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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181番外17

    ◎朋友们(下)◎

    虞婉宜这句话说出口之后, 全场陷入了死寂。

    所幸男生那边离得远,又有音乐声掩护,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女生们早已脸色缤纷。

    胡妤洙努力维持平稳的语调:“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们现在是炮友?”

    虞婉宜:“哈?”

    辛桃捂住了嘴,一脸欲言又止, 她弱弱道:“难道不是吗……?”

    陈缘知:“我也在想,没有谈恋爱但上床了不就是——”

    虞婉宜黑脸:“当然不是!你们在想什么呢!”

    胡妤洙来了精神:“那就是有什么隐情吗?”

    孔臻怡:“我就觉得很奇怪,我平时下课都会去找婉宜的, 她晚上应该没时间和彭凌泽鬼混才对……”

    虞婉宜:“……”

    辛桃眼看着虞婉宜就要爆发, 连忙捂住了孔臻怡的嘴:“姐你少说两句吧。”

    虞婉宜垂下眼:“其实当时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那天都喝了酒,他送我到酒店的房间里,然后就……”

    辛桃:“酒后乱性?!”

    胡妤洙:“不是吧彭凌泽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还能干出这事来?”

    孔臻怡直言不讳:“可是不是说男的喝醉了的话那玩意会硬不起来吗?”

    辛桃又冲过去捂孔臻怡的嘴:“姐你小点声啊!!”

    虞婉宜却回答了:“没有, 他没喝醉。”

    陈缘知:“啊?那他没喝醉, 他是故意装醉和你上床的??”

    辛桃:“更离谱了啊我的姐!”

    孔臻怡:“我靠, 我杀了他!!”

    胡妤洙起来拉架:“不是你先别冲动啊!”

    虞婉宜摇摇头,指尖在桌面上来回搓磨:“不是, 是我装醉, 然后我故意把他压到了床上不让他起来。”

    陈缘知:“……”

    胡妤洙:“?”

    辛桃:“???????”

    孔臻怡:“我靠?”

    虞婉宜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承认:“是我主动的。他是被我逼得没办法了。”

    陈缘知:“能仔细说说吗?”

    辛桃:“具体怎么逼的?你把他压在了床上, 然后呢?”

    “话说我们问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个能问吗——”

    孔臻怡一摆手, 刚刚还要喊打喊杀的女孩变得淑女亲切起来:“哎呀没事, 彭凌泽一个大男人不会介意这些的。”

    虞婉宜:“具体就是我(哔——)然后他(哔——),他其实一直在推拒我, 但是我不小心瞥到了, 他那个东西早就(哔——), 然后我就明白他其实口是心非, 我就(哔——),然后他就彻底放弃抵抗了,然后我们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

    陈缘知老脸一红,她咳嗽一声:“……好家伙。”

    辛桃早就傻了:“……这,这么激烈的吗?”

    孔臻怡跃跃欲试:“等等,刚刚那个(哔——)的部分你再详细说说?”

    只有胡妤洙神色惊恐:“你们能不能再小点声???我真的很怕当事人听见啊!!”

    虞婉宜看上去面色自若,格外平静:“我们只是喝酒了,但我看得出来,他没醉,我也没醉。”

    “但我不明白……”虞婉宜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就算那一夜的开始是荒唐的,但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他为什么反倒从那天之后开始躲我?”

    三个女孩再次面面相觑,还是陈缘知主动发问道:“什么明显?”

    虞婉宜破功了,脸颊微微红:“还能是什么明显?!”

    她看上去有些羞有些恼:“我要是不喜欢他,我干嘛那么主动地拉着他上床?!”

    虞婉宜越想越气:“他脑袋是不是木头做的啊!”

    郑业辰刚好来这边倒水,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脸上流露一丝好奇,他拿着水杯走过来:“哎,你们在聊什么呢?谁的脑袋是木头做的?”

    然而郑业辰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没人应他,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郑业辰正困惑之际,胡妤洙连忙站了起来,把他推走了:“你快去唱歌吧,女生聊的八卦你也掺和?”

    大家目送郑业辰走远,陈缘知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辛桃:“我也觉得。他可能没看出来,说不定他以为你喝醉了,不清醒。”

    虞婉宜难以置信:“他能有这么笨?我都看得出他没醉,他看不出我还很清醒?”

    陈缘知:“还真的有可能。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无论男女。”

    孔臻怡:“比起这个,你什么时候突然喜欢彭凌泽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我什么事都和你说,结果你却瞒着我。”

    虞婉宜看出她的不高兴,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我还不是怕你生气吗?”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每次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这件事——”

    孔臻怡:“怕我生气?我气什么?”

    孔臻怡语气奇怪:“因为我和他高中那事?那都什么老黄历了,而且他也和我道歉过那么多次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辛桃:“我怎么记得他高中就和你道歉过好几次了,但你还是一直针对他到高三?”

    孔臻怡脸一臊:“那,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嘛!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气很久啊!”

    “……虽然说一开始确实很生气吧,生气自己被利用什么的,”孔臻怡嘀嘀咕咕,声音也慢慢变低,“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人脾气确实还是挺好的。不管是私底下还是当着大家的面都让着我,我慢慢地就没那么气了。”

    胡妤洙:“彭凌泽人确实挺好的。”

    辛桃嘻嘻笑:“而且他喜欢了你这么久,很难得啊!”

    虞婉宜垂下眼睫:“这也是我怕的。”

    “我怕他其实已经不喜欢我了。”

    陈缘知拍了拍虞婉宜的肩膀,她看着虞婉宜的眼睛说:“不会的。他肯定还喜欢你。”

    因为他在那时就了解你的一切。你的虚荣,你的野心,你的脆弱和不堪……这样的喜欢不会被轻易改变。

    陈缘知慢慢开口:“你看那边。”

    虞婉宜愣了一下,然后她快速地转过头,刚刚好和彭凌泽注视她的眼神对上。

    彭凌泽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头看这边,还刚好抓到他在看她的目光,眼神一下子凝住了,身形也有些僵硬,很不自在地轻声咳嗽了一下。

    陈缘知:“婉宜,一个人的嘴巴会说谎,但眼睛不会。”

    虞婉宜没有挪开眼,一直紧紧地盯着彭凌泽。彭凌泽一开始还能扛住她的炯炯目光,后面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拿着酒杯的手指摩着杯壁,不断地调整着站立的姿势。

    虞婉宜收回眼神,她捏紧了手心,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完后,她冲女孩们点点头,语气铿锵道:“我今晚就去找他,把话说清楚。”

    了却一桩心头大患,聊天氛围又变得轻松起来,胡妤洙说:“对了,你们俩呢?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

    辛桃斩钉截铁:“没动静,专注厌男一百年。”

    孔臻怡:“没动静,但我家里已经开始给我安排相亲了,我怕不是研究生一毕业就要去social一堆他们物色好的男人……”

    胡妤洙:“臻怡家里安排的应该都是青年才俊吧?”

    虞婉宜笑了:“当然啦!臻怡妈妈还挺看重门当户对的,生怕臻怡被不明来历的男人哄走了呢。”

    辛桃:“这不是很好?我最近老刷到新闻,什么富家女下嫁,结果被男的掌握了家族企业的话语权,男方各种出轨养小三,女方也只能忍气吞声,看得我气都气饱了!”

    “虽然我确实觉得我妈有点赶鸭子上架了,但我妈是为了我考虑,这我很清楚,我肯定不会为了个男的和家里人对着干。”孔臻怡说, “那种大小姐配凤凰男的戏码,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我。”

    胡妤洙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臻怡!”

    陈缘知:“对了,你们毕业后会回春申工作吗?”

    辛桃:“我不打算回去,我应该在北京找工作。”

    虞婉宜点点头:“我打算考公,所以会回春申。”

    “为什么呀?考北京的公务员不好吗?”

    孔臻怡:“婉宜她打算和她家里人一样从政。她家里人都是春申的公职人员,她当然会回去。”

    虞婉宜调侃:“臻怡就不一样了,她是回去继承家业的呢!”

    孔臻怡无语:“什么呀!我家老头身板硬朗着呢,再说了我哪里比得上我姐能干?就是有一天要继承家业了,也轮不到我。我就是学的专业刚好派上点用场,被我爹安排去新的分公司做新业务而已,又苦又累,还不知道能不能做起来呢。”

    陈缘知:“我记得臻怡本科学的是微电子吧?”

    另外两个人,虞婉宜本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辛桃本科学的是计算机。

    “缘知你呢?”

    陈缘知:“我和许临濯打算先在北京留下,如果将来公司做起来了,再把总部迁回春申。”

    胡妤洙伸手揽她:“这丫头就是喜欢南方的天气!”

    陈缘知抿唇笑:“北京也很好。”

    只是她果然还是更怀念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怀念自己的故乡。所以即使其他地方再好,即使是繁华如北京,也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辛桃:“好了打住,别聊事业工作了,还是说说你们的恋爱情况吧?我更好奇这个!尤其是——某个最近刚刚被求婚了的人!”

    胡妤洙啼笑皆非:“干什么呢?这就把矛头转移到我这儿了?”

    孔臻怡也满脸兴致勃勃:“你们什么时候见双方父母啊?先订婚还是直接结婚?有开始看日子了没有?”

    辛桃:“不是,孔臻怡你连珠炮啊?”

    胡妤洙扶额:“双方父母这个,我们打算年底之前回一次春申,然后正式两家见面,讨论一下在春申办婚礼的事情,然后彩礼嫁妆婚房五金什么的也都是还要谈。我想明年毕业后再结婚,所以应该直接结婚了。别说日子了,什么都没开始呢!”

    辛桃笑嘻嘻:“不管,我就等着喝喜酒就好!”

    孔臻怡:“喜酒喜酒!对了,你们想在户外办婚礼还是酒店里办婚礼?”

    陈缘知:“我帮忙挑婚纱可以吗——”

    虞婉宜:“我已经开始想到时候拍vlog怎么拍了!”

    胡妤洙拍案而起:“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来当伴娘!!!”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写许临濯变成猫!

    婉宜和凌泽的番外不单独写啦!如果这本书有机会出版的话,两个人的故事会像槿桦和梁瀛的番外一样,截取片段作为出版番外之一写给大家^_^

    第182章 182番外18

    ◎许临濯变成了猫。◎

    陈缘知今天一早出门去上课了, 刚下课就接到了林助理的电话。

    “陈总,您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陈缘知一边收拾书包准备去自习室,一边拿着电话回应:“方便的, 怎么了?”

    “是这样的,公司今天早上有会议, 但是许总没有出席,我打了许总的电话,也没有人接,”林助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忧心, “许总昨天来公司的时候看起来还一切正常,应该不是身体的原因,我怕许总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打电话给您问问。”

    陈缘知背书包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许临濯今天没去公司?

    她定了定神, 回复电话对面的林助理:“好, 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我来联系他。”

    陈缘知挂了电话, 原本准备迈向自习室方向的脚步一转,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她一边快步走着, 一边给许临濯打电话, 电话铃声悠扬响起足足一分钟的时间, 然后便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陈缘知上车后又打了一次电话, 还是没有接通。

    她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皱起眉。

    许临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约定好的会议缺席, 找不到人, 电话也打不通。

    陈缘知回想起昨晚的情形, 许临濯和她在房间里各自工作和学习, 陈缘知当时还看到他在看明天会议要用到的资料。

    陈缘知因为前一天太累所以提早上床休息了,他走过来给她掖好被子,抱着她亲吻了她的额头。直到她临睡前,许临濯都还在忙。

    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许临濯还在休息,陈缘知急着出门,就给他叫了早餐的外卖,在微信和他说记得吃早餐再去公司。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切正常。

    陈缘知心神不宁,她第五次拨打许临濯的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

    陈缘知隐隐有些焦躁了,难道是去公司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脑子越想越乱,陈缘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到了目的地,陈缘知飞快地打开车门,一路小跑着回到公寓门口。

    来到门口,陈缘知一眼看到了公寓门前放着的早餐袋子——严丝合缝,还没有拆开过。

    早餐还没有碰过。

    ……看来许临濯还在家里?

    陈缘知原本提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回去。

    她打开房门,刚走进去,就被门口客厅一团狼藉的景象镇住了。

    只见原本干净的地面上此刻遍布着被抽出来的纸巾和干果碎,上面全是湿漉漉脏兮兮的不知名爪印;

    桌面上的杯子,花瓶和果盘东倒西歪,瓶子里的清水顺着桌沿角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积成一滩水渍;

    原本完好崭新的沙发垫被划拉出一道道抓痕,米杏色的表面裂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海绵;

    架子上整齐列好的书籍和小摆件也不翼而飞,往下一看,全在地上躺着。

    陈缘知目瞪口呆,心里的警报器咚咚作响:家里莫不是遭贼了?!

    陈缘知赶紧从玄关的筐里抽出棒球棍,一只手握好,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再一次拨通许临濯的电话。

    熟悉的乐曲旋律在不远处的卧室内响起,陈缘知心下忐忑不安,电话自动挂断后,她拿着棒球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客厅。

    刚进入客厅,陈缘知就愣住了,手里紧握的棒球棍也松了下来。

    客厅的电视机前有两只猫,一只正是她养的白粥,另一只则是不认识的陌生猫咪。两只猫半弓着身体,姿态警惕地盯着对方,氛围看上去很是剑拔弩张。

    陈缘知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放下棒球棍,蹲下来对着白粥大喊了一声;“粥粥!”

    原本站在原地的白猫蓦然转过头,半竖的飞机耳忽地坍塌下来,白粥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了地上的纸巾和垃圾,一下子跃进陈缘知的怀里。

    陈缘知将白粥稳稳接住,白粥在她怀里乖得要命,完全看不出刚刚一副要和别的猫打架的样子,还不停地低声喵喵叫,惹得陈缘知顿时心软下来,原本想要责备几句的心思也消弭殆尽了。

    陈缘知摸了摸白粥,给它顺毛,刚一抬头便看到那只陌生的猫咪也向这边跑来。

    只是它跑过来的动作实在不太好看,陈缘知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刚刚学会走路的几个月大的小奶猫在跑步。跑过来的途中它不小心踩到了纸巾,还差点滑倒了。

    陈缘知:“……”为什么会有点想笑?

    但那只小猫咪显然没有气馁,它第n次站了起来,终于跑到陈缘知的脚边。

    小猫咪用身体蹭着陈缘知的脚踝,陈缘知腾出手想要摸它的脑袋,它主动凑过来在她掌心里来回轻蹭。

    陈缘知有些意外,认真地打量起这只陌生的小猫咪——深灰和浅米灰交叠的皮毛,不长不短的绒毛被主人打理得干净且油光水滑,琥珀色的竖眼,看品相似乎是缅因猫,大大的三角形耳朵,猫脸却很小,鼻尖圆润濡湿,微微下撇的嘴角显出几分清冷高贵。

    小灰猫仰起头看着她,不停地发出“喵喵”的叫声,水汪汪的眼睛波光粼粼,瘪着嘴巴的样子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陈缘知以为自己担心许临濯担心到精神错乱了,不然怎么会连看到一只猫都觉得像许临濯?

    陈缘知想起自己回家的正事,于是顾不上客厅的狼藉和处理两只罪魁祸首,她放下白粥,直奔卧室。

    “许临濯!”

    陈缘知推开房间门,卧室里却没有她预想中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卧室的床铺上被褥掀开,衣帽架立在窗边,许临濯的西装外套和领带还挂在上面,床头柜上放着许临濯的手机,甚至还连着充电线没有拔开。

    一处处细节都告诉陈缘知,许临濯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才对——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拿走,他还能去哪呢?

    但事实却是,许临濯确实不见了。陈缘知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甚至还打开了衣柜,看了床底——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举动很荒谬——但她依旧没有找到许临濯。

    许临濯不在家里。

    陈缘知按了按额角,她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让许临濯连手机都不带就急急忙忙地出门,甚至为此丢下了工作。

    她想不通。

    陈缘知又一次来到卧室门口,在她到处找许临濯的过程中,小灰猫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脚边,不停地喵喵叫着,听上去很是焦灼。

    陈缘知心情复杂,小灰猫一直抬起爪子扒拉她的裤脚,她看了眼脚边的猫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蹲下身,看小灰猫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柔和,她打量了一番小灰猫:“小猫咪,你怎么没有猫牌呢?”

    没有猫牌可难办了,她可能得拍照放到业主群里,等猫主人自己来联系她。

    陈缘知给小灰猫拍了张照片,编辑消息发到了群里,做完这些工作之后,不远处的白粥也施施然走了过来。

    陈缘知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看着小灰猫的眼睛问道:“你是哪家的猫猫,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陈缘知是真的觉得奇怪。家里的大门是关着的,窗外是十几楼的高空,白粥还不会开门,这只小灰猫怎么会跑进家里来?难道这只猫猫是许临濯带回家的吗?

    她看了眼站在小灰猫旁边的白粥,又把目光挪回小灰猫身上,语气带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还有,客厅是不是你们两个家伙打架弄乱的?”

    小灰猫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陈缘知,刚刚还一直喵叫,现在也没叫了,一副听候发落的乖巧模样。反倒是一向作威作福的白粥突然发难,伸出猫爪肉垫打了一下小灰猫的猫头。

    陈缘知连忙喝止了白粥的暴行:“白粥不准动手!”

    白粥被震慑,乖乖缩好爪子不动了,陈缘知看向旁边莫名其妙被打了的小灰猫,琥珀眼变得雾蒙蒙的,一对三角形的粉耳朵耷拉下来,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委屈得不行。

    陈缘知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抱小灰猫,小灰猫乖乖伸出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蜷缩进她怀里,一双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旁边的白粥看着可怜巴巴的小灰猫,露出一种类似于震惊中混杂着鄙夷的表情,陈缘知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白粥的脑袋:“你是越来越横了,不教育教育你,你是不是就要变成小霸王了?”

    白粥不满地喵叫,陈缘知却不为所动:“今天没有零食,也没有罐头吃,让你长长记性。”

    白粥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满脸生无可恋。

    它盯着小灰猫,小灰猫却没有看它,而是对着陈缘知喵喵叫着,不停地用爪子扒拉她的衣袖,似乎是在催促着她往客厅走。

    陈缘知以为它饿了,顺势下楼到客厅里找猫粮,把小灰猫放到了客厅的玻璃桌上,顺手清理了一下被猫猫们弄得一团糟的桌面,然后给两只猫找来了两个食盆,把平时给白粥吃的猫粮也倒了一份给小灰猫。

    白粥欢快地凑到食盆前开始干饭,但另一边的小灰猫看着面前的食盆,却巍然不动。

    小灰猫仿佛定海神针般笔直地坐在玻璃桌上,一副凛然不肯就范的神情,把陈缘知逗笑了:“怎么了?这猫粮可好吃了,白粥那么挑嘴的小猫都很喜欢,结果却入不了你的眼吗?”

    小灰猫不理她,反倒开始在桌面上打转,似乎在寻找什么,陈缘知好整以暇地看着它,忽然,小灰猫眼睛一亮,喵地一声跳向沙发的另一端,目标直指陈缘知放在沙发上的托特包。

    陈缘知走过去,看着小灰猫使出了吃奶的劲翻出包里的一只笔和一卷草稿纸,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它:“你这是想干什么呢?”

    陈缘知看它一直吃力地扒拉着书包里那卷几乎和它一样大的草稿纸,因为实在好奇它想做什么,便伸手帮它把草稿纸从包里拿了出来。小灰猫看着她喵喵叫,爪子扒拉她的手,似乎是想要她把草稿纸放下来。

    陈缘知看它另一只爪子还按着笔,不由猜测道:“难道你想画画?”

    这小灰猫看起来还挺聪明的。

    陈缘知把纸摊在了沙发上,小灰猫眼睛一亮,连忙低下头咬住笔杆,小爪子踏在纸张上,猫脸摩擦着纸面,努力地用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陈缘知见它这副架势,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它写的内容。

    只可惜小灰猫似乎掌控不了笔尖,即使勉强在纸面上写了几个笔画,也看不出来它写了什么,陈缘知只看到了几个鬼画符,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涂鸦。

    小灰猫写累了,它松嘴放下笔坐在纸张上,一脸默然,竟被陈缘知看出了几分低落。

    陈缘知:“……”错觉吧。

    陈缘知看着小灰猫,又想起了还没有音讯的许临濯,慢慢地叹了口气。

    她自言自语道:“小猫,你说许临濯去哪里了呢。”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无论是去做什么,他至少会提前告诉我一声。”陈缘知的睫羽垂落,“我有些担心他,担心他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事……”

    小灰猫抬头看着陈缘知,琥珀眼光泽朦胧地看着她,忽然冲她“喵喵”叫了几声,很急切的样子。

    陈缘知沉浸在情绪里,有些呆呆地看着它,小灰猫有些着急,跳到了她的身上,用舌头舔她的手背和手腕,时不时抬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十分担心她的状态。

    陈缘知慢慢从担忧的心情里挣扎出来,她低眉看了眼手边的小灰猫,摸了摸它的脑袋,“谢谢你安慰我。”

    “但我想,他应该至少是安全的。”陈缘知看着小灰猫的瞳孔,轻声道,“他可能只是有急事要去做,忘记和我说了吧。”

    “小猫,我是真的很担心他。”

    小灰猫定定地看着陈缘知,猛然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跑去。

    陈缘知有些意外地看着小灰猫跑远,忽地她眼睛睁大:“小心!”

    小灰猫跑动间不小心撞到了陈缘知放在桌上的一罐果汁——那是她刚刚一路从学校拿回来的,已经打开了,但还没有喝完。

    果汁顷刻间歪倒下来,瓶口正正好砸在小灰猫的猫身上,滚滚而出的橙汁顿时浸湿了它的皮毛。

    小灰猫忽然被砸了一下,背上还被橙汁泡湿了,它懵懵地呆立在玻璃桌上,猫脸一派平静,却偏偏让陈缘知看出了一点快要崩溃的痕迹。

    陈缘知哭笑不得地看着它,抽出纸来擦一片狼藉的玻璃桌,好不容易帮它把烂摊子收拾干净,陈缘知伸手抱起小灰猫走向浴室。

    “你乖乖的不许动啊,姐姐现在带你去洗个澡。”

    小灰猫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没有挣扎,很顺利地被陈缘知放到了装满水的浴盆里。

    陈缘知找来给白粥用的沐浴乳和小刷子,再回到浴盆边时,发现小灰猫还维持着刚刚被她放入浴盆的姿势,一副僵住了的样子。

    陈缘知莫名从那张猫脸上看出一丝无措来。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完一抬头发现小灰猫正盯着她看,琥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陈缘知坐在浴盆边,搓起泡沫抹到小灰猫的身上,小灰猫被糊了半边脸的泡沫,陈缘知本以为它会像第一次洗澡的白粥一样尖叫着试图逃走,但小灰猫出奇的安静,依旧很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

    陈缘知放下心来,小声自言自语:“你比白粥那家伙听话多了,它第一次洗澡的时候可是差点把浴盆都打翻了呢。”

    小灰猫勉强睁开眼,淡黄色的眼睛看着她,朝她喵了一声。

    陈缘知本来想用刷子刷毛,但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刷子,改用手搓猫背上沾了橙汁的毛。

    女孩青葱根般的手指滑过猫身,就在陈缘知搓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时,她感觉到小灰猫整个猫猫躯一震。

    猫身变得跟石化了一样僵硬,陈缘知的手指捏了捏猫毛,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稍稍用力揉了一下小灰猫的尾巴,放低声音哄道:“乖宝宝,不要紧张,放松一点噢——”

    陈缘知说这话时,小灰猫忽然开始挣扎,似乎是想要逃离她的魔爪。这是小灰猫出现在她面前至今,第一次反抗陈缘知的触碰。

    感觉到小灰猫的抗拒,陈缘知心底生出一点失落,还有一点莫名的委屈和不高兴。

    她伸手按住了小灰猫的背脊,指尖稍稍用力地揉搓它的尾巴和下肢的毛,她声音很温柔,但动作却是强硬的:“不要乱动,马上就好了。”

    小灰猫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挣扎,陈缘知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它,把它从头到尾搓了个干净。

    在陈缘知第n次揉搓小灰猫的猫尾巴时,小灰猫整个猫身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在陈缘知惊讶的眼神中,小灰猫委顿下来,在她的手掌心里软成了一滩水,身体还微微抖着。

    陈缘知:“?”

    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很用力地搓吧,平时她搓白粥的力度可比这大多了。

    陈缘知摸了摸猫毛,有点担心小灰猫,看着它身上的橙汁也差不多洗干净了,她思考了一下:“也差不多了,来,可以出水了。”

    陈缘知拿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包住小灰猫,再一次将它全身揉搓了一遍,小灰猫的身体又渐渐僵硬起来,但陈缘知浑然未觉,继续擦着猫毛。

    “来,吹干就好啦。”

    陈缘知抱着小灰猫来到卧室,试图寻找她的吹风筒。

    找到吹风筒的陈缘知一转身,发现原本还包在浴巾里的小灰猫不知所踪。

    陈缘知看着空无一物的浴巾愣住了,然后她转眼便看到了某个毛还湿漉漉的家伙敏捷地跳上了书桌,对着许临濯的电脑键盘一通乱踩。

    陈缘知连忙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呢,那个不能随便碰!”

    许临濯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要是被弄坏了可就麻烦了。陈缘知疾走到电脑桌前,刚想把小灰猫抱走,便看到电脑屏幕“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陈缘知愣住了,电脑怎么突然自动开机了?

    紧接着,陈缘知便看到了令她下巴落地的一幕——

    只见小灰猫眼神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猫爪子精准地落下,把开机密码敲了出来。

    陈缘知呆愣愣地看着正显示“欢迎”的电脑屏幕,整个人都被这超出她认知范畴的事情震住了。

    陈缘知看着小灰猫:“你……”

    小灰猫却熟练地打开了记事本,然后它敲击键盘,打出了几个字,彻底印证了陈缘知心底缓慢冒头的猜想:

    “清之,是我。”

    陈缘知和转过头的小灰猫对视,她下意识地开口:“你是许临濯?”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许临濯变成了猫?????

    陈缘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中的世界变得万分荒谬起来。

    小灰猫的猫脸上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无奈的表情,它再次敲击键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我还以为我是变小了,结果一照镜子发现是变成了一只猫……”

    陈缘知看着小灰猫——不,应该说是许临濯,整个人有些混乱:“所以,你现在……现在要怎么办?”

    许临濯看上去比她镇定多了,“我变成猫之后,能听懂白粥说话了。”

    “我从卧室里跑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白粥,白粥和我说是它把我变成这样的,我说能不能把我变回去,它说不能,我就和它打了起来……”

    陈缘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缘知冷静下来之后,直接去客厅把白粥抱了过来,试图解决问题。

    白粥和许临濯一起坐在床上,面面相觑,陈缘知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粥:“白粥,你是不是把许临濯变成了猫猫?”

    “如果是你干的,赶紧把他变回去!”陈缘知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地说道,“他还有工作呢!”

    白粥对着许临濯时还能硬气,对着陈缘知时却听话极了。它睁着一双蓝宝石的眼睛看着陈缘知,忽然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知知,我只是觉得这样也许很好玩。”

    陈缘知和许临濯都惊讶地看着白粥,白粥的声音乖乖的:“但是法术有时间限制,现在还不到一天,我也没办法把他变回原样。”

    陈缘知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等过了今天,他自动变回去吗……”

    白粥忽然开口:“还有一个办法。”

    陈缘知看它:“什么办法?”

    白粥:“我可以试试把他变回人的形态,但是可能他身上还是会有猫的特征,要过了今天才能完全变回原来的样子。”

    变成人的形态,至少沟通起来方便很多。陈缘知点了点头:“那你试试。”

    白粥的眼睛睁大,眼珠和瞳孔慢慢地亮了起来,碧蓝色的光芒在一双猫眼里流淌翻涌,渐渐盛极。

    陈缘知感觉眼前一片忽然天光大亮,白光浸透了一方小小空间。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床上的小灰猫也变成了一个人类青年。

    只是许临濯虽然是变回了人类的形态,但又不完全是人——他的头上还保留着一对灰色的猫耳朵,大大的三角形,耳尖柔软;身后探出一根长长的尾巴,深灰和浅灰的绒毛交错重叠,在他身侧微微摆动着。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模样,陷入沉默:“……”这样还是没办法出门。

    白粥做完了份内事,像是怕再次挨骂,一施完法术就跳下床跑了。

    许临濯本人倒是挺镇定的:“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

    陈缘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许临濯:“那你今天的工作怎么办?”

    许临濯:“我待会儿在线上发起一个语音会议,先把早上耽误的会议开完,公司的事情我让林助理把文件拿来公寓给我,我在家里处理吧。”

    陈缘知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许临濯先是给公司那边需要联系的职员打了几个电话。

    卧室里的窗帘被拉开一道缝隙,白光蔓延到床脚的被褥上,许临濯坐在床尾从容冷静地一一交代下属工作,陈缘知则是有些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手机。

    本来陈缘知今天打算去自习室学习,但意外地碰上这件事,她学习的心已经完全淡下去了,更何况许临濯今天的情况特殊,她得呆在他身边照看他。

    陈缘知刷着手机,朋友们都听说了许临濯联系不上人的事,纷纷发来关心的简讯,而她刚刚忙着收拾家里,还没有回复。

    回完朋友们的微信,陈缘知躺在床上,看着许临濯的背影,原本有些涣散发呆的眼神渐渐聚焦。

    许临濯的声音低沉悦耳,甚至因为说着工作的事情,听上去比平时还要严穆几分。

    但他的背后,那根长长的猫尾巴却在缓慢地摇动着,频率不高,但确实是在摇摆。

    这根毛茸茸的猫尾巴轻而易举地夺去了陈缘知的注意力。

    陈缘知盯着它,看着它在自己眼前一左一右地晃动,很是惬意懒散的模样。

    陈缘知忍了忍,但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抓住了从她眼前滑过的尾巴尖。

    在手指圈住猫尾巴的一瞬,陈缘知感觉到被她握住的尾巴突然僵住了,与此同时,许临濯说话的声音也猛地一顿。

    猫尾巴上的皮毛柔软水滑,陈缘知本来只是好奇它的触感,但一摸上就不想松手了,她揉捏着手掌心里的一截尾巴尖,原本僵硬的尾巴忽然开始挣动起来,似乎是要从她手心里抽出去。

    陈缘知直接收紧手心,牢牢抓住了欲要逃跑的尾巴尖。

    电话被匆忙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响起。

    陈缘知目光移开,看向不知何时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许临濯,而对方此刻脖颈一片胭脂晕色,开口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清之,松手。”

    陈缘知看着他的表情,她定住了。

    短暂的静寂过去,陈缘知不仅没有松手,反倒缓慢地揉捏起掌心的尾巴。

    不出所料,许临濯的耳根慢慢染上嫣红,似乎是忍不住了,唇边溢出一声细碎的低吟。

    他喘息着:“清之!”

    陈缘知躺不住了,她撑身坐起来,眼睛不愿意放过出现在许临濯身上的任何一个反应,她凑近看他,声音含笑:“很舒服吗?”

    回应她的是许临濯慢慢垂下的猫耳和湿润的眼睛。

    陈缘知松开手,手臂揽上许临濯的肩膀,俯身亲吻他。

    唇畔牵引,肌肤相贴,呼吸渐渐迷乱。

    床边白昼暄明,床上春色繁盛。

    ……

    陈缘知悠悠转醒,眼前是卧室的天花板,一墙之隔的浴室内水声淅沥,刚好在她睁眼的时候停下。

    陈缘知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熄灭的灯,内心竟滑过一丝遗憾。

    居然是梦啊。

    陈缘知摸了摸自己的脸,嗯,很不错的梦,就是有些……咳咳,少儿不宜。

    果然,她某些变态的本性会在梦境里暴露无遗吗?

    陈缘知感叹回味之际,浴室门被打开,冰白色的灯光顺着门扉洒落一地。

    陈缘知抬起眼顺着光源看去,许临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浴袍走出,腰间系带松散,发尾湿润,被水汽熏染的眉眼柔和,带着一丝轻懒,目光正好朝她这边看过来。

    看见她醒着,许临濯放下毛巾走了过来,陈缘知也撑着手臂坐起身,腰间的酸软让她不禁微微皱眉。

    许临濯坐在床边,伸手到被褥里握住她的腿,声音带着些慵沉的哑:“还疼吗?”

    陈缘知横他一眼,觉得他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你说呢?”

    疲惫代替美梦的回甘袭来,陈缘知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对着始作俑者也没好气:“让你停你反倒更用力,我现在这样惨是谁害的?”

    许临濯低声笑了,手下力度加重,帮她缓解酸疼感的同时轻慢开口:“那种时候停不下来。”

    陈缘知气到了:“那你别做了!”

    许临濯笑着抱住她:“对不起。”

    陈缘知瞪他:“每次都道歉,然后死不悔改,我已经看清了你的本性,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了,许临濯你这个骗子!”

    许临濯不接话,抿着唇笑,“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那么累,会直接睡到天亮。”

    陈缘知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脸上谴责的神情微微变化,她目光游移:“刚刚……刚刚做了个梦,梦结束了,然后我就醒了。”

    许临濯观察到她的表情变化,眉梢微挑:“噢?是什么梦?”

    陈缘知看着他,忽然勾起唇角:“你真的想知道?”

    许临濯:“当然,你的梦里有我吗?”

    陈缘知:“有。”

    陈缘知双眼明亮,一谈起这个梦,她便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梦到你变成了一只猫。”

    许临濯有些意外:“猫?”

    陈缘知:“对,然后你还和白粥打架了,你特别会装可怜,白粥一打你你就委屈地看着我,让我给你主持公道。”

    许临濯闷声笑了起来:“确实很像我会做的事。”

    许临濯平日里在家的地位极低,有时还需要和白粥争宠。这方面他手段层出,屡战屡胜,毕竟做人还是比做猫要没那么被动一些。

    许临濯:“我一直是猫吗?”

    陈缘知:“那倒没有,后来你变成了一只猫妖,就是人的样子,但是有猫耳朵和猫尾巴。”

    陈缘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别说,你戴着猫耳朵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许临濯揉捏她腿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笑了笑:“那下次可以试试。”

    陈缘知:“不过我更喜欢你的尾巴,你的尾巴超级敏感。”

    陈缘知脸上挂着笑容,手却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她伸手探进许临濯的浴袍里,一路顺着劲瘦的腰腹肌肉,摸到尾椎骨的位置,按了按:“就是在这里长出来的。”

    床头柜边,台灯光暖,黄昏般笼罩着安静的房间。

    许临濯坐在床边,半垂着眼看她,忽地笑了笑:“不要撩拨我,清之。”

    陈缘知装傻:“什么?”

    许临濯无视,微笑看她:“你今晚还想不想睡觉?”

    这句话在他俩之间相当于是最后通牒,陈缘知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敢再招惹他,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掀起被子躺进被窝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想,特别想。”

    许临濯也把手从被褥下收回,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声音低沉:“那就快点睡吧。”

    陈缘知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似乎是新换的,她还没有闻到过:“你换沐浴乳了?”

    许临濯:“嗯,好闻吗?”

    陈缘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刚刚没闻清楚,你凑近一点,我再闻闻?”

    许临濯再一次俯下身,陈缘知抓住机会,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许临濯闷哼一声,陈缘知收起牙,看了眼她留下的痕迹,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好啦。”

    许临濯捏住了陈缘知的下巴,领口的浴袍被刚刚的一番动作弄得松散开来:“我看你才是猫变的,这么喜欢咬人。”

    陈缘知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熟练地认怂:“我想睡觉了,许临濯。”

    许临濯看着她,眼底的暗色慢慢褪去,俯下身再次亲吻她。

    陈缘知被亲得满脸通红,她喘着气,听见许临濯在轻声笑:“这次闻清楚了吗?”

    陈缘知咬牙:“清楚!特别清楚!”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许临濯斗,她身心俱疲:)

    作者有话说:

    这个阶段的公司还是起步状态哈。

    我真的很擅长……但是你们懂的,晋江不可以。(嗷地一声哭了出来)(哭着跑走)(泪洒黄河)

    希望不要被锁(跪下)

    第183章 183番外19

    ◎织絮婚礼,妤洙婚礼,再次催婚◎

    时光飞逝, 从大学毕业再到研究生毕业,胡妤洙的婚礼在他们研究生毕业那年的七月底到来。

    陈缘知当时离开了北京,和导师去了邻省学习, 故而没能和大家一块坐飞机回春申。

    也因为任务繁重,直到婚礼前两天, 她才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急急忙忙买了机票飞去春申。

    胡妤洙让她直接去婚房地址找她们,陈缘知拖着大包小包深夜抵达, 一打开门, 还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干净崭新布置完备的婚房,结果却是一地乱七八糟的红纸和装饰品,俨然一副百废待兴的模样。

    陈缘知一路走到房间里面, 抓到了五个躺在床上玩手机的人。

    见她们都没睡, 陈缘知索性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微一挑眉看着里面的女孩们,“你们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记错了, 明天不是婚礼?”

    坐在中间瘫着敷面膜的胡妤洙小幅度地掀动嘴唇:“你没记错。”

    陈缘知:“那外面怎么一片狼藉?”

    虞婉宜:“我可以替妤洙作证, 我们真的从早弄到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事情要妤洙确定, 电话打了十几个, 我们的活也做得很慢, 到了刚刚一个小时之前还没干完——我们实在撑不住了, 就决定洗澡睡觉明天再说。”

    谢槿桦:“主要是妤洙要布置的东西太多了,我当初结婚排场比这小太多, 很快就搞完了。”

    孔臻怡先声夺人:“陈缘知, 你这个什么也没干的人也好意思说我们!”

    辛桃附和:“就是就是!”

    陈缘知无奈了, 她拖着行李进门:“我哪有责怪你们?我只是太惊讶了, 明早就要准备接亲了,这哪里弄得完?”

    虞婉宜:“没事,外面看着乱,其实就差个贴东西,然后扫个地就成!”

    辛桃:“那可不,我们都确定过了,就是实在没力气干完了。”

    陈缘知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决定打个电话找外援:“安全起见,找两个帮手明天一起弄。”

    胡妤洙:“帮手?谁?”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便见到了陈缘知口中所谓的“帮手”。

    穿着短袖牛仔裤的白筱婷走进来,一看到陈缘知便眼睛一亮:“缘知!”

    她身后跟着黑T恤戴着银链子的楚奚北,陈缘知抱了一下两人,领着她们进屋,看到来人的大家也都有些惊讶。

    辛桃:“哟,你怎么还把伴郎妹妹找来了?”

    白筱婷:“打住!今天我是我,我哥是我哥,我跟那家伙可没通过气!”

    大学期间,因为陈缘知和白煜华的关系,元培班的一群人经常被两人邀请去看楚奚北和白筱婷乐队的live演出,加上大家都在北京上学,一来二去地便也熟络起来。

    楚奚北和白筱婷的乐队在这几年间名气渐盛,前段时间,她们甚至还被邀请到某个小型音乐节作为嘉宾上台表演,平台上关注乐队的粉丝也与日俱增。

    这一次胡妤洙的婚礼上,楚奚北和白筱婷的乐队也会作为热场节目嘉宾登台表演。

    和伴娘团一样,伴郎团里也一大半都是高中时一起玩的朋友,许临濯,白煜华,彭凌泽,姚瑞等人均在其中。

    接新娘前的闹婚房环节不可谓不热闹,伴娘们这边摩拳擦掌准备好各种招数,而伴郎和新郎再过一段时间也要抵达战场了。

    楚奚北指着白筱婷:“她就是来当间谍的!”

    白筱婷竖起眉毛:“楚奚北你找打?”

    女孩子们哄笑起来,胡妤洙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抹,也不禁笑了:“哎,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我们的外援,我们的帮手!”

    辛桃:“对对对,你俩快来,帮忙一起贴这些装饰品,就剩这一点了。”

    白筱婷哟呵一声:“来啦!”

    布置完婚房,陈缘知等人急急忙忙去换伴娘服,一出来刚好看到已经穿好秀禾礼服,妆容精致的胡妤洙,大家伙都发出了一声夸张的赞叹声:“新娘好美!!”

    胡妤洙拿着团扇盖在唇边,容色顾盼生辉:“还行吧?”

    辛桃:“姐,简直太行了!你今天就是全场最美的!”

    陈缘知:“我已经预想到郑业辰待会儿会被迷成什么样了。”

    孔臻怡:“姐姐嫁给我!”

    笑闹声中,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来了,伴郎团还没进屋就被伴娘们堵在门口刁难。陈缘知在旁边看着一群人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胡妤洙被郑业辰拦腰抱起,盛装打扮的新娘捂着自己的脸负隅顽抗,新郎只能无奈地亲她的手背,引得周遭一片哄笑。

    陈缘知拿着道具站在旁边,笑得眼睛弯弯,手心忽然间不着痕迹地贴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很快又撤开。

    一片混乱的喧嚣声中,她的手指尖被人勾了一下,陈缘知反射性地手指微曲。她转头看,果然是许临濯。

    他穿着黑西服,别着伴郎统一佩戴的干花胸针,站在她身后,身上的草木香也染上了一点热烈辛辣的花香气,一对垂落的眼睫和清潭水的眸,眼角晕开浅淡的光。

    他低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没吃早餐?”

    陈缘知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动作也被他看去:“吃了,但是没吃几口。”

    许临濯去床头柜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红纸包裹的巧克力,递给陈缘知,“先吃这个,很快就到酒店了。仪式完了之后才会上菜,到时候多吃点。”

    陈缘知接过巧克力,眯起眼看着许临濯笑:“你真好。”

    许临濯无奈:“一块巧克力就把你收买了?”

    陈缘知:“那倒不是。”只是因为是你给的而已。

    许临濯:“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以后好好吃饭?”

    陈缘知答应得很快:“好啊。”

    许临濯捏了捏她的脸:“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

    陈缘知被扯着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盯着我不就好了。”

    许临濯:“我哪能一直盯着你?”

    陈缘知知道许临濯的意思是他工作会越来越忙,即使是现在他们已经同居,但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间也很少,多半都各自有事要忙。

    但陈缘知不知为何,嘴比脑子快,蹦出来一句:“怎么不能,我们难道不会一直在一起吗?”

    这话说出来,陈缘知都被自己定住一瞬。

    许临濯也微微一怔,似乎是因为她的话语,又似乎是因为她不假思索地说出来的口吻。

    陈缘知慢慢抬起眼,接触许临濯看来的目光,她忽然有些紧张,声音也变得没那么平稳,她试图找补:“我的意思是——”

    “谁把我的伴娘抢走啦?!”

    胡妤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陈缘知还没来得及说完,手臂被人一拉拽离了许临濯跟前,一群伴娘笑着挤眉弄眼地把她带走了。

    辛桃还开她玩笑:“你们还真是甜甜蜜蜜啊?都当伴郎伴娘了还舍不得分开,如胶似漆地聊什么呢?”

    孔臻怡鹦鹉学舌:“聊什么呢说来听听?”

    陈缘知也无奈了:“说正经事呢——”

    妤洙的婚礼在春申一家酒店室内举办,仪式盛大,办得热闹,但请的人却不多,大厅里只摆了二十桌宴席,陈缘知和作为伴娘的朋友们坐在同一桌,离舞台很近。

    尽管是自己陪着胡妤洙去试的婚纱,但当胡妤洙穿着白纱从红毯尽头走来时,陈缘知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久久无法回神。

    鱼尾的摆,繁复重工蕾丝长纱裙,一丝不苟盘起的黑长发,群星落在她的眼皮和发丝间,在她头顶的皇冠上交汇。唇朱肤白的新娘抬眼看向尽头等待她的人时,眼底缀满光和露水,莞尔一笑便倾国倾城。

    交换戒指的时候,追光打在舞台上相对而立的一对璧人身上,音乐声将氛围推至高潮,陈缘知也不禁眼眶一热,她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失态,趁机偷看一眼隔壁,然后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身边一开始说绝对不会哭的几个家伙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虞婉宜面前的纸巾被抽瘪了,孔臻怡扁着嘴哭得一抽一抽,眼珠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舞台,辛桃边擦眼泪边录着视频,甚至连谢槿桦都在擦拭眼角。

    刚刚的嘴硬和吵闹像是一出笑话,在目睹朋友的幸福时,她们的赌约毫无胜算。

    陈缘知心底一软,原本压下去的泪意再一次翻涌上来。

    台上最后的环节是新娘送捧花,六个伴娘背过身将手放在身后,新娘则选择将自己手中的捧花送给其中的某个人,然后司仪会让所有伴娘一同转身。

    好笑的是司仪宣布让伴娘们上台时,底下几位伴娘们正在急急忙忙地补救自己哭花了的脸。

    当陈缘知站在台上时有些紧张,但只是因为迎着灯光看不清台下宾客的视线,她反倒不太在意胡妤洙的捧花最后会不会给她。

    陈缘知在心里默默盘算,就算最后妤洙给了她,她也不能做出太过于惊喜的表情,以免伤害到其他没有收到捧花的朋友;而如果妤洙没有给她捧花,那她也要第一时间回过头笑起来,不能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不然会让人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收到捧花而在计较生气。

    而当陈缘知内心活动正丰富时,她感觉手指被人轻轻触碰,陈缘知愣了一瞬,她背后的人已经将一束柔软的花枝塞进了她的手心。

    陈缘知怔怔地收拢掌心,摸到枝叶的那一刻,脑海中电光火石如猎豹迅捷掠过,她忽然顿悟了什么。

    司仪喊伴娘们一起转过身,六个人都惊喜地发现,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小束花,其上用丝带捆扎着蝴蝶结,说明新娘分花的举动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花束从一开始就是分好的,然后再扎成一整束,而这番巧思,就是等待着这一刻。

    辛桃第一个扑上去抱住胡妤洙:“啊啊啊啊妤洙我爱你!!”

    陈缘知第二个:“我也爱你!”

    伴娘们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很感动,簇拥着围抱住新娘,璀璨的白光映照出女孩们喜极而泣的笑容,以及脸上洋溢的温暖和幸福。

    舞台上的婚礼最后以圆满画上结束的句点。

    下了舞台后,陈缘知本想回座位去接着吃点东西,结果却被朋友们团团围住。

    陈缘知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被塞了四束花。她有些懵:“你们这是……”

    谢槿桦挑眉:“你知道的,我早结婚了,用不上这个,不如给你。”

    辛桃:“我都不一定结婚呢,估计也是派不上用场的啦。”

    虞婉宜:“而且我们刚刚合计了一下,我们这些人里,还是你最有希望。”

    孔臻怡接话:“所以我们决定把花都给你,集齐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和祝福!”

    “缘知,你可要加油啊!”辛桃,“都毕业了,你和许临濯准备什么时候考虑结婚的事?”

    陈缘知:“……可能,没那么快。”

    许临濯还是没和她提起过结婚的事——如果陈缘知记忆没出错,那就是真的提都没提。

    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的恋爱关系越来越稳固,以至于早就从热恋期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安全感太过于充足,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许临濯兼顾研究和工作太过于忙碌,还没来得及兴起那些心思。

    陈缘知自己也拿不准。

    她低头看着怀里开得鲜艳欲滴的雪色重瓣牡丹,忽地想起三个月前她曾收到的来自另一个好友的捧花。

    姜织絮的婚礼在三个月前刚刚办完,因为是在教堂举办,仪式比陈缘知预想中简洁,氛围也更加庄严静穆。

    姜织絮穿着一袭白色婚纱,细细挽起的发髻上衔着一枚细钻圆饰,她眉眼温柔,胜过教堂外掠过草坪的微风。

    外面的阳光淅淅沥沥筛过彩窗,斑斓色彩融化在她晶莹湿润的眼尾,裙摆拖曳在地,彩光落入其中,像是雪地里开出了漫山遍野的多色波斯菊,令人惊叹的圣洁之下又有明媚招展,静谧里有生机蓬勃。

    陈缘知坐在第二排,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看到了姜织絮一步一步走向站在神父身前的魏风原,也看到了她抬起眼看去的那一瞬,眼角滑落的眼泪。

    她那么幸福,她的眼里含泪,不再是因为孤独和不被理解,而是即将有一人携着她度过余生,而她深爱着这个人。

    所以即使在流泪,也是代表幸福。

    陈缘知举起相机,履行自己作为伴娘的职责。

    婚礼一切顺利,陈缘知在台下等候乐曲响起,然后捧着那束手花上台,递给姜织絮。

    原本以为这就是全部,但仪式结束后不久,陈缘知到了化妆间找姜织絮,姜织絮却把那束百合捧花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陈缘知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她,“给我的?”

    姜织絮还没换掉婚纱,化妆师拆着她头上繁复华丽的发饰,姜织絮笑弯了眼睛:“当然是给你的啊。”

    “小知,我觉得所有人里,现在最最需要捧花的就是你。我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把它给你。”

    “——连同我所有的祝福和好运气。”

    姜织絮隔着一层薄薄的蚕丝手套握住了她的手心,声音温柔:“说好的呀,我们要一样幸福。”

    ……姜织絮也把自己的捧花给了她。

    陈缘知默默叹息,被朋友们的好意包围,自己再不努力一些,似乎都要因此而内疚不安起来。

    但,许临濯是怎样想的呢?

    陈缘知远远眺望许临濯的背影,那人身高气质都卓尔不群,即使是穿着伴郎服也很容易找到,墨色猫眼石般的眸,玉色山石垒成毓秀的脸廓骨骼,分分寸寸都是绝笔。

    他单手握着香槟杯,正在和妤洙的家人说着什么话,偶尔一抹笑意浅浅滑过唇边。

    陈缘知心想,如果许临濯还不打算向她求婚,她就要考虑一下逼婚了。

    作者有话说:

    妹有结过婚,婚礼过程看着一些婚礼vlog胡写的,如有不对请温柔滴指正我,嘿嘿~^_^

    下章求婚!

    有奖竞猜^_^小濯会在哪里和小知求婚呢?

    欢迎大家积极参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猜想吧~

    猜中的宝宝下章更新之后会收到我的小红包~^_^嘿嘿,这个红包可不好拿喔^_^

    提示:可以在高中时期两个人的关系有重大进展的剧情找到一些线索~

    第184章 184番外20

    ◎逼婚。◎

    关于求婚这件事, 在胡妤洙的婚礼结束之后,陈缘知也不是没有探过许临濯的口风。

    ……虽然在她自己眼里,她的行为一直显得有些过于刻意。

    陈缘知第一次出手是在一个周末, 她和许临濯难得有空,便一起去超市采购家里要添补的日常用品。

    路过一楼的珠宝专柜时, 陈缘知的脚步忽然间慢了下来,她看着离她最近的珠宝展台的方向,许临濯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

    陈缘知转过眼看他, 慢慢开口:“……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买个首饰。”

    许临濯展颜:“那去看看, 如果有喜欢的就买下来。”

    两人到了展柜面前, 一男一女的情侣组合是最受珠宝柜台sa欢迎的顾客类型, sa介绍时非常热情。陈缘知压根没有想买的首饰,但这个借口只适合用一次, 第二次再用难免显得刻意。

    于是她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看了几圈,特意在戒指区停了下来, 让sa给她试戴某一款细钻戒指。许临濯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她不主动和他说话, 许临濯便也不开口, 一直很安静地等她试戴完毕,然后让sa把戒指包起来。

    陈缘知没有很想要那枚戒指, 但她试戴了一圈, 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 于是便也默认了许临濯要付款的举动。

    sa把戒指盒装进袋子里递给许临濯, 而许临濯侧身将袋子给了她,语气温柔:“要现在戴吗?”

    陈缘知愣了愣,正想回答,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许临濯递来的手提袋。

    陈缘知被自己流畅到没有经过大脑的动作镇住。

    “……”糟糕,本来想借机让许临濯帮她戴上的。

    但错过了刚刚的时机,再把袋子还给他让他帮她戴戒指,那就很奇怪了。

    陈缘知纠结再三,还是放弃:“……算了,不戴了,就这样拿着回去吧。”

    许临濯笑了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多想:“好,走吧。”

    第一次试探宣告失败。

    但陈缘知没有气馁,第一次的失败反倒让她燃起了斗志,没过多久,陈缘知便想到了第二个试探方法。

    许临濯和陈缘知两人都各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用于工作,家里另外还配备有一台台式电脑,是作为娱乐使用的,两个人偶尔会一起打恐怖游戏——噢对,关于两个人一起玩恐怖游戏的事也很有意思,但现在暂且不提。

    总之,陈缘知对这台电脑打起了主意。

    某天许临濯去公司工作,陈缘知正好呆在家里整理咨询者的档案,工作做完之后,她便打开了家里的台式电脑,坐在电脑前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要留下什么搜索记录才显得没那么刻意呢?

    陈缘知本想搜索“怎么让男朋友向自己求婚”,但打字的手指一再犹豫,还是删除了。

    最后,经过陈缘知谨慎的筛选,她留下了“婚礼布置”“婚纱样式”“领证怎么拍”这三个搜索记录,还特地点进链接看了好多条。

    打开历史记录,检阅完她精心编排后的成果,陈缘知满意地点点头,关上电脑。

    等到晚上许临濯回家之后,陈缘知一直在观察他的动静,吃完饭后许临濯便到书房继续工作了。

    陈缘知假意送水果走进房间,发现许临濯就坐在书桌前办公,笔记本电脑的微微白光映得他面容越发清雅,而不远处的电脑桌前的台式电脑还是关机的状态。

    许临濯最近似乎一直都挺忙的。

    陈缘知把水果放在桌上,原本看着电脑屏幕的许临濯转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谢谢清之。”

    陈缘知心跳加快,她清咳一声掩饰,坐在了许临濯身边:“融资的事情都还顺利吗?”

    许临濯:“很顺利,不用担心。”

    陈缘知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如果顺利的话他最近怎么会这么忙,回到家了也还在工作?她随便捡起桌上的几本文件看起来,许临濯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出声阻止,反倒眼底漾起点笑意来。

    看完文件内容的陈缘知:“……”居然真的很顺利。

    陈缘知转头看他:“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最近很忙。”

    许临濯伸手揽住她的腰:“公司最近再招新的研发团队,除了融资之外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盯着的,可能是有些忙,但不是因为遇到了困难,只是需要我的地方太多了。”

    陈缘知靠着他的肩膀:“好吧。”

    想起自己送水果进来的真实目的,陈缘知坐直了,看向许临濯:“对了,今天我用家里的电脑的时候感觉它好像中病毒了,反应特别慢,你待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许临濯很快回道:“好。你今晚要用吗?”

    陈缘知:“不用,你做完工作再去看看就好了。”

    陈缘知离开书房回到客厅,她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动静,终于里面的键盘声停了下来。

    陈缘知马上脱了鞋,蹑手蹑脚地溜到书房门口,扒着门悄咪咪地往里瞅。

    许临濯似乎已经结束了工作,坐到了电脑桌前,正在打开台式电脑。

    陈缘知内心直呼“yes”,确认后的她再次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客厅,装作在认真玩手机,直到不久后许临濯从书房里出来。

    许临濯绕过矮桌,径直来到她身边坐下,陈缘知这才抬起头看他:“工作做完啦?”

    许临濯伸手抱住她,陈缘知很熟悉这个动作,于是配合地抬起腿坐上去,手臂绕到许临濯背后环抱住他的背脊。

    许临濯如愿把人搂了满怀,陈缘知感觉到他鼻尖的热气缓慢地沁染着她锁骨处的皮肤,他声音低沉地应着她的问话:“嗯。”

    “电脑我刚刚去检查过了,没有病毒,你现在要用吗?”

    陈缘知眼睛微微睁大,她直起腰看向许临濯,细细观察他的表情,直到许临濯眼睛里露出一丝困惑:“清之?”

    “怎么了?”

    “……”陈缘知,“没什么。”

    该不会是没看到吧?

    今晚的许临濯没有再用过家里的电脑,陈缘知一开始有点气馁,没过多久又再次振作起来,她决定沉下心等待许临濯自己发现。

    但一周过去了,许临濯用过好几次家里的台式电脑,按道理来说他肯定已经看到了她的搜索记录,但许临濯的表现依旧是一切如常。

    三番五次的试探都石沉大海,陈缘知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我真的要去逼婚?”

    陈缘知搅动着桌面上放着的奶冰,表情有些郁闷,坐在她对面的胡妤洙正在吃甜品,闻言含糊不清道:“他还是没有反应吗?”

    陈缘知:“他一副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反应。”

    胡妤洙:“算吧,他反应了沉默。”

    陈缘知:“……”

    陈缘知:“还是说,他其实是不婚主义者……”

    胡妤洙打断陈缘知的天马行空,“你别想太多了,这样吧,我今天下午去你们公司找他聊聊,保证不会被他察觉到我是你的间谍。”

    陈缘知和胡妤洙的早茶结束,今天只有下午两点有一个预约咨询,陈缘知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诊所,看完档案之后刚好等到客人。

    结束完一天的工作,陈缘知在诊所吃饭时等到了胡妤洙的电话。

    胡妤洙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闹,陈缘知的注意力被吸去一瞬,但很快被胡妤洙的声音拉了回来,对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没试探出来。”

    陈缘知眼里微微亮起的光,在听到回答时又熄灭了,她叹息一声:“哎。”

    “你也别太担心了,结不结婚反正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胡妤洙,“还是说你希望他求婚?”

    陈缘知:“不是……与其说是我很想结婚,还不如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回避结婚这件事。”

    陈缘知自觉自己手段并不高明。

    许临濯到底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在装作没看出来?

    胡妤洙语锋一转:“噢对了。他和我说他今天会早点走,待会儿来接你下班,让你在诊所等他。”

    陈缘知愣了愣:“……好。”

    陈缘知一般下班比较早,如果没有预约,她甚至可以不用来诊所,有预约的话见完咨询者,再整理好档案就随时可以离开。比起天天到了晚上六七点都没办法离开公司的许临濯,她下班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早了。

    所以许临濯也鲜少有机会来接她。

    陈缘知和胡妤洙闲聊片刻才挂断,没过多久,许临濯的电话打了进来,陈缘知接起后便听到了许临濯温和的声音:“我到楼下了,你还在忙吗?”

    陈缘知:“没,我工作都做完了。我现在下来。”

    陈缘知坐到车上,许临濯单手握着方向盘,骨节薄白,血管透出皙肤,淡淡的青蓝色,像是蜿蜒在手腕骨侧的藤类植物的花。

    许临濯侧过脸看着她关上车门,“等很久了吗?”

    陈缘知冲他笑:“没有啊,我刚好做完工作,然后和妤洙打了一会儿电话。”

    许临濯见她带好安全带,慢慢发动车:“最近诊所的客人多吗?”

    陈缘知:“还是那些人,不多,我每天都挺清闲的。”

    陈缘知在毕业后经由导师介绍,在北京一家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诊所就职,现在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心理咨询师。

    陈缘知想得很通透,语气坦然:“知道我们诊所的客人多半是冲着所里最有名的两个咨询师来的,合伙人也不会主动把客人分给我。”

    许临濯打方向盘的间隙侧眸看了她一眼:“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其实想要接收更多的顾客?”

    陈缘知:“我确实是想的,但现在我的能力不足,先积攒经验好了。”

    陈缘知对未来的规划很清晰,她打算先在现在的心理咨询所呆两年,等摸清诊所的运作管理体系之后,再跳槽去更大的心理咨询诊所,积攒更多经验和人脉,等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辞职,找认识的心理咨询师一起开一个合伙经营的心理咨询诊所。

    许临濯:“爸爸最近和我联系时也说想你了,也许我们可以抽空回一趟春申。”

    陈缘知:“毕业那段时间,许叔叔有和我说过,上一次画展有一个装置艺术团队看中了我的画,想要和我合作,我答应了。但对方团队似乎希望我再出一组风格更鲜明大胆的画作,我一直没有灵感,也许回去和许叔叔聊一聊会有新的想法。”

    许临濯和陈缘知聊天的间隙,车已经开进了小区,从小区到停车场的路上,车里刚好放到Ed Sheeran的《photograph》,陈缘知靠在车座椅背上,眼前的宛若赤金花弥漫的黄昏慢慢从车窗玻璃上淡去,像是退潮的海水。

    她莫名觉得放松,清浅的困意袭来,原本横亘在脑海里的烦恼也都模糊了形状。

    迷迷糊糊间快要闭上眼,陈缘知忽然感觉到车停了下来,她睁开眼,果然已经到了停车场,深灰色的静谧包围着他们,车不知何时已经熄火,陈缘知意识清醒过来,“到了?怎么不下车……”

    陈缘知转头看去,刚好看到许临濯注视着她的眼睛,碎屑银星落满他的眼眸,随眼波微闪,熄灭的车顶灯让车窗外的稀疏灯光成了唯一光源,在他平缓的颧骨上镀了层清浅的白。

    许临濯轻声喊她:“清之。”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平常得毫不起眼的一天,陈缘知原本波动微小的心跳在看清许临濯的眼神时,陡然加快数倍。

    她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意识到自己在紧张。

    陈缘知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什么?”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许临濯没有拿出裹着丝绒的戒指盒,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陈缘知带着一丝困惑接过,在翻开第一页时愣住:“这是……”

    许临濯:“这是房产证和赠与协议。”

    “你说过希望以后住的地方环境足够安静和清幽,最好有一片花园,因为你想年纪大了以后学园艺,在园子里种种花草;你说希望房子的大多数房间都能照到阳光,最好有一间房间可以作为画室;你说希望书房有一片很大的飘窗,这样你可以在房间里摆满书架,闲着的时候就靠在飘窗的软垫上看书。”

    许临濯说着说着,忽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动着微光,声音低沉温柔:“我看了很久的房子,最后买了这里。”

    “我想靠自己买下来送给你,所以没有向家里借钱,房子是用我三年里专利的收入,做研究和兼职存下来的钱和公司给我的那部分的分红买的。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陈缘知急了:“这怎么可能没有负担?!”这反倒让她更有负担了啊!!!

    许临濯看着她笑了:“我的钱清之可以随便花,所以不用有负担。”

    陈缘知刚刚打开文件看了几页,看清房屋地址的那一刻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这个小区她之前有段时间想买房的时候也了解过,但也仅限于了解——她从来没想过毕业后这几年光靠她自己能买下这里的房子,因为价格实在是太高昂了,她完全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点进去看的。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她大概知道许临濯花了多少钱,而且这些钱全都是他学生时期靠自己一点点存下来的,而他只在房产证上写了她的名字,甚至他还写了赠与协议。

    即使如此,许临濯犹嫌不够:“我听说法律规定,即使签了房产赠与协议,双方感情破裂之后也能追回,但是公证过后就不行了。我本来想去做赠与公证,但工作人员说赠与公证需要被赠与人到场。”

    “所以清之你可能得抽出一天上午时间,和我一起去公证处——”

    陈缘知忍不住了:“去什么去!”

    许临濯说到一半的话停顿住,他看向陈缘知的眼神有些愕然:“清之……”

    陈缘知把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上,平时清静明透如秋水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鲜明炽烈的情绪:“许临濯,你是恋爱脑吗?这是我们以后一起住的房子,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出轨了,然后你被我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你完全不为你自己考虑的吗——”

    许临濯轻声打断了她:“那清之你会吗?”

    陈缘知顿住了,许临濯伸出手牵她,暖热的指尖扣住她的手心,陈缘知被那温度一烫,缩了一下,反被牢牢握住。

    他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垂落的睫羽下流光温静,然后他亲吻了她的指尖,近在咫尺的喉结微微上滑了一瞬又回落,嗓音轻哑:“清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我从来没办法保持理智。”

    许临濯的唇畔抵着女孩的手,他静静地等了很久才抬眼看过去,陈缘知也看着他,她咬着唇,胸口上下起伏,片刻后完全泄气下来:“……你这个笨蛋。”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许临濯听出了她话里的含义,眼睛深处亮起光来,这一次笑容里总算带上了一丝满足:“嗯,我太爱你了。”

    “所以清之你会接受的对吗?”

    陈缘知瞪他:“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让你去退钱吗?”

    许临濯:“我担心你会让我在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或者是带我去公证成共同财产。”

    陈缘知:“那你会答应吗?”

    许临濯浅笑:“当然不会。”

    陈缘知微恼:“那不就是了,你都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送给我了,我能拿你怎么办?”

    许临濯笑容满面:“嗯,所以清之就乖乖接受吧。”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忽然说:“许临濯。”

    “嗯?”

    “……我也爱你。”

    许临濯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比之前更开心的笑容:“清之,我想亲你。”

    陈缘知的脖子早就红了:“不行,回家里再说。”

    陈缘知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许临濯还在追问,语气亲昵:“回家就可以做了吗?”

    陈缘知耳根染上红霞:“……随便你,怎么做都行。”

    她补充一句:“但是得回家做。”

    许临濯笑了:“好啊。”

    当晚发生了什么不必赘述,反正陈缘知第二天早上没能按时起床,一觉睡到了中午。

    陈缘知早上有短暂地醒过来片刻,她听到自己的闹钟响了,意识沉浮间理智在渐渐取胜。

    她努力地撑开眼皮,白光袭来的瞬间,身侧的床垫沉陷下去,一道清新的草木香悠悠袭来,然后床头的闹钟声音停了。

    陈缘知气若游丝:“许临濯,现在几点了……?”

    被唤了名字的那人低下头,宽大的手掌心隔着被褥握住她的腰,然后陈缘知感觉到肩膀的皮肤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事物贴住。

    朦胧的刚睡醒的脑海变得迟钝,连反射弧都拉得老长,被亲了半天之后陈缘知才意识到许临濯在吻她的肩颈,她软绵绵地推拒他:“许临濯……”

    许临濯的声音沉慵微绻,带着笑:“嗯,我先去上班了,你继续睡吧。”

    陈缘知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嗯。”

    这一个回笼觉直接让她睡到了中午。

    迎着热烈的阳光起床的陈缘知头脑昏沉,只是撑起身子坐在床上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

    陈缘知爬下床,路过镜子前,脚步忽然顿住:“……”

    她暗暗磨牙:许临濯这个王八蛋!!!

    陈缘知吃饭时门铃被敲响,她走过去开门,来人正是胡妤洙:“陈缘知你病了?许临濯让我中午带点吃的来给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昨天还生龙活虎的——”

    胡妤洙走进房门,嘴里琐碎未完的话语在看到陈缘知锁骨和前胸的痕迹时骤然消弭。

    她慢慢“噢”了一声,语气戏谑:“原来是这种‘病’啊。”

    陈缘知幽幽:“你不心疼我还取笑我,胡妤洙你还有良心吗?”

    胡妤洙把带的饭放在了餐桌上,找了个椅子坐下,“他那么嚣张不还是你准许的?还是说他技术太差,你没爽到?”

    陈缘知回想了一下,气忽然消了大半。

    好吧,她似乎也指责不了许临濯什么。她和许临濯这得算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胡妤洙看着陈缘知坐下,开口问道:“他昨天和你求婚了?”

    陈缘知解开塑料袋的动作一顿:“是什么让你得出了这种结论?”

    胡妤洙挑眉:“直觉。所以没有?”

    陈缘知找筷子:“没有。”

    陈缘知一边掰着筷子,一边慢慢开口:“……我突然觉得,结不结婚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胡妤洙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弄愣:“啊?”

    “你经历了什么,怎么一晚上就突然改变想法了?”

    陈缘知:“就是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

    他们之间似乎也不需要那一张纸的契约来证明些什么了。

    反正他们对未来的计划里,永远都有对方。

    作者有话说:

    失败了,没写到求婚(跪下)

    虽然这么说,但小桌还是会求婚的!一直不提结婚也有原因,下章说。

    第185章 185番外21

    ◎求婚。◎

    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 陈缘知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了一件——那就是房子装修。

    洛霓听说许临濯给她送了一套房,在电话那头啧啧感叹:“他行动力真强啊, 说买房就买房。”

    陈缘知:“但我现在有点头疼装修的问题,我还没自己装修过房子……”

    洛霓:“那就慢慢来嘛, 这种事情谁还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许临濯不帮你嘛?”

    陈缘知:“他在忙公司的事情,最近招人融资什么的,很多文件都要他过目。”

    “而且他也说, 房子完全按我的喜好来装就好了, 他没有什么要求。”

    洛霓:“虽然这么说,但他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吧?”

    陈缘知解释:“是我不想让他太累了,他有问过我装修的事情需不需要他来看, 我和他说都交给我办就好。”

    洛霓哭笑不得:“好吧,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尽管来找我——虽然我人现在暂时不在北京哈哈哈!”

    陈缘知被洛霓的笑声感染,心情也变得明快起来:“对了, 还没问你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呢。”

    洛霓语带笑意:“很顺利!我现在在巴黎的Elie Saab选主纱——要我说试纱带老公还不如带姐妹呢, 戴胥今天一整天都没给我提供什么实质性的意见,跟个赞美机器一样, 我穿什么都说好看。要不是你要上班, 我就买张机票请你来法国陪我了。”

    陈缘知笑道:“太可惜了, 白白错失了免费去法国旅游的机会。”

    洛霓和戴胥在今天毕业的那个月于北京领证结婚, 正式的婚礼则是准备在美国和中国两地分别举办一场。美国的那场宴请亲戚好友,中国的这场则邀请同事, 同学和朋友们。安排在中国的婚礼日期在明年年初, 而美国的那场婚礼则更快一些, 在今年的十月底就办完。

    洛霓对她向来是直言不讳:“缘知, 我希望你两场婚礼都会来,我想让你做我的伴娘。”

    “所以十月底为我留出几天的时间好不好?”

    当一向明媚开朗的洛霓用撒娇的语气说话时,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陈缘知也一样。

    陈缘知点点头:“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去,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电话那头的洛霓声音变亮,似乎已经惊喜地笑起来:“太好了!”

    “噢对了,让许临濯陪你一起来吧?婚礼地点我选在了波士顿的一间城堡里,我特别想在秋天结婚,尤其是有落叶林的地方,觉得特别特别美!”

    “我挑了很久,本来想说在英国办算了,但是英国的风景我都看腻了,波士顿也不远,就还是任性定了在波士顿办婚礼。那几天正好是波士顿秋景最好的时候,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我父母也认识许临濯,正好让他陪着你,我怕你一个人住觉得孤单。”

    陈缘知答应着:“好,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陈缘知和许临濯说这件事时,许临濯似乎并不意外,“洛霓的婚礼,我妈妈和我提过希望我能代替她出席,但她也说如果我实在没空,她会帮我和洛家那边回复。”

    陈缘知:“我比较担心你的工作,要去五天,公司那边确定没问题吗?”

    许临濯浅笑:“没关系的,工作和你相比,当然是你更重要。”

    许临濯最近很喜欢动不动在说正经事的时候冒出来一句情话,陈缘知以为她会慢慢习惯,但事实却是她越来越受不了了,她又一次瞪他:“许临濯,我说正经的呢!”

    她是真的怕耽误正事。

    许临濯拉她的手:“你放心,我会提前把工作处理好。你只需要和洛霓说,我会陪你一起出席婚礼就好了。”

    十月底两人一同去美国参加洛霓婚礼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在这几个月里,陈缘知一直在忙房子装修的事宜,准备洛霓的新婚礼物,期间还和许临濯还抽空回了趟春申,和许致莲聊了关于新画展的作品筹备等各方面的问题。

    在北京进入深秋之前,二人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顺利落地后,陈缘知和许临濯坐上了来接机的专车,前往洛家为宾客们订下的酒店。

    波士顿的秋天美如名家笔底下横生恣意的油画,淡淡的金红色层叠晕染绿林,山野间点缀着红白相间的小房子,悠然惬意。

    洛霓举办婚礼的城堡便是坐落在这样的一片风景之中,陈缘知作为洛霓特地邀请前来的客人,同时还是伴娘,座位被排到最靠前的几排就坐。

    婚礼宣誓仪式定在上午九点,在阳光还算温顺的早晨,波士顿的气温恰好有所回升,即使是早上也不至于太冷,怡人的凉爽。

    城堡里,红酒色的长地毯笔直延伸,古老的砖石墙壁上蜿蜒着美丽繁复的花纹,举办仪式的殿堂内音乐声从舒缓涌向高潮,然后庄严厚重的大门被侍者拉开,洛霓明艳的面容上绽开笑容,满室的辉煌和窗外的阳光,不敌她此刻的喜悦明媚的笑颜。

    一袭绣满淡金色花刺绣的白纱曳地三尺,随主人的脚步缓缓滑过漫长的红毯路。

    戴胥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青年看上去沉静穆然,和往常一样沉默的眼睛里似乎却比平时多了一份难以克制的情绪。

    他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洛霓来到他面前,然后伸手牵起洛霓,洛霓朝他笑的那一刻,陈缘知分明看到戴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微微颤了一瞬。

    两人挽着手走过最后的三级台阶。

    陈缘知以为自己不会哭,但事实上看到洛霓宣誓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宣誓完毕后到了午宴环节,宾客们从殿堂移至城堡的西图澜娅西餐厅,不到十桌的宾客坐的松散。

    陈缘知和许临濯在餐桌上吃饭,不久后洛霓换了敬酒服下来,直奔他们这一桌,刚刚在台上那么庄严宣誓的人又变回熟悉的欢快轻盈的模样:“陈缘知,我今天美不美?”

    陈缘知放下刀叉,狠狠地抱住洛霓:“美呆了好吧!”

    洛霓回抱住她,咯咯直笑,抬起眼看许临濯的眼神却闪过一丝狡黠。许临濯触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不变。

    闲聊片刻后,洛霓开口问道:“对了,你们是明天的飞机回北京对吧?”

    陈缘知点点头:“回去还得倒时差,所以没办法呆太久。”

    “那你们今天下午有打算去哪里玩玩吗?”

    陈缘知来之前并没有做攻略,她正想回答洛霓他们大概就在波士顿的街道上走走,许临濯便接话了:“我们打算去Gibbet Hill走走,顺便看看风景。”

    陈缘知转头看许临濯:“?”什么时候打算的,她怎么不知道?

    洛霓拍手:“好啊!!Gibbet Hill我去过,我觉得是波士顿数一数二的赏秋地点了,但是还挺小众的,旅客也不多。而且Gibbet Hill离这里也挺近的,你们过去很方便!”

    陈缘知忍不住问许临濯:“许临濯,那是什么地方?”

    许临濯笑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是《小妇人》电影的取景地之一,劳里对乔表白的那一幕就是在那里拍摄的。”

    陈缘知双眼瞪大:“什么?拍摄地居然在波士顿吗?”

    她一直以为是在英国呢!

    洛霓哈哈大笑:“我懂我懂!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波士顿是美国最有欧洲风情的城市呢?”

    “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到Gibbet Hill Grill的停车场那里,然后你们会看到一个trail的标识,按着标识的方向走上山,就能俯瞰山脚连绵不绝的秋枫。”

    陈缘知和许临濯来到Gibbet Hill的山坡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此刻夕阳余晖穿过淡淡的鱼鳞云落在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黄绿色野草随微风招展俯首,天使画笔坠落的几团暗色浓彩,成了零星散落的灌丛。

    草坡上偶然飘过白云似的羊群,慢悠悠行走的羊群不远处,无尽的草野彼端孤零零地立着几棵低矮的白橡。

    一天里恰好的时间,一年里恰好的季节,再加上相同的地点,电影里令她时至今日仍旧记忆深刻的那一幕,仿佛被大自然的巧合完完整整地复刻了出来,呈现在陈缘知的眼前。

    她和许临濯并肩站在山坡上,任由微风拂过耳畔。

    陈缘知难以避免地回想起电影里的情节,也是同样的一片景色,《小妇人》里的劳里和乔却是在对峙。

    一个沉溺太深,竭力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另一个则始终置身事外,既害怕失去这段友情,又坚定地拒绝着让它变成爱情的可能性。

    这段镜头在电影里堪称绝笔,多年来被人称颂许久,也是陈缘知在全片里最喜欢的一段剧情。也许是因为劳里和乔最终遗憾的错过是始于这个平常的秋天傍晚,而意犹未尽的bad ending总是令人沉湎其中,难以忘怀。

    陈缘知眺望着远处的秋日层林,身边的许临濯在这时轻声喊了她的名字:“清之。”

    陈缘知应声回头,却忽然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许临濯屈起一条腿,单膝跪在草地上,然后在她缓慢睁大的双眼的注视中拿出了一个戒指盒。

    和她曾经想象中的一样,是低调的黑丝绒面。

    意识到许临濯打算做什么的陈缘知顿时僵住了,她霎时间紧张起来,声音也变得磕巴起来:“许临濯,你——”

    许临濯看着她笑了,眉眼舒展,一如初见时的那般清冽的温柔:

    “我必须要开诚布公地告诉你这件事,那就是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情不自禁。”

    陈缘知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许临濯说的这几句话,正是《小妇人》里劳里向乔表白时的台词。

    一模一样的话语从单膝跪在地上的许临濯口中缓慢道出:“我早就想开口,但我害怕你会拒绝我,直至不久前我明白我必须要开口了,因为我发现,我没办法再这样生活下去。”

    “所以请给我一个回应吧。”

    他望着她匀净白皙的脸,修长的手指搭在丝绒面的戒指盒上,慢慢打开,于是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点亮了他手里的戒指。

    晶莹剔透的钻石折射出冷凌的微光,和炽烈温暖的黄昏相撞,几乎瞬时间让她的心口一窒。

    许临濯的发尾被微风吹起,他低声开口,语气温柔地念完最后一句原本属于电影,而此刻却属于他们的台词:

    “清之,我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人,我只会爱你。”

    这一刻,陈缘知脑海中掠过无数的思绪,她意识到这个人也许筹谋已久,意识到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他看穿,意识到胡妤洙和洛霓也许都是知情的助推者——

    但烟云最终都消散不见,只剩下她眼底的雾气,凝结成水珠落下。

    陈缘知哽咽了,她伸出手,指尖还有些颤,但她说:“我愿意。”

    许临濯脸上的笑意变盛,但动作却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握着那枚曾经挑选了很久的戒指,轻轻将其推至女孩左手无名指的指根。

    终于,在相同的波士顿的秋天和落日的晚霞中,他们和电影里遗憾错过的劳里和乔有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而这一次,会是某种恒久的幸福的开端。

    ……

    被求婚完之后,陈缘知的第一个跨洋电话是打给胡妤洙的。

    陈缘知当然是去兴师问罪的:“胡妤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许临濯打算和我求婚——”

    胡妤洙承认得很坦然:“对,我不仅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意图,我还知道他打算去波士顿的时候和你求婚。”

    陈缘知磨牙:“你早就知道,还完全,一点也没和我透露——我还托你去问他,你还和我说你保证不会做我俩之间的间谍!”

    胡妤洙:“啊,我有这么说过?”

    陈缘知:“……”胡妤洙什么时候变成无赖了?!

    陈缘知:“所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站在他那边的?我还傻兮兮地让你帮我旁敲侧击——”

    胡妤洙“哎”了一声:“那可是冤枉我了,我一开始是站在你这边的。”

    胡妤洙笑道:“只是许临濯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才答应他,不和你透露而已。其他的我是什么也没干啊。”

    陈缘知:“你这算是承认你的叛变了吧?”

    电话这头的胡妤洙一边应付着陈缘知的谴责,一边思绪飘远。

    她回想起那天她应下了陈缘知的承诺,去许临濯公司找他试探口风的下午。

    那天,胡妤洙做了充足的准备,打算慢慢套出许临濯的话,却被办公桌后坐着看文件的许临濯一眼识破:“清之她让你来的?”

    胡妤洙当时就狠狠愣住了。

    什么鬼,出师未捷身先死?

    许临濯却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你别紧张。我愿意回答你的。”

    “我已经挑选好了戒指,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许临濯,“会和清之求婚的,你可以告诉她,让她不用担心。”

    胡妤洙:“难道你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许临濯承认了:“嗯。”

    “她有一部很喜欢的电影,正好有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即将在那部电影拍摄的所在地举办婚礼,我打算到时候陪她过去,然后在那里向她求婚。”

    胡妤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那你还挺有心的。”

    许临濯粲然一笑:“那你愿意帮我瞒着清之吗?”

    胡妤洙:“嘛,也不是不行。”

    胡妤洙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冲动:“许临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许临濯:“什么?”

    胡妤洙抱臂坐在桌边的沙发上,“既然你是打算结婚的,那为什么缘知她和我说,你从恋爱开始就一直在回避跟婚姻有关的话题?”

    许临濯看着胡妤洙,声音清冽缓然:

    “之前没有主动和她提起,是因为我以为她不想踏入婚姻。”

    可能连陈缘知自己都忘记了,但所有故事的开始,那一年他们初识于网络的盛夏,她曾经对许临濯说过一段话:“涟,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婚姻对于女性来说到底是什么?合法的欢愉,相爱的诺言,相守的契约,还是一生苦难的开端?为什么无论我怎样端详它,都觉得它并不如世人所粉饰得那样美好,反倒面目可憎?”

    “离婚冷静期的出台令我对婚姻的最后一丝期许也泯灭。未婚女性在职场上总要被迫接受来自他人的偏见,已婚女性被迫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女性似乎天生便接受着世俗的审判和划分好的传宗接代维护家庭的责任,付出自己的人生哺育孩子和丈夫,而这种付出却被法律和社会共同漠视,甚至被称作传统,被习以为常。”

    “甚至一切男性对于女性连接近犯罪的暴力,建立在夫妻的基础上之后,都会变成合理的行为。这令我感到不可思议,感到毛骨悚然。”

    “涟,我想不明白未来的我会在什么情况下走入婚姻,我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走进一个牢笼里。”

    许临濯垂着眼,声音平缓:“我和她的观点一致。在我们所处的社会里,婚姻对于女性而言弊大于利,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而我爱她,不希望她陷入随时会变得不自由的境地里去。”

    胡妤洙:“即使她随时有可能不爱你,即使没有契约的约束,她出轨和爱上别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这意味着她有可能会离开你?”

    许临濯:“是,即使这样,我也希望她永远有更多的选择权。”

    胡妤洙:“那为什么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

    许临濯:“因为我发现……我或许错了。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她的想法也在改变。”

    陈缘知的试探,许临濯都看在眼里,他如此聪慧,如何看不出陈缘知那些伎俩和隐晦暗示?

    他惊喜之余,内心的想法也渐渐通透坚定。

    “我想,我也许太过于消极了。连一向谨慎的她都相信我们的感情,我却抱着几年前她的一句话而固步自封。我应该更有信心才对,我们相识八年,于对方而言是超越许多世俗定义的,非常特殊的存在。”

    许临濯眼神温和,语气却慢慢变得坚定:“所以,即使世界上的大多数婚姻到最后都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但我相信我们会有不同的结局。”

    和电影,和现实都不同的,完全美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下一章婚礼(幸福)

    大家没猜到是正常的,这作者出的什么偏题怪题,太难猜了(指指点点)

    第186章 186番外22

    ◎见父母和婚礼。◎

    陈缘知和许临濯的婚礼最终定在了毕业第二年的春天。

    备婚足足准备了半年, 恰好新房装修也装到一半了,中途撇下不装也不太可行,于是陈缘知便硬着头皮上了, 半年时间搞定了备婚和装修两件事。

    婚礼前最重要的环节当然是两家人见面。

    陈缘知也是后知后觉,被许临濯求婚之后才发现哪里不对。

    楚奚北:“你的意思是, 你只和你她爸妈透露过你在谈恋爱,然后就什么都没有说过了?”

    陈缘知沉默:“……嗯。”

    楚奚北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们这一下子就进展到结婚了……不知道叔叔阿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得抽空带许临濯回去,见一下你爸妈?”

    陈缘知:“在这之前, 我想我还是提前和他们说一声会比较好。”

    楚奚北:“那肯定是要说的。不过我觉得你也别太担心了, 毕竟许临濯家和他本人的条件,换哪对父母都挑不出刺吧。”

    陈缘知低头看着ipad,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待办事项, 看得她越发觉得头疼。

    她叹了口气:“确实是, 但我就是怕那种场面。”

    楚奚北:“比起这个, 你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去许临濯家里见他父母的事?”

    “噢,你好像和我说过, 你是许临濯的爸爸的学生?那你应该可以放心去了吧——”

    陈缘知想到了什么, 再度沉默:“……还有他妈妈。”

    “我和许临濯的妈妈还没见过面。”

    楚奚北听出了什么不对:“你觉得许临濯妈妈会不喜欢你?”

    陈缘知:“不是。是许临濯和他妈妈关系也不太好,我想着说不定会尴尬。”

    楚奚北:“没事, 你现在担心这担心那的, 都是未知数, 你还不如直接上, 反正你们俩这婚是结定了好吧?”

    “我想不通什么样的父母会阻挠你们这种情侣——高中同学,校园恋爱, 家乡也都在一个地方, 现在工作也都在一个城市, 家庭条件也差不太多。噢, 细算起来许临濯家里条件比你家要好,但是那有什么,你家也不差啊。”

    “而且你们相爱,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吧?”楚奚北,“现在多少人结婚是为了生活,又有多少人结婚是为了爱情?两个人因为相爱而结婚真的很难得很难得的。”

    陈缘知:“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

    见双方父母之前,陈缘知确实是有些忐忑的,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刻,陈缘知却发现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黄烨和陈文武对于她突然要结婚的事,一开始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接受了。

    黄烨在电话里和她说:“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起过,你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是现在你准备结婚的这个人吗?”

    陈缘知:“是的。”

    黄烨:“那挺好的,你们读研也都在北京,很有缘分。”

    陈缘知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妈妈,其实我和他还是同一个高中的同学。”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陈缘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一股奇妙的潮涌在翻腾。

    好像经年之后,她提起那些母亲并不了解的旧事,她说时语气平淡,但其实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包含的都是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回忆。

    只是,连陈缘知也没想到黄烨接下来说的话:“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你高中被篮球砸中晕倒那次,来医院看你的那个男孩子吗?”

    原本满腔感慨的陈缘知陡然僵住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妈妈,你,你记得他??”

    黄烨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坦然,和她平时说话的声音一样:“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那个男孩子看你的眼神,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你妈妈我。”

    “我当时就猜他多半是喜欢你吧。你也喜欢他对不对?因为你从小到大很少和男孩子一起玩。不过我觉得你们那个时候还太小了,又是高中这种关键时刻,加上顾及你的想法,我就没有戳破这件事。”

    陈缘知忽然意识到,也许母亲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多。

    因为她是她的女儿。

    这一刻的陈缘知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如果将来自己也会有女儿的话,大概她也会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关心着女儿的一切吧。

    陈缘知:“……那我要是那个时候和他谈恋爱了呢?”

    陈缘知有些犹豫,又有些难以启齿: “你会不会——就是说,棒打鸳鸯?”

    黄烨沉吟片刻:“应该会找机会和你谈一下吧,毕竟高考很重要。”

    “但妈妈其实知道,你对男孩子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你是那种随便一个男孩子喜欢你,对你好,你就和他谈恋爱的性格的话,我肯定会很着急,但你不是。你如果真的要早恋,初中就可以开始了不是吗?毕竟我在你读初中的时候就有在你书包里翻到过情书——”

    陈缘知羞恼道:“你偷偷翻我书包?!”

    黄烨:“不是,那是我给你拿书时不小心看到的,它就夹在书里,然后信封上画了一个很大的爱心,还歪歪扭扭地写着‘给美丽可爱动人的陈缘知’——我就猜肯定是喜欢你的男孩子写给你的。”

    陈缘知:“……”啊啊啊啊啊!!!!

    陈缘知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发出尖锐爆鸣”的表情包。

    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的!很想!!

    陈缘知拿着电话,一时间分不清心里复杂的情绪都是什么,她张了张口,觉得口腔里有些干涩:“……原来你知道那么多。”

    “但你从来……”陈缘知咬了咬嘴唇,“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为什么?”

    黄烨似乎笑了:“因为妈妈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你的。”

    “我不担心你会依赖别人,也不担心你会被男孩子骗,不担心你不够理智,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黄烨,“妈妈只担心你不能够约束自己,放纵自己去玩乐,或是在学习上得过且过。”

    陈缘知抿了抿唇:“……妈妈。”

    “其实,我确实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和他表白过,他也知道我喜欢他。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和他说我想全心全意地冲刺高考,所以我们约定毕业后再谈恋爱。”

    “我是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认识他的,我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个高中的同学。”

    “他那个时候成绩特别特别好,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我刚入学那会儿的成绩……你也是知道的。”

    母女间闲聊的话题仿佛是一枚钥匙,慢慢插入落满灰迹的锁孔,旋动了那份尘封已久的记忆和过往。

    陈缘知曾以为自己没办法再和父母聊起她的生活,那些高中时代她所经历的痛苦,艰辛,她流过的眼泪,她曾经为此改变过的自己,她曾以为,她不会有机会对父母说起这段时光。

    因为她觉得黄烨和陈文武不会关心那些事,也不会理解她。他们不会共情她的经历,也无法给予她帮助,而她也不需要他们的安抚,她甚至害怕说出这些事情之后反倒被他们担心,她无法承受父母的关心。

    但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数年的光阴就这样被她抛在身后,当她再度回头看那段被她刻入骨髓的日子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坦然,可以从容地和父母谈论起那些过往了。

    黄烨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原来是这样。”

    “……虽然妈妈也……很难切身地体会你的想法,”电话那头,黄烨斟酌着字句,缓声温言,语气间似乎也夹杂了一丝感慨,“但那个时候的他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因为有他陪着你,所以你没那么孤独了,也变得更坚定。”

    “原来是这样,”黄烨笑了笑,“那我说不定还得感谢他。”

    错位的时间和关心,理解和感受,似乎在这一刻悉数弥补,以一种姗姗来迟的姿态。

    陈缘知忽然觉得眼角变得滚烫,有什么雾蒙蒙的东西在她眼前聚集,想要垂落下来——但她克制住了,她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声音的变化:“嗯,他也很紧张,怕你们不喜欢他。”

    “所以我提前和你们解释一下,我怕你们误会他。”

    陈缘知轻声道:“妈妈,我很喜欢他,我想如果能和他一起度过余生,应该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黄烨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她,声线似乎有些不稳:“好。好。”

    “妈妈知道了。”

    许临濯上门的那一天非常顺利,顺利到离开陈家之后,许临濯在车上还问陈缘知:“清之,你是不是和你爸爸妈妈说过什么?”

    陈缘知装傻:“什么?”

    许临濯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就是觉得,我好像被你保护了一样。”

    陈缘知故意用打趣的口吻和他说:“那我保护了许老师,许老师可也要保护我噢。”

    许临濯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声音温柔:“当然。”

    去许临濯家里见他父母的那天,是陈缘知第一次见到许临濯的妈妈,何姝理。

    和预想中的一样,何姝理五官姣好,仅凭长相完全看不出她早已年过半百,苗条的身型裹着一条质地良好的深酒红色羊绒长裙,脖颈间坠着一颗金镶玉的佛像长链,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宝格丽满钻手镯。

    她烫了一头短卷发,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显得凌乱的造型却被她打理得非常好,每根头发丝都精致得精神抖擞,就像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无懈可击,优雅而又从容。

    一位像不理俗事的贵妇一样优雅美丽的女强人。

    陈缘知几乎是一踏进许家家门就开始紧张了,而这份紧张在坐到何姝理面前时达到了顶峰。

    何姝理给她倒了杯茶:“缘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叫我何阿姨就好了。”

    陈缘知连忙点头:“何阿姨。”

    就在陈缘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刁难的那一刻,何姝理忽然笑了起来,原本显得不怒自威的一双丹凤眼弯起,容色盛极:“哎呀,你是在紧张吗?真可爱。”

    陈缘知:“……”

    陈缘知:“???”

    陈缘知身边,许临濯轻声开口:“妈妈,她很容易害羞,你不要逗她了。”

    何姝理直言不讳,轻飘飘地瞥了眼许临濯:“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着媳妇了?”

    等她转头看陈缘知时,脸上的表情又瞬时间切换,她亲切地喊陈缘知过来挨着她坐,还笑着说:“缘知你别担心,我不是那种恶婆婆,不会吃了你的。”

    陈缘知:“……嗯。”

    陈缘知表面上乖巧答应,背地里汗流浃背。

    原来许临濯的妈妈是这种性格吗??

    从许家离开之后,陈缘知终于忍不住问了许临濯这个问题,许临濯当时正在倒车,手还握着方向盘,闻言思索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很满意你吧?”

    “她对于画画好的人似乎有着天然的滤镜,”许临濯,“这也是她当时在众多追求者里选择了我爸爸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特别喜欢会画画的人。”

    陈缘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喜好?!

    陈缘知嗔怪:“那你不早说?我还紧张了好久!”

    许临濯笑了笑:“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陈缘知端详着许临濯的表情,恍然大悟:“你就是想看我紧张是吧?”

    许临濯笑得肩膀微震:“我可没有这么说。”

    陈缘知怒极:“你的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她真是服了!

    两人分别见完父母之后,又是双方父母的会面,商议彩礼嫁妆婚宴婚房等等大大小小的事宜。

    这方面两方家庭也很快谈拢,接下来的部分就主要是由陈缘知和许临濯来决定了,比如说婚礼在哪个城市办,具体办多大的规模,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找哪家婚庆公司,婚纱照怎么拍,请哪些人,婚礼要安排哪些环节,婚服的选择,邀请函的制式,甚至婚宴上客人要吃的菜肴种类,都需要陈缘知和许临濯来确定。

    到这里双方父母基本上都甩手给他们二人准备了。

    陈缘知一边忙着装修房屋的事情,一边每天按时工作去见来咨询的客人,同时还要联系婚庆公司商量婚礼的大小事宜,忙得晕头转向。

    而与此同时,一众结过婚,颇有经验的朋友们纷纷来给她出起了主意。

    胡妤洙熟练得不行:“你想办什么样式的婚礼?户外婚礼还是室内婚礼?现在有粗略定好时间地点了没?”

    陈缘知:“我想办户外婚礼,就是在一片草坪上,简单点的,不用请很多人。”

    她也不擅长应付很多人的场面,陈缘知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只邀请好朋友和双方家里关系特别近的亲人,粗略估计后发现这样一来宾客最多不超过五十人,刚刚好的数目。

    胡妤洙:“在春申办吗?”

    陈缘知点点头:“应该是的。”

    洛霓:“缘知,你有没有考虑过来国外办婚礼?你要是想办户外婚礼的话,我在意大利有认识的婚庆公司,可以给你一个很值的价格。而且我知道意大利有一片庄园特别特别美,很适合办户外婚礼——”

    陈缘知:“不是不可以,但有点太折腾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在春申办就好。”

    谢槿桦:“我当时也是在春申办的婚礼。你有想好大概的时间吗?”

    陈缘知:“至少要等到房子装修完,然后天气回暖一些——我想应该会是在春天办,大概是明年四月份。”

    谢槿桦:“四月份?春申四月份很多雨水的,你办户外婚礼,一个好的天气至关重要。”

    胡妤洙:“对,你要不要提前一点,三月份就办?”

    谢槿桦:“可是三月份也有很大可能下雨,去年春申就是三月中开始下绵绵小雨的。”

    洛霓:“那要不推迟到五月份?五月份应该都是大晴天了吧?”

    胡妤洙:“那会不会太晚了?”

    陈缘知被朋友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建议闹得头都大了:“等等!你们先让我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理清楚思绪之后,陈缘知开口道:“那就晚一点吧,定在五月份。”

    陈缘知后来回到家和许临濯讨论,许临濯也点点头:“都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天气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许临濯思索了一下,“可以到时候让人在室内也准备一份场地,如果你想在户外,那就定在玻璃顶棚的温室花园里面,可以问问婚庆公司春申市内和附近城市有没有类似的场地,如果没有,再退而求其次去酒店里准备。如果用不上就算了,费用不是问题。”

    后续婚礼的一些事宜,陈缘知也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顺利地完成了。

    到了选婚纱的那天,许临濯公司里刚好有要紧的工作需要解决,陈缘知便喊了朋友们陪她一起去试纱。

    胡妤洙,虞婉宜,楚奚北,孔臻怡,辛桃和谢槿桦都来了,一群人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地走进婚纱店,引来一对对情侣的侧目。

    辛桃悄咪咪地凑近她们:“哎,他们都在看我们呢,你们小点声。”

    孔臻怡:“我又没有很大声!而且他们不一定是因为我们吵才都看着我们的吧?”

    虞婉宜吐了吐舌头:“确实,说不定是因为我们人太多了。像我们这样姐妹成群结队来陪新娘试纱的估计很少吧?”

    楚奚北:“说起来,陈缘知你给我们选伴娘服了没有?”

    陈缘知啼笑皆非:“选了选了,保证你喜欢。”

    虞婉宜打趣:“奚北喜欢的话我们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楚奚北不满:“才不会呢!!!”

    陈缘知笑道:“放心吧,我给你们选的都是刚好合适你们风格的礼服。”

    一路走到婚纱店里,陈缘知和店员确认了预约信息,一行人被带到试衣间和礼宾室门口。

    陈缘知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条裙子,婚纱的裙摆极大,各种系带繁复交错,每次都需要两个助理进试衣间帮她穿脱衣物,陈缘知没试几件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陈缘知叉着腰站在展示婚纱的矮台上,底下还有一位助理在帮她整理裙摆,但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好累……没有人和我说过试纱居然是一个体力活。”

    胡妤洙:“什么?我肯定和你说过,我当时试婚纱一天试了十件,差点累死。”

    谢槿桦:“我当时很快就决定好要穿什么了,没有试穿很多件婚纱。”

    辛桃:“对不起,没结过婚。”

    孔臻怡本来在喝水,闻言差点笑得喷出来:“辛桃你道歉干嘛哈哈哈哈哈哈!!”

    陈缘知:“你们觉得前面几件有哪件是最适合我的吗?”

    虞婉宜开始翻相册里刚刚拍下的照片:“唔,我感觉都不太行。”

    辛桃开始指指点点:“这件领口太简单了,这件太华丽不合适你的气质,这件袖子太长太大,这件裙摆的刺绣怪怪的,这件又太老气了……”

    胡妤洙:“基本同意。”

    孔臻怡:“缘知,要不你再试试别的?反正还有时间。”

    陈缘知听着有点绝望:“那我再试一件?”

    谢槿桦看着陈缘知的表情笑了:“还有时间,但某人没体力了。”

    一群女孩子哄笑起来,全都歪倒在沙发上,陈缘知只能无奈地站在台上看着她们:“好吧好吧,那我再去试试——”

    陈缘知换了轻便的衣服,再次跟随助理前往试衣间外选新的要试穿的婚纱。

    外面挂着的婚纱陈缘知基本都已经看过了,她看着已经被她仔细挑选过的一排排货架,有些为难。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她带着黑框眼镜,眼眸却显得十分犀利清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货架前一动不动的陈缘知,女人脚步加快,很快来到了陈缘知的身边,“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陈缘知:“我在选婚纱,但是这边挂着的婚纱我已经都看过一遍了,我没有看到其他的货架,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的婚纱只有这些了吗?”

    女人微笑起来:“当然不是,我们的工作室里间还保存着一些质地比较娇贵的婚纱,一般不会挂出来,怕弄坏了。您可以和我们进里间看看,您想要什么风格的婚纱?”

    陈缘知思索:“简洁一点的,有剪裁感,白色的,作为主纱。”

    女人似乎和带她挑选婚纱的助理不同,是很有资历的高管,很快调到了一个页面,将手里的平板转过来朝向陈缘知的方向:“您看看这件合不合您的心意?”

    陈缘知的眼眸在看到平板上显示的那组婚纱图片时缓慢睁大,女人还在说着:“这件婚纱是我们店里新到的,原产地是巴黎,来自蒂斯工作室,出自一位中国新锐女设计师之手。这件婚纱的名字是‘soul’,中文名字是《灵魂》。”

    陈缘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肯定:“我想试一下这件婚纱。”

    工作人员取了婚纱回来,陈缘知再一次跟随助理走进试衣间,漫长过后,当她穿着这件婚纱走出来的那一刻,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朋友们全都站了起来。

    其中辛桃表现得最为激动,她直接大喊了一声:“我靠!美女你是谁!!”

    陈缘知被她逗得弯起唇笑,胡妤洙已经满脸兴奋地走上前去,拉着陈缘知的手左右打量,完了赞叹出声:“这件也太好看了吧!”

    虞婉宜在旁边狂点头,举着手机像个狗仔一样围着陈缘知狂拍:“这件婚纱太太太太太太太适合你了!!”

    谢槿桦:“这是我目前为止看到的觉得最适合你的一件,它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孔臻怡拍板:“我觉得不用选了,就这件吧。”

    陈缘知忍不住笑了,她转过身,试纱的矮台前是落地镜,白色的纱帘簇拥着雪银流转的镜面,她慢慢走近,看清自己穿着这袭婚纱的模样。

    陈缘知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才说:“就这件吧。”

    她开始好奇许临濯见到她穿着这件婚纱,缓缓走上红地毯时的样子了。

    许临濯当晚回到家,也发现陈缘知的似乎特别开心。

    他放下西装外套,走过去将沙发上的人搂进怀里,手掌轻抚她的发尾。陈缘知抬头看他,许临濯看见那双晶莹透亮的眼,唇角不由得溢出些笑意:“看起来今天试纱很顺利。”

    陈缘知伸手回抱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姿态亲昵:“很顺利,一开始还特别累,但是后面试到了一条很满意的婚纱,一下子就觉得不累了,特别特别高兴。”

    许临濯也笑了:“那就太好了。我还怕我没有陪你,你会不高兴。”

    陈缘知:“你不是有工作?我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许临濯亲她的眼睛,陈缘知被亲得眯起眼,朦胧的视野里,她听见许临濯轻声笑着,说道:“是。是我以小人之腹渡君子之心了。”

    陈缘知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他:“而且你没来也有一个好处——你不知道我会穿什么,算是一种惊喜?”

    许临濯抚摸她的侧脸:“我很期待看到清之穿上它走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陈缘知:“我也很期待。”

    ……

    一切都准备就绪,时光流转,冬去春来,终于到了婚礼的这一天。

    晴朗温暖,长空絮云,整片寰宇都是明亮的蓝色。

    婚礼举办的草坪上一片蓬勃的碧绿色,白百合花,玫瑰,风铃,蝴蝶兰和蔷薇组成一片高耸的花墙,雕刻精巧的罗马柱列置两侧,花丛围绕成圈簇拥矮台。

    婚礼仪式的举办时间定在下午四点,陈缘知和许临濯安排的婚礼仪式非常简洁,没有过多的环节。

    陈缘知特地没有让陈文武挽着她走红地毯,她打算自己一个人拿着手捧花走。

    婚礼举办的配乐选的是Ed Sheeran最有名的一首曲子之一,《perfect》。

    陈缘知当时选曲时听了许多歌,老歌新歌,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合适她的婚礼的曲子,那段时间她翻看了各大音乐app的榜单,看了许多婚礼配乐的推荐帖,最终找到了这首多年前发布的曲子。

    陈缘知听完这首歌之后,马上就选定了它作为婚礼仪式的配乐。

    天光大亮,白色的木椅列了几排,置于红毯的两侧,宾客们列坐其上,音乐舒缓流淌,微风带着不知名的花朵清香萦绕繁盛。

    主持读完前言,掌声潮起潮落,红毯路尽头的花墙后,陈缘知穿着一袭白纱的身影缓缓走出,显露在众人眼前。

    蕾丝手套上绣满了肆意绽放的百合花,古希腊式的优雅细褶从前胸延伸至腰间,衬托出陈缘知纤细莹润的锁骨和手臂。

    设计师在裙摆处做了布料和剪裁上的巧思,让穿着这条婚纱的人每一步走动时,裙摆上的光晕都朦胧绚开,在目及之处瑰丽地变化着。

    每一眼的白都不同,雪白的底色上滑过月白的细痕时,让人像是看到了坠入冰天雪地的流星;而背阴处堆叠的裙摆间那白色又变得深邃,质地像是深沉流转的液态白银;当褶皱随着她走动的动作散开,被临近日落的阳光照亮时,那白又展现出光泽瀑亮的一面,像是夏夜里流泻的星海,在裙摆处漾动生辉。

    陈缘知垂着头,从花墙底下慢步踏上红毯,入口处垂落的白色铃兰花瓣被风吹落,沿着她弧度清凌的肩颈滑下。

    她抬眼的那一刻,山水湖光黯然失色,化为衬托她眉眼的皎洁清霜。

    蓝眼睛的白猫从新娘的身后绕到前面来,它背上用丝带绑着一个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球,皮毛被主人养得油亮的小猫在被众人注视时烨泰然自若,一步一步灵巧轻稳地踏在柔软的红毯上。

    红毯路的尽头,一道清影矗立,量身定制的西装覆着骨骼肌肉匀整的身躯,白衬衫托起修长脖颈,黑发垂落微掩眼睫,面容如玉。

    许临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里蕴着某种温柔的热烈,凝望着她走近前来。

    “I found a love for me.(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份真爱)”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亲爱的就这样坠入爱河中吧,跟随着我的指引)”

    红毯路两侧的宾客席上,两对父母目光欣慰地注视着二人的身影;稍后面的几排,女孩们有的正在交换纸巾擦眼泪,有的拿起了摄影机,镜头对着红毯上那道白雪般的身影。

    白猫在台前停下,长尾一甩,蓝宝石玻光涟涟的眼望着台上的人。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因为当我们坠入爱河时,我们都还只是孩子)”

    “Not knowing what it was.(不知道什么是爱)”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这一次我不会放弃)”

    “But darling just kiss me slow,your heart is all i own.(但亲爱的,轻柔地吻我吧,你的真心就是我的一切)”

    延伸的红毯路是这样短暂,陈缘知来到了许临濯面前。

    站在台上的许临濯朝她伸出手,陈缘知带着白手套的手搭了上去,两人目光相接时,陈缘知朝他笑了。

    盛装打扮妆容精致的女孩,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盈满星辰的微光,令观者心弦颤动的美。

    于是所有人看见,新郎的五指覆住了新娘的腰,然后薄唇落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那么轻盈,那么珍重。

    “I found a woman stronger than anyone i know.(其实我找到了一个比谁都坚强的恋人,我很清楚)”

    “She shares my dreams i hope that someday i will share her home.(她与我分享梦想,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带她回家)”

    陈缘知笑着看他:“许临濯,我好看吗?”

    许临濯脖颈低垂,额头贴着她的,全然的亲密,喉结处微微震颤被她收入眼底。

    他低声呢喃,清泉般的嗓音浸润着她的心:“好看。”

    “不怕你笑我,清之,我刚刚怀疑我看到了天使。”

    “We were still kids,(我们还是孩子,)”

    “But we are so in love fighting against all odds.(但我们却用情至深,一直与流言抗争)”

    “Darling just hold my hand be my girl i will be your man.(亲爱的握住我的手,做我的恋人吧,我也会成为你的另一半)”

    “I see my future in your eyes.(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未来)”

    交换戒指的仪式完毕,主持把话筒递给陈缘知。

    陈缘知戴着白蕾丝手套的手握着话筒,她似乎也有些紧张。

    陈缘知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亲人,好友,过往的岁月从孩提时期漫涌而来,冲刷过迷茫清澈的少年时光,化为平缓奔流的大河淌向青年彼岸遥遥无际的海。

    那些发自内心的话,在此刻便容易说出口了。

    陈缘知没有哭,眼底闪着隐微的笑,她慢慢开口:“感谢大家来到这场婚礼,在座的各位,都是目睹我,陪伴我,鼓励我走过某一段人生的重要的人,所以只是看到大家坐在这里,我就觉得特别高兴。”

    “我生性谨慎胆怯,从小便生怕麻烦他人,也怕他人觉得我麻烦。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又总是选择了缄默不言的原因就是,我总是告诫自己,没人想听我的故事。”

    “那些真实的自己主动示于人前,只会徒增他人的烦恼,也让自身变得越发软弱。”

    “但是我先生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愿意耐心地听完我说的所有无关紧要的话,并且还给予我全部理解和支持的人。”

    “每当我犹豫是否要说真话,每当我想我是否该坦诚一些时,是他一如既往的鼓励和包容,让我时刻怀有孩子般的勇气。”

    是许临濯的存在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她的全部,对她的所有好与坏,有趣和无聊,都有无限的耐心。

    他会认真地感受她,并且给他全部的包容和爱,没有条件。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灵魂伴侣,即使重来无数次,也注定相爱。

    掌声喧哗应声而起,陈缘知转过身拥抱了许临濯,脸庞上带着灿烂的笑。

    感受到柔软带着薄茧的指腹贴上她的下颌骨,陈缘知顺从地仰起头,与此同时许临濯的吻落了下来。

    “When you said you looked a mess I whispered underneath my breath.(当你说你看起来一团糟时,我屏住呼吸呢喃自语)”

    “But you heard it darling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但你还是听到了,亲爱的,今晚你看起来完美无瑕)”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接下来更婚后日常。

    第187章 187番外23

    ◎关于夫妻和谐生活(上)◎

    这天陈缘知身无杂事, 闲得窝在家中画室里涂涂画画,准备新作品,同时左耳戴着蓝牙在和胡妤洙视频。

    胡妤洙在说一些她和郑业辰结婚后夫妻俩之间的事情, 陈缘知是越听越不淡定了,手里的画笔顿住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频繁起来。

    陈缘知清咳两声, 委婉提醒:“妤洙,这个……是可以说给我听的吗?”

    胡妤洙:“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什么年代了还对这个讳莫如深?而且我们什么关系啊。”

    胡妤洙回过味来:“对了, 怎么都是我在说, 你们呢?你们夫妻那方面生活和谐吗?”

    陈缘知咳嗽得更大声了。

    胡妤洙没听到回应,于是便压下眉眼细细观察起陈缘知的表情来,不过片刻一副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的模样:“不是吧——许临濯他难道不行?”

    陈缘知:“不不不, 不是这样的!”

    这可不能误会啊!不然许临濯知道会把她削了!

    胡妤洙:“那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还以为——”

    陈缘知憋红了脸:“……其实我们那方面挺和谐的。就是, 就是……”

    胡妤洙:“就是什么?”

    陈缘知挫败:“……我说不出口。”

    胡妤洙火起:“我真的服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陈缘知你讲不讲!!”

    陈缘知无奈:“好好好,我讲还不行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他们的第一次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印象中是大学时期。陈缘知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 许临濯从一开始就很关注她的感受,她如果说不行便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克制守礼的同时也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也许是许临濯性格使然, 又或许是两人之间日月积淀下来的约定俗成, 许临濯在这种事上一直是很温柔的风格, 喜欢细致地开发,缓慢地将快感堆垒到高峰, 然后目睹其坍塌, 将她吞噬。

    陈缘知记忆最深的便是有一次快结束时, 许临濯抱着她, 而她颤抖着慢慢卸下浑身力气,靠在他胸膛上时,居然听到许临濯的心跳是平稳的。

    陈缘知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许临濯很恐怖——褒义的恐怖,她一直知道他很擅长控制和忍耐,但到了这份上也着实有些离谱了吧?

    而且每次丢盔弃甲的人都是她,陈缘知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公平,这种不公平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欲望——她想看许临濯失控的样子,想看他情难自禁。

    胡妤洙:“你是不是奇怪的小说漫画看多了?”

    陈缘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很喜欢看那些(哔——)的作品,真的会让我眼界大开,然后有源源不断的新的灵感涌现出来——”

    胡妤洙一脸“我就说了你看那些东西迟早变态”的表情。

    胡妤洙直接利索地总结:“反正就是你想他不要那么温柔地对待你呗,想换种风格试试。”

    陈缘知“唔”了一声:“也不是,温柔的许临濯很好的,我很喜欢。”

    她只是太好奇了,好奇平时看上去从容不迫的人在被她掌控后,连每一寸肌肤和神经的感受要听从她的样子……她真的很好奇!

    胡妤洙:“这不是直说就可以的事儿么?还是说你不敢说?”

    陈缘知挠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我觉得我要是把我想的话说出来,会很像个变态。”

    胡妤洙:“原来你也知道?”

    陈缘知低头垂目,乖巧不语。

    胡妤洙思来想去,“你们频率高吗?”

    陈缘知:“还好。如果工作不忙,回到家不累就会,太晚了明天还有工作就早早睡觉。我倒是还好,比较自由,但他工作很忙,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忙,所以频率很低。”

    胡妤洙听她报了个具体数字,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这么能忍????”

    陈缘知:“还好吧,难道你们每天都……?”

    胡妤洙:“……”

    陈缘知愣住了:“还真是?”

    胡妤洙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嗯……”

    “所以我才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胡妤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毕竟在我看来,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很爱你,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我觉得你可能得关心一下他,是不是最近真的太忙了,甚至压力有些大?”

    挂了和胡妤洙的电话之后,陈缘知开始了长达一下午的反思,甚至连原本的画都晾在一边没有再动笔。

    她开始努力回想这半个月来许临濯的异样。

    这一想很多疑点便也跟着浮出了水面。

    确实,他最近似乎是有在刻意地控制自己的需求,陈缘知昨晚睡觉前主动抱了他,但许临濯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揽入怀中,没有再做更多的动作了。

    陈缘知愣愣地看着画纸上蜿蜒开的水墨痕迹:到底是为什么,她最近真的疏忽了对许临濯的关心吗?居然还需要旁人提醒才发觉这些连日以来的异常?

    窗外日落从一颗淡红的湿晕,不知不觉蔓延成整片天空的烧橘。房屋门口也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响动,随即走廊里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许临濯推开门,西装笔挺,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被他单手拽松了一些,深黑勾勒出起伏有致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偏偏鼻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还未摘下,凭空多出一分捉摸不透的斯文,丹凤眼眼尾濡开一片温柔情意。

    他走到陈缘知身边,手上的外套随动作搭在椅背,他低下头,脖颈处的喉结微微滑动,然后他倾身吻了一下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女孩,离开时眼睛弯起,笑得如沐春风:“怎么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发呆?”

    陈缘知:“有吗?”

    许临濯:“刚刚看着窗发呆的不是清之你吗?”

    陈缘知:“……是。”

    许临濯:“今天是一整天都在画画吗?”

    陈缘知:“嗯。”

    陈缘知明明看着他,但却神思不属,连刚刚回到家的许临濯都看出来了。

    许临濯唇边笑意淡淡一敛,看着她:“……怎么了?”

    陈缘知后知后觉地抬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嗯……?你说我吗?”

    “感觉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许临濯注视着陈缘知,轻声开口,“是不是今天画了一天画,有些累了?”

    陈缘知彻底清醒,她本想立即否认,但转瞬想法一变——否认的话要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走神?许临濯分明已经看出来了。

    而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开口和许临濯谈性生活频率这件事。她总不能说她觉得他们的x生活频率下降了,所以怀疑他压力太大或者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陈缘知憋得脸都红了:“……嗯,确实是,有点累。”

    许临濯看着她,半晌才笑:“那今天早点休息?”

    陈缘知连忙点头:“好。”

    她终于想起自己少了什么步骤,于是主动伸手像平时一样回吻他,好像前一刻所有的异常都是错觉:“欢迎回来。”

    许临濯眼底温软,好像全然没觉察她刚刚的变化:“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菜了,我们下去吧。”

    ……

    到了晚上,陈缘知窝在书房里看电脑,许临濯则先去浴室清洗沐浴。

    白皙手指敲击鼠标,陈缘知一目十行地扫视着屏幕上的文字,眉头逐渐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公忽然减少需求是为什么”,“男性压力太大对夫妻和谐生活的影响!看看你知道多少?”,“有科学家证明过于平淡的(和谐)生活会让夫妻感情丧失活力”。

    各种离谱到她平时根本不会点开的标题,陈缘知此刻却是病急乱投医了,开始一条帖子一条帖子地翻看。

    错综复杂真假混掺的消息看得她头晕目眩,即使翻到最后也还是毫无头绪。

    陈缘知扑倒在书桌前,枕着自己的手臂红着脸点击“清除历史记录”。

    不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纠结?

    直接去问许临濯不就好了吗?

    这都结婚两年了,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许临濯要是知道,也会笑她不去找他问清楚反倒大费周章去揣摩的样子很傻吧?

    陈缘知心里有了点勇气,一拍书桌站起身来。

    主卧内点着床头灯,房间昏暗,浴室门紧闭着。水声淅沥,丝丝缕缕的密匝声响,缭绕成乐。

    陈缘知摸进主卧的时候随手带上了门,因为心里揣着事,她忘记自己没穿鞋子,光脚走在地面上,也没觉得冷,反倒径直慢挪到浴室门前,隔着一扇浴室门望着里边,眼睛里倒映着门上冰蓝色的玻璃棱面。

    勇气被近在咫尺的水声渐渐消磨得细如针芒了。

    要怎么开口呢?

    陈缘知看似在看浴室门,实际上目光没有落点,脑内风暴着待会儿许临濯出来之后自己的开场白。

    忽地,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一丝不同于寻常的细微声响,与水声交织着,却比淅沥流淌的水声还要缠绵悱恻。

    陈缘知愣住了。

    直到那声音从模糊不可闻,到越发变得清晰,细碎须臾,慢慢分明起来,熟悉而又压抑。

    似乎怕人听见,但又情难自已。

    陈缘知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了,她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许临濯在自我纾解。

    这样的念头滑过脑海的瞬间,那喘息声的尾音变得微颤,像是攀上高峰的旅人,摇摇欲坠。

    许临濯的声音变得低哑,嗓音像磨了沙砾一般,轻声呢喃着:

    “清之……”

    陈缘知被定在原地,身形如石塑般僵硬。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被这道声音烧至滚沸,原本白皙的脸颊不知何时早已漫上绯红之色,然后徐徐没过脖颈。

    作者有话说:

    锁两次了(安详)连夜修文(盖上棺材板)

    不是审核员,这也没有动作,还不给女主听个墙角吗??男主搓澡搓用力了点叫一声都不行??(愤怒)

    世界毁灭吧(闭眼)

    第188章 188番外24

    ◎关于夫妻和谐生活(下)◎

    空气重新变得静谧, 水声也忽地停了。

    意识到许临濯也许快要出来了,周身各处凝固的血液又散开,陈缘知回魂, 慌忙扭头离开浴室门边。

    她爬上床,一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轻软的布料贴紧脸颊,鼻尖满是颤巍巍呼出的热气。

    四周变得狭小安静之后,陈缘知才后知后觉, 她的心跳声已震耳欲聋。

    陈缘知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是想要的。

    那为什么不和她说?反倒自己在浴室里……

    陈缘知百思不得其解, 越想越乱,耳畔那句动情的轻喘回荡不息。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人打开, 陈缘知唰地将被褥从拉到胸前, 门边许临濯的身影缓慢走出, 带着一身湿潮气息。

    看到陈缘知躺在床上时,许临濯手里原本握着一截毛巾在擦拭发尾, 动作顿了一瞬。

    他垂下手, 在陈缘知的注视下走到床边坐下,手臂隔着一层被褥靠在她腰侧, 开口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低哑:“……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还以为, 你还在书房里。”

    陈缘知慢慢坐起身, “我看完资料了, 就……就进来了。”

    视线里,许临濯的眉尾还带着点水汽, 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一贯的温柔, 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影影绰绰。

    未干透的发尾偶尔坠下一滴水珠。

    陈缘知的注意力偏移, 像是找到了借口,眼睛忽然亮了亮,她主动说:“头发,我帮你吹干吧。”

    许临濯弯了弯唇:“好。”

    陈缘知得到同意,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取吹风机,没走几步却被人拦腰抱回怀中。

    陈缘知有些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临濯将她转了个方向,朝向自己,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床边。

    “又没穿鞋吗?”

    陈缘知看了眼,这才想起来,还真是。

    圈着她腰线的手掌很稳,力度不轻不重,另一只手却从腿弯处下滑,握住了她的足心。

    许临濯一边暖她,一边低声说道:“天气冷了,不能再不穿鞋到处乱跑。”

    他刚洗完澡,陈缘知随意搭上去一只手,能感觉到所触及的地方都是温暖的,而他的手掌心还要更甚,烫得惊人。

    陈缘知的脚本来就冷,被握紧暖热的时候,从心底里溢出来一丝难耐的痒。过热的皮肤紧贴,传导不安稳的因素,让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越来越汹涌激荡。

    陈缘知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胸前睡衣缀着的蕾丝离沉蓝丝缎的浴袍的距离缩短。

    她低头吻了过去。

    许临濯慢慢松开手,他微仰起下颌温柔地回应她,背脊到脖颈的弧度连成线,松柏般清直。

    停在腰肢附近的手掌摩挲,却始终没有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挑开衣角钻入。

    陈缘知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撤开些距离,许临濯双目温澹,似玉坠烟雨,朦胧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完全的八风不动:“不亲了吗?”

    陈缘知困惑不解,她抿了抿唇,舌底含出几分不甘,于是狠狠心扯开了眼前人松落的浴袍领口。

    就在她摸上去的前一秒,许临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陈缘知抬头看他,许临濯依旧不动声色的温雅,令人错以为被扯掉衣服上下其手的不是他本人。

    他声音低沉温柔:“下午的时候不是说累了吗?”

    陈缘知壮起胆子来:“也,也可以不累。”

    陈缘知真真是头都抬不起来了,视野里是许临濯重新一点点拢好衣服的手背和其上根根分明的经脉,微微浮凸。她浮想联翩之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笑。

    许临濯亲了她的额头:“那还是早点休息吧。”

    许临濯说这话的时候,陈缘知还坐在他怀里,嘴唇都还是红的。

    陈缘知躺到床上,被许临濯抱着睡着,然后一个夜晚过去,她睡醒,下床去西图澜娅西餐厅吃早餐,看到许临濯留下的便签,说今晚会晚点回来。

    ——所以一晚上过去了,陈缘知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他是变成柳下惠了吗?”

    陈缘知沉默良久,说出这句话时,视频对面两个女生一个把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一个背过身咳嗽个不停。

    胡妤洙擦了擦瓶口:“那个……我觉得至少他不是变心了,他还是想要你的,但他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

    谢槿桦:“你怎么想?”

    陈缘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胡妤洙:“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缘知有点沮丧:“我昨晚都那样说了,他都无动于衷,我还能怎么办?”

    胡妤洙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个主意,但我不确定会不会是个馊主意。”

    谢槿桦:“我也有一个主意。”

    陈缘知连忙凑近了些:“你们一个个说,妤洙你先!”

    胡妤洙说完,陈缘知的眼睛都瞪大了:“哈?”

    胡妤洙:“就是这样,哎呀,这都是夫妻生活里的情趣嘛——”

    谢槿桦:“我突然觉得我的主意还好一点。”

    陈缘知:“妤洙你真的,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不靠谱……槿桦你说!”

    谢槿桦说完,胡妤洙直接骂了一声出口:“她比我还不靠谱好吗!”

    谢槿桦扶了扶眼镜:“我的计划是具有很强的可行性的,你的方法达到的效果是主观的,但我的是客观的,只要实施必然奏效——”

    陈缘知忍无可忍:“你们两个人都半斤八两好吧!!”

    胡妤洙:“或者你考虑一下……两个方法结合?”

    陈缘知:“……你认真的?”单独一个就够她受了!

    谢槿桦:“我觉得其实夫妻间干这些还好吧,而且你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这样怎么打破壁垒?我觉得还不如天雷勾动地火,狠狠来一发,说不定你们就云开雨霁了呢?”

    胡妤洙满头大汗:“不是,槿桦你的语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动了?”

    谢槿桦漠然:“别管了,学法的哪有不疯的。”

    陈缘知:“……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槿桦乘胜追击:“你也觉得是不是?而且他如果真的不想,你又勉强不了他,那你也正好可以借机直接摊开来说。”

    陈缘知就这样被说动了。

    胡妤洙兴致勃勃:“衣服我有!放心我还没穿过的,当我送你了!”

    谢槿桦离开镜头前,远远传来一阵子翻箱倒柜的声音:“那个药我这里应该还剩一些……”

    陈缘知看着两人忙碌,原本的犹豫和羞窘也渐渐消去。

    她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开启潘多拉的魔盒。

    ……

    许临濯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陈缘知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屋里很黑,夜色弥漫了窗台,灯全关着,只余电子壁炉的火光。

    听到关门的响动,陈缘知朝玄关看去,莞尔一笑:“你回来啦。”

    许临濯脱了外套走过来,目光掠过电视机:“在看什么?”

    陈缘知盈盈笑着,看他坐在自己身边:“《我的错误》,西班牙电影。”

    许临濯:“是关于什么的?”

    陈缘知:“朦胧的爱情。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为机缘巧合同住一个屋檐下,慢慢产生感情的故事。”

    许临濯轻笑:“听上去很像俗套的小说剧情。”

    陈缘知却是朝他眨了眨眼:“因为是外国电影,所以和国内的小说还是不太一样的。”

    画面里的电影剧情推进到少年少女的暧昧阶段,色调依旧浓烈张扬,亮度却骤然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灯光下,一些细碎的低吟弥漫开来,果实结束青涩前的最接近纯熟的芳香,甜蜜得令人目眩神迷。

    沙发上的两个人安静坐着,陈缘知看了眼许临濯的表情,并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开口:“……我去给你倒杯茶。”

    花茶茶壶里剩下的最后一杯茶水被汲取干净,茶叶花蕾堆积壶底,像是涸竭的水泽。

    陈缘知走后,许临濯便一直看着电视机屏幕,明明暗暗的光落在他眼中,画面里闪过少年少女年轻的肢体和皮肤,然后导演切换镜头,只留下一瞬间的惊天动地,让观者回味无穷。

    脚步声重又响起,许临濯抬头看去,穿着一袭软丝睡裙的清瘦人影走入他的视野中,纤细雪白的手,指尖扣着一盏玻璃杯。

    陈缘知走到他跟前,眼睛里情绪也被明暗交织的光切割得细碎,不易分辨。

    将玻璃杯递给许临濯之后,陈缘知便看着他,目不转睛,嘴上问起公司的事情:“听说最近业辰那个团队研发的项目有新进展了?”

    许临濯拿着杯子,一时间没有喝,半垂着眼,不知道是在看茶水还是在思考。

    陈缘知做贼心虚,说话的语气也轻了下来,变得有些软:“临濯?”

    许临濯抬眼,眸色清明地看着她,“嗯”了一声:“对,已经在准备投产了。”

    他说完这句话,嘴唇终于触碰杯口。

    陈缘知看着他喝完半杯茶水,悄悄松一口气,笑道:“我想后续也会很顺利。”

    许临濯将杯子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磕出一声浅浅的脆响:“清之是这样想的?”

    陈缘知肯定式点头:“我很看好这个项目的前景,如果这个药后续发展一切顺利,会改变现有的同类药物的市场格局。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许临濯:“当然。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陈缘知:“不明白什么?”

    陈缘知看着她,笑得隐约:“不明白……清之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电影的灯光再一次转换,画面里暗下去的床铺被拉开的窗帘照亮,电视机泻出一地如有实质的亮光,像是错位的晴朗天气闯入无尽的暗夜,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陈缘知心跳变快了,她故意装傻:“我?我没想什么呀。”

    许临濯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语气缠绵:“没想什么,为什么还给我下-药?”

    “咚”。

    心跳失衡了。

    陈缘知有些惊愕:“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临濯伸手将她额头落下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不小心的触碰,陈缘知却顿时僵硬在原地。

    很烫。比平时还要高的温度。

    难道说……?

    许临濯轻声缓语:“闻出来的。清之忘了,我学的中医,算略懂药理。”

    许临濯已经朝她伸出手,陈缘知谨慎地搭上去,被他抱坐在腿上,细细地瞅他的神情:“那你明知道是……为什么还喝?”

    许临濯埋进她肩颈处,呼吸时胸膛起伏,他声音低沉:“不忍心拒绝你。”

    陈缘知小声道:“许临濯,你在生气吗?”

    许临濯闷笑:“怎么会。”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清之你会这样做。”许临濯,“你知道的,你说想要的话,我不可能推开你。”

    陈缘知被戳中心事,目露恼意:“你还说,我昨晚就,就暗示过你,我衣服都给你扯开了,你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许临濯耐心解释:“我回家的时候,你看上去已经很累了,所以我希望你早点休息,才没有顺着你做下去。”

    “可我希望你做下去。”

    许临濯抬起下颌,昏暗的光影里,他摸索着去寻她的唇,浅浅印上:“抱歉,我没有察觉到。”

    陈缘知坐在他怀里任由他亲,声音闷闷的:“我还听见你在浴室里……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做?”

    许临濯低笑:“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听见了。”

    他的声音逐渐迷蒙,像是清晨花园里弥漫的雾气,轻薄湿润:“……真难为情。”

    陈缘知:“才没有,我被你当场婉拒的时候才叫难为情。”

    许临濯笑了:“看来清之真的很在意昨天晚上,怪不得气到给我喂这种药吃。”

    陈缘知还想说什么,腰腹间抚过一道热烫的掌,她顿时软了下来:“许临濯……”

    许临濯睁开眼,让她看清自己眼底浓重的夜色。

    他声音微哑:“没关系,今晚会如清之你所愿的。”

    ……

    当晚过后第二天,许临濯去上班,陈缘知瘫在家里,被上门探望的胡妤洙抓住。

    胡妤洙:“我问一句,他喜欢你的衣服嘛?”

    陈缘知:“你确定那叫衣服?”

    在陈缘知眼里,那就是几根黑色的细带子,什么也遮不住,还勒得她有些疼。

    即使这件衣服有诸多毛病,但当她褪去上衣的时候,效果依旧是明显的。

    陈缘知去吻许临濯,这一次,她清晰地听见了他乱掉的心跳声。

    她如愿以偿,见到了许临濯失控的那一面。

    胡妤洙兴致勃勃:“所以你昨晚怎么和他说的?”

    陈缘知:“就是,进了房间之后我就鼓起勇气和他说,我想他粗暴一点。”

    胡妤洙:“他什么反应?”

    陈缘知:“他有些意外,问我希望怎么粗暴。”

    “我说,首先第一点,不要问我,第二点,力道要重。”

    胡妤洙托腮看她:“那他粗暴了,你体验感如何?”

    陈缘知:“不如何。”

    陈缘知直接废了。

    一觉醒来,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尸体,还是被腰斩而死的那种,手臂稍微撑起一点身子,腿根就颤个不停。

    闭上眼回想原因,陈缘知绝望地发现还得怪她自己。

    都怪她那时盲目自大,不够审慎,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承受能力,居然放出了一头野兽。

    还记得汗水凝露,从下颌骨拐点垂落,滴在白面团揉成的脊背上,突起的一截骨头剧颤不停,像是奄奄一息的蝴蝶挣扎着从雪地里伸出薄翼,令人心折的脆弱里生出难以言明的渴望,几欲振翅而飞。

    许临濯垂着眼看她,面无表情地说“跪稳”的时候,陈缘知——陈缘知差点腿一软直接趴在床上。

    他握着她的腰,不容置喙不允逃脱的力度,手掌心热烫。

    也是这一晚过后,陈缘知才意识到之前许临濯都有所收敛了,要是他真的不受控制的话,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

    一些画面浮现出来,即使是现在事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面红耳赤的程度。

    胡妤洙:“容我提醒一句,你们昨晚干柴烈火,有没有忘了戴套?”

    陈缘知喝水的动作一顿:“……”

    胡妤洙瞪直了眼:“不是吧,真没戴?”

    陈缘知放下水杯,摇了摇头:“不是。”

    “妤洙,你还记得我说这半个月许临濯都没怎么碰我吗?”陈缘知,“我也趁昨晚问了。”

    “他说因为前段时间他去做了结扎,虽然恢复得很好,但医生嘱咐他还是过一周再行房,避免感染。”

    胡妤洙愣了:“结扎?这么大的事儿……他事先没和你说?”

    陈缘知摇摇头:“没有。”

    胡妤洙:“那——”

    陈缘知:“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去做的。因为我说过我不想要小孩。”

    “但我那时候只是一说,我没想要求他为我做什么,牺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是怎么想的。”

    “但他却因为这个去做了结扎。”

    虽然男性结扎手术其实风险极小,恢复期相当于没有,也可逆,但愿意为妻子做结扎的丈夫依旧是丁克夫妻里的少数,这种现象和学历眼见无关,仅仅只是一种微妙的男性心理所致,令人感到玩味。

    胡妤洙:“怪不得,不过我也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和我聊起这些,也说过不想生小孩。”

    “嗯,我是这样想的。去掉所有社会角色,在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我得把我的人生过好,然后如果有余力,再考虑孩子。”陈缘知,“这只是我的想法,因为我比较自私。”

    “如果父母将自己人生的全部意义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也会觉得压力特别大吧。”

    陈缘知:“我想,最具影响力的教育其实是以身作则,我得先成为出色的我,然后再去引导孩子发现自己的理想,找到成为出色的自己的方法。孩子最常看见,最长时间相处的人是父母,我想如果我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很好,我很幸福,那么孩子看着我,也许会自然而然地明白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父母可以给孩子自己的一切,财富,权力,学识,爱——但唯一无法给予的,是目标和决心。而我觉得,这两样东西恰恰是最关键的,拥有它们的孩子,总能够早早支撑起自己的生命。”

    “再者,我比较恐惧生育这件事,生育对女性身体的损害和女性生育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在了解过后,我觉得我无法承担。”

    “我没有那么想要孩子,想要到愿意拿自己的一部分健康和人生去换。母亲是很伟大的,而我觉得我可能还没做好准备去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胡妤洙:“但是许临濯很理解你。”

    陈缘知浅浅笑了:“对。他总是能够理解我,尊重我的感受和选择。”

    他爱她的方式,总会让她完全心软下来。

    从始至终,陈缘知都觉得能够遇见许临濯,是她一生里最明确的幸福和幸运。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婚后日常下一章!

    是时候说一下了,之前一直有宝宝问我为什么番外目录里有“领养的孩子”,原因就是出自这里,女儿陈如许其实是缘知和临濯后来领养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但却被他们视如己出,过得非常美满也非常幸福。

    私心里觉得生育与否结婚与否都是个人的选择,并无定式,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是最合适的选择^_^

    第189章 189番外25

    ◎婚后日常(新增+大修)◎

    1.待在家的一整天。

    婚前还好一些, 婚后陈缘知和许临濯两个人的工作都比较忙碌,许临濯可能在公司待到夜里才回家,陈缘知则可能为了作品灵感不断续而通宵画画。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都没有工作, 可以在家休息。

    陈缘知早上悠悠转醒,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许临濯。男人还闭着眼沉睡着, 脸庞离她极近。

    陈缘知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神逐渐清明。

    噢,对了, 今天放假来着。

    陈缘知从被褥里伸出手, 轻轻点了点许临濯的眉心,指腹刚刚触上,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陈缘知有些意外, 看着缓缓睁眼的许临濯:“醒了?”

    “是我吵醒你了吗?”

    许临濯握着她的手, 轻轻摩挲, 抵在唇边,重又阖上眼, 声音还有些倦懒, 说话时,开开合合的唇瓣摩擦她手背:“不是……是我本来就快要醒了。”

    陈缘知睁着眼看许临濯, 她很少在这种情况下观察他——因为许临濯一般都是更早起的那个。

    女孩带着些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 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许老师赖床。”

    许临濯没有理会, 两根手指略微捏紧了她的手心, 眼睫轻颤了一瞬。

    许临濯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你还嘲笑我。”

    陈缘知挑眉:“我哪有?”

    “我喜欢许老师还来不及呢。”

    陈缘知故意伸手捏许临濯的脸, 动作很轻但却实在烦人, 许临濯被她捏得无奈睁眼, 伸手按住她后脑压进怀中, 陈缘知猝不及防靠过去,然后感觉发顶被人亲了一下,很温柔地。

    许临濯低声呢喃:“……好了,再陪我睡一会儿。”

    陈缘知定定地依偎在他怀里,突然觉得耳尖有些热。

    两人磨蹭许久,上午的时光在床上消磨了大半,好不容易才起床。

    陈缘知穿着拖鞋走进厨房:“今天我做早餐吧。”

    她系上围裙,打开冰箱找食材,同时探头看西图澜娅西餐厅里坐着的许临濯,“你想吃什么?煎蛋和面条怎么样?”

    许临濯洗漱完,看上去已经和往常无异,端正坐在桌边,朝她浅浅笑:“当然都可以。”

    陈缘知抄起锅铲:“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两个人都不是会做饭的类型——准确地说,是不擅长做饭,对吃什么也一直持比较随便的态度,所以刚开始同居的时候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外卖。

    直到陈缘知把临近家的外卖都吃得七七八八,吃得将近反胃,开始怀念家常菜的味道,才痛定思痛自己学着做饭。

    因为许临濯晚上多数时候无法在七点准时回到家,所以晚饭是陈缘知做,午饭两人各自解决,早餐则落到了两个人里更早起的许临濯头上。

    两人的做饭水平半斤八两,且都常常犯懒,所以如果达成一致,偶尔也会临时出门吃饭。

    因为许临濯负责早饭,所以陈缘知很久没在早上下过厨了。

    她拿着铲子站在烧热的锅前,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颇有点严阵以待的架势。

    腰间忽然环上一条手臂,然后肩膀一沉,陈缘知被许临濯从身后抱住的一刹微微怔住,她转头看去:“干什么?”

    许临濯抱着她,头抵在她肩颈,声音低懒,却带着笑音,像是刻意而为的缠绵:“清之,抱抱。”

    陈缘知:“……”

    陈缘知心里觉得这样的许临濯太过于可爱,脸微红,伸手推了推他:“快出去,不要捣乱。”

    许临濯的回应是抚摸腰线的手掌和落在耳后的吻。

    陈缘知腿软,她按捺着身体各处回应他的轻颤,却在下一秒被许临濯掰过脸,“许临濯……唔……”

    过了好一会儿,陈缘知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推开:“蛋……蛋还……许临濯!煎蛋要糊了!!”

    抱着她的人闷声笑,这才松手,陈缘知落荒而逃。

    陈缘知把早餐端上桌的时候还记恨着他,瞪了对面翩然端庄的人一眼:“没有你的份。”

    许临濯不慌不忙地弯起眼笑:“这样,没有我的吗?”

    陈缘知扬起下巴:“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分给你一点。”

    许临濯脸色不变,声音微软:“求你。”

    陈缘知:“……”失策了,应该开个更苛刻的条件才对。

    吃完早餐,许临濯收拾碗筷时问道:“今天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出门走走?”

    陈缘知坐在椅子上看手机,闻言微愣,条件反射道:“……应该不出门?”

    许临濯:“那要在家做点什么呢?”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思考许久:“花园里的花草好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

    陈缘知嘴上说要学园艺,但按目前她的时间安排,恐怕到三十五岁都无法起步,相比之下,从小就帮许父打下手的许临濯反倒还更懂一些养护花草的方法,但显然也是闲情所致,一旦忙起来连自顾都不暇,怎么可能有时间侍弄花草。

    于是花园虽有,但目前来看还是摆设,花园里只有一开始种下的一点花草和树苗,都是开发商送的。

    许临濯:“之前都是请人修剪的,这段时间没有再请。你想亲自来?我以为你会嫌麻烦。”

    陈缘知眼睛忽然一亮:“对,我想试试,而且正好你可以教我园艺!我一直想和你学一点!”

    许临濯啼笑皆非:“我会的不多,谈不上和我学。”

    陈缘知却缠上了:“不,学一点也是学。”

    许临濯拿她没办法:“好吧,那我们现在出去?”

    然而陈缘知是个体弱的,两人吃完早饭本就将近十点多了,出去没劳作多久就到了正午,烈日当头。

    陈缘知看着满园子的杂草,阳光直射头顶,热气燥涌。她有些泄力地垂下手臂,许临濯注意到她的动作:“累了?”

    陈缘知凑过去,靠在他身上:“嗯。”

    感觉到背上传来压力,许临濯慢慢直起腰,脱掉一只手套单手揽住她,语气带笑:“要不要先回屋子里?”

    陈缘知睁着眼看他:“那园子怎么办?”除到一半扔在这里吗?

    许临濯:“没事,我来就好,我把这一块的土填上。”

    陈缘知回到屋子里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劲,又腾地坐起来,跑到厨房打开冰箱。

    许临濯在园子里除草,阳台边忽然探出一道身影,他抬起头看去,下颌角晶莹的汗珠随他的动作滴落。

    陈缘知趴在阳台边上,将手伸直,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浸着几颗冰块,澄亮的果汁漾开粼粼波光,像是缀了细钻,杯里泡着一团打碎的阳光。

    许临濯的眼睫上沾了汗水,变得湿漉漉的,看着她的眼神淋漓,像刚下过一场雨:“给我的吗?”

    陈缘知点点头,手臂撑在阳台上努力往前伸,应道:“当然了。”

    许临濯往前一步,脖颈低下来,眼睫垂落,唇瓣含上杯沿。

    陈缘知的目光凝在他的唇上,手腕不知不觉间僵了,她犹豫间,许临濯已经五指握住了她的手。

    在阳光底下久待的人体表温度很高,握上去的一瞬,几乎将陈缘知的手背烫到,陈缘知条件反射缩手,却被许临濯不容置喙地握紧。

    汁液顺着杯口滑入喉咙,陈缘知看着许临濯低垂眉眼喝水,脖颈间衔着的那枚喉结轻轻滑动。原本妥帖穿着的衬衫被汗水浸透,也许是嫌碍事,袖子也挽到了小臂,露出流畅峥嵘的肌肉线条。

    他朝她的方向倾身垂颈,像是骑士虔诚地接受公主降于脖颈间的礼剑。

    陈缘知忍不住咽了口水。

    许临濯喝完,手掌往上一托,唇瓣被浸润得微微湿红,陈缘知眼睛都快看直了。

    许临濯简洁道:“好了。”

    他朝她弯起眼笑,语气温柔甜蜜:“谢谢清之。”

    陈缘知机械地收回手臂,看着许临濯一脸的坦然真挚,越发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许临濯回了屋子里之后便进了浴室,陈缘知坐在书房里看电脑,她喝着冰饮,试图降火,眼睛梭巡间发现一直关注的游戏主播开播了,正好是一款双人冒险游戏。

    主播说话时梗很多且很懂调动气氛,陈缘知很快就沉浸其中,专心地看起直播来,连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许临濯从她身后接近都没有察觉。

    直到沐浴露和熟悉的香气漫至鼻尖,一个吻落在她脸侧。

    陈缘知吓得一下子松开嘴里咬着的吸管,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头顶好整以暇看着她的人:“许临濯,你吓死我了!”

    许临濯伸手抱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对不起。”

    这人道歉倒是很快。陈缘知抿唇,心跳平复,“你洗完澡了?”

    “要睡个午觉吗?”

    许临濯靠在椅子上,轻轻摇头:“不睡也可以。”

    陈缘知了然:“那就是有些困了。”

    许临濯笑了:“清之的阅读理解一定是满分。”

    陈缘知:“只是命题为你的阅读理解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陈缘知催着他躺到床上,但许临濯却反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陪她看着电脑屏幕:“我没那么困。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陈缘知的注意力被转移,她解释道:“是我之前关注的一个游戏主播,我在看他打游戏……”

    许临濯看了会儿屏幕,眉梢微挑:“男主播?”

    陈缘知:“……”

    陈缘知:“你不准乱吃飞醋!”

    许临濯似笑非笑:“清之怎么知道我要吃醋了?”

    陈缘知真的很无语:“他是个游戏主播!又不是陪聊的,连摄像头都不开,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只是很喜欢看别人玩游戏而已,正好他玩得比较有趣才关注他。”

    许临濯的声音温柔下来:“当然,我怎么会误会你呢?”

    陈缘知懒得揭穿他的羊皮,她点了点鼠标,思索:“要不我们一起玩这个游戏吧?正好下午也没事情做。”

    许临濯:“好啊。”

    话虽如此,但两个人都不怎么玩游戏,陈缘知和许临濯倒腾了很久才把那个冒险游戏买好装上。

    这个冒险游戏可以选择双人模式,陈缘知和许临濯一路闯关,落了一地劈里啪啦的键盘声。

    “许临濯,我还没过去!”

    “我这就回来。”

    “你按住,我开过去——哎呀,撞了!”

    “清之好笨。”

    “?你再骂一句,我就哭给你看。”

    “好了,我按住了,你再过来一次?”

    “这次我肯定能过——”

    双人冒险游戏的精髓在合作,前一关卡是许临濯的角色协助陈缘知的角色通关,下一关卡就轮到陈缘知的角色协助许临濯的角色了。

    占据了主动权的陈缘知按着开路的按钮,画面里的缘知小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看着对面还没过来的临濯小人:“你叫声好听的,我考虑考虑让你过来。”

    许临濯忍不住低笑:“你想听什么?”

    陈缘知警惕地看了眼许临濯,也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无害清澈,陈缘知的疑虑再度减弱,她弯起唇:“嗯,我想想——”

    “——叫声姐姐听听?”

    许临濯没有犹豫就开口了:“姐姐。”

    陈缘知卡壳地看着他:“……你喊得好痛快。”

    许临濯眯眯眼笑:“这又没什么。”

    这人的容忍程度真的好高,或者说,脸皮真的好厚。陈缘知暗道,老老实实按了按钮,让许临濯的角色从开启的小道过来。

    然而下一关卡又轮到许临濯掌握主动权了。这次许临濯也学坏了,先一步走到通道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通道外的陈缘知,声音温柔:“清之叫声好听的,我考虑一下让不让你过来。”

    陈缘知:“……”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陈缘知自己挑起的事端,如今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她谨慎地看着许临濯:“你想听什么?”

    许临濯垂眸看她,目光清影微晃。房间内正是午后,被温水似的阳光泡得发暖。

    许临濯附在她耳边,嘴唇微动,然后撤开,笑盈盈地看着她:“可以吗?”

    陈缘知的脸微微泛红,但她仍旧强装镇定地看着他:“这,这有什么,晚上做那些事的时候,我不是喊过很多次了吗?”

    许临濯看着她的眼神慢慢暗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场景,他意味不明地轻笑:“是吗?”

    “但那都是清之你被我逼急了,舒服到不行的时候才肯说的。”许临濯低声道,这句话一出口,他不出所料看到陈缘知的脸腾地红了,眼里落下层叠的影,越发深邃,语气依然温和,“我想听清之你在清醒的时候喊。”

    “……”陈缘知咬着唇,似乎是在做思想工作,许临濯也不急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过了不知多久,怀里的女孩才微抬眼睫,波光漾动的眼底满是难为情的神色,尽管声音细如蚊呐,但她还是开口了:

    “……老公。”

    许临濯垂下眼看她,喉结微动,他轻笑:“想听清之你喊这一声,可真不容易。”

    陈缘知看着他,这次胆子大了点:“老公。”

    许临濯抬手,手指碾过她的唇瓣,陈缘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湿润柔软的舌卷住他的指腹,薄茧摩擦得那处越发嫣红,抬起的眼睫毛轻颤不停,像是被捏住翅尖的蝴蝶。

    许临濯声音低哑:“……清之,不要这样勾我。”

    陈缘知讪讪地收回舌头,她弱声弱气地试探:“我以为你会喜欢。”

    许临濯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盈落下一吻,满是克制。

    陈缘知听见他微叹了一声:“不,我很喜欢。”

    “但是清之,现在是白天。”

    白日宣淫不可取。

    陈缘知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陈缘知连忙规规矩矩地缩起身子,目光也移向电脑屏幕,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我们,我们还是继续玩游戏吧……”

    许临濯看着状若鹌鹑的她,觉得可爱,轻笑道:“好啊。”

    一下午的时间又消磨度过。

    因为早饭是陈缘知做了,所以晚饭就归给了许临濯。两个人吃完饭后,天色也将近昏暗。

    许临濯提议:“要不要看电影?”

    陈缘知:“也可以。”

    于是两个人开始选片,陈缘知和许临濯最近都没什么特别想看的电影,两人选来选去居然选中了一个恐怖片。

    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和突然出现的尖声大叫的鬼脸,陈缘知少见地感到后悔起来,后悔选了这部片子:“这个鬼好假。”

    许临濯:“确实挺假的,但你是唯物主义者,就算很真也吓不到你吧。”

    陈缘知:“嗯,确实是。”

    但这部片子已经开始看快半小时了,陈缘知有点犹豫:“要换片子吗?”

    许临濯:“清之还有什么想看的电影?”

    陈缘知:“……”就是没有,所以才盲选了这部电影,结果踩雷了。

    陈缘知看了眼女生小群里孔臻怡之前发过的电影推荐:“要不看看这个?好像是叫《爱恋》来着。”

    许临濯:“是什么片子?”

    陈缘知:“不知道,看别人推荐的,找找?如果有的话看看简介和开头。”

    许临濯:“好。”

    然而,这部电影从第一秒开始就震碎了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画面上交缠的人影,夸张到没有边界的尺度,一切的要素都极具冲击力。

    陈缘知瞬间后悔,并且觉得打开这部电影可能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

    电影放了不到十五秒,就被陈缘知按断退出,客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陈缘知不敢回头看许临濯此刻的表情,沉默半晌后,她弱弱出声;“这部看来也不,也不太合适,要不我们还是换一部……”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陈缘知感觉尾骨麻了一瞬,随即清敛的香气袭来,许临濯从背后将她抱起置于怀中,右手贴着她的手臂握住她手里的遥控器,唇畔缠绵耳侧:“我倒是觉得这部电影挺合适的。”

    “而且,这不是你选的吗?”许临濯玩味一笑,手指尖用力,按下播放键,“清之也想看吧。”

    电影画面里,原本停滞的两个身影再度纠缠,起起落落交织不息。

    暧昧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在夜晚里显得尤为惊心动魄,令人心跳加速。

    陈缘知缩着身体,低头,宛若鹌鹑,她试图解释:“我觉得我必须解释一下,我是看到她们发在群里,以为是什么好看的电影,才,才说要不要看这个的……我是真不知道是这种内容!”

    许临濯点头:“我当然相信你。肯定不是清之你想看的。”

    陈缘知:“……许临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许临濯:“我只是觉得,既然天已经黑了,那白天没做完的事情,也可以现在再继续做。”

    陈缘知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这还太早了吧,这才八点出头……”

    话说出口,陈缘知才意识到自己跳进了陷阱,她闭上嘴,许临濯却已经接上:“那晚点就可以了吗?”

    “……”陈缘知露出了“忍辱负重”的表情,“可以。”

    许临濯低下头去,形状好看的唇瓣寻她的唇,开开合合间吐出湿气:“那不给碰的话,就先接吻吧?”

    陈缘知一开始以为只是单纯地接吻,然而被亲到后面,她几乎只能被动地承受,仰起头的姿势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

    后面怎么从沙发转移到床上的,陈缘知也一概记不清了。

    于是原定的晚上看电影的计划完全泡汤,换成了春宵一夜。

    平凡的两个人都呆在家里的一天,就这样悄然过去。

    2.吵架

    好像自从恋爱以来,陈缘知和许临濯就几乎没有吵过架,大学最后一年同居后因为生活习惯有段磨合过程,但两个人都互相迁就对方,有过拌嘴,陈缘知也恼过,但也没有吵起来过。

    楚奚北:“所以你们俩完全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吵过架?”

    陈缘知想了想:“也不是,只是比较少。”

    两个人很少吵架,但也不是完全没吵过。

    陈缘知印象很深的一次吵架,是大学毕业那年。

    两人合伙开的医药研发公司正处于草创阶段,许临濯忙得自顾不暇,两人那段时间都很少见面。陈缘知则是因为准备实习督导工作又兼准备作品参加比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认真吃饭。

    和她都在清华,还算经常见面的胡妤洙看她这样,有点担心她的健康:“你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这几次约饭,我感觉都没见你吃多少,然后你就马上要走了。”

    陈缘知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我不想吃,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胡妤洙:“忙起来是很容易这样,但你也得按时吃,不然到时候胃病有你受的。”

    陈缘知:“你别说,我还挺健康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班里好多人都有胃病,我就没有。”

    胡妤洙无语:“看把你能的。”

    然而这话说完的第三天下午,陈缘知随熟识的一群同事一起出门逛街,一行人走了一下午,正准备拐道去吃晚饭,陈缘知就在路边晕倒了。

    这次晕倒来得突然。

    陈缘知醒来时发现她人已经到了医院,正躺在病房的床上。

    身边的同学本来在听医生说话,看到她睁开眼,立刻扑了过来,声音急切:“缘知!你还好吧?你终于醒了!”

    陈缘知还有些迷糊,她愣愣地看着病床边上围着她的一群同学:“我……我是怎么了?”

    “你在路上晕倒了!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加贫血,可能还有胃溃疡,我们给你缴费了,你待会儿好些了,记得去做个胃镜看看。”

    陈缘知边听边呆愣点头,意识回笼的同时,痛感也慢慢恢复,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听旁边同学描述,她是在路边倒下的,不仅裸露在外的关节严重擦伤,还差点被路边送外卖的电动车撞到。

    幸好外卖员眼疾手快刹车及时,而她身后的同学也很快将她移到了安全地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同学坐在床边看着她:“刚刚你男朋友打了电话过来,馨馨替你接了,也跟他说了你晕倒的事情,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陈缘知这下彻底清醒了,心里暗道不妙。

    糟糕,要完。

    这样的想法刚刚掠过脑海,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温柔,是沉凝得几乎结霜的语气:“你好。”

    门口的同学迎了上去:“啊,你是缘知男朋友吧?她刚刚醒!”

    “那缘知,我们就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陈缘知连忙扬声道:“好,谢谢你们。”

    同学们鱼贯而出,病房门严丝合缝拢上,陈缘知这才将目光腾挪到慢慢走到她面前的许临濯身上。

    许临濯坐在她床边,垂下的眼掩去情绪,但仍让陈缘知觉察出几分冰凉。

    陈缘知大气也不敢喘,见许临濯一直没有出声的意思,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许临濯,对不起,我这几天太忙了,我不是故意不吃饭的——”

    许临濯看着她,又好像没有在看她,手指将她身上衣袖的纹路抚平,语气淡淡:“第几次了?”

    陈缘知骤然噤声。

    许临濯抬眼看她:“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你就总是进医院。”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第几次看到你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了。”

    许临濯:“你其实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吧。”

    陈缘知抿唇,心里也觉得委屈:“对不起……但我又不是有意折腾自己的,这次真的只是意外……”

    许临濯打断了她的话:“意外?你知道你的同学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她们说要是那个外卖员没刹住车,你倒下去的时候就会被飞驰过来的车撞到!”许临濯的声音逐渐变厉,“你知道我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连想都不敢想,如果那种可能发生,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和我委屈?”

    “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总是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身体,你是压根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陈缘知忍不住道:“那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我都说了这是意外,我没有按时吃饭是我的错,但你凭什么和我发脾气?”

    陈缘知越说越难过,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这一瞬痛起来:“我还摔伤了,你一来就责怪我,你有问过我伤势严不严重,觉不觉得疼吗?你只知道责怪我!”

    陈缘知捏紧了床单,把手边的枕头甩到许临濯身上,眼睛已然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许临濯真的走了。

    陈缘知只是说气话,但她没想到许临濯会真的站起身离开,她看着许临濯关上病房门,眼眶里原本就在打转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她蜷缩起身体靠在床头的角落里,小声地哽咽。

    陈缘知也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她伤心之余,也觉得自己不争气,居然在许临濯面前没说几句就红了眼睛。

    太没用了。

    陈缘知默默擦着眼泪,房门锁扣发出“咔哒”一声,原本离去的清挺身影再次出现在房间门口。

    许临濯反手关上了门,陈缘知看清来人后便扭过头,声音还是哑的,却极倔犟:“你又回来干什么?我说了我现在不想——”

    许临濯大步朝床边走来,他伸手将陈缘知抱进怀里,力度极大,抱得极紧,“对不起。”

    陈缘知原本还在强撑,此时一听到许临濯满含愧歉的声音,眼眶里的雾气又开始凝结。

    陈缘知哽咽着埋怨他:“每次这种事,你总是先责怪我,我讨厌你这样。”

    许临濯并不辩解,他越发抱紧她,带着几乎将她揉入他骨血的力度。

    他轻声道:“对不起。”

    陈缘知也没有再继续生气的意思,她擦了擦眼泪,主动凑近,浅浅亲在许临濯的眼皮上,撤开时看着他慢慢睁开的眼,开口还带着鼻音,声调却变得温软:“……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许临濯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亲吻她的耳鬓,极其珍视的姿态。

    陈缘知趴在他肩膀上,心里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总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好哄。

    但对象是许临濯的话,她无论如何也生不久气,多看一眼,心便会软弱得一塌糊涂。

    ……

    楚奚北听完表示:“……我感觉我好像吃了好多狗粮。”这真的能算吵架吗?还是说感情深厚的爱人连吵架都黏黏糊糊的??

    陈缘知轻声咳嗽:“总之大概就是这样。”

    楚奚北:“祝你们幸福。”

    陈缘知啼笑皆非:“但其实我不讨厌吵架,人和人之间再契合也是不同的个体,完全合适对方的人是不存在的。”即使如她和许临濯,也会有争吵和理解不了对方想法的时候。

    只是这种时候,他们都愿意为对方多想一些,都愿意更重视对方的感受。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才会想要去理解对方。

    3.醉酒。

    陈缘知这天下班回到家,打开微信便看到了许临濯发来的语音。

    隔着话筒,许临濯的声音变得有些失真,青瓷般醇重明亮,“清之,我今晚有应酬,可能没有那么早回来。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结束后我给你打个电话。”

    陈缘知打字回应:“好。”

    许临濯不回来,陈缘知自己吃饭就犯懒了,也不想认真吃,随便点了个外卖,吃完就进画室了。

    在画室里呆着的时候,陈缘知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许致莲打来的。

    说来也好笑,明明许临濯才是许致莲的亲儿子,但和许致莲聊天来往更密切的反倒是陈缘知。许致莲对此哈哈大笑,临濯知道这件事之后却很淡然,说自己确实不如清之讨人喜欢,一副凄楚但不说的样子。

    时至今日,陈缘知已经毕业三年,在国内国画领域也算小有名气。前国内著名国画大师许致莲的关门弟子的名号固然如雷贯耳,但陈缘知自己本身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研究生在读期间就拿到了全球国画大赛的冠军,赛后开的创意画展人流量一次比一次大,还吸引了国际著名的装置艺术团队leaflab前来合作。

    陈缘知最近半年在准备的就是和leaflab合作的全国巡回展览,共计会去往五个城市。

    许致莲:“我昨晚才和邱婳聊过,听说你们进展一切顺利,太好了。”

    邱婳正是leaflab的主策划师,也是整个团队最核心的成员之一。陈缘知一开始和leaflab的成员见面,第一反应是感到很惊讶的,因为她提前了解过leaflab的作品,音乐气味视效的三感结合,被一个团队灵活地操控于指掌之间,大胆外放极具创意的主题策划,新奇到匪夷所思的设计构想,在国际上享誉极高。

    她曾以为这个团队的创意设计者和核心成员会是一个有些hiphop风的摇滚大男孩,但实际上,在团队内主导这些因素的邱婳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温柔恬静,甚至有些内敛的女性。

    在和邱婳接触后,陈缘知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邱婳会选择初出茅庐的她作为合作对象。

    leaflab是一个全体成员均为女性的团队。毫无疑问这是团队领导者筛选的结果,也反映了邱婳本人的部分理念。

    “leaflab是我和几个朋友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认识,因为同为华裔又热爱艺术创作,逐渐走到了一起。”邱婳第一次见到陈缘知的时候,是这样对陈缘知说的,“虽然我在美国读书,但我的根始终扎在中国。”

    “我非常喜欢中国传统艺术,在团队声名渐隆后,我更加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依靠我的团队,去宣传中国传统艺术,让更多人看到传统艺术的美。我一直想要尝试和国内的传统艺术家合作,但你知道的,阻力重重,其中艺术体裁和形式最合适与我们合作的国画家们大多抱陈守旧,很难与我们的想法碰撞出火花。”

    “我之前屡屡碰壁,一度非常沮丧,tina也劝过我让我放弃做中国传统艺术题材的念头,直到我在全球国画大赛的视频里看到你的作品。”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心想,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你的作品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乡,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会获得比赛评委一致满分的原因。你的作品有温度,也有感情,我想你一定热爱画画,并且也希望自己不止是在画画。”

    邱婳的这段话,让陈缘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合作邀请。

    陈缘知甚至觉得惊喜。在画画上,第一次有除许致莲和许临濯以外的人,能够看到她真正想要表达的事物,看到她的野心。

    后续两个人一起商讨合作事宜时,陈缘知也发现,虽然邱婳的年纪比她要大好几岁,但两个人却意外地很合得来。不仅观念上趋近一致,很多在艺术创作上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陈缘知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去为这次巡回展览做准备。她得在明年展览启动前拿出七组全新的作品,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于许致莲的问候关怀,陈缘知刻意回答得轻松,不想让他担心:“她多有经验啊,肯定没压力,我压力可就大了,老师得多帮我参谋参谋才行。”

    许致莲:“我知道的,小缘你这么说肯定就是有把握,那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老师非常非常期待你们的巡回展览。赵老先生也和我说,会每场不落地去看,让你卯足了劲去准备,可不要给他失望的机会。”

    赵老先生就是许致莲的好友,国内国画界泰斗级别的人物赵明华。陈缘知都有点惶恐了:“那怎么行,赵老先生年纪大了,还为了我这样到处乱跑——”

    许致莲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老赵,小缘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呢!”

    陈缘知愣了愣:“老师,赵老先生也在……?”

    赵明华的声音下一刻便到了,许致莲似乎是将话筒凑到了他嘴边,赵老先生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但你不用担心,老头子坐个高铁还是没问题的。”

    陈缘知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能不能让她把之前说的话撤回啊啊啊啊啊??!

    幸好赵明华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是许致莲接过了电话,师徒俩又聊了好一会儿。

    许致莲听完,语气是全然满意的:“我有预感,你们的展览一定会带来非常非常好的效果,也许会是一个崭新的开端。”

    陈缘知点点头:“我们的想法是,让这一次的装置艺术展览再次实现极致的创新。”

    “所以这次不仅加入了互动型的装置,光影世界,还多了创作体验,让人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国画的美丽,不计成本地做一个超大型的沉浸式展览,甚至邱婳还加入了leaflab队内最新研发的人工智能技术。”

    “我的作品作为载体和理念的原本,邱婳团队的技术和创意在其上改造和融汇。”

    许致莲:“我对你们有信心,接下来就看你了,你的作品是不是还没画完?”

    陈缘知叹了口气:“哪怕是现在和老师您在打电话,我也是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拿着画笔呢。”

    许致莲聊了这么久,才似乎终于想起了他的儿子,一直被他忽略的许临濯:“对了,小涟他去哪了,这个点他不在家?”

    陈缘知解释:“他今晚有应酬,我估计是之前谈的融资项目吧。”

    因为许临濯其实很少应酬,大多数都是能推则推,不能推的多半都非常重要。

    许致莲:“他工作也是太忙了,不知道有没有冷落你。”

    陈缘知:“怎么会。我工作也忙,只是不像他连轴转又早出晚归。”陈缘知觉得,他们俩的工作狂程度,真的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指责谁。

    许致莲温和笑道:“那就好。等你们都有空了,记得回一趟春申来看我,一起吃个饭。”

    陈缘知:“肯定的。”

    挂了电话之后,画到不知几点,陈缘知终于停了画笔休息,顺便站起来端详自己的画。

    她站起来,刚绕过画架,一旁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临濯。

    陈缘知接起电话:“临濯?”

    电话里的声音却不是许临濯,而是林助理的声音:“陈总,我把许总送回来了,现在在楼下。您方便来接一下吗?”

    “许总好像喝醉了。”

    陈缘知怔了怔:“……好。”

    许临濯居然会喝醉吗?

    不怪陈缘知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许临濯本人平时在喝酒这件事上表现得太游刃有余。陈缘知都觉得神奇,许临濯明明是个平时不喝酒的人,但每次上了酒桌总是坐到最后,而且面白如玉,半点红不显,目光也清醒得不像喝了好几瓶的样子。

    陈缘知挂上电话,先是原地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取了外套披着下楼。

    晚风习习,陈缘知下楼时,在拐角处刚好能看到停在大门口的银灰色轿车。

    陈缘知刚要收回眼,却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走出来的不是许临濯也不是林助理,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西装外套,内搭长裙,容貌姣好。

    陈缘知的脚步顿住了。她在脑海中搜刮起人物信息,终于锁定目标。

    这个人好像是许临濯秘书处新来的副助理。

    女副助理打开车门后,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助理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帮忙扶着后车门。

    穿着黑西服的身影从后座下车,夜色朦胧舒缓,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但陈缘知仍旧能辨认出来,正是许临濯。

    许临濯站得很直,远远看去与平日无异,但那名女助理却在他下车的下一秒便伸出手来,扶住了许临濯的手臂。

    陈缘知站在窗前,看见这幕,愣了一下。

    女副助理看向许临濯的目光满是关切,但除此之外,那双眼里含着的似乎还有些其他东西,不易言说。

    许临濯似乎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将手臂从女副助理的手上移开,那一瞬,女副助理脸上划过的淡淡黯然,也被陈缘知尽收眼底。

    林助理很有眼色,看到许临濯拒绝了女副助理的扶助,自己马上走过去扶许临濯。

    陈缘知心知自己已经到了出现的时刻,于是急匆匆下楼,打开大门来到车跟前。

    车灯烁亮,几乎穿透平静黑暗的长路,许临濯站在车灯斜前方,一身的黑被映得镀上光边,他一开始没有看她,远眺着灯照亮的不远处,直到陈缘知走到他面前。

    陈缘知看了许临濯一眼,目光清明,眼神温和。

    她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陈缘知看向一旁的林助理:“麻烦你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带他上去就行。”

    林助理连连道:“好的好的,陈总您也是。”

    ……

    回到家中,陈缘知把许临濯带到沙发边上坐好,自己去厨房里给他倒了杯水。

    等到她拿着水走出来,许临濯也还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

    夜色昏沉如睡梦,大厅里的灯开得少,窗外的月光不够透亮,于是越发显得安静无声。

    陈缘知走过去,许临濯原本在看窗外的鸟,看到她走过来,脑袋便转了一圈,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陈缘知把水递给许临濯,“喝一口?”

    这是陈缘知的第一个试探,许临濯很自然地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

    陈缘知上下打量,还是觉得许临濯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正常得过分。

    陈缘知直接开口问了:“林助理和我说你喝醉了?你今天应酬喝了很多吗?”

    许临濯慢慢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才开口,眼珠青黑澄静,“他骗你的,我没喝醉。”

    “确实是喝了不少,”许临濯,“合作方那边派的负责人是个酒坛子,很能喝。”

    陈缘知穿着睡裙,她蹲在沙发上看着许临濯,莞尔:“我就说嘛,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许临濯却没回应,反而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陈缘知被他盯得奇怪:“你在看什么?”

    许临濯:“清之今天好漂亮。”

    陈缘知:“?”

    陈缘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穿了半年的旧棉睡裙,两天没洗用夹子夹起来的头发,素颜。

    陈缘知半天吐出一个字:“……啊?”

    陈缘知不懂了。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不漂亮,不修边幅随行自如的美也是美,她理解,但是她比这好看的样子多了去了,许临濯也都见过,为什么要突然在这个时候夸她漂亮?

    许临濯依旧看着她,陈缘知却咂摸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开口喊他:“许临濯。”

    许临濯应了,脸上露出点困惑的表情:“嗯?”

    “清之叫我吗?”

    陈缘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脑袋晕晕的?”

    许临濯矢口否认:“没有。”

    陈缘知:“是没有觉得脑袋晕,还是感觉不到脑袋晕?”

    许临濯一脸认真:“不能觉得晕。”

    陈缘知来了兴趣:“为什么是不能觉得晕?”

    许临濯:“因为我酒量很好,所以不能觉得晕。”

    陈缘知:“……”

    她终于看出来了,这家伙居然真的喝醉了。

    陈缘知新奇地凑近了一些,几乎是挨着许临濯的腿坐,她仰起头看他,语气带着些兴奋,“许临濯,你居然喝醉了。”

    许临濯敏锐地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和不怀好意,再一次否认:“我没有喝醉。”

    陈缘知却不管他,兀自喃喃自语:“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喝醉,我还以为你千杯不倒,上辈子是个酒王呢!”

    许临濯不高兴了,他表现的方式也很直白,直接伸手捂住了陈缘知喋喋不休的嘴,满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强调:“我没有喝醉。”

    陈缘知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弯起笑了。

    许临濯原本直视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忽然对上了她绽开的笑容,手掌顿时像触了电一样撤开,面上流露出一丝慌神。

    陈缘知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甚至开始耐心哄人:“好好好,你没喝醉。”

    陈缘知饶有兴致:“许临濯,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临濯点点头:“你是清之。”

    陈缘知看着面前乖巧应答的许临濯,心里痒痒,故意追问:“清之是谁?我不认识她噢。”

    许临濯愣了愣,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表情又变得坚定不移:“你就是清之。”

    陈缘知:“你怎么能肯定我是清之,我只是和清之长得像而已,我刚刚都说啦,我不认识她。”

    许临濯被她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陈缘知,似乎理解不了她的话语,也没有反应过来。

    陈缘知忍不住了,她伸手去牵他,轻轻摇晃,表情温柔,引诱似的询问:“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清之是谁?”

    许临濯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化,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清之是我爱的人。”

    陈缘知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原来是这样。”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临濯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但他很快回答道:“不能告诉你。”

    陈缘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许临濯:“因为你不是清之。”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即使喝醉了,背脊依旧挺直,仪态挑不出半分差错,和盘腿坐在他身边的陈缘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陈缘知毫不在意,她甚至想伸手帮许临濯把衣服脱了。

    陈缘知自己种的因,自己便要吞下苦果:“好吧,我不是清之,但我是清之的好朋友呀,这是她托我问你的。”

    “她想知道她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临濯怔了怔,乖顺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那我告诉你吧。”

    陈缘知捏紧了拳头,才能控制自己不对他动手动脚。

    喝醉的许临濯怎么能这么听话?

    听话到她想对他做一些过分的事。

    陈缘知:“那你告诉我吧。”

    许临濯垂下长睫,话语如同清溪潺潺而出:“清之,她很坚强也很聪慧,她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她感受敏锐,但其实不爱和人计较,是个很大度的人;她见多识广,但不会和人炫耀自己,是个很谦虚的人。”

    “她很独立。她独立到让我觉得,也许离开我,她的生活也会过得和现在一样好,而我并不是她生命里必须出现的那个人。”

    “她从不喜欢依靠别人,因为她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但即使是我,她也很少主动依靠。”

    陈缘知听到这段话,竟然是怔了怔。

    陈缘知:“那你在这方面,一直对她感到不满吗?”

    许临濯:“不会。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刚遇到她的那几年,我也觉得我的人生里爱情并不是必需品。”许临濯笑了笑,“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越来越在意清之了,”他低声呢喃,“我也变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能和清之在一起度过以后的日子,才是我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陈缘知的喉咙动了动,声带变得干涩。

    有人说,进入婚姻是情侣关系的剧变的开始。在两个人被法律捆绑着日夜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会慢慢被对方影响,并且为对方作出自己曾经也没想过会做出的改变。

    不止是许临濯,她也变了。

    在纷扰恶劣的世界里,两个人携手并进所受的风雪越是深重,两个人的身影便挨得越是紧密。

    陈缘知想,如果没有许临濯在她身边,她也许也会过得很好,但那终究是不同的。

    但她没有说这些,她只是握紧了许临濯的手掌心,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我会告诉她的。”

    许临濯却面露犹豫:“……也可以不告诉她。”

    陈缘知兴起了一丝逗弄的心:“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说出去了。”

    许临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是清之的朋友,我不能这样做。”

    陈缘知磨牙,她凑近了一些,双手按在许临濯的肩膀上,“许临濯,你仔细看看,我就是清之呀!”

    许临濯又愣住了,他懵了:“你,你是清之?”

    陈缘知笑眯眯的,像个小恶魔:“对呀,我是清之,不是别人。”

    “所以你现在可以亲我了吗?”

    然而,陈缘知却并未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许临濯听到她说的那句话之后,脖颈便慢慢红了起来。然后陈缘知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弯下来。

    陈缘知挑眉:这是?

    许临濯鸵鸟姿态防御,指缝间流露出一点话,语气低闷:“……可不可以,就当作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陈缘知:“不可以哦。我全都听见了。”

    许临濯:“……”

    许临濯放下手,眼神忽闪忽躲,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陈缘知:“不可以噢。”

    看着许临濯脸上沮丧的表情,陈缘知有点乐了,但紧接着,她面前衣装整齐的许临濯闭上了眼,眼睫轻颤:“……那你亲吧。”

    陈缘知得寸进尺:“那我能坐在你腿上吗?”

    许临濯试图谈条件:“那你忘掉刚刚我说的话好不好?”

    陈缘知完全不打算谈判:“不行。”

    许临濯:“……”

    许临濯再次败退:“那,那你坐上来吧。”

    陈缘知表面笑盈盈地扶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去吻他,实际上已经在盘算着在家里多准备些酒了。

    4.洛霓的孩子。

    北京的初春还是有些寒冷,但三月份,京城里遍地玉兰香气,雪白的桃花依着城墙淋漓开了一树又一树,目及无穷。

    陈缘知和许临濯过年期间回了春申,直到三月份才重新回到北京。所以这也是陈缘知时隔三个月,第一次见到洛霓。

    而这一次,洛霓的家中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陈缘知原本和洛霓在窗边的沙发上闲聊,楼梯的拐角处忽然晃过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角粉色的裙尾蕾丝从木质雕栏楼梯间漏出来,仿佛是在宣告偷听者稚嫩的年龄。

    陈缘知的目光被突然出现的小人吸引,转眼寻去,定睛却愣住。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子,身高看上去一米四五出头,海藻般的黑长卷发,戴着一丝天鹅绒质地的灰色光泽。

    陈缘知很少觉得没长开的小孩子好看,尤其是还在读小学的女孩,五官未显而稚气未消,一个个看去都长得差不多,更遑论气质。

    但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是例外。

    她太好看了,眉眼精致得仿佛是按照标准量尺画出,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美,一种在五官上极度标致无缺的美,加上巴掌大的小脸,毛茸茸的卷发和她身上穿的绣满蕾丝的连衣裙,这一切导致陈缘知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

    洛霓自然也看见了楼梯上趴在栏杆处偷偷张望的女孩,她脸上漾起笑容,朝女孩招手,亲切地喊她:“雾雾,别躲着,来妈妈这里。”

    陈缘知被洛霓的自称惊到:“等等……洛霓,这是你女儿?”

    陈缘知差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不是,三个月前她见到洛霓的时候,洛霓的小腹还是平坦的啊???而且谁怀孕分娩出来的小孩直接落地就是七八岁的??

    一切都指向唯一的答案,陈缘知脱口而出:“这是你领养的孩子?”

    洛雾已经小步跑到了她们面前。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虽然不爱笑,但看上去依旧惹人怜惜。

    洛霓向她介绍:“这是陈阿姨,她是妈妈的好朋友。”

    洛雾声音软得像一团棉絮:“陈阿姨好。”

    陈缘知也朝她点点头:“你叫洛雾?是哪个字?”

    洛雾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缘知,解释道:“是雾气的雾。”

    陈缘知:“很好听。”

    洛霓摸了摸洛雾的头,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示意她回房间去。

    洛雾显然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孩子,即使下楼趴在栏杆上偷听的行为说明她对新出现在家里的陈缘知十分好奇,但洛霓和她说让她回房间,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转身小步离开。

    等楼上传来房间门合上的声音之后,洛霓才转眸看向陈缘知。

    看清好友眼中未明的困惑,洛霓却是叹息了一声:“对,雾雾是我前不久收养的孩子。我已经决定把她当作我和戴胥的亲生女儿抚养长大。”

    “刚刚没有当着她的面回答你,是因为我不想让雾雾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陈缘知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为什么你会突然收养……一个孩子?”

    “你之前和我说你是不想要孩子的。”

    洛霓沉默了半晌,面容鲜妍秀丽的女人垂眸看着桌面上瓷盘的花纹,声音有些艰涩:“雾雾,她其实是我叔叔的女儿。”

    陈缘知睁大了眼睛。

    洛霓:“就在前一个月,我叔叔一家的车在外环和一辆面包车相撞,造成了一起连环追尾事故,我叔叔和我叔母,还有他们的三岁的小儿子……全都没能抢救回来。”

    “洛雾是整车人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她在车祸发生时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的保护为她减少了很多外部冲击,但在实施抢救时,医生还是发现她的大脑受到了较大程度的损伤,医生说即使后续恢复良好,她记忆力也可能会比普通人差一些。”

    “因为语言中枢受到影响,所以即使干预,语言表达欲望也有很大可能会减退,变得性格内向。”

    “同时,她还损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陈缘知忍不住开口:“……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洛霓闭了闭眼:“我叔叔一家人,真的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叔叔他我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还去山区支教过好几年,自从有女童专项帮扶之后,叔母每年都会增加对一个山区女童的帮扶。”

    “他们一家虽然经济宽裕,但过得却非常节俭,从不铺张浪费……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两个这么善良的人……”

    陈缘知察觉到洛霓情绪激动,于是伸手搂住了她,安抚她的情绪,直到洛霓逐渐平静下来。

    洛霓缓缓开口:“洛雾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还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很多次,她那时活泼开朗,特别爱笑,但车祸后就变得安静沉默,也很少有情绪的波动。”

    “她在医院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你知道她喊我什么吗?”洛霓轻声道,“她对我说,妈妈,我好难受。”

    洛霓低下头:“缘知,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好难过啊……”

    陈缘知抱着她:“没关系,没关系的洛霓。你看,她把那些难过的记忆都忘了,现在她又来到了你的身边,有你疼爱她,抚养她,我相信她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这样你叔叔一家在天之灵看到洛雾,也会觉得欣慰吧。”

    洛霓抱紧了陈缘知:“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本来就不打算生孩子,”洛霓擦掉眼角的泪,笑道,“洛雾做我的女儿刚刚好,她长得漂亮,又这么乖,我自己生的都不一定有这么讨人喜欢呢。”

    陈缘知笑了:“那确实不一定,但我觉得你生的也肯定很可爱。”

    洛霓瞪她一眼:“你别闹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肯定不生小孩的。我可怕开刀了,我觉得我要是怀孕生了小孩,肯定要得产后抑郁。”

    陈缘知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反正你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这是你的自由不是吗?我觉得戴胥也不会勉强你的。”

    洛霓笑了:“对,他很支持我。”

    “而且我既然收养了洛雾,就更不适合要孩子了。如果家里多出一个亲生的孩子,难保不会失衡,普通的二胎家庭尚且有那么多端不平水的例子,更何况是这种两个孩子里一个是收养一个是亲生的情况。”

    陈缘知点点头:“确实是,那就不要了。”

    “对了,洛雾现在多大了?我看着好像是……感觉像是八九岁?”

    洛霓比了个数字:“十岁。刚过十岁生日不久。她之前也是在北京上小学,我想等收养的手续办齐,就让她回去继续上学。虽然小学的课程不那么重要,但缺课太久也不好。”

    陈缘知:“那你考虑过以后吗?以后要让她接受什么样的教育?”

    洛霓:“她经历过脑损伤,其实我对她没有太多期望了,只要过得善良快乐就足够。然后我和戴胥,我们也会尽我们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至于教育,我可能会让她去读国际学校,叔叔之前也是希望让洛雾走国际路线,国内,尤其是北京的教育体系和教育氛围……你懂的,其实我觉得从家长到孩子那样去卷,没有什么必要,我还是希望洛雾能过得快乐。”

    陈缘知点点头:“我也赞同,而且你父母也在国外定居,即使洛雾未来出国读书,也不怕没人照应。”

    洛霓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陈缘知耐心听着,给她出谋划策提供建议。

    洛霓回过神来,推了推身边坐着看手机的陈缘知:“哎,不对,怎么净说我了,你呢?你打不打算和许临濯要个孩子?”

    陈缘知愣了愣,莞尔:“你真的是……我们高中时不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你是忘了我当时怎么回答的了?”

    洛霓凑近看她:“高中时的想法也不能代表现在嘛,所以我这不是再问一次?”

    陈缘知笑了笑:“好吧。我们不打算要孩子。”

    洛霓:“我看你们俩现在事业都很稳定了啊,不是工作的原因的话,就是你不想生?”

    陈缘知痛快承认了:“嗯,我不想生,和你的理由差不多,怕疼怕死怕抑郁。”

    “那领养呢?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领养一个孩子?”

    陈缘知被洛霓问住了。

    领养一个孩子吗?

    陈缘知:“看缘分吧,这两年我和许临濯的工作慢慢稳定下来之后,我可能会考虑领养孩子的事。”

    “如果领养的话,我想领养一个女孩。”

    她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的母亲,在她每一次成长时鼓励她,总是表扬她,认同她每一个在成年人看来幼稚且天马行空的想法,带着她走遍大好河山,以看到她的笑容为骄傲,以她的幸福为处世标准。

    所有她拥有的宝贵的事物,她都希望能够毫无保留地给予她。

    如果她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小人的话。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想看婚后日常嘛,不看的话咱下一个就孩子番外,然后再两个番外就全文完噜。

    原本争议性番外内容删除了,写了新的番外内容填补,因为实在不希望看到吵架。

    ps:

    洛雾是我专栏里另一本书《花融水雾》的女主^_^洛霓和戴胥的故事也会在那本书里以父母爱情的角度再多续写一些~^_^

    第190章 190番外26

    ◎陈缘知穿越回到了初中。◎

    陈缘知是在教室的课桌上醒来的。

    刚睁开眼时她还有些懵, 入目不是家中熟悉的卧室天花板和窗帘,而是吵闹嘈杂的教室和同学。

    陈缘知眨了眨眼,脑海中的朦胧渐渐褪去, 她环顾四周,眼里迷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面上露出的愕然神色。

    这里是……信雅?

    哪怕对于陈缘知而言,初中时光已是将近十五年前的回忆,但她还是在看清教室构造和装修的一瞬间就辨认出了。

    这里是她所读的初中学校, 信雅中学的教室。

    她甚至都不需要看班牌, 不需要看周围的同学,只是往窗外看一眼那熟悉的景色,她便认出这是她读初二时班级所在的教室。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缘知!”

    陈缘知愣了愣, 一个女孩已经冲了过来揽住了她, 像是一枚小炮弹, 声音也在她耳边炸响:“救命啊!莉莉在追杀我!!”

    陈缘知下意识地把人抱住,女孩身后追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短发女孩, 嘴里大吼着:“是谁打完我就跑?!我还没说话呢, 你就恶人先告状了?!”

    抱着陈缘知的那个女孩见她杀来,立马松开了陈缘知, 两个女孩围着她打转, 你追我赶, 上演了一幕秦王绕柱走, 陈缘知就是那个柱。

    陈昕缘知的目光跟着她俩走,眼神惊讶, 她下意识地开口了, 语气奇异:“何莉莉, 章晓琳?”

    两个本来还在隔空斗法的女孩听到这一声, 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何莉莉看着她:“咋了,怎么突然连名带姓喊我?”

    章晓琳:“咋了?你也要加入我们?”

    陈缘知:“……”

    陈缘知不知道一时间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恍惚,不解,惊喜,其中情绪交织成一团,复杂难言。

    于是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大到旁边看着她的何莉莉何章晓琳都吓了一跳。

    何莉莉直接伸手过来抓住了陈缘知的手腕:“卧槽!陈缘知你怎么了,抽风了?干嘛突然掐自己??”

    章晓琳瞪直了眼看她:“不是你咋啦?发生啥事了?你还好吧?”

    “你看她力气多大,把自己脸都掐红了!”

    陈缘知慢慢回神,她喃喃道出一句:“……居然是痛的。”

    她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可是如果是做梦的话,怎么会痛呢?

    何莉莉的表情都变了,她看着章晓琳,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她是不是中邪了?”

    章晓琳也表情肃然:“我也觉得。”

    陈缘知看了看她们,表情慢慢恢复平常:“我没事,我刚刚就是睡懵了。”

    “我梦到我已经读完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那个梦太真实了,”陈缘知说着说着,竟是笑了起来,“……然后我一睁眼看到自己在教室里,我还以为是我穿越回初中了呢。”

    何莉莉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陈缘知初中的两个好朋友之一,何莉莉,是个喜欢看恐怖悬疑小说的女汉子,热爱研究神秘学,也是陈缘知见过最天马行空的人;章晓琳,性格跳脱成绩优异,喜欢漫画,喜欢恶作剧,是个爱好广泛的乐天派。

    时隔多年,甚至已经没有联系的朋友,但陈缘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些。

    陈缘知抬起眼看她,那些话自然而然地,就这样脱口而出:“说了让你少看点恐怖小说,哪有那么夸张。”

    章晓琳:“对,我就不一样,我一开始就看出来缘知是刚睡醒傻了,我刚刚那都是配合何莉莉做戏呢!”

    何莉莉不屑:“你就马后炮吧你,我也会!”

    章晓琳开始争论:“我说真的好吧,我又不像你想象力那么丰富!我很实际很讲求科学的一个人的!”

    何莉莉:“章晓琳你是不是在拉踩我?”

    两个女生拌嘴之际,陈缘知坐在二人中间看着她们的侧脸,居然久违地感觉到一丝怀念。

    “莉莉,晓琳。”

    两个女孩忽地转头看来,异口同声,“喊我干嘛?”

    陈缘知笑了笑,眼睛弯起:“没什么,就是想喊一下你们。”

    那时的自己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和她那么要好的朋友,居然会在一年内就逐渐变得形同陌路。

    因为陈缘知在初三离开现在的班级,独自一人去了重点班。

    直到后来上了高中,她们也都没有再说过话了。

    你瞧,年少时的友谊可以说是极其坚固的,但也极其脆弱。坚固到她时至今日依旧对她们的模样记忆犹新,脆弱到一个分班就可以让她们渐行渐远。

    但是曾经啊,曾经的那些情谊并不是虚假的。此时此刻的陈缘知坐在教室里,看着年少时这段短暂的情谊,回忆中一直留存的朋友们,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怀念。

    何莉莉原本看着陈缘知想说什么,但眼睛忽然瞪大了:“陈缘知,你快看你旁边!”

    陈缘知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左边的窗台,一只白猫站在窗外的树上,蓝宝石般的流光眼珠,定定地看着一窗之隔的她,趴在树枝上的姿态懒散悠闲。

    陈缘知定住了,她错愕地看着白猫,喃喃出声:“白粥?”

    白粥怎么会在这里?

    章晓琳的声音响起:“缘知?你认识这只猫吗……”

    脑海中电光火石划过一瞬,陈缘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了旁边两个女孩一跳。

    陈缘知努力组织语言,但仍有些卡壳:“我,我出去一趟,我上课前就回来!”

    “缘知!”

    陈缘知从教室内跑了出去,一路下楼,在教室窗外的那棵树底附近找到了白粥。

    白粥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来找它,猫脸一派平静从容,甚至还舔了舔爪子。

    陈缘知来到它面前,她定定地看着白猫,低声喊了它:“白粥,是你吗?”

    “……我本来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但是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陈缘知,“我想起来上次我做的那个许临濯变成猫的梦。当时我也以为我是在做梦,在那个梦里,你说你有法术。”

    “我真的以为是梦。”陈缘知蹲了下来,伸手摸白粥的毛,“但如果是梦的话,我怎么会觉得痛,你又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白粥睁着蓝眼睛看她,小爪子抬起,脑袋蹭了蹭陈缘知的手掌心,然后它开口,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它喊她:“清之。”

    陈缘知慢慢睁大了眼,她释然地笑了笑:“还真被我猜对了?”

    白粥不说话时很安静,猫脸漂亮端庄:“你要去看看许临濯吗?”

    陈缘知愣了愣:“什么?”

    白粥注视着她,声音清脆平缓:“我让你回到了过去。法术使时间倒退,现在你十四岁,刚刚读初二。”

    陈缘知慢慢地抚摸它的毛:“为什么呢?”

    白粥:“因为我猜你想回到初中看看。”

    “我能看到你的梦。你上一次做梦,梦里是初中的课堂。你应该有遗憾留在这里,对吧?”

    陈缘知双臂置于胸前,看着白猫一脸严肃的表情,扑哧一笑:“原来是这样。”

    “嗯,对,我确实有一些遗憾。”陈缘知,“人在美满的时候会想起过去不那么快乐的时光。对我来说,初中就是这样的。”

    她早慧博文,初中时就已经渐渐无法和周围的大多数人聊到一起,尽管身边也有朋友,却远没有她和奚北那样关系紧密,她也开始常常感觉到孤独。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性格内向冷漠,所以才不讨人喜欢;父母对自己的性格也多有指责,父亲陈文武希望她变得活泼一些,多笑而不是总是面无表情,母亲黄烨希望她听话懂事,不惹麻烦不做出格举动。

    父母都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考上全市甚至全省第一的东江中学。

    在十三四岁的年纪里,她虽衣食无忧,但却感觉到压力巨大,也无比孤独,着实过得不怎么开心。

    每当想起初中的日子,陈缘知都会想起许临濯。

    她和许临濯来自同一间初中,他们都是信雅的学生,只是许临濯在西校区,她在东校区。

    陈缘知有时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早一点遇见,是不是她的生命里有许临濯陪伴的时间就会更长,他们也会更早地了解彼此,度过更多难忘的日子,拥有更多的共同回忆——同时,也让彼此更早地摆脱孤独。

    白猫:“你要去看他吗?他现在就在信雅的西校区。”

    陈缘知看着白猫,忽然笑了起来:“去啊,为什么不去?”

    ……

    陈缘知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没请假:“我这算不算旷课逃学了?”

    白猫悠哉地扭着屁股,闻声抬头赞同:“当然。”

    陈缘知笑笑:“蛮好,初中时当了三年乖宝宝,迟到都没迟到过一次,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体验一下逃课的感觉。”

    陈缘知路过街角,借着橱窗看了眼自己如今的模样——十四岁的陈缘知,身量已经很高,比成年时也就差四五厘米,变化最大的要数气质。

    初二时的她连任了五个学校大社团的主席,无论何时看上去都神采飞扬,满身傲骨峥嵘,眉梢眼角都写满了锋利的倔强和野心,摆明了是个不好说话的强势女孩;

    而上了高中之后,她的气质便内敛很多,变得更冷淡也更平静,逐渐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会有不熟悉的人误会她性格温和。

    白猫:“许临濯这个时候应该还完全不认识你吧?”

    陈缘知点点头:“对。虽然我们都是学生会主席,但他是西校区的,我是东校区的,其实不互通。”

    “本来两个校区的主席怎么都会互相认识的,但是我们不太一样,我们初二时刚好爆发了疫情,学校都差点停课,这些两个校区之间的学生活动和交流基本上全被砍了。”

    陈缘知收回看向橱窗的视线:“当然,也许他有听说过我,但我当时很不爱八卦,我身边的朋友没有提起过他这号人。所以我初中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听说过他的。”

    白猫:“我来帮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里。噢,西校区已经下课了,下节课他们班刚好是上体育课。”

    陈缘知:“那我们也直接去操场吧?”

    白猫点点头:“好。”

    陈缘知和白粥进西校区门时稍微费了点功夫,不过幸好陈缘知的外套口袋里有装在一起的学生证和社团职务证,加上陈缘知编好的说辞,保安只让她登记了班级名字,就把她放了进去。

    陈缘知在迟到名单上写上班级姓名,走进学校后便拐到了靠墙的小道上,在墙边看到了翻墙而入的白粥。

    “被记名字了。”陈缘知看着白粥,语气低丧,眼底却满是晶莹闪烁的笑意。

    白粥瞥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陈缘知:“很新奇嘛,毕竟是第一次。”

    下午时分的阳光燥烈,流淌一地。树影重重笼罩着篮球场,漫过地上交错的划线,陈缘知跟在白粥身后来到篮球场边。

    东西校区距离不短,陈缘知来到时,许临濯班级的体育课已经上完,刚好是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隔着一层绿漆的拦网,她一眼就看到了初中时的许临濯。

    即使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他已经足够挺拔,少年的身板薄而韧,篮球服外露出的皮肤较之周围的男生显得白皙,但却并不秀气,反倒显出几分身处人群中的清冷疏离。

    他站在树荫最浓郁的角落,似乎是刚刚下场休息,修长五指握着一瓶矿泉水。身边的朋友搭着他的肩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而他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下颌处的汗水顺势滑落。

    只是一眼,却把陈缘知的脚步定住。

    陈缘知后来也看过许临濯初中时的照片,和他聊过初中时的趣事和过往,但那些语句和音像,都不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许临濯鲜活。

    许临濯没有注意到她,树荫被风吹得翻飞,叶片碰撞的沙沙声盈满球场。

    白猫:“你看到他了?他现在在休息,要不要现在过去和他搭个话——”

    陈缘知突然说:“算了。”

    白猫呆了呆,看她,陈缘知面色如常,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不过去了。”

    “就在这里看看他就走。”

    白猫困惑:“为什么,你不是打算来见他的吗?”

    陈缘知:“本来是很想见他的,也很想和他说说话。”

    “但是真的见到之后又不想了。”

    白猫看着她,困惑不解:“……为什么呢?”

    陈缘知眺望着远处站在阳光里的许临濯,他的朋友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喝了口水,连笑容都不再有,看着球场的方向,眼神沉静。

    风吹过,于是散开的树影斑驳了他满身。幽静包围的憧憧绿色里,他是唯一明亮耀眼的存在。

    陈缘知慢慢开口:“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一旦做了什么,未来就遇不到他了。”

    她离他不到十米,咫尺之距,却不敢再走近一步,是因为她无法承担未来被蝴蝶效应改变的结局。

    白粥怔怔地看着她,陈缘知最后看了一眼许临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蹲下身抱住了它。

    “谢谢你,白粥。”陈缘知的声音变得温柔,“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陈缘知的眼前骤然涌出一片无穷无尽的光亮,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再缓缓睁眼时,眼前已经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吊灯玻璃珠泠泠闪光。

    陈缘知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起床,她在厨房里找到了许临濯,那人正在给她做早餐,陈缘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许临濯愣了一下,转头看她:“醒了?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陈缘知紧贴着他的后背:“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醒了,所以我也醒了。”

    许临濯:“是不好的梦吗?”

    陈缘知笑了一下:“嗯,我觉得是好的梦。”

    “我梦到我回到初中了,我去西校区找你了,但是我没找你说话。那时,你站在树底下,我就隔着一个篮球场远远地看着你。”

    许临濯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为什么没有找我说话?”

    陈缘知:“因为我太爱你了。”

    嗯,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想到塞林格说的那句“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ww到底是梦还是真实,没有说清楚,留了一点庄周梦蝶的迷蒙和不确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