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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不是百年这种整数日子, 宁大120周年校庆持续两天,第一天主要是飞行器设计大赛的主场,第二天更类似于文化节, 毕业的校友回来与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再同其他优秀校友交流寒暄拓宽人脉, 礼堂还准备有各种节目演出, 校学生会文创部门趁机推广围绕宁大设计的文创产品,小赚一笔,文创部部长腰杆子都挺直不少。

    总之校庆这两天到处都喜气洋洋。

    附近的餐馆饮品店这两天也是kpi暴涨。

    这两天甜品店忙到脚不沾地, 邬思黎另外两个舍友过去帮忙都不够用,又去隔壁宿舍薅了两人才勉强维持正常营业,是还可以再多找些人, 赚钱谁不想, 但是店面有限,再多去一个,操作台都要放不下。

    左柯让对此就很有怨气,他本来是想着比赛结束,不用再住校,接邬思黎回家, 吃顿饭看场电影再那什么几次,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他连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结果被他姑娘一句“不行”打过来。

    宁大是国内Top10里的实力高校, 和国外知名院校都有交流合作,校庆第二天马德里康普斯顿大学那边有老师学生过来参观, 邬思黎专业课教授点名要她陪同。

    邬思黎其实没有出国留学或者做交换生的想法,费用太高, 她负担不起。

    教授挺看好她,就想能更多的培养她,无论她以后是做翻译还是外贸之类,出国见见世面总是好的。知道她家庭情况后说帮她申请留学资助基金,被她坚定拒绝后还是不太死心,逮到个机会就想动摇她。

    邬思黎实在不好一再拂教授的面子和好意,只能暂时把左柯让往后推,于是她又在学校宿舍住了一晚。

    回公寓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第二天又要早起,她实在不想带着一身要散架的骨头去迎接外国友人。

    和前一天因为甜品店走不开而不确定能否去看他比赛时一样,邬思黎以为左柯让会生气耍疯,甚至强硬带她回去。

    但是没有。

    他说他订好了餐厅,还在老地方等她,邬思黎犹豫着告诉他自己今晚还想住校以及理由,他沉默两秒,只是先再次明确将失落表达给她,然后问她忙一天累不累,最后点了夜宵,连带着邹念桐其他三人的一起。

    情侣间如果其中一方有事要忙从而取消原计划,另一方理解并接受事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放在左柯让身上,就极为不正常,顺从迁就这四个字跟他的适配度几乎为零,邬思黎一切空闲时间必须全部属于他,只有他不在宁城时,邬思黎才有自由支配空闲时间的权利。

    这次校庆他们一周就见过一次,邬思黎以为他不会松口,结果他同意了。

    很惊讶。

    晚上她洗漱完躺到宿舍床上,看到左柯让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Atopos:【在干嘛?】

    邬思黎回一句刚上床,过两秒,又问他:【你呢?】

    左柯让发段视频过来,邬思黎找到耳机戴上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泡在水池里的T恤,紧接着镜头一转,蹲坐在他脚边吐着舌头的二哈出现。

    Atopos:【它把我衣服尿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莫名有委屈在里面。

    邬思黎想笑,继而又诧异于他居然没有直接把T恤丢掉,看样子还准备要手洗。

    邬:【衣服还要吗?】

    Atopos:【为什么不要?】

    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出一瞬,手机震动,他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邬思黎先抬头看一圈床帘是否拉好,接通。

    对面一通质问:“不是邬思黎,你是不记得这T恤是你给我买的了是吗?”

    “说不要就不要,你家钱大风刮来的?”

    “你浪不浪费?”

    一连三条。

    砸得邬思黎有点懵,又有点不知名的心软。

    因为是她买给他的,所以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独一份的区别。

    她摸摸鼻尖,小声回:“它团成一团,我看不清啊……”

    他语气依旧不见好转:“还有你的狗,咱俩不回家这一周,它在家要造反了你知道吗。”

    公寓有家政阿姨定时上门打扫,顺便喂狗遛狗,俩人这一周还真没怎么回去过,都在学校里忙着各自的事情,第一天阿姨去打扫,一开门满客厅狼藉好像刚被打劫过,等看见角落里叼着拖鞋磨牙的二哈才搞明白状况。

    为防止以后说不清,她先给左柯让录了段视频发过去说明情况,左柯让说没事,叫阿姨收拾好垃圾就行。

    从那以后,左柯让每天都能收到阿姨根据垃圾碎片辨认出二哈又损坏了什么物件的报备信息。

    左柯让当时没告诉邬思黎,现在在电话里一条一条罗列着二哈犯下的罪行:咬坏他三双鞋,尿他一件T恤,他俩的杯子打碎一对等等等。

    最后,向她这个狗主人索要赔偿:“你得给我再一样买一份,我都没的穿了。”

    左柯让衣服鞋子少有便宜的,二哈也是当初他带回来的,邬思黎的小金库来之不易,她可不背这个锅,而且他怎么会没衣服穿。

    她拆台:“你衣柜里都满着呢。”

    “空了。”左柯让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刚都扔了。”

    几分钟前还嚷嚷着她浪费的人又不复存在,邬思黎懒得跟他再掰扯。

    左柯让把手机支在洗手台架子上,动作生疏地手搓着那件T恤,眉头拢着,嫌弃至极。

    “你放着吧。”邬思黎说:“回去我洗。”

    “不用。”少爷有骨气,义正词严:“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有手有脚还有洗衣机,干嘛要你洗。”

    她戴着有线耳机,嘴唇贴在麦边,说话都是用气音,像是在悄悄私语。

    左柯让才注意到这点,凑近手机,也学着她的语调:“宝宝我觉得你这样跟我打电话好像在偷情。”

    “……”

    “还有人要下来吗?”邹念桐这时在床下喊:“没有的话我关灯啦?”

    其他三人都说没有,啪嗒一下整个寝室陷入黑暗,本就因床帘遮挡的小天地只余视频里左柯让那边的光亮。

    邬思黎正要说挂断,左柯让就先开口:“行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儿不是还要忙。”

    又补充:“别偷着玩手机啊,太黑了对眼睛不好。”

    他那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侧着脸,边洗衣服边叮嘱她注意事项,与今天上午在主席台上代表祝福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很割裂,又很有生活气息。

    邬思黎蜷蜷手指:“好。”

    *

    第二天下午校庆结束,左柯让等在窄巷,接上邬思黎回公寓,一进门口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他抱起来,嘴也被他堵住。

    左柯让这公寓是套Loft,二楼呈回字型,一楼是厨房卫浴还有客卧,二楼是主卧书房,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人领地。

    他托着邬思黎朝二楼走,途中还得时不时停下,用脚拨开扑上来的二哈,并且威胁它未经允许不准踏上台阶一只爪子,不然就把它炖了吃肉。

    不知道它听没听懂,反正他一本正经跟狗讲道理的样子把邬思黎逗得趴在他肩膀笑出声。

    因为左柯让这两天倏然冒出来的通情达理,邬思黎有所触动,做的过程中特别配合他。

    她越是乖顺左柯让就越想欺负她,扣着她手,抵达最深处就不再动,折磨得她不上不下,吻着她眼尾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哄她说些对她而言羞于启齿的话。

    “阿让”演变成“阿让哥哥”,结束时邬思黎嗓子都要喊废,左柯让后背也多出几道指甲抓痕。

    去浴室清洗完,邬思黎裹着浴袍坐在洗手池上发呆,左柯让站她腿间吹她头发,吹几秒钟亲她一下,然后说:“宝宝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邬思黎拉回飘散的神绪:“嗯?”

    他笑:“感觉你今天超级配合我。”

    邬思黎一向是不接他这种话,低头整理着松垮的浴袍腰带。

    左柯让被她可爱到,两指捏她腮,迫使她嘴唇撅起来,他俯身探舌在她口腔里搅动一圈,分开后,他平视着她,漆黑的眼里漾着浅浅笑意。

    或许是因为气氛正好,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总之此刻周遭一切都促使着她产生一种敞开心扉的想法:“感觉你最近也挺善解人意的。”

    左柯让挑眉:“不太懂。”

    邬思黎舔舔唇:“就,我昨天说可能没空去看你的比赛,还要住校,你都没怎么样。”

    “你说可能没空最后还是来了,住校一晚现在也回来了。”左柯让关掉吹风机,挤精油在手心:“而且你住校不是有正事么,我再混蛋在女朋友前途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他侧过脸示意:“我挺乖的是不是?”

    都怼到跟前来了,邬思黎躲不掉,在他脸颊亲一口。

    左柯让心满意足站直,精油抹在她发梢,记起件正事:“想不想出国?”

    邬思黎又是一声疑问的嗯。

    眼睛也回落到左柯让脸上。

    “你们专业老师不挺推荐你出国交换?”左柯让面面俱到讲着:“我查了下,除了康普斯顿,巴大也挺好,你现在大二,要想交换就得赶紧准备起来了,钱的事你不用管,邬思铭我也会安排好。”

    无论是出于对左柯让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离他那么远,抑或是其他一些隐晦的情绪。

    邬思黎下意识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又取悦到左柯让,他又亲她一下:“我当然是一起去啊。”

    “可是西班牙好像不太适合你的专业。”

    “你也不用操心我,我过去纯陪读。”

    出国就是去深造,他送她去国外读书做交换,寸步不离守着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学业。

    格外理所当然,任性又妄为。

    邬思黎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捆绑她的枷锁又收紧了些许,但又多出些与之相悖的柔情。

    左柯让看她看得严,不过一切对她有利的事情他全都支持,没得到她回答,重复问:“要不要去?”

    “不想去。”邬思黎摇头,怕他自作主张,抓住他浴袍一角:“我真的不想去,我习惯在宁城生活,不喜欢再去熟悉别的地方。”

    她能接受他的帮助,但绝不能接受他的牺牲。

    邬思黎一脸认真,左柯让便没再提,点点头:“那就不去,我们就在宁城待着。”

    她强调:“你别偷偷帮我申请。”

    他逗她:“就偷偷。”

    邬思黎皱起眉,左柯让回应她一个吻。

    接下来没打算再出门,本来是想找身她的睡衣给她穿,视线略过自己那一排衣服时,心头一动,摘下来件黑衬套她身上。

    邬思黎在旁边穿衣镜前照着瞅两眼,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将顶端松开的三颗扣子又系上两颗,遮挡住他留下的痕迹。

    她还是头一次穿左柯让的衬衫,她又白,匀称笔直的双腿暴露在外,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看得左柯让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差点又发.情。

    邬思黎说她饿了,肚子还应景的咕噜一声,左柯让这才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拿手机订餐。

    他今天精力过于旺盛,点完餐闲着没事开始收拾屋子,邬思黎在床上趴了会儿,想起二哈还没喂,下楼之前找了条运动短裤套上。

    一周没见,邬思黎挺想二哈,它埋头吃饭她就在旁边看。

    比起动不动就拎自己后脖颈的左柯让,二哈也更喜欢邬思黎,吃完饭等她帮自己擦完嘴,就拱进她怀里。

    比起刚到家,二哈长大不少,邬思黎两只手抚着它身子,坐到沙发上打开投影看电影,边等外卖送过来。

    正兴奋地打扫卫生的左柯让路过客厅,见二哈那条傻狗窝在邬思黎腿上,两三步过去提着它后脖颈丢地上。

    要的时候没想太多,养一段时间后左柯让后知后觉发现二哈是条公狗,每次它黏着邬思黎,他都老大不爽。

    二哈也不跟他对着干,在地上老实待着,等他一走,爬上沙发回到邬思黎的怀抱。

    左柯让再路过客厅,看到二哈返回温柔乡后,再次把它揪起来。

    于是挺和谐温馨的傍晚时光,被这一人一狗打破,邬思黎看个电影都不得安生,一会儿左柯让在她眼前晃,一会儿二哈挠她腿。

    弄得她好烦。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二哈第不知道多少次钻回邬思黎怀里。

    左柯让的大扫除进展到厨房,估摸着是楼层管家送上来的外卖,他戴着手套在刷碗不方便,叫邬思黎去取一下。

    邬思黎也没多想,端起二哈一块往玄关走,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开,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楼层管家,而是另外几张熟悉的面孔。

    邬思黎一顿。

    站在最前面的段骏鹏看到邬思黎,第一反应是走错了,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楼层,电梯按错了。”

    说完就是一个转身,对面电梯边上印有的两个硕大“22”在提醒他就是这层楼。

    邬思黎没想过要公开,退一万步说即便要告知别人她和左柯让恋爱的事情,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一副场景。

    本想着趁他们还蒙圈着以为是下错楼,悄咪咪关上门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结果门只活动一下,段骏鹏又转回来。

    “不对不对,这就是左柯让的房子,我们家的楼盘卖给谁了我还能搞错?”他絮絮叨叨地分析着,猛一抬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邬思黎出现在左柯让公寓里。

    穿着一件男士衬衫,一身居家打扮,如果没认错,她怀里那只狗,是左柯让半个月前在他家要走的那只萨摩耶。

    左柯让在厨房半晌没等到邬思黎回来,摘下手套过来察看,视线里多出门外几个不速之客,他脚步微滞,旋即恢复正常。

    走到邬思黎身边。

    他从神态到动作都十分自然,可就像是科幻电影那样叫人觉得不真实。

    段骏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身后其他几个朋友同样,有人提第二个问题:“你们,什么关系?”

    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真懵逼。

    左柯让对现状接受良好,或者说他早就在等这么一个公之于众的机会,他想要光明正大在邬思黎身边,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叫所有人见到他们彼此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联想到另外一个。

    手臂圈住邬思黎肩膀,贴近她:“看不出来?”

    尾音扬起,像是在炫耀什么稀世宝贝:“我老婆咯。”

    第14章

    全景落地窗, 暖黄色灯光,客厅墙壁上投影在播放电影,左柯让揽着邬思黎吊儿郎当又难掩郑重地介绍, 邬思黎靠在左柯让身前一愣过后笑得温柔乖巧,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横在他们中间。

    画面美好的都像是童话故事的大结局。

    俊男美女同框确实养眼, 也确实般配, 但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此之前将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在所有人的既定印象里,邬思黎和左柯让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不论什么阶段,所处环境里谁谁最帅、谁谁最漂亮是恒古不变的话题, 宁大学生闲得无聊时也会评选什么草花之类,最后按照自己的审美随机配对。

    邬思黎左柯让高居草花排行榜榜首,也被人说过颜值搭, 但后来这种言论冒出点念头没多久很快又销声匿迹。

    因为前者太乖太沉默, 后者单看长相就招蜂引蝶放浪形骸。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没有一点相同的气质气息怎么可能搅和到一起去。

    偏偏现实就是,真在一起了。

    门内门外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没等到下文,左柯让天生稀薄的耐心告罄, 也不问他们不打一声招呼杀过来是要干什么,他公开目的达到,眉梢一扬就要关门送客。

    这时候傻呆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段骏鹏半边身子贴门上阻止他, 嘴里嚷嚷着我□□操:“我们还没搞清状况呢就轰人?”

    左柯让只想跟邬思黎过二人世界,一群狐朋狗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不想他们来打扰:“不请自来还有理了?”

    段骏鹏又是一声我操:“我们还不是看你聚会不来到点就跑,以为你出了什么天塌的大事惦记你过来看看么?”

    这群人什么德性左柯让还能不知道?

    距离他接邬思黎回来已经过去仨多小时, 他们才想起来惦记他?

    真要有天塌的大事等他们来他早就被砸死了。

    哂笑一声,杵门边站着不动。

    “好吧。”段骏鹏话锋一转,出卖朋友:“其实是我们玩到一半瑞瑞说你不跟我们玩没准是金屋藏娇了所以我们才突击过来看看。”

    身边朋友都知道左柯让隐私感很重,平时聚会要么在外面要么在其他人家里,总之不会进入左柯让的私人领地。

    他们这群人有从高中就一块玩的,到大学后又壮大队伍,高中的时候有什么聚会左柯让即便觉得无聊无趣,偶尔也会参加一下,等到大学更为自由更加开放后,他反倒孤僻起来。

    一下课就往家跑,周六日也很少跟他们混,时间一久,大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今儿晚上本是借着他们在飞行器设计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引子出去嗨一下,左柯让撂下一句他不去就潇洒走人。

    他们去酒吧玩到一半,说起柯柯怎么越来越不合群,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

    潘瑞阳上周刚谈个女朋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黏糊劲,在酒吧还得捧着手机秒回对方,就福至心灵来了句:柯柯家里不会有人吧?

    于是就这么过来了。

    没想到一语成戳,还真叫潘瑞阳给蒙对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惊讶,是他们猜测左柯让可能陷在温柔乡里,但是没想到温柔乡是邬思黎。

    系个鞋带导致最后一个出电梯只能在对于末尾张望的潘瑞阳闻言跳脚:“你大爷段骏鹏!在酒吧里还夸我是睿智军师,到柯柯家门口就出卖我是吧!”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明明就还有更爆炸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挖掘,段骏鹏暂时没理会潘瑞阳。

    消息是还没消化完,但不妨碍他知道将攻克焦点对准谁,他看向邬思黎:“貂蝉妹妹,你看我们一帮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就真把我们赶走吧?”

    左柯让稍微上前挡住邬思黎,皮笑肉不笑盯着段骏鹏:“你倒是会找人。”

    段骏鹏忽略左柯让,歪头越过他去看邬思黎:“弟妹?”

    称呼改变得相当自然。

    来都来了这种标准劝说话术还真没办法拒绝,何况邬思黎本身就是个好说话的性格。反正都已经暴露,在哪被围观都一样,她抱着狗的手肘怼一下左柯让后背:“叫他们进来吧?”

    一般情况下,左柯让是唯邬思黎是从的,她同意他们进来,左柯让就侧身空出位置放段骏鹏他们进门。

    也不知道这群人兴奋个什么劲儿,跟他妈野猴子下山似的朝里冲,生怕慢一秒钟左柯让就一个变卦把他们拍在门外。

    左柯让无几把语地拽着邬思黎往边上挪,以免他们一群糙汉子碰到她。

    等人一拨拨进去,俩主人还在门口站着。

    左柯让合上门,低声对邬思黎说:“他们闹起来没完,要嫌烦就告诉我,不想理就不理。”

    “不会,就是——”邬思黎摇摇头,二哈正处在人来疯阶段,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邬思黎弯腰松手,它撒欢跑去找其他人玩,她直起身:“要不要再点些吃的喝的?家里东西可能不太够。”

    来者是客,又是左柯让朋友,招待要到位。

    “点个屁,他们哪那么大脸。”左柯让轻嗤:“甭管他们。”

    人都在客厅排排坐好,主角还没登场,段骏鹏探着脑袋望过来:“你们有啥悄悄话等我们走了再说呗,我们先八卦八卦。”

    段骏鹏他们没那么不着调,嘴上吵吵着要八卦,其实并没刨根问底。

    等他们俩坐下后,一共问了四个问题:

    谁追的谁?

    谈多久了?

    另外俩问题跑偏,是肤色挺黑一哥们在点烤串,问了嘴邬思黎想吃啥,有无忌口。

    他们也是有分寸感的体面人,占用人家地盘就不会空手上门。

    左柯让先是朝黑哥安浔勾勾手,拿过他手机,看一眼点的是哪家店,扒拉着菜单问邬思黎想吃什么,邬思黎说没有,他也不再问,自顾自按照邬思黎口味选菜添加购物车,然后痛快回答对面一群求知若渴的野猴子:

    我追的她。

    谈两年。

    Ojbk。

    这两个答案足以说明一切。

    左柯让什么人,从小到大身边都没几个异性朋友,别人初高中忙着早恋泡妞钓凯子的时候,他独树一帜在旁边做一道亮丽风景线,三好学生一样格格不入。

    他们谁谈恋爱资金告急全靠他一单身贵族救济。

    现在终于谈个女朋友,光看在门口那一系列小动作就知道有多护着人,那便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对象。

    于是他话音一落,收获此起彼伏的起哄啧啧声,逗狗一样,现场还真就有条狗,二哈以为在逗它,晃着尾巴吐着舌头在众人面前活蹦乱跳。

    段骏鹏鼓掌喝彩:“柯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还学什么航工啊直接进情.报局得了。”

    潘瑞阳接话:“我这第六感真绝了,我还学啥航工,天桥底下支个摊给人算命得了。”

    坐沙发扶手上留着狼尾的陈耀翻白眼:“都谈两年你才感出来,你咋不等人俩孩子两岁了再放屁?”

    安浔在酒吧里喝酒喝得有些口干,下单付完款,想喝水,眼睛往对面一扫,先看见的邬思黎就顺嘴问:“弟妹你家有水喝么?”

    听他们七嘴八舌调侃充当水印角色的邬思黎被点名,啊一声:“有的。”

    正要去拿,腿一重,左柯让按着她说他去,他起身从厨房冰箱里拎瓶冰水回来隔着茶几扔给安浔。

    就这么一个举动,野猴子们又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都开始要这要那,话不对左柯让对邬思黎。

    一会儿跟邬思黎商量说有点热空调能不能调高点,邬思黎点头说行,左柯让就去找遥控器调温度。

    一会儿肚子饿问邬思黎有没有零食吃,邬思黎点头说有,左柯让就拉开茶几抽屉找出几包零食丢过去。

    总之就是他们看出左柯让不舍得邬思黎帮他们跑腿,便以邬思黎为引子指使左柯让,乐此不疲。

    段骏鹏二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里,刚啃完烤翅沾着油的手举着:“弟妹有没有卫生纸啊?”

    向邬思黎提问,眼神却落在左柯让那儿。

    卫生纸抽就摆在面前茶几上,段骏鹏一伸胳膊就能够到,他非当睁眼瞎。

    他们那点心理活动昭然若揭,左柯让面无表情扯唇:“你没眼珠子也没嘴?不会舔干净?”

    段骏鹏指着他跟邬思黎控诉:“弟妹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啊!有这么待客的吗!”

    他挑拨离间:“貂蝉妹妹你别跟他搞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至此,邬思黎才总算理解左柯让说他们闹腾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在陈述事实。

    连二哈都比不过他们,甘拜下风,老实巴交地回到邬思黎腿上趴着。

    左柯让危险的眯起眼,捡起纸抽就砸过去:“你想死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段骏鹏哇哇乱叫,手舞足蹈间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开瓶的啤酒一倒,淅淅沥沥洒下来,其他人跳起来躲。

    左柯让深吸口气,脸色黑得没法看,邬思黎摸着二哈的白毛窝在懒人沙发里笑,瞥见他皱起的眉头,掌心覆上他手臂,挨近他:“别生气,再收拾就好了。”

    周围喧嚣聒噪,喜欢的人在耳边温柔低语,就很戳左柯让,看那群上蹿下跳的野猴子也没那么碍眼。

    他往下一滑,穿进邬思黎臂弯枕着她肩膀抱怨:“他们好烦啊乖乖。”

    扶起啤酒瓶的陈耀不经意一瞟,看见对面娇夫一样依偎在邬思黎身边的左柯让,牙酸得不行:“不是我说,柯柯你这么大一个头怎么好意思靠着弟妹的?”

    左柯让不理他,仰头看邬思黎,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上学时受了欺负放学跟家长告状那样:“他说我。”

    邬思黎脸皮薄,不适应当着外人跟左柯让这么亲近,脸颊即刻变红,仓惶垂下头,声若蚊呐:“你起来。”

    左柯让不要脸的心安理得,纹丝不动:“我不。”

    又引来一片啧啧啧。

    朋友在侧,把酒言欢,目之所及就是青春最好时,但现实生活总不缺戏剧性的转折——

    中场休息刷着手机玩的安浔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张嘴就要骂一句口头禅,看向邬思黎那一秒又憋回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清扫啤酒还有打趣左柯让那个肉麻撒娇怪,没有注意他的反常。

    食指敲打两下手机,想好借口,安浔捞起茶几上的烟盒,叫左柯让:“抽烟去吗柯柯。”

    邬思黎不喜欢烟味,左柯让老早就警告他们要抽烟去阳台,别在屋里污染空气。

    他也没多大烟瘾,抽烟喝酒打游戏泡吧飙车,身边朋友都爱玩的那些他一律不太好奇,邬思黎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是唯一。

    拒绝的话到嘴边,在发觉安浔朝自己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后,松开邬思黎:“走。”

    段骏鹏也说要去,屁股抬到半空被安浔扣着脑瓜顶压回去,示意他地板上那一滩液体:“你先把你造的烂摊子收拾完再说吧。”

    段骏鹏公鸡打鸣一阵哦哦哦。

    推开玻璃门到阳台,安浔抖出一根烟连着手机一起给左柯让。

    他神情肉眼可见严肃下来:“你赶紧!”

    左柯让不明所以接过来,看清标题的瞬间,懒散神情敛起,周身气场都下沉。

    是一个网页界面,风格有些眼熟,左柯让两指一收缩小界面,宁大那个快要无人问津的论坛标识出现在顶部角落。

    标题起的很抓眼球,字体硕大加粗——

    清纯女神自甘堕落,为金钱不惜放弃底线!

    第15章

    标题已经足够精彩, 正文内容就几句话寥寥概括,大致意思是贴主偶然几次撞见学校里某个自入学以来就被誉为“清纯女神”的美女时常出入宁城著名豪宅公寓,配有豪车接送。

    底下po出四五张照片, 基本都是单人照,正脸或侧脸都能一眼看出是邬思黎, 她弯腰开车门、拎着东西回公寓的背影。

    有一张是双人照, 一男生揽着邬思黎的肩膀,在跟她说话,只不过脸被刻意打码, 只露出邬思黎清晰的正脸。

    最后以“听说”作为总结:听说女神家庭条件好像挺一般,甚至还有困难,父母去世, 只有一个得病的弟弟, 挺能理解她的不容易,但是辛勤读书这么多年,因为急需用钱就用这种方式解决,真的是为曾经教导她的那些老师们心痛。

    帖子发出时间是昨天傍晚六点多,早几年的时候各大高校校园论坛风靡热闹,现在大家都刷短视频玩微博, 论坛很少有人去看,所以这条帖子发出来后并没有人发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朋友圈里流传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 最终通过安浔传达到当事人面前。

    切近论坛网页,帖子就在主页第一个, 评论激增——-

    [1L:朋友圈来的,别的暂且不论, 这关系绝对不正当吧,看照片车总是停在宁大对面那条窄巷子里,要是正经男女朋友为啥不大方点?]-

    [2L:她是不是在校门口对面那家甜品店兼职?都傍上大款了还打什么工啊,直接跟金主爸爸要钱不就行了,凹什么励志人设呢?]-

    [5L:表面人淡如菊,背地里勾三搭四?]-

    [6L:先不评价这女生怎么样,但是贴主的人品真是烂的一批,给男人和车牌打码,对人女生不管不顾,你别是追求不成因爱生恨借此报复呢吧?]-

    [12L:不是,大家都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别人都无权干涉吧?一个图色一个图钱各取所需,没杀人没放火,碍着你了?]-

    [13L:楼上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大家都是你这种想法,还怎么塑造良好社会风气?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被金钱折腰,宁大是知名高校,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三流艺术院校,她这样多败坏学校名声。]-

    [14L:操?我就隔壁宁艺的,本来安安静静在吃瓜,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学艺术的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纯文化生了不起啊,老娘国画比赛一路拿奖拿到手软,你有个几把?可真会搞对立,教过你的老师才应该因你而感到不齿。]-

    [16:照片上的女生是外语院西语一班的邬思黎,我们一起上过大课,长得漂亮说话温柔,我一女的都喜欢得不行,看照片这男的身材挺好,跟小美女在一起挺般配,不知道贴主在酸什么。]-

    ……

    评论什么的都有,对待这件事情的看法各异,再加上邬思黎平日与人相处温和有耐心,人缘不错,知道她的基本都在帮她说话,舆论风向并没有一边倒。

    左柯让粗略扫完这条帖子,分享到自己微信,手机还给安浔,烟咬在齿间,他拿出自己手机,俯身趴在阳台围挡栏杆上,徐徐上升的烟雾熏到眼睛,他微眯起。

    网络这东西就是大家套上一个虚假外壳,仗着没有人认识自己畅所欲言,如果只是单纯发表看法当然没问题。

    但就总有些人现实生活中不如意,就站在道德制高点,做一个自诩正义的网络小警察或者执法者用偏激言论随意评判别人。

    敢正面刚的没几个。

    左柯让很少玩这种东西,外人眼中的他圈子很大,毕竟学校里不认识他的人是极少数,实际他微信好友就那么几个,他眼光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他朋友。

    宁大论坛账号注册有实名匿名两个选项,左柯让实名注册一个,头像换成他和邬思黎合照,在帖子底下评论——

    左柯让:[车停窄巷里是因为邬思黎暂时不想公开,我们正儿八经恋爱两年,我追的她,不是什么不正当关系,我很喜欢她,评论区那些臭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匿名账号我也能查出来背后是谁,咱们一个一个算账。]

    发完,帖子转发给联系人列表里一人。

    不确定陆明霁会什么时候看手机,左柯让拨过去个电话,等两三秒钟对面接通后,他先叫声哥,然后托他察发帖人和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臭蛆的IP。

    陆明霁顿两秒,应该是在看左柯让发来的帖子,接着痛快应下:“一会儿给你消息。”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后挂断电话,烟也烧到尽头,左柯让直起身,拎过阳台小木桌上放着的烟灰缸,烟蒂摁灭在里面,拉开阳台门进去。

    邬思黎依旧坐在懒人沙发上,二哈趴在她盘起的腿窝里昏昏欲睡,她一手揉着它脑袋一手捧着手机在看。

    听见动静,瞧左柯让一眼。

    挺有默契的,就这一眼,左柯让便明白她也看到了那个帖子。

    帖子是邹念桐转发给她,宿舍里其他两人也都给她发来消息关心,本可以在宿舍群直接问,省时省力,她们每个人却都选择私聊,就是怕另外俩人不知情,自己抖漏出去导致邬思黎难堪。

    邬思黎没有单独回复,而是点开宿舍群聊天框:【我没事。】

    以防她们不信,邬思黎对准狼藉不堪的茶几拍张照片发送。

    邬:【家里现在好多人在,我都没空管论坛。】

    邹念桐:【?】

    赵月雯:【?】

    范云薇:【?】

    一连三个问号刷屏。

    邬思黎茫然不知:【……?】

    邹念桐:【不是邬思黎你不觉得自己不太地道吗?凭啥段骏鹏他们能跟你们俩聚会,我们娘家人就没有一席之地啊?】

    赵月雯:【就是啊,凭啥?】

    范云薇:【抗议!】

    邬思黎慢半拍恍悟过来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人,连忙解释:【段骏鹏他们是突然过来的,我们也没有准备。】

    左柯让坐回邬思黎旁边就在看她们群聊,看到这,抽走她手机,按住语音条,手机挪到嘴边,先说他是谁,再道歉是他考虑不周,最后邀请她们改天一起吃顿饭,地点随便她们挑。

    语音发出,换来群里一片沉静。

    过会儿,邹念桐的回复弹出来:【饭不着急吃,你还是先把论坛的事情解决,凭啥俩人谈恋爱被骂的只有我们黎,太不公平。】

    赵月雯紧随其后:【就是啊,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美美隐身的男人我们是不认可的。】

    范云薇附和:【也不配跟我们一起吃饭。】

    对于三人的讨伐,左柯让全盘接受,他捏捏邬思黎掌心:“你这几个舍友人还挺好。”

    “她们很照顾我。”

    左柯让笑笑,手机锁屏扔边上,目光落在对面那群一无所知还在闹腾的人身上,过会儿,打个响指叫他们过来拍张合照。

    段骏鹏跟听见什么奇闻异事一样:“没病吧阿让,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有啥可拍的。”

    说着还要去摸他脑门,确认他有没有在发烧。

    左柯让啧一声,拍开他吃完烤串油乎乎的手:“别他妈废话,赶紧拍,拍完都给我发朋友圈。”

    一群人云里雾里,安浔作为第一个发现者明白过来左柯让的用意,邬思黎还在,他没多嘴解释,就帮着左柯让招呼其他人。

    左柯让还精益求精地调整半天队形,不管怎么变,邬思黎始终在中间,手机卡在支架上,设置成定时,全部弄好后,左柯让按拍摄键,折返回邬思黎旁边,扭头亲在她脸颊。

    全场唯一一对小情侣在最前排,段骏鹏他们一群人在后面充当背景板,一个个还都乐呵地摆着pose,倒计时结束,镜头定格。

    段骏鹏余光扫到左柯让旁若无人亲邬思黎的画面,夸张干呕:“好恶心好辣眼睛!”

    左柯让现在心情绝对算不得好,虽然不知者无罪,但安浔怕段骏鹏持续作死踩到雷区,一把捂住他嘴,连推带搡弄走他:“老老实实当个哑巴没啥不好的。”

    段骏鹏:“?”

    他又怎么了?

    得左柯让的命令,照片上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发了朋友圈,随后看到那个爆料帖子,他们就都搞清楚左柯让为什么会提这么反常的要求。

    发动所有朋友给邬思黎撑腰,就是要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他和邬思黎不是玩玩,是认真在谈,用实际行动去堵那群臭蛆的嘴。

    送走段骏鹏他们,将近凌晨两点,洗完澡俩人同往常每一个晚上那样,左柯让负责吹头发,邬思黎就发发呆要不就玩玩手机。

    今晚她手机被左柯让收走没得玩,怕她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心烦。

    可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早就预料到俩人关系曝光后一定会引发各种关注议论。

    这套公寓左柯让到手后,装修大改过,在浴室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留给邬思黎护肤用。

    邬思黎背对着左柯让坐在镜子前的软椅上,百无聊赖地扣着睡裙:“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不在意那些。”

    “我在意。”左柯让语气淡淡,又不难听出蕴藏在其中的严肃。

    他捧在心尖护着的女朋友,谁都别想说三道四。

    指尖一顿,邬思黎转过身,她突然动作,左柯让一时没反应过来,吹风机差点磕到她头,他蹙眉,邬思黎抬起胳膊,指腹按在他眉心,展平。

    左柯让握住她手,递到嘴边亲一下:“这件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

    “好。”

    邬思黎也没想管,或者说她没有能力叫所有人都闭嘴,但是左柯让可以。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效果就不同。

    如果是她说两人是真情侣,别人会认为她是痴心妄想,反观由左柯让说出俩人是在认真谈恋爱,这才具有信服力。

    这就是她和他的差距,这份差距不止她能感受到,还存在于所有人眼中。

    见她愣神,左柯让撩起她一撮头发,用发尾搔她鼻尖:“想什么呢?”

    邬思黎痒得皱皱鼻子:“没什么。”

    头发吹到半干,左柯让打开橱柜,里面是他给邬思黎置办的护肤化妆这一系列产品,他并不懂女生这些东西,都是摸索着研究,现在也是有所成效。

    新买两瓶精油,栀子花香和橘香,叫邬思黎选,邬思黎问他喜欢哪种味道,他说栀子花,感觉跟她气质更搭,邬思黎就选的栀子花香。

    自从看到那篇帖子后,左柯让情绪就不算特别好,唇角微微绷直,话也不多,邬思黎不懂他在不高兴些什么,最先冒出头的猜测是左柯让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下一秒又否定。

    要是不愿意,他今晚不会在他朋友面前承认。

    这段恋情,左柯让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但是在公开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话语权。

    邬思黎清晰记得,她说她不想别人知道,想低调恋爱,左柯让就立刻沉下脸,一个礼拜没搭理她。

    也是好笑,他们两个恋爱之初,居然是以冷战作为开端。

    不过能理解,少爷那么张扬跋扈一人,被当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对待,自尊心肯定会受到打击。

    往事历历在目,邬思黎心底一动,她勾住左柯让小腹位置的睡衣扣子:“你不开心吗?”

    左柯让嗯声继而又改口:“也不是,就有点不爽。”

    邬思黎问为什么,她坐着他站着,俩人对话时她得仰着脑袋,于是左柯让就蹲下去,挺烦躁不耐:“我们俩的事凭啥借着别人公开,我想的根本不是这样。”

    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告诉所有人邬思黎是他女朋友,别有用心的人都趁早滚远点,但是决定权交给邬思黎,他就不会破坏规则。

    他是混蛋,是喜欢擅作主张安排邬思黎的一切,可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也从未食言。

    所以在他的设想里,是邬思黎有一天会主动跟他说:左柯让我们公开吧。

    然后俩人凑一起在相册里精挑细选出一张合照配一条文案发朋友圈,得到双方朋友带着震惊的祝福。

    这才是他喜欢、所认为的完美流程,而不是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傻逼打乱所有,发的照片还那么糊,还给他脸打上马赛克,泼他姑娘脏水,他真气得要死。

    处于被动状态的情况使他极其不满,好像他是被逼无奈,明明将恋情公之于众对他来说是件无比期盼的事情。

    眉头又皱起来,折痕越来越深。

    邬思黎颇为好笑,她经常会为左柯让的一些幼稚行为哭笑不得。

    再次撑开他拧成川字的眉心:“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不行,过程也要好才好。”

    “那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汪一声,二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二楼,晃着尾巴进到浴室,蹭一蹭邬思黎的小腿,又扭过身跟左柯让并排。

    左柯让不说话,打开吹风机,手指绕着她的长发卷动,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成一团蹲在她面前,跟旁边的二哈怎么看怎么像。

    左柯让每一面邬思黎都见过,最是招架不住的就是他固执别扭又单纯的样子。

    叹口气,双手捧起他脸,垂眸看他:“我有想过我们要不要公开,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也算是对方坏心办好事给了我这个机会。”

    左柯让一顿,掀起眼皮。

    邬思黎上半身前倾,在他的注视下吻一下他嘴唇,轻声哄:“所以过程也算是好的,真的不用在意那些不好的评论。”

    她说阿让:“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不开心。”

    又学着他经常做的动作,指腹摩挲他脸颊,鼻尖蹭两下他。

    她发尾滑进他睡衣领口,掠过他锁骨,发间阵阵栀子花的清香钻进呼吸里,左柯让喉结一滚,耳朵微不可察变红。

    第16章

    宁大每周三下午全校公休, 邬思黎上午满课,左柯让九点多才有课。

    俩人课表经常有对不上号的时候,毕竟不是同专业同班, 一般这种情况下,左柯让都会迁就邬思黎的时间, 送她去学校, 即便他当天没课。

    这次车不再偷偷摸摸停在窄巷,左柯让开进学校里面的停车场,下车牵着邬思黎手, 拿着她的包,俩人光明正大朝外语院教学楼走。

    昨天大家先是被爆料贴砸个措不及防,紧接着左柯让连带着他的朋友圈子一起发聚会合照给邬思黎正名, 新闻黄金二十四小时还没过去, 话题两位主人公就同框出现,给睡眼朦胧爬起来上早八的众人打了一剂强效清醒针。

    成为焦点的俩人心境完全不同,左柯让哼着不知道是什么歌曲的调调,拎着邬思黎的包,和邬思黎十指相扣的手臂像小朋友那样幼稚地摇晃着。

    邬思黎无奈抚上他胳膊,制止他:“别动了。”

    “哦。”左柯让老实下来。

    邬思黎是了解左柯让的, 在家吃早饭时就同他商量他们还如往常那样,不要太高调,结果被无情拒绝。

    他振振有词地反驳:“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干嘛还要装不认识?”

    “欲盖弥彰要不得。”

    “昨晚都高调过一次了也不差第二次。”

    “我这地下情人都当多久了,再不拉出来晒晒太阳都该发霉长毛了。”

    “而且我只想送我女朋友上个学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一句接一句堵地邬思黎哑口无言。

    于是就出现现在这样一副被人当成动物园猴子一样围观的画面。

    左柯让这个正牌男友终于从地下转为地上,昨天又被邬思黎哄过一番, 今早起床整个人就由里到外散发着一种孔雀开屏的气息。

    知道自己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害羞,他没表现太过, 就一路送邬思黎到她上课的教室,到教室门口邬思黎就轰他走,他装听不见,自顾自进去。

    他问:“坐那儿?”

    邬思黎答非所问:“你快走吧,一会儿老师要来了。”

    他理直气壮:“老师来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早恋。”

    彼时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一大半,眼睛跟装追踪器似的随着他们俩人移动,左柯让脸皮厚如城墙,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八卦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在靠窗第五排。

    “你舍友在那儿,你是不是跟她坐?”

    容不得邬思黎否认,左柯让带她过去。

    赵月雯范云薇坐第四排,邹念桐在第五排,旁边是给邬思黎占的座位,三人眼瞧着左柯让走近,在他身后的邬思黎满脸通红,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

    还真挺般配。

    昨晚熄灯后她们开启寝室夜谈,话题当然是围绕着不住校的邬思黎以及左柯让,比如猜左柯让是怎么追到邬思黎的、他们两个是特工出身吧居然谈两年才被发现到底怎么做的保密工作、宁城哪个餐厅最贵啊一定要狠宰左柯让一顿等等。

    小情侣在学校、在人前几乎没有过交流,仅是凭借两张脸,她们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现在亲眼所见,不自觉产生一种“他们就该属于彼此才不算浪费”的感觉。

    天生一对这个词语创造出来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用来形容邬思黎和左柯让好像再合适不过。

    到位置后,包递给邬思黎,左柯让十分友好地跟邹念桐她们打招呼,一副正宫男友的派头向她们道谢,感谢她们平日对邬思黎的照顾。

    邹念桐三人特淡定地点头回应不客气。

    思政老师从前门走上讲台,邬思黎再次赶人:“我要上课了,你快走吧。”

    “真不用我陪你上课啊?”

    “不用!”

    左柯让巍然不动:“中午一起吃饭吗?”

    “好。”邬思黎急得上手推他:“你快走。”

    总算是在上课铃打响前一秒钟将人成功送出教室,邬思黎还没松口气,思政老师见有人要走,扬声问:“诶那个男生,上课了你干什么去?”

    目光再次聚焦到左柯让身上,他停在教室后门,肩宽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搓搓后颈,迟钝涌上些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这班学生,我就来送女朋友。”

    话落,教室小程度沸腾,起哄声此起彼伏。

    大学老师和小初高老师不一样,只有在点名时和同学们短暂相识片刻,过后就忘,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八卦。

    思政老师朝台下张望:“哪个是你女朋友?”

    邬思黎恨不得埋进地缝里,趴在桌上装死,手腕一紧,邹念桐强制帮她举手:“这儿老师!这儿!”

    思政老师顺着看过去:“有印象有印象。”

    思政这门课不如专业课重要却又必不可少,上课状态多是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学生在讲台下玩手机,所以碰到认真听课的学生,思政老师印象挺深刻。

    笑眯眯夸赞:“小伙子有眼光啊,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谢谢老师。”瞥到邬思黎一个劲对自己打手势,左柯让适可而止,笑得灿烂又乖巧:“不打扰您上课,先走了。”

    教室里氛围正热闹,并没有随着左柯让的离去而熄灭,再这么下去这节课也别想上了,思政老师及时把主场找回来:“好了好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八卦一下就行了,得干正事了同.志们。”

    众人回身坐正,翻书声稀稀拉拉响起。

    邬思黎慢吞吞直起腰,翻到指定页面,胳膊上两道力传来,邹念桐朝她亮起屏幕的手机努努下巴,示意她。

    百分百是她们仨在群里的调侃,点开后,果然印证她的猜测。

    邹念桐:【好腻歪,真的。】

    范云薇:【这就是酷哥的反差吗?】

    范云薇:【偶然撞见过这哥拒绝女生的场面,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一句我不喜欢你给人送走。】

    赵月雯:【我原先还怕思黎会被欺负,现在看来我们黎宝宝也是有点东西在的。】

    范云薇:【你们有没有觉得思黎他们俩有点像啊,一看私底下就没少亲嘴。[坏笑JPG.]】

    邹念桐:【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邬思黎脸一热,急忙打断她们逐渐趋向十八禁的话题。

    邬:【老师看过来了别聊了!】

    邬:【上课!】

    *

    在外语院出来,左柯让悠哉悠哉地往航空院那边走,两个学院距离不远不近,宁大绿化面积挺大,阴凉处不少,八点多钟气温不算太热,在接受范围内。

    刚到教学楼门口,一阵脚步声逼近,肩膀一重,段骏鹏勾着他脖子从后面跃起,他被压得弯下腰,前冲两步才稳住。

    “有病趁早去治。”左柯让挣开段骏鹏,揪正歪斜的T恤领口。

    段骏鹏再次哥俩好地缠上左柯让,声情并茂叙述一遍在围观群众那里听来的评论:“我这刚进学校就听人说咱航工院一男士寸步不离一路护送自己女友到教室,狠狠屠杀了一波单身狗。”

    “把你手给我拿走。”左柯让目视前方,嗓音慢条斯理拖着调:“我只有我女朋友能碰。”

    段骏鹏发笑:“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

    “现在开始咱俩保持距离。”左柯让还没嘚瑟完:“人以类聚,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成功人士,跟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有碍我名声。”

    昨晚见过左柯让不值钱的死样子,段骏鹏见怪不怪,拍两下他肩膀,语重心长劝告:“让啊,收敛点,小心第三条腿骚断了。”

    左柯让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但就是很开心,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说点正事。”段骏鹏正经起来:“发帖人查出来没?”

    “嗯。”

    左柯让找他表哥陆明霁帮忙,人学计算机专业,查IP属地这种小事分分钟搞定,昨晚上就把发帖人还有那几条污秽评论的IP整理好发他。

    段骏鹏问:“那怎么的?”

    “还能怎么。”左柯让笑意不减,吊儿郎当的做派:“挨个来呗。”

    “还以为你今这么高兴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左柯让一哂,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昨晚他发出那条澄清评论后联系管理员禁止,陆明霁查完属地就删了帖子,邬思黎的名字也设置成违禁词,不会被搜索。

    这笔账得好好算,发帖人还有评论区那几个腌臢一个都别想赖。

    他这反应也在段骏鹏意料之中,男人在外都好面子,喜欢当大爷指使自己女人以此满足被追捧的虚荣心,但左柯让不,昨晚那一系列把人当祖宗供着的举动,就能知道他有多宝贝邬思黎,怎么可能放任她遭受无妄之灾。

    “诶我再问一嘴。”段骏鹏觑着他神色:“你们家知道你恋爱这事不?”

    左柯让无所谓:“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咱们这圈子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段骏鹏双手举高表明立场:“首先我没有看不起貂蝉妹妹的意思,其次她家庭条件不好是事实,最后你俩要真一直走下去肯定得面临一堆问题。”

    是真心祝福自己好兄弟找到真爱,但他该提醒也得提醒,他们这个圈子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恋爱随你怎么谈都行,结婚就得老老实实接受家里安排。

    很明显,左柯让对邬思黎那就是直奔结婚去的,以免左柯让太过上头忘记考虑现实,段骏鹏有必要给他打预防针。

    上课教室在三楼,电梯口挤满人,他俩没过去凑热闹,去走楼梯。

    左柯让一步三层台阶,迈得轻轻松松:“他们不管我。”

    漆黑眼睫半垂,扬唇,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来:“我妈又不是白死的。”

    左柯让十二岁搬来宁城生活,段骏鹏那时候才认识他,对他家里的事情一知半解,关于他妈离世的原因他隐约在长辈那里听到过一些,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当时闹挺大,算是一处禁忌。

    左柯让可以若无其事挂在嘴边,段骏鹏可不敢接这话茬。

    千言万语在心头盘旋一圈,最终融为一句:“你心里有谱就行。”

    左柯让嗯哼耸肩。

    两节专业课上完,最后一节是一二两班并班的体育课,在航工院隔壁百来米的体育馆上。

    体育老师就刚毕业两三年,没比他们大多少,都能玩到一起去,热身完毕后,仅有的几位女生去自由活动,男生们凑到一起打球。

    左柯让对排球更感兴趣,篮球也会点,就不怎么打,段骏鹏他们勾肩搭背准备去排球场耍一圈,走出一半发现左柯让不在大部队里,回头一看,人正朝着篮球场那边去。

    兜里东西都掏干净放在看台上,左柯让走近篮球框下那批人,视线轻飘飘掠过队伍中的任卓元:“哥几个带我一个呗。”

    体育老师:“你不都打排球?”

    左柯让:“换换口味。”

    “那来。”

    体育老师问他打什么位置,他说前锋。

    人数正好够分成两支队伍对打,抽签决定队伍分配,左柯让抽到和任卓元一组,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面提出换组:“能换一下吗老师,我不想跟他打配合。”

    手指向任卓元,对应话里的“他”。

    左柯让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可指向性又太过明显。

    众人一静,眼睛缓缓滑向另一边,任卓元站在原地神态自若,完全不在意左柯让的敌对,反而善解人意一笑:“我没意见。”

    于是左柯让就换到另一方前锋位置。

    哨声响起,裁判抛球到半空,双方中锋起跳抢球,任卓元那队中锋稍快一些,球到他们那边。

    任卓元打后卫,球到他那,快去寻找恰当时机传球给前锋,左柯让提前预判出他的运动路线,一个闪身截断,篮球落入他手中,借此用力撞他一下,站姿错位,左柯让大剌剌露在衣领外的双环项链抽到任卓元耳朵。

    瞬间变得又红又烫。

    任卓元动作受到影响,前后停顿不到一秒钟,左柯让就顺利投进一个三分。

    看台边围观的段骏鹏几人手掌拢在嘴边,捧场欢呼:“柯柯好帅!”

    左柯让大步倒退着,下巴微抬,睨向对面任卓元,懒散地吹一记口哨。

    任卓元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大方回以一笑。

    剑拔弩张的气氛初现端倪。

    不是什么正规比赛,就是随便玩一玩,图一个乐呵,大家打得都挺随意,所以左柯让的刻意针对就变得格外显眼。

    他几乎是在压着任卓元打,只要任卓元沾到球,不出两秒左柯让就会抢过来,上半场要结束,计时器发出蜂鸣声的那一秒钟,左柯让脱手,篮球径直砸向任卓元。

    又快又猛,力道巨大,任卓元躲避不及,眼前一黑,鼻梁骤然一痛,人也被这股力冲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众人在球场上极速奔跑的脚步被这一出变故强行暂停,体育老师三步并两步上前,拉住左柯让,厉声斥责:“左柯让你要造反吗?”

    段骏鹏他们也赶紧过来。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任卓元粗糙抹了下,仰头看左柯让:“阿让,我应该没惹你吧?”

    “我敢这么整你就代表我有证据。”左柯让居高临下站在任卓元面前,歪头打量着他:“再装就没意思了。”

    任卓元不解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踪偷拍好玩吗?”

    “想拉邬思黎下水又怕得罪我,所以只给我打码。”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为邬思黎出头?”

    “敢做不敢当,只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个男人玩这套,真的,我觉得挺烂的。”

    左柯让不疾不徐地揭露真相,其他人先是一脸蒙圈到惊讶再到鄙夷。

    任卓元倒没有特别蠢,他注册发帖的手机号是找黄牛买的临时号码,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按理说是追查不到他头上,陆明霁顺藤摸瓜黑了他手机,把他手机里所有信息都拷贝打包了一份给左柯让。

    体育老师有他们不少人的好友,论坛帖子的事情略有耳闻,捋清楚前因后果,还是挡在他们中间,告诫左柯让别冲动。

    左柯让叫他放宽心,并说明自己不会打架,拂开他掣肘自己的手,屈膝蹲下,同任卓元视线持平,好声好气商量着:“我只是希望你能公开给邬思黎道个歉,然后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这不算为难你吧?”

    任卓元一条帖子将邬思黎推至风口浪尖,那左柯让就以牙还牙,他不喜欢玩阴的么,左柯让就偏把他拉到阳光下暴晒。

    怎么胡编乱造恶心他姑娘,就怎么把这份恶心吞回去。

    “其实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小组合作每次都跟我们一起,我没上课主动借我笔记,段骏鹏忘写作业你主动借他抄——”

    左柯让想起任卓元朋友圈那些内容,拎出两条比较有记忆点的:“一边对我们释放善意然后转头又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说我们目中无人,是个离开原生家庭就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疑惑提问:“你怎么做到这么切换自如的?”

    到这时,任卓元淡定从容的面具才有破裂的迹象,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撑着地板的手臂紧绷,定定看着左柯让。

    左柯让半点不走心:“对不起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隐私。”

    “你好像很想融入我们这个圈子,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不够格。”他慢慢笑出声,轻蔑又不屑:“邬思黎也不是你配招惹的人。”

    左柯让探指点他心口,下达最后警告:“记住了,记心里,别再去倒她胃口。”

    第17章

    一整个上午, 每节课课间都会有人找到邬思黎,说自己不该不清楚事实就随便发表评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大多都是这个流程,且不是单独叫邬思黎出去, 当时教室里有多少人算多少, 就当着他们面诚恳道歉。

    坐在她周围的三个舍友近距离观看全程,顺便帮忙检阅他们态度是否良好。

    又送走一个,邹念桐倚在桌子上鼓掌:“真行, 真爽,真解气。”

    赵月雯范云薇也赞同点头,昨晚帖子才开始传播, 管理员就开启禁言模式, 她们只来得及和臭蛆们对骂一两句,一口气在胸口堵了整晚,现在可算是消散干净。

    “我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咋找的他们,咋都一个个这么乖。”范云薇从前排转过来,趴在邬思黎桌上:“脸上也没挂彩, 难不成是内伤?”

    “NoNoNo!”赵月雯竖起一根手指晃晃,神秘莫测地半眯起眼:“据说左柯让背景挺牛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两句话的事, 比如——”

    她不熟悉左柯让,只能凭借想象编词造句, 半仰起头,一副吊吊的样子:“你要不给我女朋友道歉, 就收拾东西从这所学校里滚蛋!”

    “……”

    其他三人一起尬住。

    邹念桐挠挠额角,伸手摆正赵月雯歪斜的脑袋:“雯雯,咱少看点言情小说脑残剧行吗?天凉王破多少有点不现实。”

    赵月雯不服气:“那你们说是怎么个事。”

    “当事人说说。”邹念桐把问题抛给邬思黎,戳她胳膊:“你男朋友咋搞的?”

    “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的好奇心,邬思黎爱莫能助:“他叫我别管,他来解决。”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邹念桐她们仨不约而同朝亮起来的屏幕看,莫名有种预感是左柯让,催着她快问问,满足一下她们过盛的八卦欲望。

    邬思黎拗不过她们,识别人脸解锁,三人怕涉及邬思黎隐私,很有分寸感的先挪开眼,等邬思黎问完,手机摊桌上给她们看,她们脑袋又齐齐凑一起。

    Atopos:【都去给你道歉了吗?】

    邬:【嗯。】

    邬:【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没打架吧?】

    唰。

    左柯让回复:【没有啊宝宝,我都跟他们好好商量来的。】

    三位吃瓜人士看到这条消息,暧昧眨眼,异口同声拉着长音咦声:“宝宝——”

    邬思黎立刻盖住手机,脸有些红:“你们别叫!”

    “好好好,我们闭嘴。”范云薇掰她手:“宝宝别挡,我们还没看完。”

    邹念桐也上手抱住邬思黎,阻止她乱动。

    又一唰。

    左柯让的解释过来:【就查了查他们那些人的烂事,不来道歉我也曝光咯,我们的事是造谣,他们的可都是事实。】

    好一个好好商量。

    “威胁”俩字都怼人脸上了。

    不过对待这些人也没必要留情面,先撩者贱,左柯让的作法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可以。”邹念桐身为娘家人表态:“小左同志办事不错,顺利通过组织考验。”

    “那商量商量吃啥呗。”赵月雯对吃饭这件事更感兴趣:“新街口那边新开了家串串店,巨香!”

    范云薇白眼翻上天,她随便卷起一本书当作话筒:“我请问,你看的偶像剧里哪部是写男主请女主朋友吃饭去吃串串的?高大上一点OK?”

    赵月雯眨眨眼,比手势:“OK。”

    ……

    下午全校放假,上午第四节 课下课,铃声结束音乐响起,Taylor的《Cruel Summer》伴随着正午时分炎炎烈日传遍宁大每一个角落。

    结束课程的学生们三两结伴走出教学楼,就在这时,一条道歉声明贴由论坛转发至朋友圈,是一段三十秒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戴眼镜,挺干净书卷气的长相,鼻梁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是2019级航工二班的任卓元,因我不明事情真相,前两天在学校论坛擅自发布不良信息,跟踪偷拍造谣同校女生私生活混乱,给对方造成一系列伤害,对此我深感抱歉……”

    统一下课时间,哪哪都是人,其中有一个看到朋友圈就会传递给身边所有,都不用再费事切换去论坛评论,即刻就能和同伴当面吐槽——

    “航工二班的啊,那就更能理解为啥单独给左柯让打码了,嫉妒又怕被报复。”

    “我记得他和邬思黎还在同一家店一起兼职,而且平常上课他还经常跟左柯让同组,背地里捅人家俩刀子捅得可真利索。”

    “不过这个道歉视频有点过了吧,这样一搞他以后应该挺难了吧。”

    “你这圣母心泛滥的也有点过了吧,他不先造谣生事会得到这个结果吗?他污蔑人女生的时候咋没想过人女生以后会不会难以生活?”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不明事情真相,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打击报复呗。”

    “也不见得是因爱生恨吧,没准就是闲得找事,小透明做久了想博关注。”

    “……”

    道歉稿是左柯让审阅过的,段骏鹏问过他为啥不把任卓元喜欢邬思黎这点加上去,得不到就毁掉这个理由动机更有说服力,更能为邬思黎博同情好感。

    左柯让不同意,任卓元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跟邬思黎的名字一同出现,他不想以后别人提起邬思黎就能联想到任卓元,进而牵扯出这桩破事。

    而且同情好感这两样,邬思黎也不需要。

    总之,沉寂许久的宁大校园论坛最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又热闹了一把,左柯让在朋友圈发合照将事情发展推向高潮,任卓元这条道歉视频则是作为结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有几天没有去看邬思铭,左柯让提前订好午饭,和邬思黎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了一下午,晚上约好请邹念桐她们吃饭,六点钟在医院离开。

    范云薇再三强调要高大上,她们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邬思黎,绝对不能在左柯让面前丢份,于是三人下午在宿舍叽叽喳喳讨论半晌,聚餐地点最后定在新街口一家有包厢的大排档。

    段骏鹏他们听说左柯让今晚要请邬思黎舍友吃饭,吵吵着也要去,未免被拒绝,理由找的还挺得当,说他们这群兄弟不去,就左柯让一男生跟四个女生一起吃饭太过尴尬,

    于是最后聚餐队伍多出十来号人,等在包厢落座,饭局两位主角坐在中间,双方朋友分坐在他们两边,现场一度有种由邬思黎左柯让牵线搭桥促成两批人联谊的感觉。

    左柯让那边明显人数多,所以界限划分也不是特别清晰,邬思黎肯定挨着左柯让,另一边是邹念桐,范云薇这个对熟人社牛对生人社恐的选择性.交流者坐在邹念桐赵月雯中间,赵月雯另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安浔,剩下大半张桌子都是左柯让朋友。

    比例悬殊。

    双方会晤,一开始都琢磨着要端着点,庄重点,毕竟是一顿包含特殊意义的饭局,做完自我介绍后,段骏鹏潘瑞阳一唱一和抖机灵调节气氛,绝不叫一丝一毫的尴尬局面产生,邹念桐她们也很配合,问问题就答,答完再反抛回去一个问题,这么你来我往的,包厢里就没有片刻安静时候。

    到这时候,一切都还挺正经。

    烤串小炒之类的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段骏鹏拿着起子将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开。

    酒就是个标志,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无的拘谨消失,一个个都抛弃掉矜持稳重的外壳,逐渐放飞自我。

    段骏鹏横跨半张桌子,抱着酒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插到邬思黎和邹念桐之间的空位,带着满脸疑惑问邹念桐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讨厌他?

    左柯让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邬思黎剥小龙虾,脚伸到邬思黎凳子底下,卡着横杆把她连人带椅往自己边上勾,远离段骏鹏。

    邬思黎瞬移瞬得有点懵,惊呼一声,去扶左柯让,稳住身体后,龙虾肉递到嘴边,她咬着吃进去。

    余光一晃,是段骏鹏在扩大的空间里直接坐在地上,邹念桐以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来,说我不讨厌你。

    段落鹏没喝多,些许上头,抓着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讨厌你对我翻什么白眼,我都看见两次了!”

    邹念桐拒不承认,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鹏就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邹念桐这么莫名其妙的人,讨厌他不讲清楚理由就算了还反过来污蔑他。

    邹念桐目瞪口呆,这哥们眼泪说来就来,学什么航工,应该去电影学院学表演,影帝奖杯分分钟是他囊中之物。

    邬思黎也吓一跳,扭头瞅左柯让:“他哭了。”

    左柯让简单解释:“失恋了,甭管他。”

    范云薇手边也有几个空酒瓶,不确定她喝几瓶,但看她反应就知道喝不少,拉着赵月雯一起跟安浔划拳,一条腿还特豪迈地踩在凳子上,衬得赵月雯这位御姐都娇小起来。

    一个包厢,好几个戏台。

    就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环境里,这场饭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遗忘,左柯让乐得不被打扰,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稳如泰山地给邬思黎剥虾投喂,邬思黎边吃边新奇地享受着现在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都赶着回家帮父母照顾邬思铭,从来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减少一大部分加深关系的机会,感情自然而然变淡,社交软件手机号一换再换,上大学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联系,有的则变成偶尔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一个头像。

    和左柯让以前偷摸着恋爱,而且他也更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所以这种场景是第一次在邬思黎体验。

    不会再担心晚一刻回家会遭到父母的批评,也不用考虑压在肩上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上完一天课和朋友出来放松聚会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锁中窥探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哒一声,一只盛着汤的白瓷碗放在她面前,邬思黎调转视线,看见左柯让戴着红绳徐徐收回的手。

    哦对。

    她还有个男朋友。

    并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缚来源于他。

    可眼前所见的温馨幸福也是因他产生。

    邬思黎盯着那碗汤半晌没动,左柯让打个响指唤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邬思黎摇头,拿起勺子舀汤喝。

    这家大排档烤北极贝一绝,左柯让夹过来一个,弄干净覆着的辣椒姜丝,送到邬思黎嘴边。

    地上的段骏鹏哭累了,还有点饿,抬头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贤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凑过去:“阿让我也要吃小龙虾。”

    张大嘴巴:“啊——”

    左柯让就一个字:“滚。”

    段落鹏被骂,打个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邹念桐刚被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都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可如果流眼泪的人是段骏鹏,邹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面包塞他嘴里,堵住他即将倾泄的哭声。

    潘瑞阳这时才发现段骏鹏在哭,一点不顾及兄弟面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让那边都知道段骏鹏失恋分手这事,于是饭桌上各玩各的几拨人又统一起话题,聊着感情问题。

    还不是干聊,配着真心话一起玩,问题就是谈过几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为什么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么点经验可讲,酒瓶转到左柯让,人还在剥虾,只眼皮子掀了下确认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继续忙:“不好意思啊,没分过手,我跟我老婆初恋。”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第18章

    能考入宁大的学生都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造谣一事掀起的波澜很快能趋于平静。

    生活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西语一班的同学们经常能在本班课上看见左柯让的身影。

    不是送邬思黎来上课就是来陪她上课, 每次两人一同出现, 手绝对十指紧扣,邬思黎的包也总是在左柯让肩上,就和普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一来二去, 左柯让理所当然成为西语一班的编外人员。

    左柯让没有想再拓展另一门专业的打算,陪邬思黎上课就坐她旁边打游戏,玩够了就趴桌上看着她养眼, 然后再搞点小动作吸引她注意力。

    戳她胳膊、揪她头发、桌子底下的腿有节奏地撞她, 种种行为就很小朋友。

    学生们大多知道左柯让是邬思黎男朋友,但是老师们不清楚,有次上西班牙文学史的课,邬思黎好好在记笔记,左柯让手欠,勾着她头发搔她脸, 被讲台上老师看个正着。

    “那男生!”老师手指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招惹人小姑娘!”

    前排人回头,后排一哥们举手报告:“老师,人招的自己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就可以随便打扰了?”老师眼睛一瞪:“来你起来说说,西班牙戏剧的奠基人是谁?”

    隔行如隔山, PPT上每一个字拆开左柯让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于天书无异, 他一脸懵,本能去瞅邬思黎, 邬思黎撇过头,切断跟他的眼神交流。

    得。

    女朋友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都在看戏,左柯让孤立无援,只好跟老师承认他不会。

    “我看你挺闲,这段内容抄二十遍下课交上来。”老师点击鼠标,PPT切换至问题答案那一页,他批评教育一句:“身为家属就得有家属的自觉,陪女朋友来上课不帮忙也别帮倒。”

    左柯让虚心接受:“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老师强调:“自己抄啊,二十遍。”

    老师翘翘讲台桌唤回同学们的心神,讲课继续,左柯让坐下,见老师不再看这边,拽下邬思黎还挡着脸的手,她上翘的嘴角露出,左柯让也笑。

    “还真不管我。”

    邬思黎小声:“谁叫你老乱动。”

    她找出笔纸给他:“快抄吧,再耽误下课要抄不完了。”

    左柯让指尖挠她掌心撒娇:“不帮我分担分担啊?”

    “不。”邬思黎一本正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的。”

    “行。”左柯让用手机对PPT拍张照片,拿笔开始写,悠悠叹口气:“女朋友都不心疼我,我好可怜。”

    邬思黎随口安慰:“抄完就不可怜了。”

    左柯让莫名被她的敷衍逗笑,抓着她手递到嘴边咬一下。

    这种平淡日子过得倒也温馨有趣。

    进入梅雨季,宁城隔三差五就下场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颗粒,皮肤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爽,叫人片刻不想离开空调房。

    这天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段骏鹏他哥一朋友新开了家台球馆,就在大学城里,今天开业,招呼他们过去玩。

    邬思黎要去甜品店打工,左柯让没事干,准备去坐坐。

    一帮人成群结队往校门口走,段骏鹏潘瑞阳他们在前面打闹,左柯让在后面给邬思黎发消息报备行程。

    Atopos:【你下班前我就回来。】

    对面回一个好。

    左柯让就不满意了,明知这是邬思黎一贯作风,但他就觉得太冷淡,指腹按着键盘,哒哒打字——

    【亲亲】

    “我”字还没拼完,嗖一下,邬思黎又发来一条。

    邬:【[亲亲JPG.]】

    准确预判他想法。

    光标移动,删除输入框里的消息,找个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回复她。

    还没发送,前面段骏鹏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叫他:“阿让。”

    左柯让掀眼,段骏鹏面露些许担忧,他不解挑眉,余光纳入一抹身影,侧额望去,一顿。

    停靠在在马路边那辆低调黑色的轿车里,车窗全降,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衣,容貌与左柯让七八分相似,长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成熟气质却甩他一大截。

    左继坤隔着段距离看向左柯让,一句话没说,只打开车门,往另一侧挪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左柯让所有情绪瞬间敛起,在原地站了会儿,收起手机抬腿朝那边走,擦过段骏鹏肩膀时,淡声:“先走了。”

    段骏鹏点头:“有事打电话。”

    左柯让一嗯,两三步到车边,矮身坐进去,关门升窗,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在段骏鹏他们面前驶过。

    安浔他们都是大学才和左柯让玩一起,并不了解他家里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凭借长相判断出是左柯让父亲。

    “那是柯柯他爸吧?他们爷俩也太像了。”

    “我咋感觉柯柯跟他爸关系不咋好呢,吵架了?”

    这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瞅段骏鹏,他和左柯让认识时间最长,潜意识认为他会知晓更多。

    自车开走,段骏鹏表情就一直挺凝重,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还是在初中,跟刚才那副场景一样,左柯让他俩放学约着出去玩,左继坤等在校门口,把他接走。

    后来左柯让连续三天没去学校,还没个消息,段骏鹏不由担心,去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人倒是在家,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一看就是挨了打。

    左柯让当时挺正常,心情什么的都不错,段骏鹏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他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说他这样太丑,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他没主动讲原因,段骏鹏就不问,但是结合左继坤的出现以及在长辈那里听来的信息,能猜到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

    再大些,认识左柯让时间越来越久,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加印证段骏鹏的猜想。

    段骏鹏颇为烦躁地向后撸一把头发,叹气:“阿让跟他爸,也就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

    *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挡板隔开车厢前后,父子俩分坐在两边,左继坤双腿交叠,双手交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左柯让胳膊肘支着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看外面,想起还没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锁键,屏幕一亮紧接着又暗下去。

    没电自动关机。

    不想找左继坤借充电器,非必要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左继坤多说,窒闷压抑的气氛缓缓蔓延,左柯让心生厌烦,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么事儿?”

    左继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饭。”

    左柯让轻呵:“下午两点半,你吃哪门子饭?”

    他话中带刺,左继坤也不恼,准确来讲是懒得搭理他,他只需要通知左柯让,不是在同他商量,并且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院里停下,左继坤提前有预定,报出包厢号,服务生领着过去,落座后左继坤点了三道菜,左柯让坐对面一言不发,服务生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左柯让摇头说不用。

    左继坤合上菜单:“他不吃,那就这些。”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子俩,左柯让看完一出热闹似的鼓两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个儿吃顿饭还这么大阵仗。”

    左继坤皱眉:“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受不了还叫我过来。”左柯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水:“你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

    左继坤:“你要不会跟你老子我好好说话就再滚去国外待两年。”

    说好听是“待”,实际是流放,左柯让六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被左继坤扔国外将近两年,当时两家乱成一团,左继坤装得一副好形象,对外说是送他出国散心,每个月给他打点钱维持生计,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叫他自生自灭。

    左继坤用老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有样学样:“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继坤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但对父母是真孝顺,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他结婚这种大事得由他亲自且当面告诉左柯让,他根本不会来宁城。

    左柯让算是拿捏住左继坤七寸,压下怒气,尽量冷静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红色烫金纹样昭示着这封请柬的含义,左柯让两指捏住一角,翻开。

    左继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给自己亲儿子送再婚请柬。

    有意思。

    左柯让这下是真觉得好笑,甚至还笑出声:“背景查清楚没?别婚后又蹦出个初恋跟人跑了。”

    话音一落,迎面一只茶杯径直冲过来,左柯让看得清楚,但他没躲,既然他敢开这个口,就无所谓会得到什么后果。

    眉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啪啦一声,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温热液体流到眼皮上,左柯让不甚在意地抽张卫生纸擦拭。

    白色纸巾被益出的鲜血染红。

    再待下去没意义,纸团丢在餐桌上,左柯让起身,左继坤没拦他,这个时间不是饭点,上菜很快,服务生敲门送菜,左继坤拆开湿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来参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血没止住,又开始往下滑,左柯让再抽纸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兴。”

    左继坤轻松撂话:“那你应该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烦。”

    *

    台球馆开在大学城中心最好的一处位置,一共两层,一楼空间最大,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二楼有一个小型吧台,两张台球桌,专门供相熟的朋友来玩。

    段骏鹏到地方后就一屁股坐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左柯让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以前没人诉说,现在可不一样,左柯让身边有邬思黎,照他恋爱脑那个劲儿,邬思黎简直就是他救命良药。

    而且不都说,男性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骏鹏要通风报个信,左柯让一准能得到好处,到时候还不得给他磕头谢恩?

    巴前算后纠结一个钟头,段骏鹏给邬思黎发了条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订单不多,但是有货送过来,她们几人都忙着搬货。

    在卡车和店铺中间往返十好几趟,总算将所有配料都放到储物间,吴敏累趴在桌上,有进气没出气,邬思黎对着单子清点货物数量,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肯定是左柯让又无聊了,暂时没管。

    等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让,而是段骏鹏。

    公开恋爱在家里聚餐那晚,她和段骏鹏他们几人都加了好友,还是左柯让率先张罗的,万一他不在宁城的时候她出事,还有别人能帮忙。

    段骏鹏:【貂蝉妹妹,阿让下午没跟我们去打球,他爸过来把他带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会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两年,邬思黎即便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回复完段骏鹏,给左柯让拨电话,嘟嘟两声忙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还有五分钟下班,左柯让说过会来接她,他从来不会迟到,如果要她等会提前告诉她,结果现在他手机关机,人也没出现,按理说他那么大个人怎么都不会出事,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和羁绊就很难做到理智。

    邬思黎摘下围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挂,拿上包,边向门口走边交代:“我有事先走,货都点好了你们记得和钱姨说一声。”

    第19章

    邬思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左柯让, 他们两个了解彼此的性格,清楚彼此的喜好、口味,也仅限于此。

    或许只是单方面仅限于此, 毕竟她的事情左柯让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底朝天,她是没有那个相对应的能力去调查左柯让。

    第一反应是先回家, 夏天天黑得晚, 大片火烧云在天际铺陈,染成绚丽红色,客厅地板上都拖拽出金灿光芒。

    听见开门声, 二哈摇晃着尾巴疾驰而来,脑袋亲昵地蹭着邬思黎小腿,它快三个月大, 模样一点点脱离满月时的圆钝, 两只三角耳竖起来,可爱一如既往,只是少了些憨态。

    邬思黎换拖鞋的空档摸它两下,进去后每间屋子挨个找一圈,没有见到左柯让,她茫然站在客厅中央, 直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某个软件的自动推送消息,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人连接的定位。

    点开查找软件,左柯让的头像在地图上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 估计是所在地信号不好,福至心灵一般, 锁屏又按亮,看到那串日期数字, 邬思黎再次出门。

    出小区打到车,坐进后排驾驶座,邬思黎报地址:“师傅,去西郊墓园。”

    公寓到西郊墓园有点距离,赶过去的途中邬思黎两次尝试给左柯让拨电话,无一例外收获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又赶上晚高峰,堵了会儿车,出租车停在墓园入口是差一刻钟七点,马上要到墓园关门时间。

    邬思黎一路小跑着迈过一层又一层台阶,她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朝最里面去。

    西郊墓园是宁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墓园,依山建造,旁边紧挨烈士陵园,绿化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又是晚上,气温有所下降,一座座贴着黑白照片的石碑整齐矗立,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色,阴森又诡异。

    邬思黎没空害怕,因为焦急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她是担心左柯让的。

    最终在从上往下数第二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分别支着大腿,脊背微弓,低着头,有那么几分颓废。

    邬思黎缓缓因奔跑而变急促的呼吸,走过去。

    左柯让正前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间的神韵和左柯让如出一辙。

    ——陆若青之墓

    是左柯让的母亲。

    两人恋爱没多久,左柯让就带她来祭拜过他母亲,她感情史再空白也知道这个流程走向不对劲,她问过为什么,左柯让当时笑嘻嘻又挺郑重地说是来见家长。

    自那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都会一起给她父母以及他母亲扫墓。

    感知到有人靠近,左柯让抬首,邬思黎恰好到他旁边,他不自觉一笑:“你找到我了啊。”

    邬思黎嗯:“我找到你了。”

    借着莹莹灯光,她看见左柯让右边眉毛横亘着一道突兀狰狞的伤口,血不再流,边缘红肿不堪,长度快要延伸至太阳穴。

    邬思黎拧眉:“怎么弄的?”

    左柯让言简意赅:“刺了我爸两句,他砸的。”

    她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冲陆若青鞠一躬,然后站直,转身,小腿碰到左柯让膝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左柯让抬首,握住她手掌,邬思黎一拽,他借力站起来,过道能容纳得下三人并行,但是左柯让选择跟在邬思黎身后,由她牵着自己,朝山下走。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左柯让垂着眼,盯着邬思黎的落脚点,争取分毫不差踩着她的脚印。

    “嗯。”脚步踉跄一下,邬思黎无奈止步:“你不要老踩我。”

    左柯让无辜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并排走。”

    “不,我就想在你后面。”

    面对左柯让的无赖,邬思黎总会妥协:“那你别踩我。”

    左柯让强调:“说了不是故意的。”

    又一脚踩到邬思黎鞋后跟。

    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左柯让不禁笑出声,再三保证:“我真不是故意,可能坐久了腿不怎么受控制。”

    邬思黎不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她穿得白色帆布鞋,后跟处多出三道黑色印子。

    左柯让快速补救:“回家我给你刷干净。”

    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邬思黎都相信他能完成,唯独跟家务沾边——

    她问:“家里鞋刷放在哪你知道吗?”

    左柯让想说当然知道,他好歹给家里做过大扫除,话到嘴边蓦地记起上次他收拾屋子还是一个月前,期间家政阿姨来过好几次。

    他改口:“那送干洗店,我出钱。”

    马上到墓园关门时间,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进行下班前检查,在阶梯通道看到一男一女,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没再耽误,俩人加快步伐下山,走出墓园,邬思黎叫了辆滴滴,界面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腰间一紧,身体一轻,眨眼间落在花坛围边石上,跟左柯让身高差距缩小,两人面对面,左柯让展臂抱住她,侧脸枕在她肩膀,鼻梁紧贴着她脖颈。

    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好累啊乖乖。”

    平时揉二哈揉习惯,邬思黎下意识去摸左柯让后脑,是和二哈柔软毛发完全不同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改变策略去搓他耳朵:“车马上就来了。”

    左柯让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停顿:“你刚是不是把我当二哈了?”

    邬思黎否认:“没有。”

    左柯让哼哼两声,楼紧她腰,在她肩窝用力蹭两下,直至将她白嫩皮肤磨红,唇覆过去,探出舌尖轻舔。

    湿漉的柔软在她那一寸皮肤上游走,酥痒从她脖子向全身扩散,指尖蜷缩,她推左柯让:“在外面,别闹。”

    “外面不行,回家呢?”

    “回家随你。”

    左柯让心满意足,放开邬思黎,视线自她眼睛滑指鼻尖、再到嘴唇,凑过去亲一下,最后执起她手,话题抛得令人衔接困难:“我爸再婚了,这周六办婚礼,今天他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没有铺垫,没有前期渲染。

    平淡地告知她这件事。

    邬思黎挺懵的,不知作何反应,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他,一束车灯扫过来,死者图清净,墓园选址都略偏僻,这个时间点不会有车无缘无故经过这里,左柯让解锁邬思黎手机,对照一下车牌号,是他们打的那辆。

    拉开后排车门,邬思黎先坐进去,左柯让紧随其后,一上车就跟卸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郊区开往市区,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一种莫名的沉默产生,邬思黎目视前方,望着挡风玻璃走神,左柯让挽着邬思黎胳膊,把玩着她手指。

    他捏着邬思黎一根食指戳自己脸颊:“我饿了。”

    邬思黎下巴抵着他额头:“想吃什么?”

    “想吃面。”左柯让补充:“你做的。”

    邬思黎说好。

    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少,到小区门口,邬思黎扫码付款,下车后左柯让还坠在她身后,明明就可以并排走,邬思黎也没管他,他经常会冒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想法。

    二哈在玄关处迎接,邬思黎少见地没有抱它,越过二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折至厨房做面条,期间嘱咐左柯让把伤口处理一下。

    没等到人来管自己,二哈急得绕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团团转,它跑去玄关等待也不是因为想念二位主人,是因为超过它每晚进食时间,它快要饿死了。

    左柯让全程围观邬思黎是怎么忽视掉她的宝贝爱狗,愉悦地吹声口哨,二哈由此将目光盯向他,冲过来咬着他裤腿,以微弱到能忽略不计的力气拖着他,到达自己地盘,二哈用鼻子拱自己饭盆,嗷一嗓子。

    示意左柯让快喂它。

    它饿得恨不得追着自己尾巴啃,现做它可能等不及,左柯让在上层置物架取下一袋搭配好的即食餐包撕开,倒在它饭盆里。

    二哈立刻埋头干饭,哼哧哼哧吃得巨香,左柯让蹲下身,屈指弹弹它耳朵:“还是我比较重要,她急着给我做饭都没注意到你。”

    爱怜地点两下它脑袋:“哈哈,你好惨。”

    二哈忙着填饱肚子,没空搭理他,随便他怎么攀比,左柯让自娱自乐一波,又跑去厨房黏着邬思黎。

    邬思黎长发挽成低马尾,拿着一个鸡蛋在大理石台边磕一下打在煮锅里,沥水篮里有一把小青菜,左柯让走过去要洗,邬思黎拦住他。

    “是洗好了的。”

    “哦。”

    左柯让就拧开水龙头洗手,抽纸擦水珠边歪头看她,过会儿移到她身后,圈住她腰,依赖地拥着她。

    青菜放进锅里,邬思黎拿着筷子搅拌,稍侧脸:“消毒擦药了吗?”

    “想你给我弄。”左柯让励志做一个离开邬思黎就不能存活的巨婴,装痴呆很有一手:“我不会。”

    “疼不疼?”是一句废话,可邬思黎只能想到这种关切方式。

    “超疼。”他卖惨:“你是没看见,我当时都被砸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邬思黎不信。

    他对她耍宝逗趣,但碰上左继坤他骨头硬得很。

    她问:“婚礼要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

    左柯让没讲左继坤用她威胁自己的事,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斗法,跟邬思黎没关系,不能牵扯到她。

    邬思黎做的清汤面,两只陶瓷碗里是兑好的佐料,面条煮熟,她先舀出几勺面汤再捞面,拌好后左柯让端去中岛台。

    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左柯让吃下第一口,声情并茂地夸赞邬思黎手艺好棒,在他眼里,邬思黎会眨眼会呼吸都极为了不起。

    或者说,邬思黎存在本身就是值得左柯让炫耀的事情。

    吃完一顿简单晚餐,碗筷放进洗碗机,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在客厅沙发坐下,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涂药。

    邬思黎刚拿起棉签,左柯让掌心按在她后腰,把她推到自己怀里,分开她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理由特充分,言之凿凿:“我害怕,不抱着你会吓死。”

    满嘴跑火车也是左柯让技能之一。

    消毒水浸湿棉签,邬思黎小心翼翼在伤口边缘擦拭,像是怕她紧张,之前还嚷嚷疼的人等到她真动起手反倒安静下来,伤口附近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对待,随便擦一下草草了事。

    邬思黎习惯左柯让的无法无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耍,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当她在墓园找到他,他一身落寞地坐在母亲墓碑前,心里腾升一股郁气,直到现在都没有疏解,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意识抿起唇,神情也严肃。

    左柯让就绕着她发梢玩了会儿,再一抬眼瞧见他姑娘上药上得生了气,嘴巴一扁,嘶声:“好痛啊宝宝,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在装,且演技很拙劣。

    邬思黎前倾,亲一下他唇,又轻轻朝他伤口吹气。

    左柯让扬着唇角笑,竟然觉得左继坤这爹当得也不是很操蛋,至少为他儿子的幸福生活出了一份力。

    他挑起邬思黎一撮发丝搔弄自己鼻尖,嗅她发香:“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邬思黎全身心都在处理他伤口上:“没。”

    “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完不许嫌弃我。”

    邬思黎一顿,看他:“好。”

    “我妈是在跟她初恋外出的路上出的车祸。”左柯让沉吟良久,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始讲述:“那时候我爸妈他俩还没离婚。”

    第20章

    陆若青和左继坤的结合是联姻的败笔。

    恋爱随便谈结婚听家里, 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感情向来不可捉摸,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地崩山摧都挡不住。

    陆若青大学时谈了段恋爱, 是初恋,男方普通家庭, 长相清秀, 性格很好,陆若青一见钟情,追求大半个学期才把人拿下。

    陆若青是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脾气爆,初恋男友却从来不觉得她脾气差,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 不管她和谁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总是坚定不移站在她这一边,等她气消了火灭了再讲道理安慰她。

    忽略家世,两人是最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可家世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像圈子里大多数人那样,陆若青要走的路早就规划好,大学一毕业听从家里安排联姻, 意味着她毕业就要和相爱四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恋情只是一时欢愉,不会开花结果,陆若青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灌输给她“享受就要牺牲回馈”的人生信条。

    但她反抗过,结果就是被断掉经济来源, 找工作处处碰壁,和男友挤在还不如她卧室卫生间大的出租屋生活, 甚至还差点牵连男友父母丢失工作。

    她的一次叛逆,换来所有人不得安宁。

    最终不得已回家, 乖顺接受安排。

    联姻对象是京北左家,在一些公众场合陆若青见过左继坤,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手腕强硬能力出色,容貌也无可挑剔。

    左继坤具备一切令异性心动的条件,妥妥天之骄子。

    陆若青心里有人,就是天神下凡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使大家生活都恢复正轨,陆若青压下心中的委屈怨愤,老老实实跟左继坤结婚。

    左继坤对陆若青也没感情,他是个孝子,同意结婚不过是图父母开心满意。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是一对标准包办式夫妻,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回到家后是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就连做嗳都只为完成任务,传宗接代。

    左家家风严明,培养出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乱搞无不良嗜好,陆若青的初恋男友毕业后回老家发展,联系切断,再爱也沦为过往。

    日子这么过下去还不算难捱。

    婚后半年,陆若青怀孕,几个月后左柯让在万众期待中出生,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若青和左继坤。

    左柯让的出生就代表着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再也不用日日相对,机械性重复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

    左柯让被父母所期盼,却不被父母所爱。

    他打小就是在老宅由爷爷奶奶带大,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上才能见到于他而言陌生的父母,生疏地喊一声爸妈。

    老话说隔辈亲,父母缺席他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的付出弥补了这份空白,左柯让童年生活过得也算顺遂美好。

    变故就发生在他六岁那年,陆若青有次不知道怎么,估摸是心情好,突发奇想去接在少年宫上兴趣班的他回家,半路他想吃冰激凌,陆若青停好车带他去店里买。

    在那家冰激凌店里,陆若青时隔多年第一次遇见初恋男友。

    分手时没有撕扯,心平气和,所以重逢后他们好像都还是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彼时左柯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陆若青的关系,以为是母亲的朋友,他们坐下来叙旧,他就在旁边吃冰激凌,听着他们互相问候你过得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听那个叔叔夸自己长得很可爱,他礼貌回以一笑。

    再听见母亲顺势问他孩子多大了,然后那位叔叔说他没有结婚,之后空气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又干涩。

    左柯让在这时吃完冰激凌,被陆若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拉走,回家路上陆若青魂不守舍,两次差点撞车,左柯让冷静阻止他妈再碰方向盘,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左柯让想。

    就像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左继坤喝醉酒,在老宅他的卧室里小憩,半梦半醒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幅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警服笑颜如花。

    对于陆若青来说,那个叔叔或许就是她的秘密。

    久别重逢,其中一方还不曾结婚,停留在原地苦苦守候,烈火重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那以后,左柯让见到陆若青的次数多起来,他每次去少年宫上兴趣班都是陆若青接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时常带笑,偶尔还会和其他宠爱孩子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揉他脑袋。

    左柯让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出父母的貌合神离以及对他的疏冷,天真的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他们面不改色地骗他说爸爸妈妈很恩爱,只是工作很忙,压力太大。

    左柯让不相信,于是在连续和陆若青相处一个月后,他认为和妈妈关系拉近,再次问出这个他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陆若青直言:“因为爸爸妈妈之间没有爱情。”

    爱情这个词太过抽象,七老八十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能诠释清楚,更别提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

    左柯让等量代换,他理解“没有”的概念,去买东西有时候店员就会给他这个答案,然后他就会空手而归。

    “没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左柯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陆若青没有顾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胡诌借口欺骗他,而是明白告诉左柯让这个家庭的黑暗面。

    “因为爸爸妈妈必须在一起。”

    左柯让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必须。”

    他还不懂成年人的无奈与妥协,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他只懂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

    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这是他认可的“必须”。

    陆若青没有再深入跟他争辩什么,只是摸摸他脸,笑得欣悦又满不在乎:“你长大就明白了。”

    再弄明白这个“必须”之前,左柯让先搞懂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冰激凌店的那个叔叔是陆若青的初恋男友,因为要和左继坤结婚而分手。

    第二件事是左继坤醉酒时缅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公殉职。

    原来他的父母都有各自真正喜欢的人。

    但是都没有在一起。

    好可惜。

    左柯让是真的替他们惋惜。

    后来随着他长大,逐渐了解这个圈子里利益至上的准则,越是了解就越不能接受这种利益捆绑,陆若青和左继坤的傀儡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左柯让世界里的未解之谜,他每琢磨一次就坚定一份信念,自己以后绝对不要走他们这种路。

    他无法想象这种无趣乏味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陪伴在身侧是什么样子。

    那还不如去死。

    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陆若青和初恋男友一次外出,被左继坤同事撞见,晚上俩人回家就爆发一顿剧烈争吵。

    原来在陆若青和初恋重逢当天,左继坤就已经得知,甚至早在陆若青跟他结婚后,她的每一次出行左继坤都了如指掌。

    他不爱陆若青,并不影响他监视她。

    这是出于掌控欲,左继坤需要身边人在他面前完全透明,以便将来发生意外他能快速做出反应。

    如果陆若青没有被熟人发现,害他丢面子,那段地下情会持续更久一些。

    争论不休,左继坤甩了陆若青一巴掌,作壁上观的左柯让这时才插进去,护着陆若青,劝左继坤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左继坤看向他,盎然的怒意一顿,转变至森冷。

    当时情况紧急,左柯让没有多余精力去分辨左继坤眼神传达出的含义。

    陆若青又一次跟初恋外出,在盘山公路不幸发生连环车祸,好几辆车都连人带车滚至崖底,当场身亡,陆若青他们就在其中。

    车祸太过惨烈,登上过社会新闻,家里乱成一锅粥,左柯让在参加完陆若青葬礼后被连夜送往国外。

    目的地是一座偏僻小镇,他没有护照,通讯设备全部收走,有保镖看守,一周后有个穿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人过来,保镖公事公办说进行DNA检测需要他配合。

    左柯让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若青左继坤第一次吵架那晚,左继坤会那样看他。

    左继坤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怀疑他是否是自己亲生。

    哪怕左继坤对陆若青行踪一清二楚,哪怕左柯让同他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依旧怀疑。

    左柯让小时候见到左继坤的次数也很少,每次父子相见,左继坤都会抽查他学习情况,隔三差五会打电话给他,用两分钟的通话时长来关心他学习。

    左柯让误认为那是左继坤表达父爱的方式,他只是不善言辞,总归还是爱他的。

    抽血针刺破皮肤扎进血管的那一刻,他彻底醒悟,左继坤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人生里必不可少的一件物品,一旦这件物品产生瑕疵或者被不趁他心,就能随便丢弃。

    他无意间成为陆若青出轨的帮凶,从而导致左继坤人生污点的形成,所以他就势必要承受左继坤的嫌恶与厌恨。

    陆若青也是一样,她突如其来的母爱只是想利用他掩人耳目,拿他作为她和初恋男友密会的挡箭牌。

    他是因为要满足其他人的私欲而存在。

    左柯让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化验结果是什么左柯让不关心,他问保镖自己什么时候能走,保镖摇头说不知道,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想过逃跑,门口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打不过,就不白费力气。

    既来之则安之地过活着,很无聊,可他不敢也不想死,因为那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妈寻死觅活太不值当。

    左柯让不做赔本买卖。

    很烂的一个家,很烂的一堆事,左柯让讲给邬思黎听的时候完全以旁观者角度叙述,在她涂抹药膏时喊两声疼叫邬思黎亲他,说到压抑部分他没个正形来一句我好伤心紧接着向邬思黎索吻。

    气氛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根本沉重不起来。

    二哈吃饱喝足,见他们两个连体婴似的,也要占据一席之地,费劲力气爬上沙发,钻进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里。

    “怎么哪都有你。”左柯让轻啧:“你属针的,见缝就插?”

    左柯让习惯性揪它后脖颈想把它丢下去,遭到邬思黎遏止,她掌心压着他手背,领着他揉搓二哈,于是左柯让选择暂时容忍它。

    “然后呢?”故事还差一个结局,邬思黎问他:“然后你怎么回来的?”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光秃秃,左柯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想着买个对戒来戴戴,他京北一朋友有专业渠道,等改天研究一下。

    粗略测量着她无名指尺寸:“爷爷接回来的。”

    陆若青的死太突然,又是婚内出轨,正值换.届,哪哪都是一团乱麻,谁都没顾得上左柯让,一切恢复平静后,左老爷子发现不对劲,派人一旦调查,才知道自己孙子被软禁在国外,忙不迭接他回来。

    左柯让外公后来也听闻这件事,勃然大怒,怎么都没想到左继坤会干出这种事,飞去京北跟左家那边谈判,要带左柯让回宁城。

    左家不同意,双方都想要争夺左柯让的抚养权,左继坤还在,在法律层面左柯让理应由他抚养,争执结果是左柯让还留在左家。

    左柯让十一岁那年,左继坤来老宅,父子俩爆发争吵,左继坤失手把左柯让推下楼,造成他小腿骨折,陆老爷子借此顺利带走左柯让。

    他怎么小小年纪遭遇就如此坎坷,邬思黎听得郁闷,她拨弄着二哈耳朵:“然后呢?”

    左柯让复制粘贴她的动作,拨弄二哈另一只耳朵:“然后我就来宁城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在那个窒闷燥热的午后。

    不过这件事左柯让不打算告诉邬思黎,可能是暂时也可能是永远,他说不清缘由,或许是在等一个契机。

    就像促使他们公开恋爱一样的契机。

    虽然邬思黎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父母重男轻女,还经常道德绑架她,至少他们是真心相爱,家庭关系没他家那么扭曲,她也从来没受到过身体伤害。

    如果要比惨的话,左柯让好像略胜一筹?

    邬思黎不喜欢左柯让过得不好,他不该是这样,环住他肩膀拍拍他背:“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有你陪着我就会越来越好。”左柯让亲一下她耳朵,二哈空间收到挤压,它边嗷嗷叫边挣扎逃窜,左柯让顺势托着邬思黎起身,走向浴室:“我今天这么难过,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我们是不是还没试过在浴缸里?”

    “宝宝你在上面好不好?”?

    左柯让经常想一出,邬思黎也经常跟不上他的步调,他格外喜欢在浴室,水气蒸腾下,呼吸逼仄,稍微吻深一点就能体验到濒临窒息的感觉,他是邬思黎仅有的依靠和支撑。

    左柯让还喜欢在浴室里做时放歌,邬思黎十分费解他这份仪式感。

    雾气将玻璃门覆盖,热水包裹在周围,左柯让姿势半躺,邬思黎撑着他小腹,起伏间水波摇晃,蔓延出浴缸,打湿地面。

    缠绵悱恻的女声在外间递进来,浴室独特的回音效果给曲调增添一丝空灵幽远——

    You know how to see through me,

    你能够洞察我的一切,

    You're so good to me, yeah, yeah,

    你是如此的好,

    When I start to lose me,

    在我迷失之际,

    Yeah, you know how to soothe me,

    你懂得如何安抚我。

    I know I can count on you,

    我也知道你是我一生所依。

    “哗啦”一声,连续在边缘徘徊的水终于漾出,是左柯让猛一顶胯,邬思黎慢吞吞的节奏被打断,掌心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左柯让适时揽个满怀。

    拂开她脸颊湿黏的发丝,左柯让亲昵地贴贴:“好棒啊宝宝,但是你太慢了。”

    于是收回赋予她的主动权。

    他们在浴室胡闹两个多小时,左柯让先给邬思黎收拾干净,抱她到卧室,再折回浴室打扫。

    邬思黎躺床上缓神,难以承受的快感冲击得她四肢软成泥,缩在被子里平复好半晌,才有了些力气。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实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左柯让背着身在浴室里,她爬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楼下找手机,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都打烊关门,可供选择不多,邬思黎在营业店铺里挑了家最高评分,下单仅剩的一个六寸蛋糕,备注加急配送。

    左柯让清理完,一转身没瞅见邬思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宝宝宝宝的喊,邬思黎扬声说在客厅。

    投影打开,放着一部电影,左柯让看一眼片名,经典老电影《时空恋旅人》,他坐到邬思黎旁边,端起她放自己腿上:“不睡觉?”

    邬思黎忍下哈欠:“不困。”

    “那你体力好很多了。”左柯让事后服务到位,揉着她大腿,帮她解乏,指腹严丝合缝按着其中一处红痕:“以前每次做完你沾枕头就着。”

    没有营养的荤话,邬思黎懒洋洋不吱声。

    二哈这条傻狗没个眼力见的又跑过来,攀上邬思黎,娴熟地在她怀里找到一个舒服位置团成团,二人一狗叠叠乐似的窝在沙发里。

    电影看到二十来分钟,门铃响起,邬思黎在左柯让疑惑前解释是她点的外卖,左柯让理所当然准备去取,邬思黎压住他肩膀,二哈丢给他穿上拖鞋说她去。

    左柯让没太多想,电影暂停,跟二哈大眼瞪小眼一两秒,恶语输出:“你真的很讨厌。”

    尾音还没落完,明亮视野骤然一黑,左柯让下意识站起来要去找邬思黎,投影幕布在昏暗中愈发清晰的画面提醒他并不是停电。

    玄关处脚步声逼近,莹莹烛火先一步闯入左柯让视线,成功令他身影一滞,邬思黎双手捧着蛋糕缓步走到他面前。

    店家在她下单后抱歉表示数字蜡烛已经没有,只能赠送普通蜡烛,花样简单的蛋糕中央插着一根,火苗在他们中间跳动,映照着彼此。

    七月十二是左柯让生日。

    邬思黎看过他身份证,记得这个日子。

    他从来不过,每年生日对他来说都与平常最普通的一天无异,邬思黎也没擅自作主给他庆祝过什么,她一向在左柯让面前把握得好分寸,左柯让可以随意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她不会。

    可是在今天,听他讲完那些事情,邬思黎不想再刻意压制什么,循规蹈矩久了,越界一次是被允许的。

    左柯让说不许自己嫌弃他,这简直是个多余的要求,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他的注视下,邬思黎涌现出紧张:“太晚了订不到更好的蛋糕,你将就一下。”

    “你不过生日,我能猜到一点原因,我每一年的生日你都会给我庆祝,所以我也想给你庆祝一次。”

    左柯让缄默不语,出色的五官在闪烁烛火下更加深刻,眼瞳漆亮,一瞬不瞬盯着邬思黎。

    “婚礼,我陪你一起去。”她嗓子些许干涩,吞咽一下润喉,又舔唇:“蛋糕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

    “邬思黎。”他打断她发言。

    左柯让很少叫她名字,宝宝乖乖老婆几种称呼轮换,每一次在他口中听到“邬思黎”三个字像是一种变相承诺。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邬思黎再次跟不上他话题的跳跃速度:“嗯?”

    “我说。”他脸有些热,大概是被蜡烛烘烤所致,徐徐展笑,语气轻缓告白:“我喜欢你。”

    邬思黎懵顿不已,呆呆傻傻:“啊?”

    左柯让不再重复,告白是件很珍贵的事情,他数次表达喜欢都不如这一次来的郑重,物以稀为贵,他得省着点。

    食指刮起一点奶油,抹在邬思黎鼻尖:“以后每年生日都给我庆祝吗?”

    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感情,邬思黎一直谨小慎微,将之归类为心血来潮的兴趣。

    但是此刻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几分逗弄都不再重要,邬思黎愿意相信此刻的他是一万分诚挚,坚定不移的念头因此而产生动摇。

    于是邬思黎点头说好。

    于是左柯让吹灭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