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祝君知春 > 38、梦见自己死去
    接到赵澜争的电话时,祝春知正在弯身修剪园中玫瑰的花枝。

    对方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祝春知沉默。

    而后听见赵澜争说:“来看看我吧,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祝春知到时,赵澜争正悠闲地坐在椅座间看摩托车特技表演。

    狭窄的球形空间内,两辆摩托车不间断地交叉驶过。

    车辆后轮与铁网摩擦的部分起了火花,其中一辆摩托表演者出了失误,坠落在球形的底端,另外一位只能一直环着球体的中间部位绕圈,生怕一个不当便引起所牵系的另一人的伤亡。

    已经出了事故可迟迟不见工作人员来处理。

    “表演还行吗?”赵澜争修长的手指提起罐可乐,打开后递给她。

    祝春知蔑了她一眼:“不叫人来吗,听不见他们的喊声?”

    赵澜争端起自己的瓷杯,慢悠悠地递在嘴边,说:“秦倜,你总是这样。”只见表面,不理会我的委屈。

    “什么?”

    赵澜争笑着,没有答话。

    祝春知正要出门寻人来救助时,笼内炸出一片火光,刚才坠底的那人正处在火焰的中心,赵澜争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轻缓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那辆的摩托车自熊熊大火之中冲出,与另一辆配合着,在空间中交腾飞跃。

    笼门被打开后,两名车手笑着来同祝春知握手,说:“刚才那些都是假的,节目效果罢了。”

    赵澜争摒退了两人,坐在椅子上,抬头对站着的祝春知凄哀地道:“秦倜,原来你真的会这样待我。”

    “难道不是你做的吗?”祝春知只是淡淡一道反问,没抬眼,两人都心知肚明在说齐疆的事情。

    “你认为呢?”

    “我认为是。”她的语意简洁极了。

    “对,确实是。”赵澜争点头承认。

    祝春知的话语扯着她一点点往外漏,往下坠。

    如腾空的气球。

    齐疆去世不久后,祝春知回到她身边来。

    她赵澜争还真当祝春知回心转意了呢,上学那阵儿她就比过祝春知的日子就少,也永远看不透祝春知的心思。

    “澜争,”祝春知的语气多么的温柔啊,她说,“你就当是天要罚你。”

    “天要罚我……”赵澜争低呵一声,轻轻笑着。

    “春知,”她终于又唤她这个名字了,却说,“当初‘倜’字是取洒脱,不拘束的意思。不是‘灾患’的替。

    “我希望你虽然被困在我身边,但心上能够不受束缚。我以为你并不喜欢你母亲带给你的名字。”

    赵澜争喃喃道:“你对我,可还真狠呢……”

    祝春知的面容不无松动。

    听见她接着说:“我如果说,她并不是死于我手,而是你杀死了她呢。”赵澜争似乎是苦笑了一声,“她本来是能逃生的。”

    既然祝春知对她狠心,那她为什么不回报回去呢。

    听到前面一句话,祝春知单手揪上赵澜争的衣领,问:“你说什么?”

    “她本来是能活着的,当时她身边已经被抛过去了两个救生圈,救援船也很快就到了她身边,但是齐疆自己放弃了。她自己放弃的。救援的人说很少见到那样丝毫没有求生意志的人。”

    听到这番话,祝春知的手忽然无力地垂了下来,多年前算命老者的一句谶语盘旋在心口:

    你会杀死爱人。

    祝春知的眼侧溢出汹涌的泪。

    原来爱人是她。

    原来是齐疆……

    “不信的话,去问那个被救上来的小女孩。”赵澜争还在往她心上扎着针。

    “春知,如果知道你会那么痛苦,我怎么忍心让人去伤害她呢。”

    她赵澜争又如何不知道秦倜最擅长攻心。

    从祝春知带着她又去了赌场那一遭,赵澜争就知道,她要害她。

    可终究不知道是怎样的方式。

    所以到事情的关键时刻,她更倾向于往祝春知相反的方向走。

    所以那个时候她见祝春知口干舌燥甚至有些声嘶力竭地同她讲:不要信华西信托。

    可她做了亏心事,所以总往暗河黑水走,她不信祝春知还能够爱她。

    /

    “秦倜,你还记得那天吗?你喊我‘小聋子’的那天。”

    记忆像童年时光闯进厨房里的马蜂。

    那天是在一起的周年日,秦倜看到朝她奔过来的赵澜争欢欣极了,伸开双手纳她入怀。

    赵澜争有些湿润的嘴唇蹭在她的鼻尖,耳垂。

    秦倜笑着去亲吻她。

    待她走出门外,秦倜轻轻咋笑:“小聋子。”

    那分明是充满了无尽的爱与希望的一句。

    可后来听手底下人传递的口吻便换了意味。

    赵澜争手中执一支纯金外观的笔,自繁重文件中抬头:“谁允许你向我来说她的坏话的?”

    “我担心她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心和你有关系?”赵澜争的语气凛寒。

    “对不起,赵总。”

    赵澜争忽又不确切地问:“你说,她背地里叫我什么?”

    “小聋子……”底下人抖抖瑟瑟地说。

    “没听清。”

    那人抬起头,眼里装满了惊惧与后悔,猛摇着头不敢再言。

    “说。”赵澜争表情平淡得很,签字的手流畅没一丝停顿。

    “她叫您……‘小聋子’。”

    “这样啊,”赵澜争笑着抬头,下一瞬吐出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给她钱,把她舌头留下。”

    “是。”秘书抬手让人将她抬了下去。

    赵澜争抚着那相片,秦倜啊,骗我的吗?

    那晚她没有留在秦倜那儿,而是编织着说:“出去喝酒,见朋友。”

    “好。”秦倜依旧是笑着应。

    为何不多问我一句呢,问我去和谁喝酒,问我去见什么朋友。

    赵澜争没了兴致,手中的酒杯被放下。起身去卫生间。

    手机铃声响了两遭,旁边那个胆大的望着来电人,不知死活地按了接听。

    “您好。”

    秦倜本来是想嘱咐着让赵澜争少喝点的,听着不是熟悉的声音,疑心自己拨错了号。

    听对面说:“澜争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秦倜犹豫着,还是添了句,“让她早点回来。”

    挂断了电话。

    赵澜争重新坐下时望着被挪动的手机,眉心闪过丝不悦。

    “刚有个电话。”

    “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她知道了,就挂了。”

    赵澜争对着手机屏幕愣了许久,没说话。

    “赵总,来我敬你两杯。”

    赵澜争的目光还黏连在手机上,抬头,收起手机。

    秦倜等下电梯时,正碰上赵澜争乘电梯下来。门一打开,秦倜见是她,面上准备好满心满意的笑,却忽然见着赵澜争冷着脸出去,像没看见她似的,对身旁的秘书叮嘱着些什么。

    “等等。”秦倜伸手拦住下行的电梯,递过去一条丝巾,手指和赵澜争虚虚交错了一瞬。

    赵澜争抬眼睨着,又令秦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不用跟来了。”她淡淡道。

    “好。”

    就是在那日,秦倜对赵澜争起了疑心,她没去争闹着询问,只是悄无声息地同她保持着距离。

    可内心总隐隐盼着赵澜争能跟她解释一下,那挽在她身旁的手腕究竟是谁人。

    直到看见赵澜争往她们的别墅之中带了别人。

    至此,她和赵澜争算是走到了终点。

    如今祝春知另外斟了酒,向她举杯,说:“好好活着吧。”

    赵澜争失神望着她:怎么会呢,失去了一切的我怎么会好好活着呢。

    放谌歲在自己身边,两人共同谋划要她跌落人间。

    索取了她的骄傲,如今却又要让她一无所有的活着。

    赵澜争又听她说:“澜争,你的心思我不可估量,但你有料到这个结局吗?”

    “我自己也无法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我以为在西州的某个花树下死去会是我的终结。”

    “好好活着,活着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她依旧恳切劝着赵澜争。

    “去找宋明趟吧,她爱你不似假装。有着和我过去一样的眼神。”

    /

    第四天后的清晨,祝春知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急急地喊了她一声“姐姐!”

    她正欲去应,梦中的那人转过头来,单手斜插在西装裤的兜里,对她挥一挥手,喊:“小倜,我走了。”

    这日的上午,朱亮同他弟弟等一行几人一同去自首时,媒体报道:年仅33岁的赵氏地产前董事长赵澜争去世。报道中的“跳楼自杀”四个大字鲜红而醒目地陈列着。

    【祝春知,你也当我是为你死的,不要忘记对我愧疚。】

    祝春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任何的心悔。

    “其实也该怪我的,在和你相爱时没有任何技巧,全凭一番心意,所以到后来落得个不好的收局。”

    /

    赵澜争死时,奔丧的人满山海,唯独少了一个宋漪。

    媒体采访时问:您知道赵小姐去世的消息吗?

    宋漪僵硬了一瞬,而后默言。

    身旁经纪人拦着:“请不要问无关事宜。”

    赵澜争终于也成了她的无关事宜。

    她该觉得痛快的,可又为何,隐隐有阵心痛呢。

    不是戳心刺骨,是绵绵无绝期。

    /

    祝春知也去了。

    赵澜争不是她害死的,死因却又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看着遗像照片中笑着的赵澜争,想起了她们的第一面。

    其实是她努力看向赵澜争,主动与她有无数个眼神纠缠,才换来这一番纠缠的命运。

    /

    新年到了。

    这天祝春知回家时天黑得很快,几乎是顷刻间黑色的泥沙便把槿合街破旧的街道填满。

    走路时她绕过坑坑洼洼的弯,积水罕见地溅到她的裤脚上,黏黏哒哒的。

    春知不觉皱眉。

    两层高的小楼立在暗野间,天气昏沉得随时卷起一滩风暴来。春知笃定今晚要下雨。

    踢开鞋子整个人瘫在硬床板上,抿了抿嘴唇上仿佛裂开一道蚂蚁爬过的缝隙的纹。

    润唇膏就在床头,可她任凭自己无意识的抿唇,一遍又一遍体会那即将泛起血绯的铁腥味。

    她如一垛淋遍风雨身体残破的干枯稻草。却是有着思想,有着思念的稻草。

    窗外烟花绽起时她在枕间落泪。

    依旧惦念着那个失去了齐疆,没有去拥抱齐疆的夜晚。

    祝春知于漫梦中惊醒,起身中恍惚听见屋外虫鸣月亮,她轻轻咳着,左手虚攥成拳,唤:“齐疆,来我梦里。”

    终未如愿。

    后一个晴天里,一只喜鹊飞在海棠花的枝头。祝春知驻足,知道是春天又到了。

    end.

    假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