风在木板路上狂奔,她的身体像是没有知觉的机器,重复运行着单一又麻木的动作,她甚至都不需要观察道路,就锁定了自己要去的目标。

    冰桥。

    而现实也仿佛是遵循着她的猜想而发展,冰桥上停放着从独眼处抢来的辎重车,用于存放与运输这次行动抢来的物资,也正是为了掩盖这件事,布雷莎才一再拖延了修复基地车的时间,并声称暴雪季节不可通过。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刚开始就被罗织的谎言,而自己也只是一个违背了剧本安排的演员。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一扭头,看到了唯一不是谎言的承诺——在冰桥的入口附近,真的停着一辆铝合金的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