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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1章 他喜欢温浅?

    帮温浅脱完裤子后,程斯刻跟被狗撵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嘭一声关上了房门,仿佛能以此阻断那些想要入侵他思想的魑魅魍魉。

    程斯刻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接着想起什么冲到桌边拿出了耳机,带上之后给自己点播了一首《大悲咒》。

    随着《大悲咒》的播放,他感到自己的心灵正在被洗涤,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程斯刻吐出一口气,刚想在床边坐下,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有人打开了了卫生间的门。

    他怕温浅出事儿,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过去,只见温浅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整个人正蹲在马桶边。

    刚结束的一轮呕吐让他此刻整张脸都是涨红的,泪水不停从眼角溢出,温浅粗喘了几口气,无力地靠在马桶边。

    程斯刻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人,温浅感受到他来了,十分顺从地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深深浅浅的呼吸透过程斯刻T恤的衣领溜进了身体,前胸被刺激得又痒又敏感,程斯刻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他强忍着将温浅换了个姿势靠在自己身上,起身将人扶起来。

    “小狗,我难受。”温浅被程斯刻托着往外走,闭着眼睛边走边道。

    程斯刻已经分不出神开口回答了,他现在全身心的聚焦点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掌下就是温浅滚烫的肌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几乎能感受到这人皮肤下正在跳动的脉搏,每一下都在张示着这是一具多么年轻富有活力的躯体,而细腻的肌肤触感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程斯刻这具身体有多么的柔软可亲。

    程斯刻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又怕温浅因此摔倒,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继续将手掌紧紧贴在温浅的腰上,任由这份温度穿透四肢百骸,燃烧所剩无几的意志力。

    重新将温浅塞进被窝之后,程斯刻腿一软几乎要就地在床边给温浅磕个响头,他堪堪撑住自己的身子,去给温浅倒了杯热水放在床边之后才从温浅的房间退出来。

    程斯刻背靠着温浅的房门,感受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心道今晚这一劫真是左右躲不过。

    如今他的思想已经不单单是不正常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邪性,什么仁义道德人伦纲常通通都从他脑海之中退去,他的脑海中只剩一片耀眼的白,白的摄人心魄,白的让人抓狂。

    那个夜晚,程斯刻不出意外地梦到了这一片白。

    梦里的温浅没让他从自己的身上下来,在程斯刻想要逃跑之际,温浅双手环住了他的后背,他眯着眼睛将程斯刻的上身拉向自己,于是他们鼻尖相贴,嘴唇相蹭,程斯刻能闻到温浅好闻的鼻息,带着丝丝红酒的香气,烫得人心尖直颤。

    他迷乱之际,发觉灼热的肌肤正与他的身体相贴,程斯刻低头一看,震惊地发现他的衣裤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少年人身量已长,但依旧带着股青涩的瘦削,整个人挺拔又充满生机,小麦色的肌肤和温浅的形成鲜明的色彩反差,这点色差让入目的场景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程斯刻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温浅每挪动一下,肌肤就会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他们的躯体在交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佛云雨已过,彼此之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小狗,我好想你啊。”

    程斯刻又听见了几个小时之前在妄高山门口听见的这句话,那时候听着是无言的高兴,可此刻这句话听来却带着具象的情意。

    温浅仿佛在一点点将程斯刻融入自己的身体,程斯刻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从他被温浅领养的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就是温浅的。

    他的身,他的心,他的三魂六魄,无一不是眼前这个人的。

    程斯刻在一片迷乱之中沉沦,感受着身下之人热忱的亲吻与抚摸,他不懂回应,只能被带着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游荡,漂浮,茫茫不知所以然。

    是了,他又看到了那片白,白的耀眼,白的让他仿佛被高高抛起,在云间被白色雾霭层层包裹,那股白色的暖意让他头皮发麻,重重落下的时候连余韵都能让他颤动良久。

    程斯刻在一片汗湿中醒过来,大口的粗喘唤醒了他轰然远去的梦境。

    他的手无意摸过身下的床褥,发现早已一片濡湿。

    温浅宿醉之后是被渴醒的,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头依旧很痛,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要不是有小狗他还真不知道怎么……

    小狗?

    温浅睁大了双眼,脑海中迅速闪过了几个片段,是程斯刻在妄高山门口接他的场景。

    小狗昨晚来接他了?

    是了,对,要不他怎么一个人回来,是小狗来找他了!

    那一刻温浅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心头埋藏已久的阴云仿佛散去了不少。

    程斯刻来找他了,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不再避着自己了。

    他没有排斥温浅叫他小狗,甚至他们还抱抱了!

    温浅不顾头痛从床上兴奋地坐了起来,想要努力再回忆一些片段,却发现回到家之后的记忆他已经丧失了。

    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下床准备给自己倒点水润润嗓,开门之后,却发现外卫的灯亮着,里面似乎还有冲水声。

    温浅有些疑惑,上前扒在卫生间门边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个所以然,接着打开了厕所门。

    那一刻,正坐在小板凳上哼哧哼哧洗内裤和床单的程斯刻跟站在门口愣住的温浅对上了眼神。四目相对,坐着的人震惊,站着的人懵逼。

    程斯刻该庆幸温浅现在酒还没醒,脑子停摆想不了那么多,给了他那么多的反应时间。

    半晌,程斯刻尴尬着先开了口:“我……不小心把牛奶洒床上了,所以……洗一下。”

    “啊……哦……”温浅愣愣空白着一张脸愣愣接道,“扔洗衣机洗吧,你再睡会儿,我先……先走了。”

    “好。”程斯刻整个人绷得跟张弓似的,手里维持着洗床单的动作,好半天才硬邦邦回上一句。

    温浅拿着水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下,脑子有些迟钝地转了转。

    这个时间洗床单吗?明天再洗不行吗?

    不行 !

    程斯刻等温浅走后悲愤地捂住了脸,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等到第二天再洗,当然是要趁着月黑风高毁尸灭迹。要不温浅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说我梦到你就遗精了吗?

    那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而从遗精的毁尸灭迹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之后,程斯刻近乎于惊恐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梦着温浅遗精?这说明了什么?

    他宁愿将这场荒唐的梦解释为日有所岁夜有所梦,那就说明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可他只要想起梦里的那片白,他就控制不住地呼吸加速,心跳加快,整个人暴躁又无处发泄。

    他很想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这种冲动,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身体的燥热并没有随着梦境的脱离而得到缓解,反而随着记忆愈演愈烈。

    “嘭”的一声,程斯刻将床单扔回了盆里,转身进了淋浴间。

    第二天课间,程斯刻破天荒伸出尊手主动拍了拍坐在前排的于其其。

    于其其刚掏出一包浪味仙,感到身后被拍的时候还以为是错觉,程斯刻从来没有主动拍过他的背。

    程斯刻看于其其毫无知觉地拆了浪味仙,轻啧了一声,手下用劲儿又拍了拍。

    这下手劲儿够了,于其其回过身来,看见程斯刻一脸欲言难止的表情还以为他是馋了,十分乐于分享地将浪味仙给程斯刻递了过去。

    程斯刻一把将浪味仙攮开,拉过于其其的脑袋,神神秘秘地凑上去,可临了又觉得自己这话烫嘴,是如何也问不出口,把于其其整得一脸懵逼。

    “怎么了刻哥,你扒拉我到底要干嘛啊?”

    程斯刻的耳尖可疑地泛红,他清咳了好几声,才以一种极其便秘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那什么,你上次说胖虎……那……那什么了,是怎么回事儿?“

    于其其话多忘性还大,他每天要讲那么多话,哪里记得程斯刻说的是哪一茬,但看程斯刻一脸凝重的表情,他也配合着压低了音量,诚恳问道:“哪什么啊?”

    “就……”程斯刻急了,“就……那什么啊……就……梦遗……”

    程斯刻这辈子讲话没这么结巴过,就是小时候语言障碍的时候,也没这么难以启齿。

    “哦……你说那次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了吗?”于其其往自己嘴里塞着浪味仙,含糊不清道。

    “就……他怎么就梦遗了?”程斯刻又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胖虎贴心地把程斯刻的水杯往人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喉咙难受就多喝水。

    程斯刻一脸空白地接过水杯狠狠灌了两口,只听于其其低声道:“就他白天不是摸了摸秦露露的身体吗?结果晚上做梦就梦到……那啥了嘿嘿嘿……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床单湿了。”

    胖虎配合着猥琐的表情怪笑了两声,被程斯刻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别瞎意淫,对女孩子放尊重点。”

    胖虎被嗷的一声扇痛了,委委屈屈道:“我没瞎想人女孩子,我就是笑胖虎,胖虎说他早上醒来那啥都还是立着的。”

    说到这个,程斯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红得快滴血了。

    他打开水杯哐哐又灌了两口冷水,接着凑上去问道:“那这是正常的吗?”

    于其其不太明白程斯刻的意思:“正……正常啊?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梦遗不代表就是对谁有想法,就只是单纯的生理现象?”程斯刻问得很迫切,似乎于其其要是说一个不字他就会就地斩首。

    可于其其不是畏惧强权的人,小伙儿耿直道:“当然不啊,虽然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也说明了你开始有了性冲动,而性冲动通常是会具象到某一人的。”

    “诶不是……”于其其反应过来什么,他双眼一亮贱兮兮地凑上来压着嗓子道,“刻哥,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梦着人家小姑娘那啥了?”

    于其其一个“性冲动”一个“喜欢”直接将程斯刻砸得眼冒金星,表情空白。

    这两词耳熟,不才前些日子刚从王高山那边听过。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必然会他的身体会有肖想,会有性冲动,你理解吧?”

    王高山的名言如雷贯耳。

    那这是什么意思,他梦遗了说明他有了性冲动,但对喜欢的人才有性冲动,所以他梦到温浅梦遗说明他对温浅有性冲动,所以他喜欢温浅?

    程斯刻一个等式计算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裂开了,他的三观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被王高山于其其和胖虎三人来回反复践踏和塑造。

    他喜欢温浅?

    这怎么可能呢?

    ◇ 第42章 他就是喜欢温浅怎么了

    这怎么不可能呢?

    放学之后程斯刻走在去往“妄高山”的路上,他边走边想,思考着自己心里头这点见不得人的念想到底算是大逆不道还是大逆不道。

    可温浅那么好一人,他喜欢温浅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见到温浅就能在人背上睡着,温浅朝他伸出手他就愿意跟温浅回家,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从小就埋下了喜欢温浅的种子,这种子总有一天是注定要生根发芽的。

    现在不过是时候到了,浇了点青春期的催熟剂,让他以一种更加冲击的方式认识到了他必经的过程。

    对,就是这样,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顺理成章。

    程斯刻想要在温浅的事儿上想开点,上一次想不开已经让他付出了和温浅两年多不尴不尬疏离生分的代价。

    现在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一点,不能因为这点念想又再来一个煎熬难挨的三年。

    比起再来个拔情绝爱的三年,程斯刻心想他就是有点大逆不道的想法又怎么了?他又不杀人又不放火,不就是在心里面喜欢个人,只不过恰巧这个人是他的哥哥罢了,又怎么了?

    自我麻痹被称为人类通病不是没有道理,好处是千般愁绪留不下,坏处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程斯刻就这么捧着他的一腔惆怅进了“妄高山”的门,高山老板正坐在吧台前,程斯刻刚想开口打招呼,余光瞥见了高山老板的对面还有一个人。

    “山哥,林警官。”程斯刻见到林樾的时候还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好像林警官之前也来找过山哥,就……就他第一次喝醉那次。

    王高山回身看到程斯刻,一脸如蒙大赦地将程斯刻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林樾看穿王高山的小动作也不点破,就这么静静笑看着他表演想逃又逃不了,被一幅窘迫弄得无所适从的样子。

    三人坐定,气氛一度凝固。林樾是不急不缓等着王高山开口,程斯刻是看林樾在不好意思开口,王高山则是压根不知开口说什么。

    最后倒是林樾先开口笑着问程斯刻:“小刻今天要来点酒吗?”

    程斯刻现在听不得“酒”字,一听见就会想到温浅醉酒的模样,想到自己那被挑明的“性冲动”,他连忙摆了摆手敬谢不敏。

    林樾闻言也不强迫,笑说:“也是,你酒量太差了,还是少喝点,就一两年前你在这里喝醉那次我还记得呢,最后还是温浅把你领走的。”

    “咳咳咳咳咳。”程斯刻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王高山惊天动地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咳起来。

    林樾见状贴心地给王高山递了张纸巾,关心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那天晚上有什么让你难忘的事情吗?”

    好问题,那可太多了,王高山摸了把脸,没敢多瞧林樾。

    林樾自从那一次之后,来妄高山就没有那么避讳了。他知道王高山进一步退十步的臭脾性,想着反正自己余生还长,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耗。

    每次来妄高山也不多做什么,林樾很知道拉扯之间的分寸,不越距,但也分毫不退让,一脸坦荡地将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展露在王高山面前。

    每次来要么带点战友近况,要么带点家长里短,就搁那儿跟你聊,聊的你云里雾里,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但你就是知道这人是存心要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王老板生意人,开门迎客是规矩,没有客人送上门了把人赶出去的道理,十有九次都让林樾成功登堂入室,唯一拒绝的那一次还是王老板实在是怕尴尬,将林樾拉到了温浅的诊所,三个人一起唠了一个晚上。

    林警官深知抓男人和抓犯人是一个道理,须得知己知彼,方能一招制胜。这么一两年的时间就磨啊磨啊,硬生生还真就将王老板一身竖起的棱角给磨圆了。

    王高山现在都摸准了林樾每周周几会来,到点了就坐店里等着,人来了就吃点喝点,互相聊聊,倒也放松。

    因此照理来说他今天这尴尬的反应是有点夸张了,但耐不住林警官偶尔也想骚一把,聊着聊着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平时会想着我的脸自己弄么?”

    王高山刚入口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从那之后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就又恢复成了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样。

    此刻听见林樾又提到了那天晚上,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在他眼前轰隆隆开了火车,呼啸而过,王高山都没脸看程斯刻,总觉得自己这是在带未成年犯罪。

    这头王高山还在独自扭捏,那头程斯刻被林樾这么一提醒,竟然也迟了一两年才生出一股完全没意义的不好意思起来。

    那天他喝醉了,温浅是怎么把他弄回家的?也是像他扶温浅那样紧紧扣住腰吗?到家之后又怎么打理的他?也会给他脱衣服脱裤子吗?

    程斯刻有点苦闷,一年多前他的身材好像还跟瘦竹竿似的,是不是给温浅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好烦!

    怎么样才能练成山哥这样的体魄!

    林警官这样的身手!

    小孩独自忧桑,殊不知温浅怎么可能对个青瓜蛋子的身体有想法,当时给人衣物一脱被子一卷就完事儿了,哪有程斯刻脑海里的那么些旖旎缱绻的柔情。

    “你今天过来干嘛的?”王高山接不上林樾的话,转头将矛头对向程斯刻。

    “啊。”程斯刻被问得一愣,从自己的脑海畅游中退出来,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林樾,“我……我来问你问题。”

    “那你问呗。”王高山没看出程斯刻那点欲言又止。

    林樾看出来了,但这人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看出来了也不识相,笑眯眯反问程斯刻:”是有什么问题是你山哥听得我听不得的吗?“

    程斯刻:……

    好像也不是吧,程斯刻想着这可是你非要听的,他眼一闭心一横,正气十足地开口道:”你们有过性冲动么?“”咳咳咳咳咳咳。“可怜王高山又一口啤酒刚入口,就又被程斯刻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呛了个死去活来。

    连林樾都有些诧异地挑起了眉,像是没想到程斯刻会有此一问。

    半晌他回过味来,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悠悠瞟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王高山,淡定答道:“当然有啊,成年男人谁能没有。”

    “那你对一个人有性冲动,能说明你喜欢他吗?”程斯刻追问。

    “那不一定。”

    程斯刻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于伦理上不该喜欢温浅,可乍一听到自己也可能并没有喜欢温浅,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了,正愁肠百转呢。只听林樾续道:“但你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对他有性冲动。”

    “那怎么区分自己是前者还是后者?”程斯刻着急地身子都往前倾了倾。

    “你不坐在你山哥旁边么?你对他有性冲动吗?”林樾笑眯眯的,一双眼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程斯刻闻言下意识朝王高山这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看了一眼,然后幻想了一下如果是王高山躺在他身下……

    呕!

    程斯刻避如蛇蝎地拉着椅子后退了两三步,把一脸嫌弃展现的淋漓尽致。

    “靠!你那是什么表情!”王高山不乐意了,怎么还被一个青瓜蛋子给嫌弃了,“你王哥我当年多少小姑娘跟在屁股后头给我送情书你知道吗?我这种男性雄风你个竹竿你懂个屁!”

    程斯刻乍一不注意被王高山喷了一脸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听林樾在对面咯咯咯地笑了。

    “这么多小姑娘追你怎么到现在还单身啊?”林樾颇具意味地瞥了王高山一眼。

    王高山喷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在林樾面前得瑟了些什么鬼话,一时扇自己的心都有,让你话多!

    他轻咳了一声,一张脸上带着点不知道是醉酒的红还是羞涩的红,颇有些扭捏道:“这不是心里有人了么?”

    “是么?”林樾又是一挑眉,他甚少听王高山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一下心情颇好,更有兴趣逗乐了,随口开黄腔道,“我还以为是一般的小姑娘根本受不住你的男性雄风呢。”

    王高山:……

    这人被林樾一句话刺激的面红耳赤,无数他和林樾争锋相对互相掠夺的画面在脑海中奔腾,虽然羞耻,但不得不说,和林樾的感觉确实酣畅淋漓,两人都是进攻型的人格,在某些事情上绝不退让,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只有林樾能承受得住他。

    但这么点心思绝不能当着程斯刻的面表现出来,他还要脸。可……怎么想着想着就意动了呢?

    王高山又想扇自己了,这精虫上脑的死样儿。

    他瞅了眼林樾,发现林樾正笑眯眯盯着他,甚至趁程斯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嘴唇。

    靠!

    王高山快崩溃了,他下意识拍了拍程斯刻的肩膀,眼神却没离开林樾,嘴里问道:“那什么,你还有事儿么?”

    “啊?我……”程斯刻犹豫了片刻,结果就这片刻被王高山抓住了空档。

    这人直接大手一拎将程斯刻从凳子上拎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赶鸭子似的挥挥手:“我看你也没啥大事儿,没事儿就先回去吧,再晚温浅该担心了,走吧走吧。”

    程斯刻回首四顾心茫然,心说我还没问完啊,可王高山已经迅速站起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门口提溜了。

    “等等等等。”程斯刻被掐住命运的后脖颈垂死挣扎,还没忘记他的问题,执着开口道,“那我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啊?”

    王高山将程斯刻扔到门口,朝程斯刻屁股上踹了一脚,不耐烦道:“你对我对你林哥不都没感觉么,那就是后者,行了别问了快滚吧。”

    后者……那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对这个人有性冲动。

    那就是他是喜欢温浅,所以才对温浅有性冲动。

    他喜欢温浅。

    程斯刻喜欢温浅!

    靠!程斯刻心想,这句话怎么念叨着这么开心呢?

    他沉浸在一个飘飘然的世界里,好一会儿愣在门口没动弹,脸上呈现出痴呆一般的笑容,呵呵笑出声。

    “你干嘛呢?”王高山搁里平地一声吼,把程斯刻的三魂六魄喊了回来。

    程斯刻回头一看,王高山正和林樾站在一处,仔细一看还能发现王高山的一只手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姿势搭在了林樾的腰上,两人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程斯刻大脑宕机地啊了一声。

    王高山见状一啧,心想这孩子晚上真是奇奇怪怪,青瓜蛋子果然没见过世面。

    “那什么,你这些青春期小心思晚上先别跟温浅说啊,多大的事儿都等明天过了再说,他明天有大事儿,知道没?”

    程斯刻想张口追问是什么大事儿,却只见王高山已经揽着林樾背过身子朝他挥挥手走了。

    ◇ 第43章 绝地翻盘

    第二天上午,仁泰集团总部。

    大会议室。

    以印承恪为首的一派与以钟厉为首的一派端坐在会议室两侧,分庭抗礼,温浅一人独坐董事长的位置。

    钟厉的秘书匆匆走到钟厉身旁,俯下身在钟厉耳边轻声道:“少爷还没出现,估计不来了。”

    钟厉闻言点点头,嘴角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钟宥齐不来更好,免得他又横生枝节。

    另一侧温浅和印承恪互相对视了一眼,印承恪给了温浅一个安心的眼神。

    温浅不知道印承恪的自信心哪里来,据他计算来看,当前印承恪的手中才41%的股权,但钟厉那边已经有41.5%,这小小的0.5%就能让他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付诸流水。

    但印承恪不疾不徐的态度让他摸不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等什么,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钟厉催促道。

    温浅心下几转,还是站起身来。

    “今天这场会议就由我来主持。本次股东大会的议题是修改公司章程第三章 第一大条,原章程为公司法定代表人由董事长担任,现我们召开会议要求修改章程为由占股比例最高的执行董事担任法定代表人。第二项决议即是依据股权推举新一任法定代表人人选。”温浅稍做停顿,看向在座众人,“下面进行第一项决议,允许修改公司章程的股东请举手。”

    温浅话毕,钟厉带头举起手来,钟厉一派纷纷跟随钟厉举手。

    印承恪头发花白,一身唐装在身,端坐在位置上没有立刻表示,于是印承恪一派也跟着按兵不动,但私下都在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钟厉见状笑了:“怎么,这不是印董和温董提出来的方案吗?临了怎么又反悔了?”

    钟厉一派的人数比印承恪一派要多,按照半数通过制,其实哪怕印承恪一派无人举手,也影响不了最终的结局。

    良久,印承恪缓缓举起了右手,仿佛朝钟厉低头一般。剩余众人见状也跟着印承恪举起手。

    决议全票通过。

    “那接下来的议程是否就是推举新一届法定代表人了?”钟厉身旁的齐总开口道。

    温浅下意识朝印承恪看了一眼,却见印老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桌面,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

    一房间的人都等着,温浅知道拖不下去,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么接下来进行第二项议程,请各位股东出具出资协议或股权转让协议等文件。”

    印承恪和钟厉的文件分别被摊在桌上,双方股份金额清晰,其实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温浅想尝试拖延时间,虽然他不知道在这拖延还有没有意义,但是如果现在敲定,那么一切就不再有回环的余地。

    犹豫片刻的时间,钟厉一派的人已经开始不满,抱怨温浅偏袒印承恪。

    温浅看向印承恪,只见印老虽然依旧低着头,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温浅明白印承恪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在两派精彩纷呈的表情夹击之中开口道:“那么根据结果,钟董占有公司41.5%的股份,印董占有公司41%的股份,所以新一届法定代表人为……”

    “等等。”

    温浅即将落音的最后一刻,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温浅和印承恪都还没有反应,倒是钟厉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钟总,里面在开股东大会,您不能进去。”钟厉的秘书想要阻拦钟宥齐,却被人一把掀开。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温浅站在主座和钟宥齐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钟宥齐的那一刻,温浅觉得自己提到喉咙口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钟宥齐一定有办法。

    “你怎么来了?”钟厉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说好不出现的儿子,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钟宥齐来者不善,看着就像是来给他找茬的。

    但股份证明就摆在这里,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这么一想,钟厉又有些放下心来。

    “我来给印董送份文件。”钟宥齐的眼神始终聚焦在温浅身上,他朝他微微一笑,接着边回钟厉的话边朝印承恪那边走去。

    钟宥齐走到印承恪身旁站定,递出了自己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份文件,朝印承恪笑道:“印老,可别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这还有一份文件忘了带。”

    钟厉看见那份文件时便是心下一惊,立刻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秘书。

    可秘书也没能了解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钟宥齐替印承恪将文件放在了桌上,与之前的几份放在一起。

    “这里是公司1%的股份证明。”钟宥齐转头对着会议室所有人沉声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来的1%,你手里几斤几两我还没点数吗?”钟厉脸一瞬间涨红了。

    可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财务造假丑闻,信誉危机,股票跌停。

    难道……

    他猛然抬头看向钟宥齐:“你……是你?”

    “公司之前发售过一批不记名股票,仁泰股票停牌前,我买下了。”钟宥齐直视钟厉,

    “你把股票给印承恪这个老东西?”钟厉不可置信道,“那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钟厉觉得钟宥齐这小子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他有病!有大病!

    “我吗?”钟宥齐嘴角扯出一个坏笑,“我就想要一个结果。”

    “新一任法定代表人,必须是印承恪。”

    酒吧的灯光迷暗,一首劲爆的舞曲渲染了全场的气氛,无数男男女女在灯光下肆意扭动身躯,尽情狂欢。酒吧的角落被人包了场,偌大一圈沙发上只坐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一身白色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白皙的臂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被他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握在手中,他微微朝前俯身,有些宽大的衬衣微微下垂,露出了锁骨之下若隐若现的肌肤。

    “宥齐哥,这杯我敬你,谢谢你那么帮我。”温浅稍稍提了些音量,想要盖过嘈杂的音乐声。

    钟宥齐一身西装革履坐在温浅的身边,伸出手虚虚地扶住温浅,以防他倒下。

    凭他对温浅这么多年的了解,虽然温浅现在看起来依旧无比正常,但其实醉意已显。

    他的呼吸显然比进酒吧之前要急促许多,如果这里的环境能稍微安静一些,钟宥齐估计自己靠近温浅就能听见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有些无奈地用手按下温浅的酒杯,望着面前眼睛都有点开始迷瞪的人,倾身向前在温浅耳边说道:“心意领了,酒就别喝了,一会儿真醉了。”

    “那不行……”温浅退开了一些,摇摇头,“这杯敬你的我必须得喝,快点儿,拿杯子。你不喝我跟你闹。””多大人了怎么还耍无赖呢。”钟宥齐哭笑不得,温浅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撒娇,喜欢耍赖。

    可偏偏自己就喜欢这人一切活泼生动的样子,无可抑制,无法自拔。

    他望着眼前的人佯装生气的样子,下意识想要摸一摸温浅的脑袋,可临了却又收回了手,手指藏在身侧摩挲,片刻后,他直接拿起自己的杯子将小半杯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温浅见状满意了,也想跟着钟宥齐空杯,结果手在半道被钟宥齐直接劫走了杯子,他眼睁睁看着钟宥齐将他的酒也喝了个干净。

    “你干嘛喝我的酒。”温浅嘴巴一瘪泫然欲泣。

    “你乖点,在酒吧不能喝太多,下次我们换个地方,我再陪你喝。”钟宥齐知道温浅这样儿就是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他叫了服务员准备付钱送温浅回家,刚要开口却只见一群男男女女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正册集团的太子爷,曹挺,靠着父辈的福荫正事儿不干,整日里招猫逗狗,在钟宥齐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对于这种人钟宥齐一向是懒得搭理当空气,但耐不住这有毒气体非要往他身边飘。女人身上浓厚的香水味和男人身上的酒味混在一起,让钟宥齐和温浅齐齐皱了眉。

    钟宥齐知道温浅不舒服,没打算跟人纠缠,他决定当作没看见,哪怕知道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扶起温浅,刚想迈步往外走,就听见曹挺的声音由远至近:“钟总,温少爷,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说话间这人已挡在了钟宥齐和温浅的面前。

    “曹总,好久不见。我们还有事儿,今天就先不奉陪了。”钟宥齐感觉到温浅往下出溜的身子,手臂圈紧了温浅,手上使劲儿将人向上提了提。

    “哟,温少爷这是怎么了,醉了?”曹挺凑近了在温浅半梦半醒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带着意味深长的啧啧声感叹道,“温少爷醉酒了好像更好看了。”

    钟宥齐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他强忍着想要把曹挺眼珠子扣掉的冲动,打算先带人离开。今天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会给曹挺一些教训,可温浅也在,他不能让这些人伤到温浅。

    可曹挺显然没有钟宥齐这种退避三舍的美德,他朝身后两个小姐招了招手,带着玩味儿的笑意看向钟宥齐和温浅,嘴里吩咐道:“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没见钟总扶着温少爷累了吗,还不赶紧把温少爷接过来。”

    两位烈焰红唇大波浪立刻扭捏着上前朝温浅走来,一瞬间香水味和脂粉味齐齐朝温浅的鼻腔汹涌而来,他本来就难受不舒服,再这么一刺激,直接当场呕了一声。

    这俩陪酒的倒是浑不在意,那几乎快要从胸口弹出来的偌大胸脯就这么明晃晃要朝温浅贴上来。

    可即将贴上之际,一股大力袭来,重重打在胸口,将她们两人直接推出好几步,最后胡乱摔做一团。

    “都他妈离他远点儿。”平地一声惊雷,是钟宥齐怒不可遏的声音。

    ◇ 第44章 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瞬间整个场子安静了不少,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只剩音乐还在浑然不知地进行。

    “钟宥齐,你他妈什么意思?”曹挺站的离那两个陪酒的比较近,差点跟着两个陪酒女一起摔倒在地上,当下觉得脸上无光。

    “我什么意思?”钟宥齐的眼中蔓上血丝,一手将温浅紧紧揽在怀里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指着在场众人,沉声道,”我的意思就是,谁再敢碰他一下,你们用哪里碰的,我就剁了你们哪里。”

    “钟总好大威风啊,我看你敢?”曹挺指着钟宥齐尖声道。

    结果下一秒,只见钟宥齐用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拿起一瓶啤酒,“嘭”的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眯了眼睛,几个胆小的陪酒女发出了尖叫。

    曹挺还没反应过来,酒瓶的玻璃尖已经指在了他的鼻尖,钟宥齐的表情恐怖如斯,不像作假,曹挺咽了口口水。

    可一直被人众星捧月的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那么多人在背后看着,他要是这会儿低了头,以后还怎么混。

    他毕竟是正册集团的太子爷,钟宥齐又哪里真的敢拿他怎么样,举个碎酒瓶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钟宥齐不让他碰,他偏要碰,看钟宥齐敢不敢真的动他。

    曹挺此人浑不吝,男女通吃,以前就对温浅有过想法,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此时温浅脸颊绯红半梦半醒地靠在钟宥齐的身上,比平日里那副清冷样要勾人许多。

    曹挺色欲熏心,当下趁钟宥齐低头观察温浅的空档伸手朝温浅的脸颊摸去,入手的触感柔软细腻,比女人的肌肤还要光滑许多。

    他正因得手的触感而迷了心神,只听钟宥齐一句吃人般的“你找死”入耳,下一秒便是玻璃刺入肉里的撕裂声,一阵能令人昏厥的剧痛袭来,曹挺茫然地低头一看,只见刚才还被钟宥齐拿在手里玻璃瓶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右侧大臂,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曹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剧痛和看见鲜血的恐惧一瞬间将他淹没,他放声尖叫起来。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无数人朝曹挺涌过来惊慌地喊叫,钟宥齐冷眼看着这场面,啐了一口,扔了手里沾血的玻璃瓶,扶着温浅往外走。

    钟宥齐径直将温浅带回了自己家,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送温浅回他的房子,可今天经了曹挺这一遭,他只想将温浅圈在自己的地盘里。

    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觊觎他怀里的这个人。

    谁敢动温浅,他就杀了他。

    钟宥齐将温浅放在自己的床上,脱力一般坐在床边,他发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咬紧牙关,脸部的肌肉却震颤地愈发厉害。

    他侧头看向一面的落地窗,倒映的男人眼眶赤红,整个人以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微弯脊背佝偻在一起。

    他回头望向温浅,钟宥齐强忍住颤抖紧紧握住了温浅的手。

    睡着的温浅很乖,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他也会握着温浅的手哄弟弟睡觉。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到他们仿佛回不去从前了。

    钟宥齐用目光细细描摹温浅的眉眼,闭着的眼睑还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见血管,一点一点往下,从闭着的眼睑到精致小巧的鼻尖,最后到被酒精染红的嘴唇。

    温浅的嘴唇厚薄适中,中间嵌着一颗小小的唇珠,充血的样子像滴水的樱桃。

    钟宥齐眸色浅深,他着迷一般盯着那颗唇珠许久。

    小小的,圆圆的。

    适合被蹂躏,被纠缠,被拉扯,被拆吞入腹。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朝下俯身,那颗唇珠在他眼中不断靠近,不断放大,那里仿佛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他心驰神往,他目眩神迷。

    他们的呼吸纠缠不清,就在他要触碰到那个世界的那一刻,只听温浅迷迷糊糊开口的话语打破了他所有的幻境。

    “小狗,别舔,痒。”温浅说着跟挠痒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嘴唇,嘴角扯了点笑意。

    那一刻,闪烁在他眼里的那些光怪陆离全部退去,世界一瞬间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偌大的房间唯余时钟的走针声。

    钟宥齐回神看向身下的人,自己离温浅早已近在咫尺。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吻上了自己的弟弟。

    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他的眼神从迷蒙到清醒只用了一瞬间,清醒之后就是仓皇地起身后退。

    粗喘声震耳欲聋,他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欲望却蓬勃生长,他知道他快疯魔了。

    心有邪念,不死不休。

    “嗡嗡嗡。”

    一阵震动声打破了这紧绷的一刻,温浅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

    钟宥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才发现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拿过温浅的手机,“小狗”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程斯刻……他刚松开一些的眉头在看见这个名字时又紧紧皱起。

    为什么他不可以,程斯刻却可以。

    为什么他要苦苦压抑,程斯刻却能任性妄为。

    为什么他连距离都要小心翼翼的控制,程斯刻却可以将那个人轻易拥进怀里。

    为什么?

    为什么!

    钟宥齐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自己有些魔怔了,等心跳声不再犹在耳畔之后,震动也跟着停了。

    世界恢复了安静,钟宥齐仿佛能在这一篇片虚冥之中捕捉到温浅清浅的呼吸,他想要平心静气,可下一秒,那恼人的震动再一次在他的手掌中响起,孜孜不倦地仿佛今天这电话要是没人接它就会一直响下去。

    钟宥齐望着温浅,双拳紧握,仰头呼吸的瞬间脖子上几条青色的脉络凸起,喉结剧烈滚动之后,他重新睁开眼,抬手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还不回家,很晚了。”程斯刻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带着些不尴不尬的小心翼翼。

    “是我,钟宥齐。”两秒钟的沉默之后,钟宥齐的声音响在耳畔。

    程斯刻给温浅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帮温浅煮宵夜,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温浅主动做过宵夜了,这两年他们回家之后说不到两句话就是各回各自的房间。

    宵夜这种场景对于两个还在闹别扭的人来说,就显得过于亲密了。

    可现在程斯刻想通了,他不想再疏远温浅,他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挽回和修补他和温浅之间的裂痕。

    就算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还不能说出口,但至少温浅和他之间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于是他扔掉了习题从房间里出来,在冰箱里翻翻找找,掏出一袋子汤圆,打算给温浅煮元宵。

    元宵下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给温浅打了个电话,想催他快点回来。

    他想,他一定要跟温浅好好说话,可以先问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再不着痕迹地表达一下自己煮了元宵,正在等着他一起吃,要自然不显刻意,要关心不显催促。

    程斯刻边拨通温浅的号码边想,这可真是一门说话的艺术。

    可这么想着想着,嘴角还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可他这点零星的笑意在听见钟宥齐的声音的那一刻迅速消失殆尽。

    温浅在哪里?为什么是钟宥齐接他的电话?他们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他迫切,他急促,他想开口问个究竟,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他的脑子一下乱透了!

    他想问出口,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内心的退缩。

    他有点害怕了。

    怕什么呢?怕听见他不想听见的答案吗?可什么样才算是他不想听见的答案?

    程斯刻松开牙关的那一刻,一股铁锈味从嘴唇蔓延开来,疼痛迟钝地抵达神经末梢,他轻轻嘶了一口气。

    而这时,钟宥齐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送来了他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他喝醉了,晚上在我这里睡,明天醒了会回去。”

    胸闷从那一刻袭来,缓慢又坚定地堵塞了他的呼吸。

    直到电话被挂断许久,程斯刻才如终于浮出水面的憋气者一样, 带着整个胸腔的共鸣深深吸入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机,将燃气灶关掉。他沉默地看着锅里已经半熟的汤圆,良久,抬手将它们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天崩地裂。

    钟宥齐……

    为什么偏偏是钟宥齐?

    为什么偏偏要醉在那个人的家里?

    从他第一眼见到钟宥齐起,他就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对于这个人的排斥与不喜。

    这种本能不是初见者的疏离,而更像是同类的相斥。

    他和钟宥齐素昧平生,能有什么是相似的。

    过了这么些年,时光一路穿梭到此刻,程斯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他们确实是相似的。

    他们都喜欢温浅。

    只不过彼时程斯刻还太小了,分不清自己对温浅的感情,但这份本能的厌恶与排斥却从未变过。

    那是小兽的直觉,只有温浅的小狗才会有的直觉。

    他喜欢温浅。

    钟宥齐也喜欢温浅。

    他们都是阴沟里的老鼠,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而最终,也只会有一个人爬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笼。

    ◇ 第45章 小狗暴怒

    温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钟宥齐家他以前也睡过,认得出来这是他们家的客卧。

    宿醉之后的头疼袭来,温浅强撑着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时间,暗自庆幸幸好诊所今天没有排班,否则他得鸽了一大票的病人。

    他下床打开房门,整间屋子寂静无声,钟宥齐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餐厅的桌面上留有钟宥齐的纸条,告诉他给他留了早餐在微波炉里,让他务必吃了再走。

    温浅微微笑了,钟宥齐这老妈子的个性真是一如既往。

    说起纸条,他倒是想起了小狗,程斯刻这两年如果早上早出门,都会留一张纸条提醒他吃早餐,这也算是他和程斯刻之间为数不多的仅剩的互相关心。

    小狗……

    等等,温浅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

    他……

    他彻夜不归,但是没有跟小狗说过!

    卧槽!温浅的眼前冒出硕大的两个字!

    他急忙冲到房间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没有小狗的电话。他又翻了一遍已接来电,果然在昨晚十二点多的时候程斯刻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估计是钟宥齐看他睡着了帮他接的。

    那钟宥齐是怎么说的?说他喝醉了才夜不归宿?

    这不能吧!

    这么说他就完了!

    有时候温浅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有点怵程斯刻,尤其是这两年程斯刻长大进入青春期了,脾气也更加摸不准。

    他那张小脸一拉嗖嗖放冷气的时候,别说温浅,有时候王高山见了都得退三分。

    从上次温浅应酬喝醉被程斯刻扛回家之后,他就隐隐约约感受到小狗的生气与冷待,程斯刻大抵是很不喜欢他喝醉的。

    况且他这次不仅仅是喝醉,还夜不归宿!这简直就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

    温浅摸了把脸,怀揣着悲哀与心虚心想,温浅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小孩都要害怕了。

    可谁让这小孩不是一般小孩呢,那是他的小狗!

    温浅连早餐都顾不上吃了,收拾好东西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家而去。

    推开家门的时候,温浅还期冀于程斯刻今天能去图书馆自习,结果门一开,他盼着走的人正端端正正插着手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回头瞥了一眼大门,见到是他之后又收回了视线,一张脸拉到地板上,周遭的气温都在骤降。

    温浅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贴着墙根小碎步往前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路上程斯刻都没有什么动静,温浅刚松了口气握上了门把手,结果只听那六月飞雪的声音冷冷传来:“你昨晚去哪里了?”

    温浅心里一咯噔,握住门把手的手弱弱地缩了回去,他偷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程斯刻,表情阴沉,裹挟着北冰洋的寒流让温浅在大夏天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我……你脖子怎么了?”温浅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瞥过了程斯刻的脖子,骤然发现小狗的脖子上用一圈红红的勒痕。

    这勒痕熟悉又陌生,他伴着程斯刻的童年长大,却也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

    那是锁链的痕迹。

    当下温浅再顾不上心虚了,他大步走上前抬起程斯刻的头仔仔细细观察了他脖颈的红痕,手指小心翼翼地扶上那道痕迹,上面还有几处破皮,被手指触碰的瞬间,程斯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温浅心疼又心焦,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程斯刻锁自己了?他又把锁链拿出来了?

    “你锁了自己?”温浅眉间紧皱,满脸不可置信。

    程斯刻不看温浅,拿下了温浅放在自己脖颈的手,转头看着窗外。

    温浅顾不得那么多,当下手上用劲儿将他的脑袋掰了回来直视自己,大声焦急道:“说啊,你是不是又拿锁链锁自己了?”

    程斯刻不答温浅的话,再一次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现在是我问你!”温浅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期望程斯刻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好像以此就能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程斯刻已经跟过去彻底割裂了。

    “回答我!”程斯刻暴呵出声,额角的青筋凸起,跟盯住猎物的狼一般目放凶光,双目赤红。

    温浅被吓一跳,下意识松了自己的手。

    他很怕说实话继续惹怒程斯刻,小狗现在的状态不对,想半天也只低声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多问。”

    没想到这一句话却彻底惹怒了程斯刻,温浅眼见程斯刻从他身前站了起来,温浅这才发现,原来小狗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

    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此时的程斯刻浑身散发出的威压却连温浅都想后退。

    程斯刻双手紧紧握住了温浅的胳膊,手上用力之大让温浅痛得皱起眉头。

    温浅能清楚地看到程斯刻紧咬的牙关,程斯刻在努力压制自己,却收效甚微。

    “小孩?谁是小孩?”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

    “我不是小孩了。”

    “你看不见吗?”

    程斯刻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到最后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嘶吼。

    为什么要把他当小孩,他早就不是小孩了。

    他不仅不是小孩,他还有了许多龌龊下流的想法,有了许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为什么温浅不知道?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程斯刻能感受到自己在暴走的边缘苦苦挣扎,仅存的理智正在轰然远去,他蓦地松开了温浅的胳膊,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嘭”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程斯刻走到床头,将锁链的一端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温浅在外头听见了锁链的声音,焦急地想要打开程斯刻的房门,却发现房间已经上了锁。

    “小狗!小狗!你是不是拿锁链锁自己了?”

    “小狗!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程斯刻!你开门啊。”

    程斯刻任由温浅在外头不停地拍打门,呼唤着他的名字。

    程斯刻掏出耳机,将音量开到最大,脱力地靠在床头,不再理会外界的声响。

    隔天,温浅坐在诊所的沙发区唉声叹气,俞鱼路过倒水,倒完水回来发现这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脸愁容。

    俞鱼前段时间刚进的诊所,现在也成为了浅声心理诊所的一名医师。这人毕业之后最大的目标就是背靠温浅混口饭吃,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

    温浅摇身一变成了俞鱼的甲方爸爸,因此爸爸有难当儿子的不得不关心两句。

    俞鱼端着水杯一屁股在温浅旁边坐下,纳罕道:“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失恋啦?你也没谈啊。”

    温浅瞥了一眼身旁看似关心慰问实则八卦心切的人,感慨一声:“比失恋还严重。”

    “比失恋还严重?”俞鱼来了兴致,他贱兮兮地凑上去问道,“你破产啦?”

    “也不对啊。”温浅还没张口,他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你把股份都卖了,现在公司也跟你没关系了,你破哪门子产。”

    温浅把俞鱼的水杯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了这人聒噪的嘴巴。

    他转过身子面对俞鱼,诚心咨询道:“你说像程斯刻这么大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俞鱼灌了自己一口水,“没头没尾的。”

    “他这个年纪能想什么,情窦初开,想小姑娘呗。”俞鱼耸耸肩。

    “诶呀不是这方面,程斯刻没这种想法。”温浅想都没想就摆摆手。

    “你怎么知道他没这种想法,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俞鱼觉着温浅对程斯刻的盲目真是十万年如一日。

    “反正就是没这回事儿,他不喜欢小姑娘。”温浅不想听俞鱼掰扯小姑娘这回事儿。

    “那他喜欢什么?”俞鱼服了温浅,开口问道。

    “他当然是喜欢……”

    温浅卡了一下,心觉喜欢什么呢?他不知道啊……

    温浅震惊地发现他竟然真的不知道程斯刻都喜欢些什么,这两年的隔阂确实让他们的距离远了许多。

    但这人嘴硬惯了,尤其是在损友面前,更不能乘了下风。

    “他当然是喜欢学习!”温浅大声道!

    俞鱼:……

    俞鱼:算了,当他没问。

    温浅说完,自己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这什么社会主义三好青年优秀回答。

    “诶呀你烦死了,给我带跑偏了。”温浅烦人地拍了一把俞鱼的肩,“就我前天晚上喝醉了就在宥齐哥家里睡了,结果我一回家小狗特生气,我说让他别管我的事儿,他就爆发了,让我别拿他当小孩,后来就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温浅隐去了锁链的事情,三言两语跟俞鱼描述了一下昨天的事情。

    “你说他都在想什么?做什么那么生气?”

    俞大师思听完,有些无语地看着温浅,真诚开口道:“有一本书推荐给你。”

    “什么?”温浅双眼发亮地问道。

    “《说话的艺术》。”俞鱼扯出一个标准假笑。

    温浅:……

    温浅也跟着皮笑肉不笑:“你跟一个心理医生推荐《说话的艺术》?那我也给你推荐一本书吧。”

    “什么?”俞鱼瞥了温浅一眼,心觉这人嘴里放不出什么好屁。

    “《脑子的用处》。”

    靠,果然!他就知道!怪不得程斯刻得跟温浅生气呢,这人这张嘴烦死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就是这么说话的,难怪你家小狗要跟你生气。”俞鱼气闷。

    “我怎么了我?”温浅郁闷道。

    “你,面对一个青春叛逆期天天想着成为大人拯救世界的中二病,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这跟加油站点一把打火机有什么区别,都炸啦我的哥。”

    温浅心说这么严重吗?程斯刻这个年纪懂什么?说了不是也白搭。

    “你是不是心里在想程斯刻这个年纪懂个屁。”俞鱼手指一戳温浅,仿佛洞悉了他的一切想法。

    温浅被这么一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尴尬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俞鱼大声吆喝道,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温浅,“你看看你心里都这么想的,还怎么跟小孩子好好沟通。”

    “虽然程斯刻这个小孩戏精记仇还翻我白眼,但我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说句公道话,他能长成今天这幅模样全靠他是条汉子。要不就你这么带孩子,要么不沟通,要么一沟通就摆出大家长的样子来把人当小孩,换了个别人早叛逆成小混蛋了,谁像你似的这么好命还能收获一个品学兼优的天才。”

    ◇ 第46章 再次相拥

    “你自己算算,程斯刻今年多大了?”俞鱼问道。

    “十六啊。”温浅闷闷回答。

    “对啊,十六啦我的哥,再过两年成年啦,别把人家当小孩,你真心里拿他当小孩也别当着人面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听不得这种话,说一个炸一个。”俞鱼家里有个表弟,跟程斯刻差不多大,叛逆玩意儿跟程斯刻一模一样,俞鱼也算是深受其害的经验之谈。

    “那我应该怎么说。”温浅有些听进去了,难道自己真做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事儿就不该跟程斯刻说,程斯刻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了,难道又是他想岔了?

    养小孩真的好难……

    温浅有些挫败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会养小孩,他对程斯刻的教育方式好像就没对过,太关心不行,太疏离也不行,不沟通不行,乱沟通更不行……

    俞鱼见温浅一脸萎靡的样子,心觉自己是不是打击人打击过头了,温浅怎么说也是新手上路,带的还不是一般孩子,相处方式有问题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有些良心发现地把话往回收了收,拍拍温浅的肩道:“哎呀安啦,也没那么严重,你跟他好好聊一次就行啦,他闹无非就是觉得你啥都不跟他说呗。”

    “把他当作一个跟你平等的人来看,他其实这个年纪什么都懂了。把你那些有的没的的事儿跟人说说,他才会觉得你跟他走心了,没把人当小孩,更没把人当外人。”

    没把人当小孩,更没把人当外人……

    所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会让程斯刻觉得他一直把人当外人吗?

    从温浅把程斯刻领回家那一刻开始,他就深怕程斯刻把自己当外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还算不错,可现在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包括之前那两年的疏离,程斯刻或许一开始是有赌气的成分在,可后来难道小孩没有后悔过么?这么一直不冷不热地呆在这个家里他难道心里就会好受吗?

    自己还真就顺着他的意思不沟通也不关心,就仿佛程斯刻真的只是借住在这个家中的外人,那个时候程斯刻会后悔来到这个家吗?

    温浅简直有些不敢想下去……这想下去他怕自己下午都别想再看诊。

    他的思绪彻底乱套了。

    程斯刻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他饥肠辘辘地走在路上,路过了几个摊子却没有心情停下脚步买些东西填饱肚子。

    他心不在焉,他心神不宁,脑子里来回轱辘昨天他和温浅的那些对话。

    怎么就凶了温浅呢?

    程斯刻肠子都悔青了,温浅连重话都没说过他几句,他怎么就把人凶了呢?

    明明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就是太生气了,也太委屈了……

    温浅什么都不跟他说,温浅把他当小孩看待,温浅一点都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讨厌这种不对等的感觉,讨厌温浅拿他当小孩,讨厌温浅有事儿都瞒着他。

    他已经在努力长大了,努力成为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需要温浅呵护的男孩。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他始终就是个才初三的学生,在温浅眼里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他们之间的年龄鸿沟摆在那里,缩不短,抹不灭。

    温浅遇到事儿会去找钟宥齐,会去找王高山,甚至会去找俞鱼,但就是不会来找他程斯刻。

    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儿,在温浅眼里他长不大。

    更可怕的是,哪怕他已经长到足够大,温浅依然会把他当一个小孩儿,有些身份从相遇的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

    这是程斯刻最害怕的事情,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小孩,没有人。

    而如今,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翅膀硬了,敢凶他了。

    他不仅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不知感恩恩将仇报的小孩。

    他在温浅的眼里简直烂透了!

    程斯刻挫败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呆滞地看着行车来来往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愁肠百转之际,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程斯刻没心情管它,但这恼人的震动却愈演愈烈。

    程斯刻烦躁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于其其给他发来了好几条短信。

    “刻哥,哪儿呢?”

    “胖虎几个晚上说唱k呢,中考前最后一次放纵,你来不来?”

    “我知道你会说不来,但你先别说,给兄弟个面子。”

    “大家伙都等你来呢,你不来好几个姑娘都要走了。”

    “刻哥快来啊,纯k A108,酒都给你上好了。”

    离中考还有最后一个月,大家自从上了初三都有些压抑,恋爱也不让谈了,篮球也不让打了,学校管的严,这不让那不让的,大家伙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程斯刻能理解这个局的意义,他不是一个扫兴的人,要平日里兄弟几个叫他干个什么,他也就去了,哪怕干坐着当个吉祥物呢,意思到了就行。

    但今天……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他抬手给于其其打字:“抱歉了,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别介啊刻哥,啥事儿啊就不来了?”于其其不肯了。

    “没那个心情,”程斯刻打字,犹豫了片刻又补了一句,“真不是存心扫兴,替我向兄弟们赔个罪。”

    于其其见程斯刻都那么说了,也不好再劝,转头关心起他刻哥来:“咋了刻哥,心情咋就不好了?”

    程斯刻见到消息本来打算熄了屏直接丢进裤兜里,但转念一想又打下几个字。

    程斯刻:如果你把一个人凶了,但是回想起来又很后悔,你会怎么办?

    于其其:刻哥你骂人啦?

    程斯刻:别瞎打听,你就说怎么办吧。

    于其其:男的女的?

    程斯刻:这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

    于其其:当然有啦,不同对象不同对待方式嘛,你看我有时候脾气上来犯浑的时候我也凶我爸我妈,但你对待这两人就不能用同一种方法。

    程斯刻:你展开说说。

    于其其:你看啊,如果我凶的是我妈,事后又后悔了,那我肯定给她买点小礼物哄一哄,女人嘛,就吃这套。

    程斯刻:不是女的,男的。

    于其其:男的啊,那更直接啦,我要前一秒凶了我爸我下一秒自觉地就跪下磕头认错了,哇靠这你不赶紧的你不是找抽么?

    程斯刻:……

    程斯刻:他不是那么暴力的人。

    程斯刻:他很温柔,人很好,很善良,对我也很好,

    程斯刻:有时候有点娇气,有时候又很可爱。

    程斯刻:虽然生活自理能力有点差但是对待工作很专业。

    程斯刻:他平日里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

    程斯刻: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程斯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斯刻:他不会抽我的,understand?

    于其其的手机叮咚叮咚的无缝衔接震得手都麻了。

    于其其:……

    于其其:明……明白。

    于其其:刻哥……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程斯刻:那就别说。

    于其其: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那些傻缺恋爱脑。

    程斯刻:……

    程斯刻心烦地把手机关了扔进了裤兜,多余跟于其其扯那么多。

    程斯刻拎着一袋子草莓进门的时候,温浅正坐在沙发上。

    昨天早晨的角色好像发生了调转,程斯刻小心翼翼带上门,贴着墙根往里走。

    温浅的脸色……说不上不好,但也没个笑模样,皱着眉仿佛在深思什么。

    听见动静,温浅抬头看向程斯刻,望着他的目光迷茫中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仿佛有点歉疚又带了些欲言难止。

    程斯刻被温浅的目光定在了原地,看着温浅的样子就知道有些场面左右躲不过。

    草莓都拎回来了,不就是想要跟温浅好好认个错么?不硬着头皮上去还能逃咋的。

    程斯刻个半大孩子,最是自尊心强的时候,一条腿想上前却又跟灌了铅似的在原地动弹不得,最后一头先栽进了厨房,美其名曰草莓得洗一洗,实则先找个地方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

    他和温浅太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彼此之间一下都很难找到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他们中间隔着生疏的两年多,岁月能改变很多事情,比如情感,也比如距离。

    程斯刻努力回想,但似乎都有些记不清他以前是如何和温浅相处的,该如何开口?该如何接近?该如何填平这条巨大的时间缝隙。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拿眼前这进退不得的情况如何是好。

    水流不断冲刷着篮子里的草莓和他的手,哗啦的水声掩盖了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程斯刻猝然回头,发现温浅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带着久违的熟悉笑意,像掠过水面的鸟,掀起一阵波澜不惊。

    最终是温浅先迈出了这一步,他强行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跨过这条鸿沟,到达彼岸向程斯刻伸出了自己的手。

    程斯刻被温浅的笑容晃了眼,他太久没有见到温浅对他这样笑了。

    一瞬间所有蠢蠢欲动的情绪像气泡水,像小时候被温浅恶作剧摇晃过的那瓶可乐,不断上浮以至喷涌而出。

    程斯刻蓦然低头,那些泛着泡的酸意浮上了鼻头,浮上了眼睑,酸涩的滋味让程斯刻人不自觉闭了闭眼。

    他不想让温浅看见他哭的样子,于是用睫毛遮住了一瞬间湿润的眼眶,可鼻尖的泛红却依旧出卖了他。

    他不敢抬头,太丢脸了。

    良久,他听见温浅的一声长叹,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臂将他重新抱紧。

    时隔近1000天,他们再一次相拥。

    ◇ 第47章 重归于好

    程斯刻近乎痴迷地靠在温浅怀里,这是他日思夜想的温度,他像小狗一样迷恋地用脑袋蹭了蹭温浅的脖子,被温浅笑着揉了揉脑袋。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脑袋蹭蹭。”

    温浅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程斯刻的脖颈儿,痒痒的,像羽毛轻挠,他想躲却又贪恋当下的这份温存。

    程斯刻不说话好一会儿,等把鼻涕眼泪全糊在温浅的肩膀上,这才顶着张红红的脸从温浅身上起来。

    “哭完了?”温浅凑近了逗他。

    “没哭。”程斯刻脑袋一别,嘴硬道。

    “没哭呐?那我这一肩膀的鼻涕眼泪是谁的,我跟你说这衣服可贵了。”温浅憋笑。

    温浅的衬衫上浸湿了一大块,深色的色块彰显着程斯刻刚才无声的哭泣。

    程斯刻看着这碍眼的深色色块别扭道:“给你洗了还不行么?”

    温浅笑了,无意间瞥过水槽里的草莓,转头问程斯刻:“给我买的?”

    “不是。”程斯刻一扭头。

    “还嘴硬?”

    “是。”程斯刻卡了一下,闷闷地憋出一个字。

    温浅挑了一个红的尝了一口,赞叹道:“很甜,这个季节应该不是草莓季啊,你还能买到这么甜的。”

    程斯刻没好意思说就这么点反季草莓差点掏空了他这个月的零用钱。虽然温浅根本不给他的零用钱设限,让他随便花,但是程斯刻哪里真的会这样,他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合理的限度,每个月不能超过500块。

    “你喜欢吃就好。”程斯刻听见温浅的夸赞,有些开心地抿起嘴。

    “你也尝一个。”温浅从水槽里挑了另一个,程斯刻刚要抬手接过来,就见温浅直接拿着草莓往他嘴里塞。

    刚洗过的草莓冰凉清甜,程斯刻的唇无意间触碰到了温浅的手指,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激灵,牙关收紧咬下了草莓尖,剩下的草莓往下掉去被程斯刻慌乱地用手接住。

    程斯刻松了一口气,刚想将剩下的草莓往嘴里囫囵塞了,就听见温浅的声音带着他进门时看出的那一丝歉疚响起。

    “我们聊一聊吧,有些事儿我想和你说。”

    温浅带着程斯刻来到客厅坐下,又给人递了个草莓,但这次程斯刻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他其实有些心慌,不知道温浅要跟他说些什么。

    温浅见状,也不点破,笑着开口:“你还记得你两年多前你问我房间照片上的人吗,你问我,他最重要还是你最重要。”

    程斯刻闻言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确实问过这个问题,并且当时因为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而大发脾气。

    后来的冷战和疏离也多多少少和这件事情有脱不开的关系,至少一开始想要远离温浅的初衷确实藏着对照片里那个人的嫉妒。

    如今虽然早已时过境迁,但被温浅这么乍一提起来,程斯刻还是有点怅然。

    他始终记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温浅没有说出口,但温浅的默认说明了他不是温浅最重要的人。

    “那个时候我没有将答案说出口。”温浅仿佛猜透了程斯刻心里所想,“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这个答案。”

    程斯刻有些苦涩地心想,杀我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吗?温浅可真够狠心的。

    温浅静默良久,抬起头开口道:“他是我最重要的过去,但你是我最重要的现在。”

    程斯刻闻言一怔,接着蓦然抬头看向温浅。

    “斯人已逝,纵使曾经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无可比拟,但人总是要向前看,要活在当下。当下,你,程斯刻,确实就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温浅望着程斯刻不可置信的双眸,送来了世界上最好听的话。

    “你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草莓山吗?”温浅问道。

    程斯刻点点头,草莓山,温浅说在那里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草莓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禁忌,那不是一个能实现愿望的地方,否则他不会带走我曾经最爱的人。”

    温浅缓缓讲述道:“我和印之遥从小一起长大,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我心甘情愿地依恋着他。我们曾经相约在草莓山见面,可就在那一天,他连人带车从草莓山顶翻下了山崖。”

    程斯刻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温浅,温浅的表情说不上悲伤,反而有一种极度自虐过后的麻木。

    程斯刻有些后悔让温浅重新提起这件事情,他不问了,他什么都不问了。

    他不想看见温浅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可温浅像是知道他想要阻止,自虐一般先行开口续道:“印叔叔、我父亲还有警察,他们都说遥哥是自杀,只有我不信。遥哥不可能会这么对我,他不可能把我约到山顶见证他的死亡,他是对我最温柔的人,他不可能这么做。”

    “可是由不得我不信,他们在遥哥家里翻出了许多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我那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呢?我一味接受着他对我的好,却连他到底有没有生病都不知道。”

    “这不怪你。”程斯刻迫切地开口打断温浅的话,他能感受到温浅正在一步步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

    温浅看着程斯刻,良久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是啊,大家都说不怪我,都说这和我没有关系。可是事实就是,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关照到他的情绪,连他死了我都找不到他死亡的真相。”

    “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两年,我每天过得痛苦不堪,我陷入了一个名为印之遥的怪圈,拔不出,逃不开,我每天都在寻求一个为什么,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听到这里程斯刻明白了,为什么温浅说印之遥是他曾经最重要的人。

    因为这份年少的情意里参杂了太多东西,解不开的谜团,数不清的愧疚与戛然而止的时间。

    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一年的草莓山巅,谁也没能从里面走出来。

    印之遥死了,真相永远被隐藏,爱意永远被折断,时间越流逝,这份刻骨铭心就愈深刻。

    没有人能跟死人争什么。

    程斯刻心疼温浅,更后悔自己为何要有此一问,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你,这不就可以了吗?

    程斯刻伸出手,将仿佛灵魂被抽走的温浅紧紧抱进怀里。

    “哥。”这是程斯刻人生第一次这样开口叫温浅。

    他说:“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现在吗?我这个人贪心,不止要现在,我还想要未来。我也会成为你最重要的未来。”

    “然后。”程斯刻一顿,接着坚定道,“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去寻找你最重要的过去。我要的,是温浅完整的人生。”

    温浅靠在程斯刻的怀里,惊讶于他的小孩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还带着些幼稚的孩子气,但那份关切的心意却准确地传达到了他的心里。

    温浅转念想,或许真的是自己看轻了程斯刻,这孩子早就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一个大人。

    “谢谢。”温浅发自肺腑地感谢他怀里的小男孩。

    “不客气。”程斯刻轻轻拍着温浅的背,笑着回答。

    那一晚,温浅很高兴,他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大有跟程斯刻不醉不归的架势。

    “我快中考了。”程斯刻有些无奈地按住自己的杯子不让温浅倒酒。

    中考……对哦,程斯刻都要中考了。

    他这个家长怎么当的,前段时间净顾着忙仁泰的事情,对程斯刻实在是疏于关心,连程斯刻快要中考了都不知道。

    “那你别喝了,看着我喝。”温浅转头给自己倒上了,程斯刻阻止都来不及。

    温浅给自己倒了今天的第五杯酒,他的脸颊已经飞起了红色,倒酒的手却不停。

    “你这两年在学校混得怎么样?”温浅问道。

    “你指哪方面?”程斯刻给自己开了瓶可乐,灌了一口。

    “唔……应该有哪些方面?”温浅认真地询问。

    “……”程斯刻想了想随意道,“随便吧,反正哪方面都是第一。”

    温浅拿酒杯的手一顿,转而先给大言不惭的程斯刻比了个大拇指。

    “我记得你以前英语很差的,没给你拖后腿么?”程斯刻发现温浅大抵是有些醉了,他清醒的时候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

    “你这两年不太管我,大概不知道,我做梦都在背英语单词。”程斯刻耸耸肩,“我就是口语差点,但考试又不考口语。”

    程斯刻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微扯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他得瑟的内心,温浅憋着笑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学习没啥说的,那感情呢?有小姑娘给你送情书么?”温浅凑近了好奇道。

    “……”程斯刻轻咳了两声,表情有点不自然。

    温浅一看小孩这样就知道肯定有没跑了,当下八卦心起,贱兮兮笑问:“有看上的吗?”

    程斯刻看着温浅,麻木地心想看上你算吗?

    但这话绝不能当着温浅面说,他随手挑了个草莓塞进了温浅的嘴里。

    “又吃又喝还堵不上你的嘴。”程斯刻尴尬道。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喝到了深夜。

    到最后,温浅醉倒在桌上,程斯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餐桌的另一头将迷迷糊糊地温浅一把撑起来往房间里送。

    将温浅放倒在床上的时候,程斯刻也跟着被惯性带倒,压在了温浅的身上,脑袋正好卡在温浅的脖子处。

    温浅闭着双眼哼唧了一声,那一股滚烫的呼吸再一次席卷而来,带着酒气的呼吸丝丝缕缕灼烧着程斯刻脖子上的一小块肌肤。

    程斯刻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温浅,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彻底崩溃。

    而就在那一刻,他的脖子被附上一片柔软细腻的触感,那是他们曾经最亲密的联系,是独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沟通方式。

    温浅轻轻在程斯刻的脖子上印上一个吻。

    他迷迷糊糊说:“我能继续叫你小狗吗?”

    良久,程斯刻也不管温浅看没看见,他绷着一张脸点点头。

    ◇ 第48章 程贵妃回宫

    中考结束之后,温浅再一次去了程斯刻的学校给他开家长会,其实说家长会也不准确,就是家长和孩子坐在一起听一听班主任的祝福,对初中三年做一个告别。

    温浅也是在这次家长会上才深刻地认识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原来程斯刻已经完全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看着一群小男生跟在程斯刻屁股后头叫“刻哥”,温浅新奇又感慨,他家小狗真是出息了,跟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一群男生在篮球场上迎着风奔跑,挥洒着年轻的汗水,程斯刻矫健的身躯和利落的动作引起在场的小姑娘们激动的一阵阵尖叫。连温浅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程斯刻到底什么时候长成了他都快认不出的高大模样?

    他新奇的同时又有些心酸,自己到底是错过了程斯刻多少成长的画面?

    但往日不可追,他买不到时光倒流的后悔药,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之后要更加关心程斯刻。

    程斯刻的中考成绩在中考结束后一个月出来了,全市第一的成绩惊掉了除温浅之外所有人的眼睛。

    其中以王高山最为夸张,这大哥自己从小倒数,心觉物以类聚,能跟他聊到一起的一定都是学渣。所以从来不问程斯刻的成绩如何。没想到程斯刻这么不走寻常路,一个全市第一摆到王高山面前把高山老板的三观都要震碎了。

    王高山跟林樾义愤填膺道:“程斯刻这瓜娃子真是背叛我们万年学渣教。”

    林樾白了一眼王高山,莫名其妙道:“谁跟你我们?我高考全市第十。顺带一说,温浅大学是拿国奖的。”

    王高山:……

    王高山:???

    王高山:合着小丑竟是我自己?

    温浅去仁泰做交接的时候,碰见了林语生和钟宥齐。

    钟宥齐听说了程斯刻的成绩,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脸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道:“臭小子,干啥啥不行学习没想到还可以。”

    温浅看出来钟宥齐和程斯刻互相不对付,看着钟宥齐一脸便秘的表情憋笑憋得辛苦。

    林语生倒是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拿状元的是他亲弟一般,连连道好,说来日要给程斯刻备一份大礼奖励他拿了状元。

    所有人都很兴奋,唯独程斯刻自己淡定得一批。

    在他自己看来,这不过就是跟之前无数次考试一样罢了,他拿第一拿到麻木,看见成绩已经提不起任何波澜。

    比起成绩如何漂亮,程斯刻倒是在琢磨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漂亮的成绩能不能为他所用?

    他和温浅这个关系在尴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了破冰的迹象,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有所作为,简直对不起他考的这个第一名。

    他允许温浅继续叫他小狗,那温浅也应该允许他……

    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等温浅已经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程斯刻抱着自己的枕头从隔壁房间出来,颇为矜持地敲了两下温浅的房门。

    “进来。”程斯刻听见了温浅的回答,听声音应该还没睡。

    程斯刻推门进去,瞧见温浅正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坐在床头翻着一本心理学著作,一盏暖黄的灯光映得他温柔又惬意。

    “怎么了?”温浅看到程斯刻站在门口,还有些惊讶,程斯刻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他的房间了,还是在这个时间点。

    “我睡不着。”程斯刻的脸上三分柔弱四分可怜,眉眼一垂,嗓音一夹,活脱脱一个被夫家欺压的小媳妇儿。

    温浅:……

    温浅傻了,他瞥到了程斯刻手里的枕头,犹犹豫豫试探着问:“那你是想……和我一起睡?”

    程斯刻仿佛逼良为娼的良家少女,第一次营业,羞耻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可……可你之前不是?”可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跟我睡了吗!温浅心想,“而且你也大了,我们再一起睡……不……不合适吧。”

    温浅话音刚落,眼见着眼前的程斯刻低下了脑袋,露出圆圆的发旋对着他,垂下的睫毛轻颤,仿佛风中无助飘零的羽毛,嘴角轻轻瘪起,每一根头发丝萎靡地垂落,无声诉说着他的委屈与失落。

    温浅:……

    “我就知道。”

    温浅正头大之际,程斯刻开了尊口,嗓音含着一泡水汪汪的颤音,颠得温浅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接纳我了,不论我多么努力,不论我如何道歉,不论我是否考到全市第一来逗你开心你都不会接纳我了。”

    程斯刻的眼角憋出了两滴眼泪要垂不垂地挂着,我见犹怜。

    “我早就该明白这一点的,你不会喜欢我了,不会毫无芥蒂地接纳你的小狗了,我都明白。”程斯刻被自己的演技折服,恶心得自己先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偷偷抬头偷瞄了一眼温浅,只见温浅用跟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面色惊恐。

    良久,他抖着一把如秋风扫落叶的嗓子不可置信道:“你是程斯刻吧?”

    程斯刻心觉就是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抱着枕头大步走到床边,一股脑儿爬进了床里头,把自己的枕头跟温浅的排排放好,接着进了温浅的被窝,出溜一下躺好了。

    温浅还震惊于程斯刻的男大十八变,没想一个不留意人都已经进被窝了,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暗示他也躺下的意味不言而喻。

    温浅:……

    温浅目瞪口呆,他看了一眼程斯刻又转过头喃喃自语道:“一定是我入睡的方式不对,明天起床看看情况。”

    这个情况看不看当然都是一样的,第二天一早温浅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程斯刻正躺在他的里侧睡得香甜,他一动自己的身子,才发现程斯刻的胳膊和手臂都在他身上,

    程斯刻仿佛一回到他身边,就找回了小时候跟他一起睡觉的记忆,身体先于大脑将温浅牢牢束缚住,看来小时候被踹下床的阴影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温浅望着程斯刻这张脸,开始琢磨,到底是程斯刻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一个小恶魔举着叉子在他眼前叫嚣道:“你们两个都不对劲。”

    的确不对劲,温浅想,程斯刻一来他的觉都睡得更好了,明明前两年偶尔还需要吃点安眠药,但昨晚他几乎是沾枕头就着。

    程斯刻比安眠药还管用是什么道理?他纠结半晌将理由归纳为程斯刻体热,温浅自己体寒,常年手脚冰凉,夜晚在被窝里也很难暖起来,但程斯刻跟他相反,少年人有使不完的火气,他一进被窝温浅就觉着自己背靠着一个巨大的暖炉,四肢百骸都通畅开来,入睡自然也比平日里简单。

    过惯了苦日子,乍一被温暖包裹,温浅舒服地喟叹一声,简直不想起床了。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平躺着的程斯刻,发现仔细看的话小孩这两年真的长大了许多,小时候那点饿出来的瘦削早已不见踪影,少年人骨骼张开,脸的轮廓逐渐成型,棱角愈发分明,眉峰干脆利落又不失少年气。

    嘴唇厚薄适中,嘴角微微向下,冷脸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人不太好接近,但其实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是外冷内热。

    程斯刻是单眼皮,平日里增添了几分冷淡,但阖眼的时候却给人几分乖巧的错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程斯刻是一心一意依赖他的小狗崽。

    小狗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的心分离了近一千天,好在最后又能贴在一起。

    温浅望着程斯刻紧闭的眼皮忘得出神,却不想下一秒看见了程斯刻突然张开的双眸。

    “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程斯刻完全不是刚睡醒的样子,想来装睡有一段时间了。

    温浅被盯了个没皮没脸,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发制人:“醒了还装睡,有劲儿么你?”

    “有劲儿啊,我不装睡都不知道原来你能盯我那么久。”程斯刻露出得逞又得意的微笑,凑近了贴近温浅道,“哥哥,我这么好看?”

    程斯刻这辈子也没开口叫过他一句哥哥,突然来这么一声叫得他的心猛的一颤,好像被手指用力拨了一下。

    温浅有些脸红,他翻过身平躺着不再看程斯刻,不尴不尬道:“你怎么中考结束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程斯刻闻言心想,以前是我傻逼,早知道你吃这一套我早就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了,还憋憋屈屈牛郎织女似的地过了两年多。

    但这么点心思不足以为温浅道,程斯刻嘴角一弯,恰到好处地憋出了一点泪意,嘴巴一瘪委屈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温浅心想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也不对,程斯刻怎么又被昨晚那个戏精上身了。

    “没,没不喜欢。”

    温浅生怕程斯刻就地给他表演一个梨花带雨,说完逃也似的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逃走了。

    程斯刻见仓皇的温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悠悠从床上坐起来,露出一个尽在掌控的微笑。

    ◇ 第49章 小狗气炸了

    程斯刻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温浅那天半梦半醒的时候明明问过他能不能继续叫他小狗,他也明明答应了,但是一两个月过去了,温浅愣是一次也没叫过。

    程斯刻有些急了。

    怎么不叫小狗了?是有什么顾虑么?还是他答应的姿势不对?还是温浅只是酒后说的醉话?

    程斯刻憋不住话,他太在意温浅叫不叫他小狗这件事儿了。

    他是温浅的小狗,温浅就合该这么叫他。

    于是在某一天晚上程斯刻又厚着脸皮钻进了温浅的被窝之后,他诚恳提出了他憋了好几天顾的疑问。

    “你为什么不叫我小狗了?”程斯刻委屈又生气。

    温浅那时正在看他那本看了半个月还没看完的心理学著作,闻言瞥了一眼被窝里躺好的程斯刻,心想这孩子又发什么疯了,他收回眼神,翻了一页纸随口道:“不是你不让我叫的?”

    程斯刻急了,他真急了!

    他一股脑儿坐起身来,用谴责和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温浅,委屈巴巴开口:“你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自己说过的话了?”

    “我说什么了?”

    温浅边说边想这破书谁写的,一句话读十遍都读不明白,不如他自己上手写。这会儿又有程斯刻从旁打扰,他干脆一把合上书放到了床头,转身面对近日来行为脾气越发诡异的程斯刻。

    “你问我你能不能继续叫我小狗。”程斯刻委屈死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温浅回想了一下,还真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儿,他大概是断片断得很彻底。

    “能啊,我都点头了。”程斯刻大声道。

    温浅挠了挠耳朵,有些想不明白,他犹豫地开口:”可是你之前明明……明明铁了心不让我叫了,怎么这会儿又……”

    程斯刻不管了,他挪动了一下自己日渐健硕的身体,还以为自己是小孩似的一头栽进温浅的怀里,蛮不讲理地把头埋在温浅的脖颈使劲儿蹭啊蹭。

    “我不管,我是你亲自养大的小狗,小狗有特权,我反悔了。”

    温浅也是活到今天才发现他家的小狗原来是有特权的,可以说反悔就反悔。但你说你不答应吗?没收他的特权吗?温浅心想他才不舍得呢,他家小狗说什么是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能重新叫小狗其实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温浅想叫人的时候不用跟烫嘴似的左右叫不出口,程斯刻也不会再被“斯刻”两个字肉麻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他就喜欢温浅叫他小狗,这是他和温浅之间独特的羁绊,是他们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隐秘地将彼此之间的羁绊宣之于口的秘密。

    但在又一次要去给程斯刻开高中第一次家长会时,温浅还是吸取了三年前惨痛地教训,提前一周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绝不能不分场合叫小狗,绝对不可以!

    程斯刻对于温浅这一次的小心谨慎倒是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他挺无所谓的,甚至心里还有点小期待,温浅要是真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他小狗,想想还有点刺激????

    程斯刻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南淮最好的高中淮大附中,淮大附中也是温浅的母校,温浅给程斯刻开起家长会来还算得上熟门熟路。

    他撑起伞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心想上一次给程斯刻开家长会也是下雨天,那时他抬头一看教学楼,所有孩子都在楼上,就只有他们家小狗站在一楼的台阶旁等他。可惜了,那次家长会他没处理好,弄得后来两三年跟程斯刻疏远了。

    这一次,过往绝不会再次上演!

    温浅暗下决心,加快了走在小道上的步伐。

    “那个……您好,您方便带我一段到那边的教学楼吗?”

    听见这道女声时,温浅正路过一个凉亭,这附近偏僻,鲜少有人来。

    温浅抬起雨伞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凉亭里站了一个妆容精致一身小香风的美女,用温浅挑剔的眼光上下评判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长得不错。

    温浅对女人一向温和有礼,不论对方是否漂亮都不影响他的绅士风度。

    他恰到好处地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清润的嗓音温柔回答道:“当然,我也刚好要去那边的教学楼。”

    他走近凉亭边缘,等这位女士走进他的伞下,却迟迟不见对方有动作,温浅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这姑娘的眼神复杂得一匹,惊讶中透着欣喜,羞涩中不失热情,天真中又透着明晃晃的野心,用四个字来说就是……怦然心动。

    好在温浅不是第一次应对从天而降的少女怀春,他对待随处盛开的桃花一向敬谢不敏,但人都站在这里了,也不好直接走。

    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适当疑惑道:“小姐?”

    这一声小姐总算叫回了小香风的魂,只见这姑娘脸颊微红迈着矜持的步伐走进了温浅的伞下。因为要保持距离,一半的肩膀落在了伞外。

    温浅望见了开口道:“再进来一些吧。”

    说着直接将伞朝小香风那边倾斜,自己的肩头瞬间被雨淋湿。

    小香风见状很不好意思,想要把伞回推一些,急忙开口道:“你撑着些,你都打湿了。”

    “我没事。”温浅回道,眼见小香风又要将伞往这边推,他无奈地笑着开口,“咱们有这个功夫,都走到了。”

    小香风闻言一怔,脸默默更红了些。

    温浅权当看不见,目不斜视朝教学楼走去。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温浅眼尖地发现了程斯刻正随性地靠着一楼的一根柱子上,手里的手机在掌间转来转去,他微微低着头,低垂的眉眼掩去了平日里的几分冷漠,显得无害许多,路过的许多女生们时不时朝他瞥去,接着捂着嘴窃窃私语着走掉。

    温浅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程斯刻逐渐成熟的气息混杂着新鲜的少年感萦绕周身,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精瘦有劲。他就那么长手长脚往那儿一站,温浅竟然有一瞬间联想到了他们在床上的时候,程斯刻用大他一圈的身体怀抱他在怀的画面。

    他突然感觉脸有点热,猛地摇了摇头。

    这都是在想些什么??

    “您怎么了?”小香风见温浅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不经有些疑惑。

    温浅被唤回身,当下耳尖泛了点红,他摸了摸鼻子开口:“没……没什么。”

    程斯刻正等得无聊,无意往大门外投去眼神时却发现了温浅正跟一个女人并肩走在一起从远处过来,两人还看似亲密地说这话。

    程斯刻立刻从没骨头似的站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两人。

    好巧不巧,仔细一看那女的他还认识,甚至还……很熟?

    程斯刻嘴角下撇,收唇抿了抿,强行压下了皱起的眉头,大步朝门外走去。

    温浅和小香风这时正好走到门厅前,温浅回身收伞,就听见身后程斯刻的声音传来?

    “李老师?”

    温浅闻言回头,只见程斯刻的目光迅速点过他之后,落到了小香风的身上。

    “斯刻?在这里等家长吗?怎么不在教室里等?”小香风柔着嗓子开口。

    “你们认识?”温浅见这两人的话语和神态疑惑道。

    “你们……也认识?”小香风看着程斯刻一步跨到了帮他撑伞的这位心动男嘉宾身边并排站着也有点懵。

    “哥,这是我英语老师,李老师。”程斯刻悄么声地偷偷将手虚虚环在了温浅的腰上,不动声色道,“李老师,这是我哥。”

    程斯刻着重强调了“我”字,期待着能李轻尘get到,但显然李老师此刻并没有发现程斯刻心里的小九九,她已经完全被心动男嘉宾是程斯刻的哥哥这件事情冲昏了头脑。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刚走在路上她就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恰当地要到男嘉宾的微信,台词她都准备了八套,没想到一套没用上,男嘉宾自动送上门来了。

    “原来是斯刻的哥哥,真是太巧了。”女人惊喜的表情完全发自肺腑。

    “我也想不到,原来您是程斯刻的老师。”温浅显然也很惊讶,他笑着伸出手,“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温浅,是程斯刻的哥哥。”

    李轻尘微红着脸将手放进了温浅的掌心,两人握了握。

    两人掌心相贴的那一刹那程斯刻差点当场原地飞升,他死死盯住交握的双手,上下牙齿咬得嘎嘣作响,握住温浅腰的左手没控制住一紧,疼得温浅啊了一声,两人的手终于如他所愿地松开。

    温浅已经忘记了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偷偷瞪了程斯刻一眼,程斯刻立刻别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李轻尘看着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觉得莫名喜感,开口道:“你们关系真好。”

    温浅一脸假笑谦虚道:“哪里哪里,您不知道这孩子平日里多烦人哈哈哈哈。”

    哈到一半被人打断,程斯刻大声不满道:“我哪里烦人了?你说我哪里烦人了?”模样认真的仿佛温浅说了多对不起他的话。

    温浅瞥了一眼程斯刻,鳯心想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没见这不就是客套一下么?

    李轻尘见状捂嘴呵呵笑,圆场似的开口:“温先生,斯刻可不烦人,他学习成绩好,还是我英语课的课代表呢。”

    英语课,课代表?

    温浅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嘴角掩饰性地抿了抿,看似谦虚矜持,实则就是实在有点难压。

    程斯刻当英语课代表?这李老师可真敢啊…

    程斯刻一瞅温浅那样儿就知道这人又在嘲笑他的英语了,很不服气,怎么能在别的女人面前笑你的小狗呢!?

    “李老师,这个英语课代表选拔的标准是什么,我可以问问吗?”温浅的嘴角难压得要死,分毫不管旁边又要炸毛的程斯刻。

    “啊这不是看斯刻其他科都很擅长,就英语……稍微拖了点后腿,所以想着让他当个课代表督促一下。”李轻尘搞不懂这兄弟俩只见的暗流涌动,老实地温浅问什么她答什么。

    闻言温浅看着李轻尘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真心的感谢:“李老师,多谢你费心了,那这么关照我们家小孩。”

    “哪里哪里,温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李轻尘看着温浅柔情似水的一双眼眸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程斯刻被气得头痛,温浅说他是小孩,温浅对别的女人暗送秋波,温浅是不是要气死他?

    程斯刻手上用力在背后轻轻推了温浅一把。别别扭扭催促道:”快上去吧,家长会要开始了。”

    “哦对,我也要上去准备一下了,温先生我们一起上楼吧。”李轻尘向温浅发出邀请。

    温浅被李轻尘对待程斯刻的用心正感动着,早忘了对面这女孩对自己的一些想法,当下欣然同意,跟着李轻尘并肩边聊天边朝楼上走去,独留程斯刻一人在身后抓耳挠腮无声抓狂。

    小狗快气炸了!

    ◇ 第50章 小狗没事

    两大一小在楼梯上各怀鬼胎地走着,一个想着如何合情合理地泡到学生家长,一个想着如何让老师对程斯刻再多几分关注,一个……已经把一百种囚禁惩罚温浅的方式都在脑海里跑马车一般迅速过了一遍。

    程斯刻正阴恻恻地幻想着,结果被身后传来的女声打断了思绪。

    “程斯刻,帮我搬一下册子呗。”青春少女的声音连带来的风都是轻快悦耳的。

    楼梯上的三人听见动静一起回头,只见一个虽然穿着所有学生都穿的校服,但仍旧不掩天生丽质的姑娘正抱着一大沓册子从下一层楼梯上来。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施粉黛,整个人天然去雕饰,白皙的肌肤和细腻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是那般耀眼。一头马尾高高束起,随着动作左摇右晃,空气里飘过少女发丝的清香。

    “乐月,怎么你一个女孩子来搬,其他男生呢?”李轻尘见乐月抱得吃力,皱了皱眉头。

    “其他人去大礼堂搬桌子了,我想着没事儿就帮着搬点。”叫乐月的女生笑着回道。

    话音刚落,手上一轻,手里的册子被程斯刻默不作声地全部接了过去,乐月看向程斯刻冷漠的神情但手上却毫不犹豫的动作,心下又是一动,有些羞涩道:“谢了。”

    “没事。”程斯刻不再多看女孩,转身抱着册子往上走。

    温浅在一旁围观了全程,一面心想程斯刻你跟女孩子多说两句话能死啊?搁这给老子装逼呢?

    一面听着乐月这个名字又觉得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来着?

    正想着,乐月跟上来也看见了温浅,笑着打招呼:“您是程斯刻的哥哥吧?哥哥好,我叫乐月,是程斯刻的小学同学,现在跟他也在一个班。”

    经小姑娘提醒,温浅才想起来他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程斯刻小学时候的那个班花就叫乐月。

    开学第一天程斯刻就让人离他远点……

    这么点糗事儿温浅现在想起来还替程斯刻尴尬,他笑着打招呼道:“原来是你啊,真巧,和程斯刻又是同学了。”

    “嗯,我也觉得很巧。”乐月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朝程斯刻瞥了一眼。

    结果见这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盯着他的哥哥,当下内心闪过一阵失望。

    但少女的热情才不会被这么一点事儿磨灭,她立刻又扯起嘴角跟在程斯刻后头快步上楼,嘴里不停喊着让程斯刻等等他,少男少女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难以忽视。

    李轻尘见状嘴角露出了无奈的笑意,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伴着最稚嫩的爱情成长,有些事情强行阻止不如顺其自然。

    她转头看向温浅,却见温浅不知何时低下了头望着地面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她正奇怪,忽见温浅抬头望向她,仿佛试探似的开口问道:“李老师,他们……”

    这个他们是谁不言而喻,李轻尘以为温浅是担心孩子早恋,当下宽慰道:“温先生您放心,程斯刻很知道分寸的,他不会做出影响学习的事情来。”

    温浅自觉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程斯刻要真早恋了……反正程斯刻对自己很有规划,左右也影响不了他的学习,按理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莫名的,他看着程斯刻和乐月的背影,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介在不满和不安之间。

    他想要往下细想,就被前头班主任催促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家长们都在教室里开家长会的时候,一班的学生都站在走廊上,于其其捧着一包可比克又凑上来。

    说起于其其,也巧了,这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一天到晚就知道听八卦,但除此之外正儿八经的知识倒也不是听不进去,初中时成绩在班里一直是中游,结果中考的时候这小子超常发挥了一把,直接给自己发挥进了淮大附中,把于家父母高兴得在老家办酒从村头办到村尾。

    分班的时候也巧了,跟程斯刻又分到了一个班,虽然超常发挥进了神仙打架的学校的后果就是在班里稳定垫底,但耐不住于其其心态好,垫底垫得心甘情愿自得其乐。

    于其其瞅着程斯刻的眼神暧昧又意味深长,他用手肘碰了碰程斯刻的,凑近了贱兮兮道:“听说校花又给你抽屉里塞巧克力了?”

    程斯刻正无聊望着远处,闻言懒得搭理于其其。

    于其其见程斯刻不理他也不死心,继续道:“听说你们俩刚才是一起上来的?你帮她搬东西了?”

    程斯刻有点服气了,他转头无语地看着于其其:“你一天天哪来这么多听说。”

    “不是啊这大家不都看着么?”于其其无辜道,“诶那盒巧克力不会还在你抽屉里吧,你哥不会看到?”

    “拿出来了。”程斯刻心烦道。

    “拿哪去了?”于其其好奇道。

    “分了。”

    “分了?”于其其眼睛直了,“人给你的巧克力你给人分了?我靠少年你很绝啊。诶等下,你分了为什么我没分到?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程斯刻被于其其烦死了,拿起一把可比克就往于其其嘴里塞。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刻哥,打篮球吗?”楼下传来几个少年的呼喊。

    程斯刻和于其其往楼下一看,是男篮校队的几个人,今天不训练,几个男生闲不住,想玩几把。

    程斯刻篮球打得好这件事儿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一开始他们也没把这个刚进学校的三好学生放眼里,好学生嘛,怎么可能会打球。但还是约着想试一下他,没想到程斯刻出手跟他们打了个势均力敌甚至还隐隐有超过其中一批正式队员的实力。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谁都不服就服强的,程斯刻把人打服了,他们自然就把程斯刻当兄弟,要去打球的时候都会想着叫上程斯刻一起。

    程斯刻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头的温浅,但玻璃不是透明的,他也看不见什么,他回过头朝楼下应道:“行吧,等我,下来了。”

    几人的对话走廊上的男男女女都听见了,一群女生当下激动起来,想要跟着一起去篮球场看比赛,乐月被围在一群女生中间,目光灼灼地望向程斯刻。

    程斯刻却始终没有朝她投来回应的一眼,路过径直朝楼梯口走,于其其跟在后头看得分明,用脸上的肥肉堆出一脸假笑对着乐月打圆场:“他就这死样,不是讨厌你哈哈哈哈。”

    走在楼梯上程斯刻一把拎过于其其烦躁道:“你多余解释什么?”

    “我没解释啊。”于其其假装听不懂。

    “那你跟人说我不烦她。”

    “那你烦她么。”

    程斯刻皱了皱眉,回答道:“说不上烦,她又没怎么样。”

    “那不就得了,我这也就是实话实说啊。”于其其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

    程斯刻糟心地看了于其其一眼,跟这胖子说不清一点。

    温浅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篮球场那边传来的阵阵欢呼声,他走到栏杆边朝外看,一群男生九月份穿着短袖,在球场里奔跑,肆意挥洒着汗水。

    温浅在程斯刻初中毕业之后也看过他打球,但那时候看和现在看好像感觉又不一样了。少年人一天一个样儿,现在的程斯刻整个人浑身都充满了青春力量的美感。

    此刻在阳光下奔跑起来,星星点点的汗珠附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反射出流动的暗色的光泽。

    勾得球场外的拉拉队欢呼一阵接一阵,也不知道这群女孩子是在欢呼比赛还是欢呼美色。

    温浅看着有点骄傲。

    这是我的小狗,我独一无二的小狗,他想。

    他打算下去走近了观摩一会儿,一转身结果就见李轻尘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看样子是想走上来跟他说话。

    “李老师。”温浅笑道。

    李轻尘几步走到温浅面前,顺着温浅刚才的方向朝篮球场看去,笑着开口:”斯刻的篮球打得很好的,温先生看过吗?“

    “之前就看过一次,今天才是第二次。”温浅有些赧然,“之前两三年对他关心不够,错过了挺多。”

    李轻尘教书育人,自然懂得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处在叛逆期,家长不好管教,当下安慰了温浅几句,两人就站在三楼的栏杆边聊开了。

    “刻哥?刻哥?程斯刻?”校队的大壮喊了心不在焉的程斯刻好几声。

    “嗯?”程斯刻将目光艰难地收回来看向大壮,“怎么了?”

    “怎么了?你眼神老往那边天上瞟是干啥?”大壮纳闷道,“刚阿飞想传球给你,你都没看到。”

    “抱歉。”程斯刻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走神了。”

    “咱加把劲儿,别让猴子那帮人赢了,丢面儿。”大壮拍了拍程斯刻的肩膀,随即继续跑起来。

    程斯刻点点头,最后朝教学楼那边忘了一眼,发现温浅和李轻尘已经不见了。

    程斯刻认真打了一段时间球,进了好几个篮,把场外一众少女激动地花枝乱颤。

    等温浅和李轻尘走到篮球场边的时候,程斯刻刚好投进一个帅气的三分。少年人挺直的腰杆在空中微微弯曲,像劲道又有韧性的竹,也像一张被拉开的弓,浑身都是蓄势待发的狠劲儿。

    “啊啊啊啊啊……”一阵少女的欢呼将温浅从出离的状态拉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又看小狗看入了迷。

    干啥呢温浅!程斯刻的身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小时候还穿条小内裤跟你一起睡过呢!

    可如果现在程斯刻还穿条内裤跟你一起……完了他又想到了程斯刻怀抱着他的画面……

    温浅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被一旁一直暗戳戳偷瞄他的李轻尘发现了端倪。

    “你怎么了,太热了吗?脸都红了。”李轻尘关切地问。

    “啊,”温浅出神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地避过脸,摸了摸鼻子不尴不尬道,“有点,有点热。”

    前排的女生们听见了李轻尘的声音纷纷回过头来,“李老师好”的声音此起彼伏,刚认真一段时间的程斯刻听见这个名字又下意识朝场边看去,只见刚不见了的温浅正和李轻尘站在一起,温浅的脸上还有些微微泛红。

    ……

    程斯刻又不想专心打球了,他有些出离地烦躁。

    干嘛呢?贴这么近干嘛呢?李轻尘的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温浅你看不见吗?有什么话楼上讲不完的到楼下了还要继续讲?温浅的脸红什么呢?害羞了还是激动了?这两人交换联系方式了吗?会给对方现场改备注吗?改什么?会比小狗还亲密吗?我都盯你们俩这么久了温浅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程斯刻恨恨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脚底的球鞋使劲儿在地面上摩擦了两下。

    “刻哥,接着。”

    听见这句话从不远处传来的时候,程斯刻还在盯着那两人若即若离的肩膀,他被气得头晕,反应力被削弱成渣渣,等到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并转回头时,一个硕大的圆形物体已经离他的额头只有方寸的距离,篮球大到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啊!”

    尖叫声从场边传来。

    “嘭”的一声,篮球重重砸在程斯刻的额头上,他被冲击力带得连退了三四步才堪堪立住了身子。

    状况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程斯刻自己都懵了两三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

    靠!丢人丢大了!

    队友们一起朝他围过来问他有没有事儿,场边的一众拉拉队也急忙上来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斯刻好不容易从眼冒金星中睁开眼,便只见一个人慌乱迫切地拨开一层又一层人群朝他奔来。

    温浅几乎是扑到他身前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却根本想不到他提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脱口而出:“小狗,没事吧?”

    温暖熟悉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在眉眼处来回摩挲,带着小心翼翼与慌张不安。

    程斯刻拿下温浅乱摸的手掌,将这只手反握在自己的手心,忍着疼痛装没事。

    他望着温浅的眼睛,一脸满足地笑着开口:“小狗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