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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隐约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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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沈天遇竟然喜欢自己,闻潭不知所措。

    沈天遇给他一周时间,考虑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闻潭:“如果我说不呢……”

    沈天遇回答得很干脆:“我会帮你找好新住处。”

    闻潭一愣:“像以前一样相处,不可以吗。”

    沈天遇反问:“以前那样,是哪样?你指的是,你可以穿着裤衩背心在家里乱晃,喝点酒就在我身上乱摸,却义正言辞要求我不能有任何反应吗?”

    闻潭支支吾吾:“我不是故意的……”

    沈天遇:“不愿意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点你可以放心。”

    看似态度卑微,实际上却是步步紧逼。

    这意思,不就是不同意就绝交吗。

    闻潭颇为焦虑,心里是不愿意从此和沈天遇一刀两断的,但也不敢轻易答应。

    此前的十八年人生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中学的时候也断断续续有过几个暗恋对象,都是清秀文静类型的女生。

    他在电视新闻上知道同性恋群体的存在,但一直觉得这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一直视为优秀偶像的,比他大十岁的长辈,有一天却突然向他告白,说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闻潭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辗转反侧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早上六点,沈天遇照例早早起了床,刮胡子洗澡。

    “今天要签合同了。”

    闻潭揉着眼睛坐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哦……”

    沈天遇洗漱完毕,看着闻潭懵懵的样子,有些难耐,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睡你的。”

    闻潭被亲完了才反应过来,抗议:“我还没有同意要跟你交往……”

    因为没睡醒,抗议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沈天遇:“那你亲回来?”

    闻潭气鼓鼓地瞪着他。

    该说不说……沈天遇长得确实太好看了。

    尤其他这会儿还是刚刚梳洗打理完,眉目清朗,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穿着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领带严丝合缝,完完全全就是电视剧里高知精英的样子。

    闻潭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沈天遇逗他:“怎么,舍不得我走?”

    闻潭回过神,慌忙别开目光:“我没有……”

    沈天遇笑笑,忽然扯开了原本规整的领带,解开最上面的衬衣扣子,露出锁骨,向他倾身过来。

    闻潭慌忙后仰:“你,你要干什么。”

    沈天遇伏在他身体上方,在他身侧耳语:“因为,你看起来很希望被我这么对待的样子。”

    他轻易地握住闻潭的后颈,像捏住一只小猫崽一般,随后俯下身,温热的嘴唇在他脖颈上游移起来。

    嘴唇到哪里,哪里的皮肤就红成一片。

    闻潭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沈天遇。

    然而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温柔的亲吻,细致的抚摸,半边天堂半边地狱,这些都是全新的体验。

    更何况,对他做这些事的是沈天遇。

    他一直仰望崇拜着的,无所不能的沈天遇。

    沈天遇似乎也是有些忍耐不住了,额上冒汗,白皙的脸上泛起粉红色,喉结滚动,嘴唇紧抿,一向克制冷静的脸上出现了隐约失控的神情。

    这样的沈天遇让闻潭感到陌生。

    但是……这样的沈天遇,也比平时更加吸引人了。

    那是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沉稳,持重,却也充满了掌控欲。

    在那直白的目光中,闻潭几乎要瑟缩起来。

    晕晕乎乎的,睡衣扣子就被解了,沈天遇的手探进来,不怎么客气地揉捏。

    闻潭低声呜咽,蜷缩着身体,满脸通红,可怜兮兮的。

    邱寒来敲门,似乎也有些疑惑,提醒老板:“沈总,车已经到楼下了。”

    沈天遇工作是从来不会迟到的。

    闻潭推他,小声道:“你助理喊你了!”

    沈天遇喘了口气,终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快速把衣服整理好,把闻潭塞进被子里,低声道:“等我晚上回来。”

    因为那话里暗藏的意思,闻潭羞得头顶几乎要冒烟。

    酒店早上有免费的自助早餐。

    闻潭身体比前几天好多了,能自如下地,脑袋也不怎么昏沉了,便穿好了衣服去吃早饭。

    拿了点清淡的无糖豆浆和吐司片,正准备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转身,却撞上了熟人。

    萧万枫。

    萧万枫身旁还站着一个神情倨傲的男人,闻潭隐约记起,他也在那天来时的飞机上,好像也是沈天遇的大学同学,叫乔越。

    萧万枫笑眯眯的:“听说你病好了?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

    闻潭:“喉咙还有点痛,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没去签合同呀?”

    萧万枫:“我们都是小兵,到了决战的时候,沈总一个人打天下就够了。”

    萧万枫说话的时候,乔越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偶尔上下打量闻潭一番,目光中待着不掩饰的轻蔑。

    闻潭有些怕他。

    他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乔越,连面都没有见几次,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很讨厌自己的样子。

    聊得久了,乔越不耐烦地推萧万枫:“还吃不吃了。”

    萧万枫白他一眼:“你不乐意你坐远点,我要和小潭叙旧的。”

    乔越真就拿了碗面条自己坐去了。

    “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这世上看得上眼的没几个,”萧万枫自然地帮他拿杯子和盘子,“走,我们坐那边去。”

    闻潭在位置上坐下,慢慢吃起来。

    萧万枫这人虽然轻浮,但是活泼嘴甜,相处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看闻潭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萧万枫全程都很照顾他,给他刷果酱切土豆,像个慈祥的老母亲。

    “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大学的时候有男生追你叔叔吗,”萧万枫和他闲聊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道,“其实也不是所有追求者都会死缠烂打的,也有的把喜欢藏在心底,直到毕业也没有告白。”

    因为沈天遇的突然告白,闻潭现在对同性恋的事情格外敏感,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

    闻潭:“是不是怕我小叔叔拒绝?”

    “我想,应该不是,”萧万枫微笑道,“朋友之间很难发展成爱情,就是因为暗恋的那一方知道,一旦告白失败,双方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与其冲动告白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如一个人独自忍受,还能继续做朋友。”

    闻潭心想,可是沈天遇说喜欢他的时候,好像一点也没有犹豫过。

    大概是因为……他性格一向很果断,说一不二吧?

    很难想象沈天遇被人拒绝的样子。

    萧万枫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怎么了?”

    闻潭:“……没什么。”

    萧万枫没有追问,看到餐厅门口的“宠物禁入”告示牌,忽然和他说起了自家宠物猫的故事。

    “我曾经养过一只布偶猫,它很漂亮,性格很好,怎么摸它逗它都不会生气,烦了也只会轻轻咬我的手。”

    “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忘了关窗,布偶猫从楼上摔下去,没能抢救回来。”

    “我母亲怕我伤心,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布偶给我,作为安慰。两只猫的确是很像的,一样的湖蓝色的眼睛,尖尖的鼻子,漂亮得像精灵。”

    “后来这只猫查出心肺缺陷,没多久也去世了。”

    “可是这一次,我竟然,没有多少伤心的感觉。”

    萧万枫用勺子搅了搅咖啡:

    “你能理解吗?或许从一开始,它就只是我排解思念的工具,我甚至连正常对宠物的喜爱都没有,只觉得无聊。”

    “因为那些第一次养宠物的新奇,第一次被猫咪舔手心的惊喜,第一次给猫咪做饭的心甘情愿,都已经体验过了。”

    “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类似的感觉了。因为后来那只猫,只是替代品而已。”

    萧万枫说得隐晦婉转,似乎话里有话。

    闻潭懵懵懂懂:“可是,这样的话,后来的猫咪很可怜……”

    萧万枫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

    “不过,也幸好它只是一只猫,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不是吗?”——

    老萧: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12章 我会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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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海岛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闻潭没办法出门,只能待在酒店里,无聊地看着雨景。

    萧万枫邀请他去酒店的棋牌室打牌。

    闻潭看着他身旁面色冷硬的乔越,摇摇头拒绝了。

    因为沈天遇早上那句暧昧不清的“等我晚上回来”,他一整天心神不宁,脸颊发烫。

    什么嘛……

    搞得好像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一样。

    下午两点多,酒店侍应生忽然推着餐车敲门,说海鲜粥煮好了。

    闻潭:“我没有点海鲜粥。”

    侍应生:“是沈先生点的,食材是上午刚刚从海边捞上来的,沈先生说,您身体刚好,要多喝粥养身体。”

    精致的餐车中央,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天青色粥罐,揭开盖子,鲜香扑鼻。

    闻潭脸红了:“这样吗……谢谢。”

    侍应生笑容满面:

    “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我。”

    “等会儿特护会再来给您检查一次身体,这也是沈先生特地吩咐的,一定要确保您身体无恙。”

    “不喜欢这个套房的景色或者布置的话,也尽可以告诉我们,换房间或者调整布置都是可以的。”

    侍应生殷勤地帮他把粥罐端到茶几上,推着餐车离开了。

    闻潭坐在茶几旁,看着那鲜甜无比的海鲜粥,不知所措。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长达十八年的生活里,他一直是家里的讨嫌鬼,学校的透明人。

    可现在,忽然有一个人说喜欢他,还无微不至地关心他。

    要说一点触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窗帘拉开了,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紧闭的玻璃窗上,像天然的乐章。

    房间里开了空调,很暖和。

    电视上播放着某不知名电视台的新年音乐会。

    闻潭穿着拖鞋,坐在窗户旁喝粥,身体暖洋洋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方静秋”。

    闻潭脸色一下变了。

    他握紧勺子,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妈。”

    方静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你倒还记得我是你妈。”

    闻潭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毕竟,如果不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方静秋一般都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

    方静秋:“闻溪晨昨天来家里送年礼了。”

    闻潭心里紧了紧,心想,果然和小叔叔有关。

    闻潭:“小叔叔他,应该是最近项目结束了吧。之前就听他说,年前做完项目就回家。”

    方静秋冷笑了一声:“大雪封山,闻溪晨爸妈在外地赶不回来。你爸开心死了,让他干脆别回去了,留在我们家过年。”

    闻潭小心地回答:“爸爸也是担心小叔叔一个人在家会寂寞……”

    方静秋停顿片刻,声音有些古怪:“你倒是大方。”

    闻潭:“总不能让小叔叔一个人在家过除夕嘛……”

    方静秋笑了一声:“你爸说,反正你不回家,就让闻溪晨住你的房间。”

    闻潭哑了几秒:“可是,我没说我今年不回去啊?我,我只是这两天在实习,要晚几天回家……”

    昨天父亲给他打电话时,没有任何想念他的意思,语气里满是不耐,一直催促他回家给妹妹辅导作业。

    他有些难过,所以才编了个实习的理由,说过几天回去。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就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啊。

    方静秋讥笑起来:“可你这位好爸爸,好像一点都不想你回家啊。一听见闻溪晨说除夕夜家里没人,立马眼睛放光,强烈要求他留在这里。”

    闻潭的心口仿佛被利刃扎了一下,生疼。

    方静秋对他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你就没什么想法?”

    闻潭沉默地抓着手机,不说话。

    方静秋不耐烦了:“你说我生你有什么用!成绩不如闻溪晨,相貌不如闻溪晨,样样不如闻溪晨。现在你爸都不想你回家了,直接让闻溪晨跟我们过年,把房间也给他住,你还是跟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半点自尊!”

    方静秋的吼声在房间里回荡。

    闻潭忽然道:“你呢,你想我回家吗。”

    方静秋卡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干嘛问我,现在是你爸不想让你回来!”

    “我就想知道,我的母亲,想不想我回去,”闻潭慢慢道,“还是说,你对这件事其实也无所谓,只是在故意激怒我,利用我去对付你的丈夫。”

    方静秋呆了半晌,忽然狂怒起来,暴风骤雨般骂了他一顿,挂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的雨比刚才更大了,天色也慢慢黑了。

    闻潭垂手坐在窗户旁,侧脸在玻璃上映出惨白的倒影。

    几分钟后,父亲闻墨礼给他打来了电话。

    闻潭忽然有些没力气拿手机了。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接通电话,点开了扬声器。

    父亲听起来有些紧张,问他,母亲刚才是不是又乱说了些什么。

    闻潭没说话。

    父亲叹了口气,温和地解释了一番,说事发突然,闻溪晨的父母在外地赶不回来,所以才想让闻溪晨除夕夜一起来家里过年。

    “你小叔叔平时对你很好吧?你肯定也不想他除夕夜一个人孤零零在家,对不对。”

    闻潭当然只能说“对”。

    “我是想着,你小叔叔到时候跟你睡一屋。不过你那床小了点,两个人估计睡不下,心悦又肯定不愿意其他人睡她床……要不,你们到时候睡我床,让你妈睡你床上,我睡沙发就行……”

    闻潭安静地听着,还是没说话。

    闻墨礼原本满心以为闻潭会打断他的。

    闻潭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但也算懂事知礼,孝顺长辈。

    听到父亲说“我睡沙发”,但凡孝顺点的儿子,肯定都会说“还是我睡沙发”吧?

    可闻潭竟然没接茬。

    闻墨礼咳了一声:“说起来,我记得你昨天说,你在实习?怎么都快过年了还工作啊,过年能回来吗?”

    见闻潭不说话,他又生硬地找了些别的话题。

    总之就是拐弯抹角打听,他过年到底回不回来。

    闻潭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如果把刚才问母亲的问题,再拿来问一遍父亲,用脚指头他都能猜到父亲会说什么。

    很多事情,不用问出口,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只是人总是不甘心。

    在亲耳听到之前,总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

    自欺欺人着,想证明自己是被爱的。

    父亲还在絮絮叨叨着,说最近全国都在下大雪,也不知道他好不好买票。

    闻潭忽然道:“公司过年有项目任务,我不回去了。”

    父亲卡了一下,语气忽然轻松起来:“这样啊。”

    他象征性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要是太忙了就别做了,你现在年纪还小,这些不急云云。

    闻潭木然地应承两句,想要挂掉电话。

    父亲挂电话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惋惜地告诉他:“对了,还有一件事,昨天心悦在家跳舞,不小心脚踢到CD机,摔坏了你高中买的那个签名CD。我已经训过她了,转头让她拿零花钱赔你个新的……”

    闻潭愣住了。

    高一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女歌手来省会城市开演唱会。他掏出存了三年多的零花钱,凑够路费和票钱,独自一人坐着大巴车去看演唱会,拿到了签名CD。

    演唱会之后不到两年,女歌手就患癌去世了。

    这张CD对他而言不止是一张签名专辑,更是寂静青春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母亲刚才打电话给他时,压根没提起这件事。

    而在父亲口中,也是随口一句“我已经训过她了”,就轻轻松松带过了。

    闻潭忽然有些控制不住。

    他没等父亲说完,猝然挂了电话。

    看着粥罐里彻底冷掉的海鲜粥,黏糊糊的一坨,他的眼圈迅速变红,终于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恰在这时,房门开了。

    沈天遇看到泪流满面的闻潭,诧异了几秒,立刻走过来。

    他把他揽入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

    “没事了,”他轻声道,“想哭就大声哭,等哭累了,不想哭了,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陪在你身边。”

    “有我在,你永远不用担心孤立无援。”

    闻潭被他抱在怀里,狼狈地抽泣着,眼泪鼻涕蹭在昂贵的西服上,一塌糊涂。

    沈天遇没有丝毫嫌弃。

    温暖厚实的手掌轻拍他的脊背。

    后脑勺也被轻揉着,温柔地安抚。

    闻潭心里某个被层层铠甲厚重包裹的地方,忽然开始崩裂。

    “我,我过年不回家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满面泪痕,“没有人要我回家,我从来都没有家……”

    他的话颠三倒四,很难听懂。

    但沈天遇安静地听着。

    片刻后,等他哭累了,沈天遇用手心擦掉他脸颊的泪水,淡道:

    “那就把金湖小区A1栋别墅当成你的家。”

    “从现在开始,那里就是你的家。”

    第13章 忍不住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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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闻潭是哭着睡着的。

    睡着的时候,泪痕还挂在脸颊上,可怜兮兮的。

    沈天遇的西服外套被蹭脏了,换了睡衣,睡衣又被蹭脏了,不由得有些烦躁。

    以他的洁癖程度,要换了往常,一定会让助理立刻送干净的衣物过来。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闻潭好不容易对他放下戒心,缩在他怀里睡着了。这种时候要是出点岔子,又要前功尽弃。

    于是沈天遇只能压着不耐烦,作出一副温柔大哥哥的样子,抱紧了怀里的男孩。

    因为哭累了,闻潭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闻潭的心情已经调整了许多,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最初的伤心过后,只剩下麻木的习惯。

    他感激地冲沈天遇笑:“谢谢你昨天安慰我。”

    沈天遇脸色不太好。

    唇色发白,眼下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失眠了。

    闻潭小心翼翼问道:“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沈天遇:“毕竟某个小鬼一直死死抱着我的胳膊,害得我胳膊麻了都没办法抽出来。”

    闻潭愧疚起来:“我,我睡着了,不知道……”

    闻潭是有这个习惯的。

    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点什么,玩偶、枕头、被子,什么都行,总之手里一定要有东西,不然就会很没有安全感。

    沈天遇瞥了他一眼。

    忽然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他锁骨上摸了一把。

    闻潭身体一颤,傻了:“你,你干什么……”

    沈天遇:“害得我昨晚没睡好,你不应该做点补偿?”

    闻潭下意识往后退。

    沈天遇立刻握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这里一带,顺势压下:“想赖账?”

    表情是温柔的,动作是凶悍不容拒绝的。

    闻潭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语无伦次:“没,没有……”

    “那就好,”沈天遇吻他的左脸颊,轻声道,“那就,从这里开始还起吧。”

    ……

    九点整,助理邱寒准时来敲老板的房门:“沈总,浩川集团的补充材料送来了,请您过目。”

    房间内静默片刻,门开了。

    沈天遇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最上面一颗扣子没系,看起来比平常工作时放松许多,带着点优雅贵气的慵懒。

    邱寒把文件递过去,忽然眼睛定住,盯着老板的脖子,脸色有些发青。

    沈天遇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穿衣镜。

    原本完好无暇的脖子上,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形的血痕。

    邱寒口气不稳:“您,您的脖子……”

    沈天遇接过文件,若无其事:“哦,被猫爪挠了。”

    嘴角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酒店里怎么会有猫,猫又怎么会跑到VIP套房里来。

    邱寒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一瞬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目光在触及老板的一刹那,话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他低下头,咬着嘴唇:“我先下去了。”

    沈天遇关了门,把文件扔到茶几上。

    回到床上,把缩在被子里的小家伙捞出来:“装睡?”

    闻潭昏昏沉沉的:“困……”

    人生的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交代出去了。

    原本身体就没恢复好,一大早又受了惊吓,出了一身汗,嗓子都叫哑了。

    身体酸痛得动不了,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沈天遇指腹抬起他的下巴,懒洋洋道:“你的脚指甲刚才把我的脖子划破了,伤口还被人看见了,你说,怎么办?”

    闻潭软得像一滩水,直往人身上滑。

    沈天遇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里倒是挺喜欢。

    捏着他的下巴,挑剔片刻,纡尊降贵地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小笨蛋。”

    闻潭笨笨的,不聪明,亲热时也是一副老实巴交、笨手笨脚的样子,沈天遇一开始险些失了兴趣。

    不过这小孩身子倒是软,叫起来也好听。

    被强迫着张开嘴巴,不大情愿,后来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想通了,还是乖乖配合了。

    沈天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禁欲太久,被这小孩纵容着,竟然真的有点失控的苗头。

    之后几天,沈天遇没再折腾闻潭,让他好好休息了一番。

    一周后,闻潭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行人飞回京安市。

    京安市大街小巷已经挂满了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倒福字,沿街小店循环播放《恭喜发财》,到处是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

    沈天遇提前给保洁阿姨和保姆放了假,让他们回老家过年。

    闻潭问他:“你也要回家和爸爸妈妈过年吧?”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估计就是一个人在这里过年了,要提前去超市买点方便面火腿肠才行。

    沈天遇却道:“我也在这过年。”

    闻潭有些吃惊:“你爸爸妈妈不催你回家过年吗?”

    沈天遇:“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的神色平淡,倒是没有被惹恼的样子,但闻潭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忽然有些明白,事业成功、条件优越的沈天遇为什么偶尔会露出阴郁不快的表情。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闻潭兴致勃勃的,有些想转移沈天遇的注意力,“既然保姆不在,我们去超市买年货吧!还可以买点晚上的食材。”

    沈天遇有些不理解他对于买年货的热情:“想要什么,可以让人送过来。”

    闻潭:“去超市买才有过年的气氛啊,让人送过来有什么意思。”

    沈天遇拗不过他,被拉去超市买年货和食材。

    超市里人山人海,小孩子裹得圆滚滚的,在超市里跑来跑去。

    沈天遇侧脸看着闻潭:“你好像很喜欢过年?”

    闻潭围着一条红围巾,小小的脸缩在围巾里,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闻潭不好意思地笑:“可能因为,过年是爸妈一年里难得对我和颜悦色的时候。他们觉得过年吵架不吉利,所以有任何不满都会忍着。”

    沈天遇:“你这么乖,他们为什么会对你不满?”

    沈天遇是随口一句,闻潭却因为这话里的褒扬而微微脸红了。

    “很多事情啊,因为我成绩不够好,没什么才能,也不太会跟人交际……”

    沈天遇:“就因为这些?”

    他觉得说不通。

    闻潭简直是标准的乖学生模板,又听话又努力,顶多内向了一点。

    正常家长,怎么会因为这些吹毛求疵的小缺点就不满?

    沈天遇:“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妹妹吗,他们对你妹妹也这样?”

    闻潭顿了顿:“我妹妹做任何事都是被允许的。”

    沈天遇皱起眉头。

    闻潭笑了笑,岔开话题,指着货架上的花椒,问他想不想吃辣子鸡。

    沈天遇:“我不吃辣。”

    “我知道,”闻潭看着那红彤彤的花椒,“我只是想起,初二那年,为了给母亲庆祝生日,我偷偷跟着电视上学做了辣子鸡。辣子鸡很成功,爸爸尝了也说很好吃。”

    沈天遇:“后来呢?”

    闻潭:“那天晚上我们等了很久,但是妈妈和妹妹一直没回来。后来,爸爸给妈妈打电话,才知道妈妈带着妹妹去市中心吃高级餐厅了。”

    “爸爸发了好大的火,指责妈妈不关心我,心里没有这个家。妈妈冷笑着说爸爸伪君子。两个人大吵了一架,直到妹妹被吓得哭起来。”

    “那盘辣子鸡,最后一口都没有动,放在桌子上冷掉,然后被倒进了垃圾桶。”

    闻潭陷在回忆中,立在原地。

    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似乎又回到了初二那年,回忆起了当时的惊惧和无助。

    他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包裹住了。

    闻潭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抬起头。

    沈天遇微微垂着眼睛,看着他:“想吃,那就做。”

    闻潭:“你不是不吃辣?”

    在沈家,是一粒辣椒粉都看不到的,因为沈天遇从不吃辣。

    沈天遇微笑着道:“只要你不逼着我吃,我是不会干涉你的喜好的。”

    人来人往的超市货架前,男人握着男孩冰凉的手,笑容浅淡。

    闻潭感觉冰凉的手被一点点捂热,热气传到手腕,再到胳膊,直到周身都暖和起来。

    闻潭眼睛有点红:“谢谢。”

    “不用谢,不过小潭同学,你真不能再这样了,”沈天遇俯身在他耳旁道,“……再这副可怜巴巴好欺负的样子,我又要忍不住亲你了。”——

    小潭:dokidoki疯狂心动

    第14章 万千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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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下午两三点,闻潭开始忙活年夜饭。

    做饭对于他而言是小菜一碟,毕竟他从七八岁就开始踩着凳子给全家人做饭了。

    “我手艺肯定比不上阿姨,你不要抱过高的期待哦。不过应该也挺好吃的,吃过我做的菜的人都说很好吃。”

    沈天遇望着流理台上那堆生肉海鲜和青翠欲滴的新鲜蔬菜,心不在焉:“没事。”

    闻潭有些忐忑,毕竟沈天遇吃惯了好东西,嘴巴挑得很。

    沈天遇双手插在裤兜里:“要我帮忙吗。”

    说是这么说,身体一动不动,一点都不像要帮忙的样子。

    闻潭也没指望这大少爷能帮上什么忙:“你去忙你的,这里我来就好。”

    沈天遇没走,站在厨房里看他忙菜。

    闻潭把莴苣洗净,去掉叶子,和春笋一起切成条状,南风肉和排骨剁成块状。

    肉块下锅焯水,等待水开。

    动作熟练,一看在家就没少干活。

    “精简版的腌笃鲜,”闻潭拍着胸脯保证,“没办法,食材有限,不过我保证会鲜掉眉毛!”

    沈天遇看看锅里的东西,又看看闻潭。

    感觉闻潭看起来好像更美味。

    为了方便干活,闻潭穿上了保姆阿姨平时烧菜穿的围裙。

    红白相间的方格纹围裙,细细地系在腰上,黑色短发别在耳后,干活时动作麻利,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贤惠。

    沈天遇盯着他的后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潭好像白了一点儿,后颈的皮肤看起来还挺细腻。

    沈天遇看了一会儿,视线下移,又盯住了他腰后下垂的绳结。

    闻潭喊:“帮我拿下糖罐!”

    沈天遇顺手拿过糖罐,手绕过闻潭的腰侧,把糖罐递到他跟前。

    这样一来,闻潭几乎被他环抱在怀中。

    闻潭专心烧菜,毫无所觉,舀了两勺糖放入汤中提鲜。

    “小火慢炖四十分钟之后,应该就可以吃啦。”

    闻潭擦净手,转过身,猝不及防,差点和沈天遇脸贴脸。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沈天遇眨了下眼睛:“饿了。”

    闻潭:“不是才吃过午饭。”

    沈天遇:“又饿了。”

    闻潭:“那……你吃点饼干垫一下?年夜饭起码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做完,不说腌笃鲜,其他的菜也要一会儿呢……”

    沈天遇嘴角垮了垮,以示不满。

    闻潭很少见到他这么明显表露情绪的样子,觉得这样的沈天遇很可爱,逗他:“撅个嘴我看看?”

    沈天遇:“不会。”

    闻潭:“一向聪明绝顶的沈总,撅个嘴都不会呀?”

    沈天遇:“没做过,你示范一下。”

    闻潭笑吟吟的,嘴巴向前翘起来:“没想到我也有给你当老师的时候……你这种从小冷冰冰的性格,是不是从来没对人撒过娇?”

    话没说完,猝不及防的,沈天遇倾身上前,嘴巴在他翘起的唇上一碰。

    “学到了,”沈天遇闷声道,“谢谢老师。”

    闻潭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立马把他赶出去了,防止他再干扰自己烧菜。

    六点的时候,闻潭紧赶慢赶,做出了四菜一汤。

    清炒虾仁,蒜蓉油麦菜,清炖番茄牛腩,腌笃鲜。

    还有一道,他私心做的辣子鸡。

    辣子鸡一端上桌,辛辣味四溢,沈天遇难以抑制地皱起了眉。

    闻潭没想到他连闻到辣味都接受不了,连忙把辣子鸡的盘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味儿这么大……”

    沈天遇:“你是把一整包花椒都加进去了?”

    闻潭弱弱道:“这样香嘛……”

    “算了,”沈天遇忍着厌烦道,“吃吧。”

    闻潭讨好地把其他几个清淡的菜往他那边推,自己默默坐在另一边,小口小口吃着辣子鸡。

    吃着吃着,脸色红润,鼻涕眼泪齐下。

    怕影响沈天遇吃饭,跑到阳台上去喝冰水擤鼻涕,擤完了再接着跑回来吃。

    一顿饭的工夫,下了四五次桌子,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擤鼻涕声音。

    沈天遇彻底没了胃口。

    闻潭第六次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天遇放下筷子。

    他张嘴哈着热辣气:“你,你不吃啦?”

    沈天遇:“吃饱了,你吃吧。”

    闻潭心想,大概自己的手艺还是和保姆阿姨差距太大,沈天遇吃不惯。

    他怕沈天遇没吃饱,又连忙去厨房给他削了一盘水果,插好牙签,端到茶几上。

    闻潭做得自然,沈天遇接受得也很自然。

    有些事情似乎是生下来就注定的。

    有的人习惯照顾别人,有的人习惯被人伺候。

    沈天遇洗了手,优雅地坐在茶几旁,开始享用闻潭削好的水果。

    闻潭回到饭桌上,加快速度吃自己的晚饭。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不够好——沈天遇显然,并不喜欢他做的菜。

    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并不多,脾气好算一个,会做饭算一个,其他全部被沈天遇爆杀。

    虽然恋爱双方并不是竞争的关系,但爱情也是博弈游戏。

    恋爱中的人,总还是希望自己多一些优点,能够让对方喜欢。

    不然总会患得患失,担心对方的爱意减退。

    闻潭吃完晚饭,开始收拾碗筷。

    沈天遇忽然对他道:“辣子鸡那个盘子,扔了吧。”

    闻潭愣了一下:“盘子都是新的,上个月刚到的。”

    沈天遇虽然不做饭,但对于生活用具都有很高的品质要求。碗碟三个月换一次,锅盆半年换一次,看到喜欢的新鲜式样也会立刻买回来,不管家里的锅碗瓢盆是不是已经积攒了一大堆。

    这一批盘子是上个月刚买的,沈天遇的德国朋友送的新年礼物,还都很新呢。

    沈天遇:“有味道。”

    闻潭傻傻地解释:“不会有味道的,我等下用洗洁精……”

    沈天遇蹙着眉。

    闻潭反应过来。

    沈天遇这是嫌弃盘子装过辣子鸡,不想要了。

    虽然知道沈天遇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讨厌辣味,闻潭还是有些莫名难过起来。

    片刻后,他小声道:“知道了,我等下就扔掉。”

    他转过头去收拾碗筷,瘦削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

    背微微弓着,垂着头,显出几分卑微和沮丧。

    沈天遇知道他在难过。

    但这两天哄闻潭的次数太多了,他有点乏了。

    他原本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这些天在兴头上,才难得地体贴了一阵子。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骨子里的那点高傲淡漠就又冒了上来。

    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两个人兴致都不太高。

    沈天遇一向对这种电视节目不感兴趣。

    闻潭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跟着相声小品后面哈哈大笑。

    但掩饰得不大好,沮丧的心情透过眉梢眼角跑出来,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倒霉小熊。

    时间接近十点半,闻潭昏昏欲睡。

    但老家有守岁的习俗,要坚持到十二点才能去睡觉。

    闻潭就硬撑着,手腕支着下巴,头靠在沙发上打瞌睡。

    忽然窗外一阵巨响,闻潭猛然惊醒,差点摔下沙发。

    看着天空中璀璨光明的烟花,反应过来,是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看到沈天遇看着自己,闻潭讪讪地笑了一下:“吓了一跳……”

    沈天遇往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

    闻潭是很怕放鞭炮的。

    鞭炮一炸,他心脏就会狂跳。

    每年过年的时候,邻居家放炮,他都要用中指紧紧堵住耳朵眼儿,躲在房间角落里,等放炮结束才拿开手。

    妹妹因此经常笑他“老鼠胆子老鼠命”。

    父亲也看不上他这点,觉得太小家子气了,一点男人的胆识都没有。

    闻潭不想在沈天遇面前表现得小家子气。

    他若无其事地,也拿起一颗车厘子,往嘴里塞——

    一声巨响炸开。

    闻潭抖了一下。

    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一声巨响。

    闻潭手里的车厘子掉了,滚落到地毯上。

    闻潭去捡地上的车厘子。

    第三声巨响猝不及防到来,这一次比前两次来得更响、更猛烈。

    闻潭终于忍不住,车厘子也不捡了,想要逃回房间里去。

    刚要坐起身,耳旁蓦地一热。

    沈天遇半蹲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捂住了他的耳朵。

    闻潭看着对面的男人,忽然感觉自己失聪了。

    耳旁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沈天遇漆黑的瞳仁,微微抿起的嘴唇。

    窗外,又一支烟花升起。

    短暂静默。

    三秒后,一支连一片,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

    万千烟火繁花,和他的心跳一起,倏然绽放——

    我们小潭,被拿捏得死死的

    第15章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

    这是闻潭过的最安逸平静的一个年。

    不用看父母的脸色,不用走亲戚,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寒假作业。

    沈天遇也难得清闲了几天。

    他虽然不缺钱,但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平日里只要有空就是在工作,周末和节假日也不休息。

    闻潭有些好奇,不知道沈天遇家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爸妈,为什么好像没有亲戚。

    但沈天遇看起来并不愿意提及这些事,闻潭没有问出口。

    沈天遇闲情逸致一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宣纸和笔墨来。

    闻潭从前不知道,他竟是会书法的。

    精致的白玉雕赑屃砚台,米黄色的洒金宣纸铺在书桌上,纸张边缘压着紫黑色的小叶紫檀龙凤镇纸,镇纸表面如同犀牛角般细腻光润。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闻潭险些晃了眼。

    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天遇之前竟然就随手丢在仓库里。

    沈天遇写字的时候,闻潭凑在旁边看。

    他练的是行草,字的风格和书写者一脉相承,骄然惊绝。

    笔酣墨饱,游云惊龙,写了《兰亭序》,又写《秋声赋》,然后是《松风阁诗帖》。

    闻潭在旁边看得又佩服又羡慕。

    他从小就没上过什么才艺培训班,沿海小城的消息比大城市要滞后一些,但是小学的时候周围就有不少同学在学钢琴学街舞了,条件差一些的也会报硬笔书法之类的培训班。

    沈天遇这样的行云流水,显然是从小培养的成果。

    沈天遇写书法的样子也好看。

    握着笔杆,倾身向前,微微躬身,面容沉静,自有一股文人雅士的风流。

    沈天遇注意到闻潭的眼神,微笑道:“试试?”

    闻潭连忙摆手:“我不会的,我看你写就好。”

    沈天遇直接左臂一勾,把他揽入怀中。

    闻潭身后就是沈天遇宽厚的胸膛,心跳声隆隆作响。

    沈天遇铺了一张新纸,把笔杆塞入他的手心,握着他的手。

    一笔一划,写下一行字。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闻潭似懂非懂:“什么意思,是说去江南游玩吗?”

    “晏几道的词,”沈天遇顿了顿,道,“我曾经去过春安县。”

    闻潭有些惊讶。

    春安县就是他的老家,一座沿海的江南小城。

    闻潭傻傻问道:“来找我小叔叔玩的吗。”

    春安县并不出名,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一般外省人并不会到这里来。

    沈天遇却道:“工作之余,偶然路过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神思游离,似乎在回忆往事。

    闻潭没在意,只以为他是随手写的,兴致勃勃道:“那下次,你跟我一起回家玩,我给你当导游吧!我老家虽然没什么名胜古迹,但是风景很好看哦,东西也很好吃。”

    沈天遇回神,笑了笑:“好。”

    ——

    整个正月期间,闻潭都和沈天遇厮混在一起,除了头几天写毛笔字,没几天是好好穿着衣服的。

    寒假结束的时候,两人才稍稍从胡闹中脱离出来。

    闻潭开学了,沈天遇恢复了工作狂的生活,保姆阿姨们也回来上班了。

    刚开学的功课并不重,闻潭的同学们时常结伴去爬山或者唱歌,尽情享受大学生活。

    闻潭性格内向,人缘也不大好,在学校里基本独来独往。

    他倒不觉得寂寞,每天早上还勤勤恳恳起早给沈天遇做吃的。

    其实沈天遇不缺吃的,也没有要求过闻潭做这些。他想吃任何东西,保姆都能以最快速度完美烹饪出来。

    但闻潭总觉得他工作辛苦,就想力所能及地为他做些事,让他开心一点。

    有什么比吃香甜可口的点心更令人开心的呢。

    闻潭就每天早上起来给沈天遇做甜点。

    今天做戚风蛋糕,明天做豆沙糯米卷,后天做香草冰淇淋泡芙,大后天做玫瑰鲜花饼。

    闻潭在做美食这方面,似乎确实是有些天赋的。

    做出来的甜点又漂亮又精致,味道也纯正。装在小巧雅致的食盒里,都可以直接拿到古装电视剧里去当道具。

    保姆阿姨啧啧称奇,说自己当年做学徒的时候都没这么手巧。

    每天沈天遇出发前,闻潭就把食盒塞到他手心里,心里头甜丝丝的,叮嘱他白天记得吃。

    沈天遇敷衍两句,随手把食盒放在车后座。

    好几次忘了吃,原封不动地带回来。闻潭就有些伤心的样子,一个劲问他,是不是不喜欢。

    沈天遇被问得烦了,只好每天把食盒拎到公司里去。想起来就分给下属,想不起来就下班前倒进垃圾桶,省得回家之后被追问。

    这天,闻潭又做了香香甜甜的奶油水果塔,每个根据水果形状做了不同的造型,摆了满满一盒。

    沈天遇拎到办公室,随手放在茶几上。

    萧万枫和乔越来找他谈事,年前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浩川的老总似乎在向国外转移财产,据说他老婆在澳大利亚卷进了私募造假案件,女儿也突然出国留学了,项目推进却急得很,可能是想卷一笔跑路。

    沈天遇喝了口浓茶:“再仔细查查。”

    云南的普洱生茶,涩口,回味却浓,他就好这口。

    又聊了半个钟头。

    萧万枫坐到沙发上喝茶,看到茶几上的食盒,大喇喇掀开一看:“哟,沈总什么时候爱吃这些小孩儿点心了?”

    沈天遇眼皮都没抬:“闻潭做的。”

    萧万枫呛住了:“闻、闻潭?他还会做点心呐?”

    仔细看了看那点心的样子,有些惊异:“这点心做起来挺费工夫吧?每个里面都是水果切小块,还洒了坚果碎。”

    沈天遇没注意过这些细节,每次拎上来他都是随便往茶几上一放,也没仔细看过:“是么。”

    萧万枫:“难怪我刚才进来,听到你们员工在聊,说最近每天都有新鲜点心吃……该不会都是闻潭做的吧?闻潭亲手给你做的,你就随便赏给底下人吃?”

    这话听着,不大对头。

    沈天遇瞥了他一眼。

    萧万枫立刻又笑嘻嘻的:“开玩笑嘛……我是觉着,人家小孩儿天天要上学,还起早给你做点心,挺有毅力的。”

    乔越不像萧万枫那么八面玲珑,直接问沈天遇:“你真跟闻潭在一起了?”

    沈天遇淡道:“我做事,什么时候要向乔公子报备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越拧着眉头,“你拿他当闻溪晨的替代品,现在是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闻溪晨知道你把他侄子掰弯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沈天遇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虽然我觉得,以闻潭那长相条件,哪怕当你的小情人也是不够格的。但一码归一码,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闻溪晨性格有多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乔越叹气,“你当初能忍着不和他告白,现在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你说怕此生不复相见,所以宁可一辈子站在朋友的位置,不越界、不告白。可你把他侄子搞上床,难道就能相安无事了?”

    “哪怕他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以他对这侄子的爱护,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

    沈天遇盯着茶水上的浮沫,没说话。

    “别再执迷不悟了,”乔越劝他,“你不就是觉得闻潭侧脸像闻溪晨么,我马上从公司训练生里挑几个长得更像的,随你选,还个个都知情识趣,腿长腰细,不比那黑不溜秋的小鸡仔好多了?”

    萧万枫不太明显地白了乔越一眼。

    他对乔越的话很有些意见,但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劝沈天遇分手。

    于是萧万枫也拐着弯劝:“以闻潭现在上头的劲,保不准哪天就告诉他小叔叔了。到时候要怎么向闻溪晨解释,你想过没有。”

    两人一言一语地劝着,颇有点唱双簧的意思。

    沈天遇面色冷淡:“滚出去。”

    乔越:“?”

    萧万枫:“。”

    乔越一脸忿忿,萧万枫一脸的“果然如此”。

    沈天遇没再说话,但两人都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沈天遇有火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这是十年的经验之谈。

    第16章 沈总吃醋

    =========================

    接到沈天遇电话的时候,闻潭刚刚下课。

    沈天遇:“放学没?”

    闻潭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抱着怀里的课本和笔袋:“还有一节课……怎么了吗?”

    他以为沈天遇是有什么事找他。

    沈天遇工作繁忙,一般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

    但沈天遇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找他。

    闲聊了两句,就说自己有工作要忙,要挂了。

    “等等,”闻潭有些舍不得,扒脑壳找了句话来说,“那个,那个,我今天给你做的奶油水果塔记得快点吃哦,时间长了要坏的。”

    沈天遇:“好。”

    闻潭:“你工作辛苦,要注意休息哦。”

    沈天遇:“好。”

    闻潭小声道:“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才听到沈天遇的“嗯”。

    他的声音淡淡的,其实不太像是在和恋人调情。

    但他平素性格就是冷静淡漠的,闻潭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闻潭雀跃着,红着脸道:“我也是。”

    下一节课的上课地点在另一栋教学楼,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走廊。

    闻潭走到拐角,看到有个女生背靠着墙壁,手里抓着书,神情有些紧张。

    看到有人来了,女生故作轻松地别过头。

    闻潭走过去,想了想,又折回来:“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女生脸一下子涨红了。

    嘴巴张了张,似乎说不出口。

    闻潭耐心道:“或者,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喊安保。”

    女生犹豫片刻,小声告诉他,自己突然来月事,裤子脏了。

    偏偏没带卫生巾,手机也没电了,没办法联系到朋友。

    怕被人看到裤子上的血迹,只好贴着墙边站着,等待着有认识的人经过。

    闻潭听完,麻利把外套脱下,让她系在腰上。

    女生感激极了:“谢谢你,我叫许云静,是外语学院的。”

    闻潭:“我叫闻潭,中文系大一。”

    许云静让他留下了联系方式。

    三天后,许云静约他在校内咖啡馆见面,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外套递给他,还请他吃了一顿午饭。

    许云静很热情,穿着鹅黄色薄毛衣和米色方格半身裙,青春洋溢的。

    闻潭也挺开心。

    一方面是助人为乐的满足感,另一方面,许云静算是他入学以来交的第一个朋友。

    吃完饭,许云静主动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闻潭抱歉地说:“我不在学校住,而且我这会就要回家了,朋友在校门口等我。”

    沈天遇今天下班早,说会来接他。

    “这样啊……”许云静有些可惜,道,“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正好我要去坐地铁。”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校门口走。

    走到校门口附近,许云静忽然从小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心,红着脸跑了。

    闻潭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信封,有点懵。

    手机响了。

    闻潭接起来,是沈天遇的声音:“怎么傻站着。”

    闻潭向左前方看去,看到校门外停着的香槟色Vanquish。

    车窗摇了三分之一下来,隐约看到沈天遇的侧脸。

    闻潭飞快跑过去,上了车,信封还捏在手心。

    沈天遇双手交叠,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闻潭看他没有打算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坐了一会儿,把信封打开了。

    信封里掉出了一个小小的植物标本。

    闻潭好奇地端详那标本。

    透明的塑封袋里,两朵白色的蔷薇干花,蕊心是嫩黄色的,做得很精细。

    信纸上写了两行小小的字。

    “承载着美好花语的白色蔷薇,希望闻同学喜欢。”

    “我亲手做的,要好好保存哦!!!”

    许云静的字很端庄秀气,是高考作文可以拿满书面分的那种漂亮字体。

    闻潭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礼物,颇为惊喜,托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嘴角微微抿起来。

    沈天遇忽然道:“刚才那个女生送的?”

    闻潭转过头。

    沈天遇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闻潭高兴地给他看标本:“你刚才看到啦?她叫许云静,是外院的同学。我上次偶然帮了她一个忙,她为了谢谢我,今天中午特地请我吃饭,临走前还送了我这个蔷薇花标本。”

    沈天遇的目光移到标本上。

    保存完好的蔷薇花标本,花瓣也没有缺损,的确是很漂亮。

    闻潭自己虽然习惯了独处,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总还是有些耻于自己的孤僻和不合群。

    今天居然收到了朋友的礼物,这让他也骄傲万分。

    因此他格外卖力地把标本展示给沈天遇看,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朋友的。

    沈天遇:“你这朋友,挺大方。”

    闻潭:“她本来还约我今天晚上看电影呢,但是我说,我晚上要回家,只好婉拒啦。”

    沈天遇抬起眼睛:“听你这意思,好像还挺遗憾的。”

    闻潭:“毕竟是异性嘛,如果人多一点倒没事,只有我们俩的话,感觉不太好。”

    沈天遇:“哪里不好?”

    闻潭以为他不懂,跟他解释:“如果被同学看见,可能会误会我们在约会之类的……”

    沈天遇笑了一声:“你以为她不是想跟你约会?”

    车内的气氛骤然僵住了。

    闻潭终于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对劲,有些愣住:“什、什么叫,她想跟我约会……”

    他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在手机上查白色蔷薇的花语。

    ——白色蔷薇,象征纯洁的爱情,适合送给初恋或青春时期的爱人。

    闻潭彻底傻眼了。

    原本只是随手帮了同学一个小忙,以为对方只是出于感谢送了他一个小礼物,谁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个意思。

    现在想来,许云静其实表现得很明显。

    请吃饭也就算了,约看电影显然并不是普通异性同学间会有的举动。

    闻潭从来没有被女孩子告白过,所以从一开始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结结巴巴向沈天遇解释:“我,我不知道……”

    沈天遇似乎并不想听他解释。

    他冷着脸,戴上了蓝牙耳机,不再看他一眼。

    冷战持续了一周多。

    闻潭自知做错了事,在家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说话。

    一有机会就殷勤地给沈天遇做这做那,想要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沈天遇的气显然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连续几天深夜才回家,也不和他一起吃晚饭了。

    闻潭心下着急,可沈天遇不搭理他,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便每天还是把饭菜仔仔细细封起来,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沈天遇回家。

    等到十点多,犯了困,也还是坚持地等。

    头一点点地向下打瞌睡,直到整个人都困得趴到了沙发上,缩成一只小虾米。

    沈天遇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小的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侧脸在灯光下映出半层阴影。

    沈天遇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头。

    他心想,喂了他这么久,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怎么还是这样瘦。

    然后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板起脸来。

    身上带了些淡淡的酒气,目光却清明。他喝得不多。

    今晚被乔越拉去喝酒,结果是骗他去“选妃”。

    乔越从经纪公司挑了十来个盘靓条顺的小男孩,个个都有和闻溪晨酷似的干净侧脸和明亮眼睛。

    乔越大手一挥说随他挑,喜欢哪个直接带回家。

    沈天遇说滚犊子,你他妈不怕梅毒我还怕呢。

    乔越拍胸脯保证说绝对都是国家免检产品,健康安全,童叟无欺。

    使了个眼色:“没看见沈总心情不好么,还不快好好伺候着,谁把沈总伺候高兴了,下个月给他开上星男主剧!”

    小男孩们笑靥如花,纷纷争抢着上来倒酒夹菜。

    沈天遇心情确实不好。

    那天许云静送信封给闻潭的时候,他在车里是目睹了全程的。

    他当然知道闻潭没那个胆子出轨,也知道他当时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让他烦躁的是,看到那女生和闻潭交谈甚欢的时候,他的心内突然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像一根针突然扎进了肉里,扎得他刺痛又心烦意乱。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一直只是把闻潭当成聊作慰藉的替代品而已。

    人怎么会为一个赝品动感情呢?

    闻潭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他这么在意。

    沈天遇看着周围男孩的笑脸,只觉得无聊和厌烦。

    喝了最后一口酒,起身走了。

    乔越在后面追他:“你到底看上哪个了,告诉我啊,我给你送家去!”

    “送你大爷,”沈天遇头也没回,“再搞七搞八的我他妈直接打朝阳区公安电话报警抓你。”

    沈天遇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一推开门,看到客厅里一片寂静,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闻潭姿势别扭地蜷缩在沙发上,细碎的黑发散落在额前,睡得昏沉。

    显然是一直在沙发上等他,困得睡着了。

    不知怎么的,沈天遇原本浮躁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仿佛湍急的河流忽然在某一瞬汇入大海。

    云开雾散,风平浪静。

    闻潭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你回来啦,有没有吃晚饭……”

    他挣扎着,想下来给他热饭。

    “别动,”沈天遇道,“我吃过了,你睡你的。”

    他诧异于自己声音的轻柔和温和。

    大概是醉了,他心想,酒精这样麻痹人神经的东西,实在是最会蛊惑人了——

    老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婆好可爱好软,想贴贴亲亲(づ ̄3 ̄)づ╭❤~

    第17章 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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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云静没想到自己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送出白色蔷薇之后,她焦急地等了几天,然而闻潭那边毫无音讯。

    身为女孩子,她总还是脸皮薄的。

    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又去约闻潭看电影。

    这次闻潭拒绝得很直接:“对不起啊,我周末要和对象去看的。”

    许云静没想到他竟然是有对象的,明明在学校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子并肩走在一起过。

    许云静有些挫败,她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化淡妆上街,偶尔也是会被要微信的。

    她找闺蜜谈心,闺蜜听到“闻潭”的名字,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中文系那个闻潭?他是gay啊!你不知道吗。”

    许云静吃惊:“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是gay。”

    闺蜜:“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啊,他被某个大集团的老总包养,豪车经常到校门口来接送。他小县城来的,家庭条件挺一般的,但是时不时会看到他穿名牌衣服和球鞋,光凭家里条件怎么可能买得起?”

    许云静心内五味杂陈。

    她觉得闻潭不是那种人。目前的接触来看,闻潭明明是一个很单纯、很热心的男孩子。

    许云静小声辩解:“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你别傻了,”闺蜜劝道,“现在的男孩子都可会骗人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趁着还没陷进去,赶紧死心吧。”

    ——

    自从闻潭委婉告诉许云静“我有对象”之后,许云静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这是他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失去了。

    闻潭有点难过,但为了让男朋友有安全感,这是必要的避嫌。

    与此同时,校内论坛上悄悄流传起了一张照片。

    一辆五六百万的豪车停在校门口,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孩抬脚上车,与车内的男人十指相扣。

    车内的男人看不到脸,西装革履,身形明显是个成熟男性,气度不凡。

    短短一天,帖子里就盖了三四百楼。

    知情人热烈讨论相关情况,整个京安市内,五六百万的豪车都很少见,对应车牌号很容易打听出车主是谁。

    很快真相就出来了,车子隶属于天茂集团的老总沈天遇。

    关于闻潭和沈天遇的关系,论坛里众说纷纭,有说是包养关系,有说是亲戚关系,还有说是私生子的。

    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闻潭显然和沈天遇关系匪浅。

    大部分人是吃瓜的心态。

    也有的心思活络的,就开始思索谋划了。

    ——

    不知道为什么,闻潭最近的交友运不错。

    在教室上课,和他打招呼的同学们明显多了起来。

    去小剧场看学生社团的免费话剧,互动环节,主演的学长主动cue到他,问他的观看体验,还送他纪念票根。

    去食堂吃个饭,旁边坐着的陌生同学也会大方地和他分享自己的菜,说不小心点多了,倒了浪费,不如一起吃。

    闻潭受宠若惊。

    他不善言辞,也不认识那些人,但心软脸皮薄,面对笑脸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稀里糊涂交了一堆朋友。

    有男有女,有本院的有外院的,大部分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这些人一有空就会喊上他,去KTV之类的地方玩,一来二去混熟了。

    闻潭从最初的局促,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们亲昵地叫闻潭“小葫芦”,因为他寡言少语,老实木讷,像个小闷葫芦一样。

    闻潭有些害羞,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之前许云静的事,他一直觉得抱歉,也有些埋怨自己,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够好才会这样。

    如果从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就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了吧。

    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性格太古怪了,才会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现在忽然有了一群亲密无间的朋友,每周末都排得满满的和朋友出去玩。

    这让他信心倍增。

    闻潭突然交了一堆朋友的事,当然也和沈天遇说了。

    当时是晚上,沈天遇临时有个线上会议,助理邱寒也到家里来协同工作,整理材料,做会议纪要。

    会议开完了,沈天遇和邱寒在客厅休息。

    闻潭端来果盘和茶点,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大学里好玩的事。

    复述朋友讲的笑话时,笑得前仰后合。

    “你都不知道……哈哈哈……特别好笑,我每次想起来,肚子都笑疼了……我同学说,白素贞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面,许仙去找法海,拍门唱,小秃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邱寒公式化地笑了笑。

    沈天遇喝了口茶水:“你最近朋友挺多。”

    闻潭:“我朋友都说,我平时太低调太内向了,跟我聊天才发现我很健谈,建议我多多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呢。”

    他脸上有了些“眉飞色舞”,这样外放的情绪在他身上是很少见的,代表他真的很开心。

    沈天遇:“难怪最近周末都没空陪我吃饭了。”

    闻潭拉拉他的手:“生气啦?”

    沈天遇开完会,微微有些疲倦,靠坐在沙发上。

    抬眼看到柔声细气的闻潭,胸口有些热,顺手一勾,把他拉下来接吻。

    耳鬓厮磨,亲吮声暧昧如潮汐。

    闻潭没想到他会当着助理的面这样做,脸腾地红了。

    一时羞恼,使劲儿推开他,跑回房间去了。

    看到沈天遇把闻潭拉下来接吻,邱寒的脸色瞬间凝住了。

    等到老板把目光投来,他已经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恭顺地低下了头。

    他掩藏得很好。

    把那一瞬间,所有的嫉妒、不满、不甘,统统隐藏在“专业助理”的面孔之下。

    沈天遇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自然地谈起工作上的事,给邱寒交代明天的谈判任务。

    邱寒却难得地走神了。

    “你也累了,”沈天遇收了话头,“回去歇着吧。”

    邱寒合上笔记本,犹豫片刻,小声道:“刚才,闻先生说,最近突然很多人和他交朋友……”

    沈天遇看着茶杯底旋转的茶梗,“嗯”了一声。

    邱寒:“最近坊间有些传言,闻先生的学校里似乎也传开了,您之前去校门口接他,被拍到照片了。”

    沈天遇笑了一声:“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八卦的?”

    邱寒:“要不要找人把帖子删了……”

    沈天遇:“删了一个,还能删第二个?随他去。”

    邱寒:“万一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

    沈天遇把目光移到他脸上:“说你想说的。”

    邱寒小心翼翼:“以后有接送,让司机开公司的公车去就好了,您的车显眼,难免惹人围观和嚼舌根。”

    “还有闻先生说突然很多人和他交朋友,态度都特别殷勤。明显是那些大学生打听到了他和您的关系,故意和他套近乎,其实是冲着天茂来的。”

    S大虽然是985,但只是末流那一批。

    而天茂集团每年招人,是非顶尖TOP5院校不招的。

    这些人还大都是大三大四的,存了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如果能借着闻潭的关系,进入天茂就职,无异于原地飞升。

    就算入职不了,能讨到个实习机会也是好的。

    沈天遇:“说完了?”

    邱寒心下一紧,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沈天遇道:“回去吧。”

    邱寒咬了咬下嘴唇:“那闻先生的事……”

    “干你该干的事,”沈天遇把残余的冷茶水倒进垃圾桶,淡道,“不该你管的,把嘴闭上。”——

    不好意思来晚啦,大家晚安~

    第18章 “不方便。”

    =

    闻潭有些发愁。

    这几天好几个朋友找到他,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问他有没有什么实习的门路。

    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工作难找,学校的就业率一年比一年滑坡。

    闻潭当然是有的。

    问的人也都知道他有。

    之前闲聊时,他无意中提起过,因为交通不便,自己寒假时没回老家,在京安市实习过一阵子。

    朋友们大都是外地人,京安市房价奇高无比,一间厕所那么大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可能都要四五千,如果没办法马上找到工作,他们很可能一毕业就要回老家了。

    而且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曾经帮过闻潭的忙。

    漏抄的笔记,买饭时忘带的饭卡,上课时水笔突然没墨……

    每次他遇到麻烦,朋友们总会很热心地帮他解决。

    看着朋友们焦虑不安的神情,闻潭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犹豫再三,小声道:“我回去帮你们打听打听……我,我有认识一点,天茂集团的人。”

    朋友们喜笑颜开。

    “没想到小闻居然认识天茂的人!”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我就知道我们小葫芦这么热心,肯定朋友遍天下。”

    “要是能成,我拿出一个月的工资来请你吃饭!”

    闻潭被吹捧得晕晕乎乎。

    他心想,只是问一下有没有对外招聘的岗位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之前寒假的时候,沈天遇说要给他安排岗位,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沈天遇说,实习生没经验很正常,没经验才需要多攒经历。

    闻潭觉得,朋友们成绩和能力都很好,也很上进,如果能成,也是好事一件。

    下午沈天遇来接他,在车上和邱寒谈事。

    闻潭本来想跟他说实习的事,见状忍住了,悄悄戴起了耳机听歌,怕打扰他们工作。

    沈天遇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给邱寒交代任务。

    他看出来闻潭有事想说。

    至于是什么事,八成就是他那群同学找工作的事。

    沈天遇不大在意,横竖天茂每年都会招一批实习生干杂事,触及不到核心利益,找谁其实都无所谓。

    闻潭开口的话,给了就是了。

    对于不触及底线的事,他一向都无所谓。

    到了家,沈天遇和邱寒还在谈事,闻潭忽然接到了闻溪晨的电话。

    闻溪晨前一阵子忙项目,有好长时间没联系他了。

    闻潭高高兴兴把电话接起来:“小叔叔!”

    身后的沈天遇身形一顿,抬起眼睛。

    闻潭怕影响他们谈工作,跑到自己卧室里去接电话,把房门关了起来。

    邱寒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老板心不在焉的模样,低下头,继续念上季度销售数据。

    大约十几分钟后,闻潭出来了。

    沈天遇抬了下手。

    邱寒默契地闭上了嘴。

    沈天遇问闻潭:“怎么了?”

    闻潭:“你们聊完工作啦?”

    邱寒不语。

    沈天遇笑笑:“本来就是些不要紧的琐事……你小叔叔找你了?”

    闻潭见状,便兴高采烈讲给他听:“你肯定想不到——小叔叔要订婚了!”

    沈天遇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僵住了。

    闻潭毫无所觉,眼睛都笑得弯起来:“小叔叔刚刚跟我说,他和女朋友其实谈恋爱有两年多了,之前觉得双方还不成熟,就没见家长,家里也不知道。上个月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和女朋友商量了一下,打算国庆节双方家长见面,谈订婚的事。”

    “他和女朋友是在法国出差时认识的,女朋友是个华裔钢琴演奏家,在巴黎开过演奏会的,特别特别优秀。”

    “小叔叔还给我发照片了,”闻潭把照片点开放大,给沈天遇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很登对!”

    沈天遇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照片上的男女。

    女人笑容温婉,染着栗色长卷发,黑色风衣上围着一条米色格纹羊绒围巾,怀中抱着一本白色封皮的《NOTES SUR CHOPIN》。

    而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笑容和十年前一样清澈阳光。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

    闻潭是打心眼里替小叔叔高兴。

    小叔叔从小优秀,但是也特别懂事,学习搞研究都特别刻苦努力,快三十了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

    家里催,小叔叔总说,自己还没干出什么事业,哪有女孩子愿意嫁呢。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未婚妻都定下了。

    “小叔叔还说,等结婚的时候要请你们大学同学一起去,还要请导师呢。”

    “婚礼在哪办好像还没决定,到时候你一定要抽出空来哦。”

    闻潭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叔叔和未婚妻的事。

    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凝住了。

    “对了,我同学最近在找实习,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给他们一个面试的机会……”

    闻潭说到兴头上,想起同学们拜托自己的事,连忙说了。

    “他们都很优秀的,口才能力都很好……”

    闻潭没说完,忽然感觉,身后好像太安静了。

    他转过头,发现沈天遇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面色阴郁。

    邱寒不断瞟着老板,神色紧张。

    闻潭懵住了,停下话头:“怎、怎么了吗。”

    ……

    房间里足足沉默了几分钟之久。

    片刻后,沈天遇开口道:“没什么。”

    他说是这么说,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闻潭不安地抓着衣角:“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依旧是没人说话。

    闻潭慌乱起来。

    他不知道沈天遇为什么突然情绪这么低沉,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他刚才,只是说了小叔叔的喜讯,问了一下实习的事情而已……

    沈天遇肯定不会因为小叔叔要订婚了就生气。

    那,是因为……实习?

    沈天遇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闻潭看他要往楼上走,连忙拉住他的手:“那个,那个……”

    沈天遇侧了下脸,脸上有让闻潭感到害怕的冰冷和漠然。

    沈天遇:“有事?”

    闻潭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接收我的同学到天茂实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下意识地想要缓和气氛,让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他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当然我也知道,天茂这么厉害的公司,招人肯定特别严苛,网上都说进天茂工作比考研还难,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沈天遇:“不方便。”

    毫不留情地抽出手,上楼了。

    闻潭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

    邱寒在门口穿鞋,似乎是准备走了。

    闻潭眼圈红了,小声地问他:“我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邱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走了——

    可怜小潭,被迁怒了o(╥﹏╥)o

    第19章 深蓝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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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潭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阿姨看到吃了一惊,连忙去冰箱里取了冰块,包了帕子给他冰敷。

    “怎么搞成这样子,肿得像核桃一样。”

    闻潭勉强笑笑:“昨晚眼睛不舒服,可能最近看手机看多了,干眼症犯了。”

    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

    碎花小碗里盛着热腾腾的鱼片粥,旁边小碟子里是新鲜爽脆的腌青笋和虾仁菜脯。

    闻潭问阿姨:“沈哥呢?”

    “一早就上班去了!”

    闻潭的心迅速低落,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吃早饭。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没滋没味。

    吃完去学校,一进教室,就被同学团团围住了。

    他们期待地问他,工作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闻潭看着朋友们热切的神情,张了张嘴,愧疚地说,可能不太行。

    “怎么会不行呢,”有人急了,“你天天上天茂老总的车,怎么会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闻潭吃惊地看着他。

    那人反应过来自己嘴快,闭上嘴走开了。

    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虽说,人际交往中,过于明显地表露自己的目的是大忌。

    但闻潭对于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牵线工作,如果这点忙都不愿意帮,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舔下去了。

    周围的人敷衍两句,都四散走开了。

    闻潭有些茫然。

    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会人缘突然变好。

    上课的时候,闻潭心不在焉。

    他低着头给沈天遇发微信。

    “哥,今天忙吗?”

    “今天早上你走得好早,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做甜点。晚上回家我做点心给你吃好不好,你想吃酸奶蛋糕还是枣泥酥?”

    “或者,别的想吃的也可以,我给你做。”

    闻潭脸皮薄,即便已经是在交往了,也不好意思叫太肉麻甜腻的称呼。

    他看朋友们称呼恋人,都是宝贝,宝宝之类的。

    他叫不出口,最亲昵的称呼也不过是把“沈”字去掉,变成一个暗含缱绻的“哥”。

    一直到下课,沈天遇也没有回微信。

    下午,闻潭上完课回家。

    家里只有阿姨在忙活晚饭,沈天遇还没有回家。

    闻潭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第一个被拒接了。

    闻潭又打了一个。

    这次响了几十秒,沈天遇终于接了。

    沈天遇:“你倒是会挑,专门挑开会间隙的休息时间找我。”

    闻潭忍着眼泪,道:“我找自己的男朋友说话,不可以吗。”

    或许是他话里的委屈和伤心太过明显。

    沈天遇缓和了语气:“哭什么,又没不理你。”

    闻潭:“刚才第一个你没接。”

    沈天遇:“刚才下属在旁边。”

    闻潭:“白天给你发的消息也没回。”

    沈天遇有点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编了个理由:“今天忙,没工夫看手机。”

    闻潭吸了吸鼻子,道:

    “我知道我昨天做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今天去学校,我那些朋友,一听说我没办法帮他们安排工作,立马就冷淡了,话都不跟我说了。”

    “他们之前突然开始和我交朋友,应该是因为听说了我和天茂集团的人认识,所以故意来巴结我。”

    “昨天之前,我一直不知道。”

    “你早就猜到了他们别有用心,所以才生气的,对不对。”

    闻潭都主动把台阶送上来了,沈天遇随口“嗯”了一声。

    闻潭试探道:“那,你还生气吗。”

    沈天遇笑了笑:“怎么会。”

    这感觉就像养一条不灵光但忠诚听话的小狗,偶尔被惹生气了,小狗不明白错在哪,但还是咬着裤腿可怜巴巴求饶,好像也就生不起来气了。

    闻潭:“那……你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隔着手机,沈天遇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沈天遇声音轻了些:“我开完会就回去,大概六点多吧。”

    闻潭高兴起来:“那,我给你做甜点!”

    沈天遇说自己要继续开会了,挂了电话。

    闻潭放下手机,连忙跑到厨房去做甜点。

    他决定做最近蛋糕店时兴的覆盆子开心果蛋糕卷。

    阿姨在旁边夸他:“小潭长得帅,又会做点心,将来肯定讨个漂亮老婆。”

    保姆阿姨年纪大了,平时偶尔看到闻潭和沈天遇举止亲密,只以为是小年轻的打闹。

    闻潭哭笑不得:“谢谢您,这事儿还早呢。”

    阿姨捋了捋他两颊的头发:“你这头发有点长了哦,赶紧找个理发店剪一剪,不然邋里邋遢的。”

    闻潭想起来,自己的头发好像是有两个多月没剪了。

    他的头发长得慢,一般不是特别长的话,不太注意得到。

    沈天遇是很精致的。

    固定地每隔一段时间,会找专人全身打理一次,衣服也是找造型师设计搭配的,确保出现在大众面前时是整洁干净的精英模样。

    他是天茂的老总,也是一块人形活动招牌,对外形象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闻潭心想,或许自己太邋遢了,无形中也影响了两人的关系?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沈天遇这么注重细节的人,肯定早就对他的外形不满了,只是怕他伤心不好意思说而已。

    虽说长相是父母生的,他这辈子也没办法像沈天遇那么好看,但也该勤快一点,弄得干干净净,让恋人也能看得舒心。

    闻潭加快速度做好蛋糕,洗净手,跑去最近的一家理发店。

    TONY老师热情给他介绍套餐,说他这样的年轻男大学生,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桃心三七分。

    闻潭不懂什么叫桃心三七分。

    看了小哥拿来的介绍图,觉得确实还挺时髦的,不过好像太成熟了,像是韩剧男主会有的造型。

    闻潭想象了一下,觉得放在自己头上可能会有点滑稽。

    “还是算了,我剪最普通的,”他说,“剪短一点,干净整洁就好。”

    小哥见在他身上榨不出油水,兴致缺缺,剪头发的时候也颇为糊弄。

    剪完一看——头发倒是短了,但是两边鬓角推得太短,像个愣头青。

    闻潭有点生气。

    但他天生脸皮薄,不喜欢和人起冲突。

    看见小哥放下剪刀,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可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做学徒了。

    算了,他安慰自己,人家好歹也付出了劳动呢,虽然剪得是不太好看,等长一点再去找其他店修一修就好了。

    闻潭付了六十块钱,摸着自己的头发回家。

    刚剪完的头发,总是感觉怪怪的,像偷了一颗头安在自己脑袋上。

    闻潭被自己奇怪的想象逗乐了。

    快到家门口,看到沈天遇的车停进院子里了,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闻潭高兴地跑进去,拉开家门:“哥!”

    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闻潭没想到萧万枫和乔越也来了。

    三个人看到他,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面色变化最明显的是沈天遇。

    他盯着他的头发:“……谁让你剪的?”

    闻潭:“我,我自己……”

    他不太明白沈天遇的脸色为什么会有些阴沉,慌乱地道:“很难看吗?”

    萧万枫试图打圆场:“也没有啦,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发型,不太适应……”

    “很丑,”沈天遇面无表情,“你自己没有半点审美吗?”

    ——

    深夜,闻潭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肿着眼睛睡着了。

    几个小时前,沈天遇说他难看,多日来积攒的委屈爆发,他没忍住当场哭了。

    乔越说不想参与他人家事,离开了。

    萧万枫却是和沈天遇争吵起来。

    他们在阳台吵,隔着房门,闻潭隐约听见几个零星的词句。

    “你别太过分了”,“……趁早说清楚放人家自由,吊着算什么意思……”,“仗着小孩子喜欢你……”,“你不就是生气他换发型左脸就不像了吗?……”。

    闻潭听得模模糊糊,没太听得懂。

    不过他知道,萧万枫是在帮他说话。

    外人都能看到他有多伤心,沈天遇却不在意。

    意识到这一点,他哭得更伤心了。

    后来他听到一声巨响,萧万枫似乎是摔门离开了。

    沈天遇对萧万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和我男朋友的事,关你屁事。萧万枫,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的什么心思?”

    闻潭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惊醒,似乎有人在吻他的脸颊。

    准确地说,是吻他脸上的泪痕。

    “抱歉。”

    他听到有人低低地向他道歉。

    亲吻柔软而缠绵,带着让人安心的木质香。

    闻潭却难过极了,心脏上像有一把小刀,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

    “你真的很讨厌,”他抽泣着道,“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话。”

    男人却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堵住他的嘴,把万千思绪封锁在寂静的深蓝的夜。

    第20章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

    次日清晨,闻潭醒来,发现自己在沈天遇怀里,立刻挣扎起来。

    “别动,”沈天遇还没醒透,闭着眼睛从后面抱着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上,“……让我再抱会儿。”

    闻潭哭了一夜,没什么力气。

    头埋在被子里,不吭声。

    沈天遇的吻温柔地落在他的颈侧,然后是脸颊,鼻子,额头……

    “我明天开始要去国外出差,去一周,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闻潭的声音模糊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我要上课。”

    明显的抵触姿态。

    沈天遇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是细细地亲吻他。

    “我带你去看河道和铁塔。”

    “不要。”

    “我们去枫丹白露宫逛森林公园,你想的话,也可以在长椅上晒太阳,在黄昏下坐马车和游船。”

    “我要上课。”

    “大学的课,少上几天没关系。怕落下课,回来我帮你补。”

    “……”

    闻潭的反抗通通被按压在沈天遇缠绵的亲吻里。

    曾经闻潭很喜欢沈天遇的亲吻。

    沈天遇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干净清爽,清清淡淡的。

    他不常吻他的嘴唇,吻得最多的是左脸颊。

    “小潭,”他时常这样声音低哑地唤他,“你好漂亮。”

    闻潭总是因为这句话而羞赧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沈天遇却愿意吻着他的脸颊夸他“漂亮”,这难道就是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天遇的亲吻和从前一样温柔,闻潭却心里闷闷的,高兴不起来。

    沈天遇吻他头顶的头发:“在想什么,告诉我。”

    闻潭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沈天遇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闻潭憋了憋,还是没憋住,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然,你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么难过。”

    “在海岛的时候,你说让我把沈家当家,以后金湖小区A1栋别墅就是我的家……结果只是骗我的。”

    “你不高兴了,就可以随便地不理我,甩脸色,发脾气……”

    “哪个家会是这样的呢。”

    说到后来,闻潭低声抽泣起来。

    沈天遇用力把他抱进怀里,更深地吻他的额头。

    “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让你受委屈了。”

    “我那天是工作太累,把情绪带到你身上了。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恋爱,很多时候做得不好……多给我几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所以才想要带你一起去法国。”

    “你不去的话,我也怕我会心神不宁,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

    他低声地道:“就当是,我拜托你。”

    ……

    不管闻潭是什么反应,沈天遇最终还是强行把他抱上飞机了。

    闻潭不理他,他就用羊毛毯裹着,抱洋娃娃一般把他抱在怀里,时不时亲亲他的头发。

    “乖。”

    几万里的高空,逃也逃不掉,闻潭干脆闭上眼装睡。

    迄今为止仅有的两次航班,他好像都是在生病状态下被抱上飞机的。

    11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L市大区的塞纳-马恩省。

    沈天遇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去分公司开会。

    闻潭仍旧昏睡着,恹恹地包在毛毯里,露出一小半脑袋。

    害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孱弱的样子,挣扎起来。

    沈天遇安抚地抱紧他:“没事,没有人会看到。”

    黑色的劳斯莱斯曜影将人一路送到地下停车场,下车后沈天遇就把他抱着,脸埋在自己怀里,坐私人电梯通道上去。

    分公司经理Kevin在旁边看得惊异不已。

    沈天遇在业内一向是零绯闻,偶有传闻说他有剑桥毕业的世交未婚妻云云,这也很正常,圈子里的婚姻大抵如此,利益结合高过爱情。

    没想到沈天遇是喜欢男人的。

    Kevin不敢多看,低声报告说会议相关都准备好了。

    沈天遇点了下头,步履不停,把闻潭抱到自己的办公室。

    拉开门,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的休息隔间,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沈天遇把人塞进被子里,吩咐人送茶水点心过来。

    蹲下身,摸了摸闻潭的额头:“乖,好好休息,我开完会就来陪你。”

    闻潭闭着眼睛,不理他。

    皮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天遇走了。

    闻潭睁开眼睛。

    一墙之隔就是会议室。他依稀可以听到隔壁传来激烈的讨论声,翻找文件的声音,以及每次讨论告一段落,沈天遇沉稳的一锤定音。

    闻潭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色,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高三的时候,为了激励自己好好学习,他从学校小卖部买了好多张风景明信片,贴在房间墙上,鼓励自己努力拼搏,将来就可以去见识大城市的风景了。

    如今风景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知道沈天遇在补偿他,也知道沈天遇是真的愧疚。

    可他还是难过,想不通之前的种种。

    沈天遇说那天突然冷淡,纯粹是当天工作太累,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中调节情绪的经验。

    可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啊,他还比沈天遇小十岁呢。

    沈天遇工作了将近十年,调节情绪的能力难道会比他弱吗。

    ……所谓的“第一次恋爱”,真的能解释他那天的行为和反应吗?

    中场时间一到,沈天遇也没管有没有讨论完,立刻叫了暂停,让众人自行休息,自己回了办公室。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地询问Kevin什么情况,一向超级无敌工作狂的大BOSS居然会准点叫暂停,简直天方夜谭。

    Kevin一肚子八卦,又不敢讲得太明显。

    他朝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隐晦道:“从国内一路带过来,刚才还让人送了茶点进去,宝贝着呢。”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试探问道:“……未婚妻?”

    Kevin摇摇头,感慨道:“是个男孩儿,看着年纪不大。”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神情复杂。

    ——

    沈天遇回了办公室,看到桌上的茶点一口没动,皱了下眉。

    闻潭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侧了下脸,又转回去了。

    “饿不饿,”沈天遇端着牛肉清汤坐到床边,哄道,“吃一点好不好?”

    闻潭紧紧闭着嘴。

    沈天遇耐心地往前送了送。

    勺子抵在唇边,闻潭被迫张开了嘴。

    牛肉汤的热气熏得他有点想掉眼泪,觉得丢脸,又忍住了。

    闻潭这样的人,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

    因为从小就没有享受过被人宠爱的滋味,知道哭了也没有用,所以也不会去哭闹来争取大人的注意力。

    他不会摔碗,掀桌子,也不会大吵大闹,歇斯底里。

    被伤了心,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努力去想通前因后果,把眼泪和难过都咽下去。

    好听点说是温吞和善,难听点说就是窝囊。

    当天晚上,市里下起了大雨。

    酒店套房内,闻潭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天遇。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见沈天遇,沈天遇只好睡在另一张床上。

    沈天遇起初还想找些话题和他聊,让气氛缓和一些,然而闻潭真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沈天遇渐渐也就不说了。

    半夜,寒潮来袭,气温骤降。

    闻潭被冻醒了。

    稍微一动,旁边床上就传来沈天遇的声音:“怎么了?”

    闻潭下意识道:“没什么。”

    他心想,他才稍微动了一下,沈天遇怎么就敏锐地发现了呢,而且还碰巧醒着,

    总不会是一直在看他吧。

    双腿诚实地蜷缩起来,抵御突然来袭的寒冷。

    沈天遇很快掀了被子下床,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额头,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

    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突然”,去墙边开空调。

    然而不知道是寒潮太猛烈还是房间哪里漏风,寒气还是一阵一阵地钻进来。

    沈天遇打前台电话,想要更换房间,被告知由于天气骤变,酒店房间都订完了,暂时无法更换。

    沈天遇低声骂了一句。

    闻潭有些发抖。

    沈天遇干脆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他床上,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

    “好点没?”

    闻潭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点点头。

    沈天遇笑起来,眼角下的淡色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那就好。”

    闻潭看着他单薄的睡衣睡裤:“那你呢?”

    沈天遇故作轻松:“我?我本来就嫌热,盖一床就够了。”

    说完就自己睡回床上去了,一只胳膊撑着下巴,一副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

    闻潭抿起嘴巴。

    明明都冻得肩膀颤抖了,还在装酷。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时候讨厌,嘴硬装酷的时候更讨厌。

    房间内寂静片刻。

    “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闻潭咬了咬下唇,小声地道,“不然你会,感冒。”

    下一秒,沈天遇的长腿就跨了过来,一步到位钻进了被窝,把他抱得严严实实。

    闻潭被他冻得一个激灵。

    沈天遇闷声地笑:“谢谢老婆。”

    闻潭恼道:“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叫。”

    “老婆心疼我。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老婆原谅我了。”

    闻潭沉默。

    “没关系,”沈天遇很快地道,“还在生我的气的话,我就继续冻着,让老婆出气好了。”

    一掀被子,居然真的要出去。

    闻潭一急,伸手去拽他。

    下一秒就被反手拖进了被子里,抱得严严实实。

    沈天遇的手指摸下去,在他光滑的腰上出其不意地掐了一把。

    他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晚安,小潭。”——

    就是说,我们小潭,真的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