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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61.断绝

    ——“我可以作证, 我哥哥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

    在郁幸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整个调解室都安静了下来。

    徐爱兰整个人都愣住了,她震惊的看着郁幸, 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似乎无法相信, 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会为郁辛指证她。

    “崽崽……”徐爱兰唇瓣颤抖着叫道, 然后她一把抓住郁幸的双臂,“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妈!我对你那么好!!”

    她疯狂的摇晃着郁幸, 抓着郁幸的手, 指甲都要抠进郁幸的肉里。

    她反复质问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郁幸还是问自己。

    癫狂的模样显露着她情绪的崩溃,可郁幸却是推开了她。

    “你别再说对我好了!”郁幸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让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滋啦”刺耳的响声, 眼眶红红的看着徐爱兰, 声音哽咽的问:“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从小到大,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要经过你们的审阅, 如果不满意不合格,没有达到你们心中的标准, 你们就会不许我跟他们再联络。”

    “如果我不愿意, 你们就会跑到学校去,让他们离我远一点,你知不知道, 就因为你们, 我读书这么多年, 身边一个朋友说话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我想去外地,但你们却还是以爱之名绑架我,说我一个omega不要跑太远,让我留在本地大学读书。”

    “我不愿意,你们就开始撒泼打滚让我屈服。”

    “现在工作了,我想去B市工作,就想逃得远远的,可你们为了捆绑我,甚至不惜以郁辛的婚姻为代价,在我的发情期,把我和我哥哥的伴侣关在一起!”

    “对于一个Omega来说,标记意味着什么?!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但就是因为你们知道,你们才这样做!”

    “这是爱吗?明明就是控制欲作祟,害怕自己付出得不到回报!”

    郁幸嘶吼着,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别他妈跟我说爱,我都快窒息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就希望跑远点,不管是郁辛还是我,都离你们远远的!”

    “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郁幸一边哭一边说着。

    徐爱兰和郁文华听着郁幸这话,都愣住了,他们看着郁幸,消化着郁幸刚才说的那些话,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郁文华低下头沉默,而徐爱兰则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显然仍旧接受不了事实。

    警察看着这一切,微微摇了摇头,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郁文华和徐爱兰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郁辛说话了,“警察同志,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聊聊吗?”

    警察看向郁辛,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和郁辛一同留下的,还有华郢的律师。

    “你还想单独和我们说什么?”郁文华看着郁辛说,“郁辛,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该报警。”

    郁辛听着这话,垂下眸子,“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走到今天这步。”

    “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郁辛看向徐爱兰和郁文华,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期盼你们能爱我。”

    “这种期盼,让我在成长的岁月里不断受到伤害,然后因为这些伤害……”

    “期盼在年岁中日渐减少,到最后变成了麻木,到我接受了,我的父母就是不爱我这个事实。”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郁辛缓缓说着,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对傅恒郢下手的。”

    他这一生期盼的东西不多,得到的东西更少,傅恒郢是他黑暗里罕见的光芒。

    可他的父母,却还是想要夺走。

    说到这,郁辛从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推到了郁文华和徐爱兰面前。

    “我累了,既然你们不爱我,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相互纠缠。”郁辛说,“签下这份文件,我们就断绝关系吧。”

    “从今往后,你们不会再有一个Beta儿子。”

    郁文华和徐爱兰看着纸面上写着的《亲缘关系断绝协议》,不同于被郁幸指证时的悲伤,此时此刻的他们,有的只有愤怒。

    “郁辛!我养你那么大,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你想和断绝关系,然后不需要再担负赡养义务,你做梦!”

    “我告诉你,别想让我们签下这份文件,我们看到你就恶心,你看到我们也恶心,就相互恶心一辈子就好了,反正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让我坐一辈子牢!”

    徐爱兰和郁文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郁辛沉默的听着这些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调解室。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华郢律师的工作了,他该说的,该做的,都在走出这扇门的瞬间,结束了。

    郁辛一出门,就遇见了眼眶红红的郁幸,他看着郁辛,表情有些别扭。

    “哥。”郁幸叫道。

    郁辛站在郁幸面前,“嗯。”

    “我……”郁幸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郁辛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郁幸愣住了,他显然很意外,没料到郁辛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啊?”

    “你不想让他们坐牢,但既然如此,刚才又为什么要为我作证呢?”郁辛拧着眉头,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但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他知道郁幸为什么会作证,也知道,郁幸现在为什么会希望他不要让父母坐牢。

    郁幸和他不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但郁幸是感受过的。

    到底从小到大郁文华和徐爱兰对郁幸付出了不少心血,虽然控制和禁锢是真的,但有些好也是真的。

    人心是复杂的东西,并不是善恶好坏四个字就能轻易分类,而这也让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无法用讨厌、喜欢、憎恶这样简单的词汇来概括。

    郁幸或许真的想要离开,也是真的厌恶父母的控制,但与此同时,亲情的枷锁,让他内心柔软的地方,无法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他会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样的地步。

    “哥,我是律师。”郁幸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法律能真正赋予人正义。”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我没办法撒谎。”郁幸说着,眼眶又红了,他说:“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可笑的。”

    “好得不彻底,坏得也不彻底,说着要正义,但实际上还是有私心。”

    郁辛听着郁幸这话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也没说话,他无法对此做出评价。

    因为他不是郁幸,他没有感受过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一点好,所以在死心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果决的。

    可郁幸不一样,他被好好对待,只是郁文华和徐爱兰的方式让人窒息。

    某种意义而言,此时此刻的郁幸比他更痛苦和纠结。

    但郁辛在这个问题上,不想挪让。

    “郁幸。”郁辛说,“我没办法再原谅了。”

    郁幸听着这话,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他哽咽着捂着脸,却连连对郁辛点头,然后擦掉眼泪,对郁辛说:“对,是该这样的。”

    “哥,你做的决定,才是对的。”

    郁幸说完,就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是为父母,为自己,为郁辛,还是为别的,都不得而知了。

    律师和郁文华以及徐爱兰谈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调解室里出来。

    他朝郁辛微微点头,郁辛便知道,郁文华和徐爱兰签字了。

    郁辛问律师,“他们要了什么?”

    “要钱。”律师回答说。

    预料之中的答案,郁辛问:“多少?”

    律师笑了笑回答:“五百万,但我们一分没给。”

    郁辛有些意外,“为什么?”

    “根据郁先生给我的,这些年为父母打款的记录,我合计了总额。”律师说,“另外,我根据你的教育经历,按照他们经济能力能给你的最高规格生活计算了总额。”

    “两方总额合计起来,郁先生这些年打款已经愿高于他们支出。”

    “于是他们就不要钱了?”郁辛还是觉得不可能。

    然后他就听见律师说:“不是,我搬出法条,要告他们虐待儿童,并且敲诈勒索,他们就签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好几年的牢饭在等着他们了。”律师机灵的朝郁辛眨了眨眼,郁辛看着,忍不住笑了。

    难怪别人都说,华郢律师上法庭,能把法官都判几年。

    从警察局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郁幸和律师已经提前离开,而郁辛和傅恒郢,因为还要配合一些程序,就晚了些。

    走出警察局,映入郁辛眼帘的,是天边赤红的晚霞和如咸鸭蛋黄般的太阳。

    红色的光透过云彩,各色参杂着,是这世间最精美的画卷。

    郁辛仰头看着晚霞,迟迟无法回神,直到傅恒郢牵起他的手,说:“结束了。”

    郁辛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傅恒郢,脸上露出点笑意,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说:“是啊,结束了。”

    无论往昔如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面对,不爱他的家人了。

    郁辛想着,盯着天边飞走的鸟,说:“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半小时,非常准时!(也不是)

    下一步着手处理渣男

    第62章 62.秘密

    郁辛无故发起了高烧。

    夜里, 滚烫的身躯让傅恒郢自睡梦中醒来。

    他起身打开床头灯,入目便是已经被汗水浸透,面色苍白,打着冷颤的郁辛。

    郁辛还在睡梦中, 但却似乎正被噩梦缠身, 只见他眉头紧皱,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手揪着被单, 像是难受极了。

    傅恒郢凑过去,想听郁辛在说什么, 但那些字词都太模糊, 落入耳中只是不成句的低吟。

    手贴上郁辛滚烫的额头,傅恒郢轻轻摇晃郁辛,嘴里叫着郁辛的名字,想要将郁辛从睡梦中叫醒。

    可郁辛却好似被梦魇困住了, 任凭傅恒郢如何叫, 都没有醒过来。

    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傅恒郢迅速联系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郁辛已经不知道是几轮梦境, 表情也愈发痛苦,甚至哭了起来。

    在这期间, 傅恒郢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心都揪在一起。

    面对无能为力的自己, 傅恒郢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学医的。

    人们在面对心爱的人被疾病折磨时,看着病痛的爱人,便会想, 如果自己是学医的就好了。

    他想为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哪怕一点也好。

    医生到的时候, 傅恒郢就像看见了救星。

    他说:“林叔,你可算来了。”

    被唤做林叔的医生,看着这般的傅恒郢,有些愣住了。

    林医生是傅家的家庭医生,从傅恒郢很小的时候,就在傅家工作了,某种程度而言,他也算是看着傅恒郢长大。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傅家的少爷永远宠辱不惊,不动如山,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情绪外露的傅恒郢。

    他心中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敛去所有想法,对傅恒郢说:“病人,我看看。”

    傅恒郢连忙领着他往房间走去。

    “我爱人半夜忽然发起了高烧。”傅恒郢边走边说,语气有些慌乱无措,“在睡梦中怎么也叫不醒。”

    他早已失去平日里所有的稳重。

    再理智的人,那心也是肉长的,面对生病爱人,又怎么还可能保持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林医生听着傅恒郢的话,检查起郁辛的身体状况。

    他蹙着看了半响,转头看向傅恒郢,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受什么刺激?”

    傅恒郢听着这话,拧起了眉头,要说刺激的话,他就不由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林叔,你的意思是?”傅恒郢问道。

    林医生没说话,沉默了半响,道:“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一定,具体如何,还是要等他醒过来再做判断。”

    “目前先退烧吧。”林医生说,“烧退了,人应该也醒了。”

    傅恒郢听着这话心里沉了沉,他知道郁辛这件事,不只是发烧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床上仍旧未醒过来的郁辛,拧起的眉头,再未散开。

    林医生年纪大了,所以在为郁辛简单进行了输液后,傅恒郢便将他安排去了客卧休息。

    房间只剩下郁辛和傅恒郢,郁辛仍旧被困在睡梦中,表情痛苦。

    傅恒郢握着郁辛的手,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除了为郁辛叫来医生,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就再不能做些别的了。

    液体一滴一滴落入墨菲斯滴管,傅恒郢看着那些注入郁辛体内的液体,数着时间分秒,等待着郁辛醒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一直说梦话的郁辛渐渐平静了下来,傅恒郢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些。

    这一夜,他始终握着郁辛不敢放,好似只要一松开,躺在床上的郁辛就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掀起蒙蒙亮,地平线有了太阳的影子,握着的手,指尖忽然动了动。

    傅恒郢感受到的瞬间,便坐直了身子看向郁辛。

    只见郁辛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傅恒郢的目光有些茫然,他问:“怎么了?”

    被病痛折磨了一夜,郁辛醒来,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傅恒郢听着这话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抬手轻抚过郁辛的额头,将被汗液浸透,黏在郁辛皮肤上的头发剥开,如释重负的说:“你烧了一夜,吓死我了。”

    郁辛不明所以,然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傅恒郢注意到了,但却没说什么,而是问郁辛,“饿不饿?”

    发烧一夜的郁辛体力透支,听着傅恒郢这话,点了点头,坐直身子,“还有点渴。”

    傅恒郢起身去为郁辛倒了杯水,然后安抚好郁辛,“我去做饭,你在房间好好休息。”

    郁辛点点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模样看着很乖巧。

    但是这般,傅恒郢却感觉到不对劲。

    他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却又没有捕捉住。

    离开房间的时候,傅恒郢遇见林医生。

    林医生问傅恒郢,“醒了吗?”

    “嗯。”傅恒郢低声答道。

    “有没有什么异常?”林医生问。

    傅恒郢觉得有,但又说不出。

    林医生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片刻,说:“再观察观察吧。”

    “林叔。”傅恒郢叫道,“你的猜测是什么?”

    林医生深深看了傅恒郢一眼,“我不确定,所以不能说。”

    这是林医生一直以来的准则,没有确证的病,就不会下定论。

    傅恒郢知道,所以也无法问了。

    他只能沉默的等待林医生猜测发生。

    厨房内灶火上熬着粥,砂锅炖的粥最香,米粒一颗颗炸开了花,在小火的烹饪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逐渐变得浓稠。

    傅恒郢平日里很喜欢这个声音的,但现在他觉得家里静得可怕,这声音让气氛变得更加低沉。

    他总觉得郁辛现在有些熟悉,他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一把青菜丢入砂锅,在这瞬间,脑海里有一副画面自傅恒郢脑海里闪过。

    他想起了那个不曾遗忘的课间,脸色苍白匆匆离开教室的郁辛,还有空教室里与郁辛拥抱的顾淮。

    他想起来了。

    “砰———”

    玻璃杯砸碎在地面的声音落入傅恒郢的耳中声音的方向,是郁辛所在的房间。

    傅恒郢身子一激灵,迅速往房间跑去。

    在看见房内景象的瞬间,傅恒郢愣住了。

    刚才还整齐的房间,变得杂乱无章,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被拿了出来,丢的到处都是。

    而郁辛不见了。

    傅恒郢走入房间,他看见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停下脚步,搜寻着郁辛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窗帘鼓起的包。

    郁辛在那里。

    傅恒郢一步步走过去,他掀开窗帘,看见了窝在堆满的衣物中的,郁辛。

    郁辛的手里拿着一瓶香水,那是傅恒郢信息素的味道。

    郁辛就如瘾君子一般,一边用傅恒郢的衣物拼命包裹住自己,一边嗅着香水的味道。

    他汗津津的,用力的喘息着,整个人都透着不自然的红润,似是渴望着什么,汲取着什么,这副模样,让傅恒郢联想到了Omega的筑巢期。

    那是被标记的Omega,在发情以后,若伴侣不在身边,会情不自禁做出的行为,一种让自己有安全感的行为。

    可这不对。

    郁辛Beta,这种行为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才对。

    郁辛感受到了傅恒郢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傅恒郢,然后身子轻颤了一下,开始拼命的躲闪。

    他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用衣物包裹自己的身体,嘴里说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傅恒郢,你不要看我……”

    他疯狂的拒绝着傅恒郢的目光,如一只怕人的小猫,往自己认为安全的角落里钻。

    傅恒郢蹲到了郁辛面前,郁辛还在说:“不要看,求你不要看,好丑,现在我好丑……”

    他的语气都带着恳求,声音哽咽,含着哭腔,无助极了。

    傅恒郢握住了郁辛的手腕,带着郁辛的手 用他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睫扫过郁辛的掌心,他闭上了眼睛,然后说:“我不看。”

    傅恒郢感觉到郁辛的手在颤抖,他说:“但让我抱抱你好吗?”

    郁辛听着这话,没有开口。

    但傅恒郢抱住了他,很用力的那种。

    郁辛愣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手,抱住了傅恒郢。

    他在哭,眼泪落在了傅恒郢的脖颈上,傅恒郢感受到了,但却没有说什么。

    郁辛开始疯狂的嗅闻傅恒郢,就似是发情的omega一般。

    傅恒郢任由他做着这些,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好像是清醒了。

    抱着傅恒郢的手缓缓收回,遮住傅恒郢眼睛的手也无力的落下。

    傅恒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就看见埋在衣物中,身子颤抖着,哭得无声,但却崩溃的郁辛。

    他伸手摸了摸郁辛,抬起郁辛的头,指腹擦干郁辛脸上的眼泪。

    可那泪水止不住啊,郁辛一直流一直流,他看着傅恒郢,哭得难以自抑。

    傅恒郢不懂他为什么哭,也不懂,郁辛会这样。

    他是Beta,却发生了Omega筑巢期才会有的行为。

    “哭什么?”傅恒郢问。

    郁辛没有说话,侧开了脸。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叫道:“傅恒郢。”

    “嗯?”

    “对于Omega来说,发情时筑巢是一种可爱的行为,但是对于Beta,这是一种病理性行为。”郁辛缓缓说道,他看着傅恒郢的眼眶很红,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这就是我,一直隐藏的秘密。”

    郁辛说:“我有病。”

    第63章 63.病症

    “按照症状和你所描述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郁先生是得了一种名为性征抑幻症的心理疾病。”

    “其主要症状就是,在受到重大心理创伤和打击后,病人会出现Alpha或者Omega的特征性行为, 比如说易感期和发情期。”

    “这种心理疾病在Beta间很常见, 主要出现在从小家庭情况重A轻B亦或者重O轻B的Beta身上。”

    “原因大概就是, 因为从小受到的关怀太少, 病人本身在希望得到关爱时候, 会想自己如果是Omega或者Alpha就好了,长期下来, 产生心理障碍。”

    “这种病不太好治, 虽然有研究者说脱离原生家庭环境以后会慢慢缓解,但是研究表明,大部分患者终其一生都没有摆脱。”

    “毕竟,不幸的童年, 要用一生来治愈。”

    客房内, 林医生正和傅恒郢说着郁辛的情况, 在郁辛出现症状以后,他终于将心中的诊断告诉了傅恒郢。

    傅恒郢沉默的听着, 他站在窗台边,目光盯着窗外的某处, 似是在沉思, 搭在窗台上的手,指尖夹着根烟,已经快烧到尾端。

    林医生看着沉默的傅恒郢, 也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不知道就这样对立了多久, 直到燃烧到尽头的烟烫到了傅恒郢的指尖, 傅恒郢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眸看向指尖的烟,将它掐灭,问林医生,“要怎么治?”

    “没有针对性治疗,大多就是些心理疏导,还有催眠一类的。”林医生说,“这病说严重不严重,说轻松也不轻松。”

    “平时不会有太大影响,就是发起病来有些遭罪,郁先生这次症状还算轻的。”

    傅恒郢听着这话,心都颤了一下,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郁辛刚才红着眼睛跟自己说:“我有病。”的模样,就止不住的心疼。

    他不知道,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郁辛发过多少次病,那时候都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

    他又想,在经历病痛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让他连被傅恒郢发现时,他的第一反应,都是躲起来,让傅恒郢不要去看,因为很丑。

    傅恒郢根本不敢深想,越想就越难受。

    他喉结微微滚动,看向林医生,“林叔,麻烦你帮我制定一下治疗方案。”

    “可以。”林医生点点头,看向傅恒郢的眼神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傅恒郢听着这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刚才烫伤的地方,说:“或许别人不可以,但郁辛……”

    他的指腹盖过烫伤的地方,很笃定的说:“但是郁辛,一定可以。”

    傅恒郢任何人都了解郁辛,也比任何人,都相信郁辛。

    他的郁辛,身体里蕴藏着大大的能量,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他想做,就一定可以成功。

    聊完郁辛的情况以后,林医生便离开,郁辛的状态暂时稳定了下来,他回去制定治疗方案。

    离开前,林医生跟傅恒郢说:“我看你也是今天才知道,别怪他不告诉你,毕竟,很多患病的Beta,因此受到了不好的对待,这种情况,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模仿别的性征人类的特有行为,在世俗人眼里,大抵就是疯了。

    或许还会被说:“你想当Omega/Alpha想疯了吧。”

    曝光后受到的嘲讽和讥笑会是怎么样的场面,光用想象都难以坦然接受。

    傅恒郢听着这话,想了很久,才抬步转身回到了房间。

    郁辛这会儿已经睡了过去,本来就病着,又大哭了一场,体力消耗殆尽,自然很快就因为劳累睡过去。

    傅恒郢看着郁辛,目光顺着郁辛的眉眼一点点的看过去,似是用眼神描绘着郁辛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握住郁辛的手,看着那苍白的指尖,想到那些年郁辛可能经历的一切,就止不住的难过。

    傅恒郢想到昨天郁辛镇定冷静的模样,他果断的切断了和父母的所有联系,那时候的傅恒郢真的以为,郁辛全部都放下了。

    可他忘了,郁辛并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被自己的父母那样对待,要将自己心爱的伴侣推给他的弟弟,这样的事情,任凭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连一点波澜都不掀起吧?

    就算时候再如何说放下了,但当时所受到的刺激和产生的悲伤,都是不可否认的存在。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些呢?甚至为了让郁辛能够与原生家庭切断关系,还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傅恒郢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的那点小手段,才让郁辛受到的刺激到达了发病的阈值,是不是自己不那样做,郁辛就不会发病了。

    他得不到答案,但却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的确是郁辛发病的因素之一。

    傅恒郢好后悔,他到底操之过急了。

    傅恒郢心中懊悔着,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郁辛叫他。

    “傅恒郢。”

    郁辛醒了。

    傅恒郢看过去,他的眼眶红红的,郁辛看见的瞬间都懵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见傅恒郢红了眼眶。

    “傅恒郢。”郁辛抬手抚向傅恒郢的脸颊,“我没事了,别担心。”

    郁辛轻声安慰着傅恒郢,傅恒郢抬手握住了郁辛抚着自己脸颊的手,脸蹭着郁辛的掌心,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难过。

    “郁辛。”傅恒郢说,“我好心疼。”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然后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后,笑了。

    傅恒郢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郁辛说:“傅恒郢,你不怪我瞒着你?”

    “不怪。”傅恒郢有些无奈,“我怎么会怪你瞒着我?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你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我。”

    不仅不敢告诉他,还在发病时,害怕被发现说出发病的样子很丑这样的话。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郁辛在痛苦时,还说出那样的话。

    而傅恒郢显然也猜测的没错,郁辛在听见傅恒郢这么问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似是在回忆,又似乎在思考。

    终于,在漫长的安静以后,郁辛再次开口。

    他说:“傅恒郢,能扶我坐起来吗?”

    傅恒郢听着这话,将郁辛扶起来坐好,并拿了个柔软的靠枕,垫在郁辛的背上。

    “我第一次发病,是在高中的时候。”郁辛说,“那是高二的时候,我记得是夏天。”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和父母发生矛盾以后,就发了一夜的烧,然后浑身都不舒服,就像书本上所写的Omega发情的症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害怕……”郁辛说,“于是我在课间,逃到了没人的空教室。”

    “说来不巧,我第一次发病,就遇见了顾淮。”

    郁辛一直记得那天,他缩在空教室的角落里,迫切的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救救自己,缓解自己奇怪的症状。

    他正无助害怕着,顾淮在这时候出现了。

    那时候的郁辛对顾淮的印象还是邻居家的哥哥,看到顾淮的瞬间,他以为看见了救星。

    他跟顾淮说:“顾淮,救救我。”

    可顾淮没有理会他,而是忽然蹲在他的面前,忽然抱住了他。

    现在回忆起来,顾淮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是郁辛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因为这次出现,是后来直接导致郁辛和顾淮结婚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抱我。”郁辛跟傅恒郢说,“我本以为他是要帮我的,但他只是短暂的抱了我一下以后,就离开了。”

    郁辛被顾淮丢在的空教室里,直到许久以后,症状缓解,才自己走出了教室。

    傅恒郢听着郁辛这描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原来高中时,他碰见的那次拥抱,是郁辛的第一次发病,而顾淮抱郁辛,并不是他以为的情投意合,而是别有用心。

    那时候他感觉到的目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顾淮那时候,真的看见了他。

    亦或者说,很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他,顾淮才拥抱的郁辛。

    原来让他们错过这么多年的,是一场误会。

    傅恒郢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然而这个玩笑,还不止到这。

    只听郁辛继而说:“我本以为顾淮那时候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的,但直到许多年后,他拿这件事威胁我和他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注意到了。”

    “不仅注意到了,还留了心眼,在学医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我的病症,捏在手里,成为了把柄。”

    那是大学毕业以后,郁辛这些年不断被性征抑幻症折磨着,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个秘密。

    他以为,自己将这件事保守得很好,直到顾淮的出现。

    顾淮说:“郁辛,跟我结婚。”

    当时的郁辛听见这话都懵了,顾淮的求婚很突然,在此之前没有显露过任何迹象。

    郁辛问他为什么。

    顾淮说:“因为合适,我爸妈很喜欢你,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伴侣。”

    那时候的郁辛,虽然对于伴侣没有什么太大的设想,但也不想那么草草的决定自己的婚事。

    他选择了拒绝。

    但顾淮说:“郁辛,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有性征抑幻症。”

    当时郁辛听见这话,脑子一瞬间空白了。

    顾淮跟他说:“我能接受你的病。”

    自己的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郁辛心里的一块疙瘩,他那时候甚至有想过,如果有人能接受自己的病,他就愿意和他结婚。

    于是,在顾淮说出接受时,他答应了结婚。

    毕竟,顾淮也说了,他们的确挺合适的。

    但顾淮欺骗了他,那个结婚前说能接受他病症的人,结婚后,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结婚以后,郁辛每每发病,顾淮就会掐着郁辛的下巴,说:“郁辛,你又不是Omega,怎么还得了Omega的病?”

    “你很羡慕你弟弟吧?但Omega筑巢,是可爱的行为,Beta筑巢,注定是病理行为。”

    “很丑陋,还让人恶心。”

    “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你,只有我愿意和你结婚。”

    那些PUA的话术在郁辛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旋着,而他也真的怕了。

    真的在与傅恒郢结婚以后,害怕傅恒郢知道一切,嫌弃他,讨厌他,抛弃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会修一次,好困,大家晚安。

    第64章 64.告别

    其实在第一次被顾淮威胁以后, 郁辛有想过要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傅恒郢的,可一开始是不敢说,到后来觉得敢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和傅恒郢说起, 自己的病情。

    怎么去和他说自己受到刺激以后, 就会出现的异常行为, 怎么去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变化, 又怎么去告诉他,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有些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后面再去说, 结局感觉不对劲了。

    郁辛那时候想, 或许等到有一天发病,就自然而然的可以告诉傅恒郢了,可是和顾淮在一起时,时常会激发的病情, 和傅恒郢在一起一年多, 居然神奇的再没有发病的迹象。

    这样的情况让郁辛偶尔都怀疑, 自己是不是已经好了。

    直到这一次……

    他的父母设计要将傅恒郢从他的身边夺走,他才又发病。

    发病时害怕让傅恒郢看见是真的, 可发病以后清醒过来,心中有些庆幸, 自己终于和傅恒郢坦诚相待了也是真的。

    郁辛看着傅恒郢握着自己的手, 感受着那踏实温厚的手掌,轻轻开口说:“无论如何,都过去了。”

    傅恒郢没说话, 郁辛抬头看去, 就对上傅恒郢那满是心疼的眉眼, 郁辛见此微微露出了个无奈的笑。

    “傅恒郢,这个秘密,终于让你知道了。”郁辛说。

    不是还是让你知道了,而是终于让你知道了。

    这种如释重负,全然相信对方的感觉,让傅恒郢紧绷的眉头微松,面部表情变得缓和。

    郁辛抬手抱住他,说:“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

    最初发现病情的时候,郁辛因为经济原因,也不敢告诉父母,所以没有办法去规律的看医生。

    后来有了经济来源,他其实稳定的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郁辛状态稳定了很多。

    直到和顾淮结婚以后,郁辛想要去看医生,却被顾淮掐住下巴,说他就是医生,又何必花费这个钱去看心理医生。

    面对这般阻拦的顾淮,郁辛就不敢去看医生了,他自己也想,或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又何必去看呢?

    如此数年,郁辛除却特别严重时,便几乎再没去看过医生。

    与傅恒郢结婚后,郁辛情况稳定,便可以说是完全没去看过医生了。

    但这次发病,郁辛知道,自己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虽然和傅恒郢在一起以后变得少了,但不代表没有。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并不好,他还是想要,好好的把病治好。

    然后……

    郁辛抱着傅恒郢的手紧了紧,闭上眼睛。

    然后,好好的,健康的,去和傅恒郢过完这一生。

    郁辛想要治病,傅恒郢自然全力支持。

    林医生的做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整理出来一整套治疗方案给傅恒郢。

    当时傅恒郢看着治疗方案,对林医生说:“谢谢你了,林叔。”

    林医生摆摆手,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能做的也不过是提供一个大概的方案。”

    “至于具体怎么治疗,还是要看专业人士的意见。”林医生说,“傅先生,这病或许比不得绝症,但心理疾病往往是最难克服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时候的傅恒郢不知道这个心理准备具体指的是什么,直到正式治疗开始以后,傅恒郢看着郁辛每每催眠以后,被那些痛苦的回忆刺激的强制发病模样,傅恒郢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何其痛苦的一段过程。

    性征抑幻症,目前临床的主要治疗方式,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脱敏。

    让病人回忆着痛苦,慢慢接受那些痛苦的回忆,并且坚定自己是Beta,从而摆脱性征幻想。

    一种让病人在痛苦中成长的治疗方式。

    对病人来说,一次次的回忆和发病,让他生理和心理上受着双重折磨。

    而对病人家属来说,看着发病的爱人,他会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和爱人的痛苦,而备受折磨。

    傅恒郢有时候在想,要不然不治了,大不了就让他护着郁辛一辈子,将那些可能让他发病的危险因素,全部拦在外面。

    只要不接触就好了,他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可每每在郁辛清醒过来以后,看着郁辛坚决的眼神时,他便又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他想,不能那样自私的,那不是郁辛想要的。

    又是一次治疗结束,郁辛自病痛中脱离,他全身都被汗浸湿,但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兴奋的看着傅恒郢。

    “这次比上次时间短。”郁辛指着手机上的时间对傅恒郢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拿着毛巾将郁辛额头的汗擦干,又递给郁辛水杯,说:“嗯,很棒。”

    郁辛喝着水,模样看着还是很高兴。

    战胜疾病的过程很痛苦,但每次看到好转,都会很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去,郁辛一边上班一边治病,过得有苦有甜,倒也还是很幸福。

    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事情有结果是在一个月以后,律师带来了他们的最终审判。

    法院认定徐爱兰为主谋,郁文华为配合参与,徐爱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郁文华一年,即可执行。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郁辛独自在阳台坐了很久。

    他晒着太阳,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懵懵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弥漫。

    郁辛垂眸,看向腿上放着的书,轻风拂过,书页被翻起,落下。

    一页故事被揭过。

    郁幸来的那天,郁辛正好休假,傅恒郢去公司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两兄弟自从警察局一别,又是许久没见,缓过神来,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彼时阳台春暖花开,郁幸走进房子第一眼就看见被打理得生机盎然的小花园。

    他看着那一朵朵开得艳丽的花,又看向郁辛,莫名觉得,他这个以前看着死气沉沉的哥哥,现在也如这些花一般,充满生机。

    郁幸这次过来,是要告诉郁辛,他要走了的。

    “B市那边的事务所已经通过了面试,这个月十五号正式上班,我打算先过去适应一段时间。”郁幸和郁辛说道。

    郁辛听着他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说:“挺好的。”

    “哥。”郁幸看向郁辛,语气有些认真,“这次我过去,以后就在那边定居了,大概,非必要不会再回来了。”

    工作在哪里,最终定居在哪里,这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郁辛喝了口水,缓缓说:“挺好的,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

    说起来,他们两兄弟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好好坐到一起说话过,这一次是记忆里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郁辛留郁幸在家吃了个午饭,吃饭时,郁辛给了郁幸一张卡。

    郁幸不肯收,但却被郁辛强势的塞进了他的手里。

    “穷家富路。”郁辛说,“里面有两万块钱,B市消费高,刚工作不容易,这些钱能让你维持一段时间。”

    郁辛是那么过来的,所以了解,但自己淋过雨,也就想给别人撑伞。

    “你也别过意不去,这钱我算是借给你。”郁辛看着过意不去的郁幸说,“等你工作稳定了,手头宽裕了,是要还给我的。”

    郁幸红着眼眶,写下了一张欠条给郁辛,他告诉郁辛,“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这么说了,郁辛也就信了。

    离开时,郁幸忽然抱住了郁辛。

    郁辛整个人都僵在了郁幸怀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弟弟会拥抱自己。

    郁辛虽然是Omega,但生的并不娇小,相反阳光健气,他喜欢锻练,怀抱很宽厚,若不是身上一些很明显的Omega特质,其实会让人很难将他和Omega联系在一起。

    郁辛感受着郁幸的怀抱,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抬手抱住了郁幸。

    郁幸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郁辛听见郁幸说:“哥,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对不起。”

    其实这话郁幸很早以前就想说了,但是人总是这样,面对越亲近的关系,“对不起”和“谢谢”这类的话语就越难说出口。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对不起”和“谢谢”都是有必要的,因为伤害不会因为亲密关系而忽略,感谢也不应该因为亲密关系而忘记。

    小时候的郁幸不懂事,恃宠而娇,做了很多让郁辛难受的事情,但随着年岁长大,他变得懂事,有了自己的思想以后。

    他看着哥哥受的苦难,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这些苦难,而站在哥哥头上耀武扬威的样子,郁幸甚至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几巴掌。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错误,也愈发的希望,郁辛能逃离他们的家。

    这个给郁辛,带来无数苦难的地方。

    以前他这么想着,便每次在看到郁辛回家时,就催促他离开,他居高临下的想着,为什么都这样了郁辛还要回家,还不肯离开。

    直到那一次,傅恒郢和他说,你哥哥和你成长的环境不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站在郁辛的角度,去看待这些问题。

    这声对不起在郁辛的耳朵旁盘旋了好几遍,郁辛才缓缓反应过来。

    他豁然开朗的笑了,然后拍了拍郁幸的背,他说:“在外面,要好好的。”

    郁幸答应了,然后,也离开了。

    傅恒郢回家的时候,郁辛正坐在阳台盯着绽放的花朵发呆。

    傅恒郢走过去坐到郁辛的身侧,跟着他一起看着那朵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辛开口了,他说:“傅恒郢,郁幸今天来了。”

    “嗯。”傅恒郢应道,“怎么了吗?”

    郁辛沉默了一会儿,靠到了傅恒郢的肩膀上,“没什么,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郁辛缓缓说,“过去的一切,似乎真的走远了。”

    以前的时候,那些事情或许已经过去很多年,但于郁辛而言,只是时间过去,在他心里,并没有过去。

    而这一刻,是真的过去。

    从时间,到心里,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星期六更新

    第65章 65.攻击

    二月中旬时, 科里同事频繁和郁辛换起来班。

    因为刚结束春节不久,正处于学生开学返校不久的阶段,科里的同事有的忙小孩的事情,有的忙老人的事情, 就有些分身乏术, 只能调班。

    郁辛虽然结婚了, 但是上面没有老人的压力, 下面也没有孩子, 再加上脾气好,所以就成了同事们换班的主要对象。

    这天又是一个晚班, 回家的时候傅恒郢已经睡了。

    郁辛蹑手蹑脚的收拾好自己, 可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是吵醒了傅恒郢。

    只见傅恒郢迷迷糊糊的翻身抱住了他,说:“回来了?”

    郁辛点点头,也抱住了傅恒郢。

    好像从结婚起,每每睡觉时, 傅恒郢无论睡得多熟, 都会下意识的搜寻郁辛的位置, 然后牢牢抱住郁辛。

    拥抱郁辛,似乎早已成为傅恒郢存在潜意识的习惯。

    “今天不是白班吗?”傅恒郢闭着说着, 语气有些委屈,“最近回家总看不见你, 有些难受。”

    郁辛听着这话, 愣了愣,然后笑了,解释道:“同事的妈妈生病了, 和我临时调了个班。”

    “最近调过很多次了。”傅恒郢说, “老上晚夜班, 对你身体也不好。”

    郁辛笑意更甚,傅恒郢的话听着有些任性,但其实到底还是因为心疼郁辛。

    他搂着傅恒郢,“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但傅恒郢到底还是尊重郁辛自己的决定,但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说:“但这周日,不要和别人调班好不好?”

    郁辛正想说好,就想到了什么,瞬间沉默了。

    感觉到郁辛的沉默,傅恒郢睁开了眼,蹭了蹭郁辛的脖子,问:“怎么了?”

    郁辛犹豫了一会儿,“我已经答应一个同事的调班了。”

    那天郁辛本来是休假的,但是有个同事刚好有点事情,所以和郁辛临时调了一天假。

    这次轮到傅恒郢沉默了。

    郁辛问傅恒郢,“那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恒郢没有回答,直到过了一会儿,郁辛才听见傅恒郢微微叹了口气,说:“郁先生,那天是情人节。”

    郁先生,又是新的称呼,明明很正经的三个字,却是听得郁辛一阵耳热。

    郁辛捏了捏耳垂,他听见情人节三个字也是愣了,他还真的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的话,自己如果不陪着傅恒郢,似乎的确不太好。

    但是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情,又不好在反悔。

    郁辛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得境地,他正纠结着该怎么办,就听傅恒郢说:“没关系,我们下班以后再约会就好了。”

    虽然这样也可以,但郁辛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委屈傅恒郢了。

    他抱着傅恒郢,低低说了声,“抱歉。”

    明明是情人节,但自己却忘记了,实在是不应该。

    傅恒郢说:“没事的,如果真觉得抱歉……”

    “那就怎么样?”郁辛有些好奇的问。

    傅恒郢翻了个身,两手撑在郁辛的头两侧,黑暗中,郁辛看见傅恒郢眼里划过狡黠的光,说:“你明天早上应该不用早起吧?”

    有什么念头从郁辛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瞬间明白了傅恒郢这样问的用意。

    脸上浮现燥热,浑身都滚烫了起来,郁辛两手捂住脸,然后从指尖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弯着眸子,点了点头,答:“嗯。”

    捂着脸的手一瞬间被按在头顶,吻落在了唇瓣,夜才刚刚开始。

    ……

    关于情人节,郁辛和傅恒郢就这样说定了。

    但出乎预料的,之前那位换班的同事,忽然跟郁辛说不用换班了。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出于礼貌,郁辛问她为什么,只见同事笑了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着这话,郁辛也觉得高兴。

    这样的话,情人节他就可以和傅恒郢一起过了。

    这般想着,郁辛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傅恒郢。

    两人都觉得很高兴,可过了一天,前一天才说过不用换班的同事,第二天又找到了郁辛说需要换班。

    这样出尔反尔的变化,让郁辛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次他选择了拒绝。

    如果说是自己答应了的事情,那么哪怕是想和傅恒郢一起过节,郁辛也不会反悔。

    但是现在他没有答应,那就有权利拒绝。

    被拒绝的同事显得有些意外,然后不悦的情绪遮也遮不住,她看着郁辛,面色难看的说:“为什么不行?”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那天也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郁辛,你该不会就是不想跟我换班,才找这样的借口吧?”同事语气有些难听的说:“之前都没有事情,怎么今天就有事情了?”

    “我还一直觉得你人很好呢,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同事说。

    同事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打了郁辛一个措手不及,他愣愣的看着同事,本就是嘴笨的人,根本想不起反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同事已经转身走了,独留郁辛一肚子气。

    郁辛想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难受委屈。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都还没有消化掉。

    傅恒郢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小口吃着午饭。

    “在干嘛?”傅恒郢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郁辛一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起身离开餐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回复道:“刚才在吃饭。”

    他的语气不太高兴,傅恒郢一瞬间就察觉了,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是发生了一点事情。”郁辛语气委屈,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点一点说给傅恒郢听。

    郁辛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想要反驳她已经错过了时机,心里就有些生气。”

    这样的郁辛实在有些可爱,但又让人心疼。

    傅恒郢想了一会儿,问他,“那你这次还想和她换班吗?”

    其实傅恒郢知道答案,但他决定从这里做切入口,去为郁辛解决这个问题。

    郁辛几乎没犹豫,“不想,因为我想你和一起过节。”

    郁辛说得很坦诚,这就让他显得更加可爱。

    和傅恒郢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郁辛已经开始变得能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情绪,不再自己忍受,而是发泄出来。

    发泄的方式,要么是和傅恒郢说,要么就在当时便不忍受。

    今天是因为同事的情绪太无理,所以他没反应过来,就没来得及反驳。

    “那你拒绝她本就没错。”傅恒郢说,“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总有人将情分当本分,这就是那个人的错。”

    傅恒郢先肯定了郁辛生气的正确,而不是告诉他这样的事情没必要生气。

    比起一件事情的解决方案,认可对方的情绪价值,是更需要放在第一步的。

    因为问题本身很重要,情绪也同样重要。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去顾虑情分了。”傅恒郢告诉郁辛,“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你做得很好。”

    “郁辛,你有十足的理由去拒绝他,并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找个借口搪塞她,所以……”傅恒郢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笑了,轻声细语的告诉郁辛,“所以,你受了委屈,什么时候去反驳她的说法,都是合适的时机。”

    “不要让情绪憋在肚子里,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让自己难受呢?”傅恒郢说:“去告诉她,你不是借口拒绝,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什么?”郁辛问。

    然后他就听见傅恒郢带着笑意,缓缓说:“而是因为,你的丈夫,正在等你和他一起过情人节。”

    和傅恒郢聊完天,郁辛豁然开朗,他决定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说明白。

    不为别的,只为不委屈自己。

    他回到餐厅的时候,那个同事正好也在。

    餐厅里刚才还有的聊天声,在郁辛踏入门是就销声匿迹,从这蛛丝马迹,郁辛就知道,对方正在说自己。

    他对上同事不善的眼神,走过去几步表情很坦然。

    “关于换班的事情,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郁辛说。

    同事听着这话,不屑一顾的扬了扬下巴,“你说。”

    她的态度太恶劣,似乎在她心里,已经将郁辛跟她换班当成一间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不是别人的帮助,非但没有感谢郁辛之前的答应换班,还记恨起郁辛这次的拒绝。

    这让郁辛很难受,就感觉自己的善意,好像被别人辜负了。

    “我之前答应过你换班,是你跟我说不用换班了的。”郁辛说,“今天你忽然又说要换班,我拒绝了,并不是借口推拒你,而是因为你自己取消了换班,我才安排那天有事情要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等着,什么也不去做了,就以防万一你跟我换班。”郁辛盯着同事,说:“我们只是同事,我没有帮你的义务,愿意跟你换班是情分,但拒绝也是我本来就拥有的权利。”

    “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理解,因为我知道你理解不了。”郁辛歪了歪头,耸了耸肩,神情非常不在意的说:“毕竟,你这样的人嘛。”

    说完这句话,郁辛就转身离开了餐厅。

    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你这样的人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明,但却也已经够对方胡思乱想一段时间了。

    郁辛松了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

    不用委屈自己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星期天的更新。

    另外,前一章的三月改成了二月,我算了算时间线,二月才是对的。

    第66章 66.祝福

    情人节将至, 顾淮日子却是过得愈发糟心起来。

    顾淮想不明白,明明和郁辛在一起时,生活过得平淡安静却省心,怎么现在和郁辛分开了, 烦心事反而多了起来。

    眼看着情人节要到了, 徐珠开始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要一起过节。

    但自从得知郁辛已经知道他和徐珠的事情以后, 顾淮就愈发想要和徐珠分开, 哪里还有心情去和她过节, 只能家里有事,要回父母家一趟的烂借口。

    徐珠虽然作罢, 但顾淮还是无法心安。

    和徐珠的事情, 眼下来看,已然成为了一颗地雷,是随时引爆伤及自身的隐患。

    必须及时脱身,在引燃之前, 彻底切断联系。

    但心里虽然这么想, 事情却不能做得太明显, 不能自己和徐珠提分手,不然对方急了, 反咬自己一口,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他最近分明已经态度愈发冷淡, 可徐珠却还是不依不饶, 没有半点要提出分手的迹象。

    这让顾淮很是苦恼。

    情人节那天,转眼就到了。

    这天,顾淮依言回了父母家, 徐珠控制欲强, 是会打电话查岗的, 要是发现骗了她,指不定怎么闹。

    顾淮现在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脱身,所以目前,还是要先稳住她。

    父母看到顾淮回家有些意外,但也还是很高兴。

    “淮淮,怎么忽然回家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顾母看着顾淮,脸上带着笑意的问道。

    顾母是个很温柔的人,在顾淮的记忆里,母亲对自己很好,从来没有生过气,对他有很大的期望。

    但正因为知道母亲的好,顾淮才越不敢让她失望,竭力维持着自己优秀懂事的假象。

    “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顾淮说道。

    顾母听着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得失落起来,她叹了口气,“也对,你和辛辛已经离婚了,情人节也没有一起过的人了。”

    “也不知道,辛辛和他现在的丈夫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顾母很喜欢郁辛,从郁辛小时候就很喜欢,她心地善良,看不惯郁辛父母那副重O轻B的做派,给过郁辛许多关照。

    顾淮心里知道,当初郁辛同意和自己结婚,除了自己说会包容他的病情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的父母。

    顾淮垂下眸子,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他像是不想谈及这件事,觉得伤心,便说:“妈,我们不说这个。”

    顾母看着自己孩子伤心的模样,也不说了,将这个话题翻了过去。

    吃午饭的时候,顾父才回家,他看到顾淮,很冷淡的一眼。

    “你还知道回来,你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顾父模样严肃,声音冷冷的说。

    顾淮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前段时间忙。”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母一直给顾淮夹菜,她对郁辛好,对自己的孩子更好,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无微不至。

    “你知道郁辛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顾父吃饭时,忽然说起了这个。

    顾淮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顾父。

    只听顾父说:“郁家那两口子都去坐牢了,因为他们在小儿子的发情的时候,把辛辛的丈夫,和小儿子关在了一起。”

    “违法了,被判了刑。”

    只听“啪”的一声,一双筷子排在了桌岸上,顾母忿忿不平的说:“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家里人只当闲聊说起这件事,生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但顾淮却听进了心里。

    他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有点颤。

    他没想到,郁辛居然将自己的父母都送进去了,这件事情给顾淮心里带来的震撼无法泯灭。

    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起来,自己当初对郁辛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顾淮心里是最清楚的。

    如今郁辛报复的第一步,是把父母送进去,那第二步该轮到谁了?

    那必然是自己啊……

    顾淮慌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等到郁辛出手的时候,他就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般想着,顾淮心里,暗暗下定某个决心。

    情人节是西方传进来的节日,但这些年来,在本国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商家们趁着这天搞活动,吸引情侣消费赚钱,而情侣们,则在这天约会相聚。

    因为此,情人节在商业区的氛围,是最浓烈的。

    郁辛和傅恒郢走在街道上,已经被不知道第几个花童拦住,问要不要玫瑰花。

    郁辛本想拒绝,可每个花童过来,他还来不及说话,傅恒郢就已经掏出钱买下一支。

    就这样,一路走来,郁辛手里已经有了满满一大捧花。

    又一个花童拦住郁辛和傅恒郢,“两位哥哥,祝你们百年好合,买支花吧。”

    傅恒郢又掏出钱买下了一支花,在接过新的一枝花时,郁辛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环顾四周一圈,决定往人少的地方走走。

    “我们去那边吧。”郁辛指着一个方向和傅恒郢说。

    傅恒郢自然没什么意见,牵着郁辛的手离开闹市。

    离开市中心商业区,周遭人渐渐少了起来。

    郁辛抱着花,看向傅恒郢,说:“为什么每一朵都买下来了?”

    虽然郁辛每一朵都很喜欢,但是又觉得有些没必要。

    傅恒郢说:“其实不是买花。”

    “那是什么?”郁辛有些疑惑。

    只见傅恒郢的指尖拨过每一朵花的花瓣,缓缓说:“是祝福。”

    郁辛听着这话,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傅恒郢用钱买下的,从来不是花,而是那些花童每次问他们要不要买花时,说得那句吉祥话。

    又或者说,不是买,而是接受。

    接受每一句吉祥话,每一句,百年好合。

    理解过来意思的郁辛,看向怀里的玫瑰,那每一朵花都不再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而是,祝福。

    给他们的祝福。

    两人一路走着,途经附近小学,正值下午放学的时间,一个个小学生从傅恒郢和郁辛身边经过,每每经过,这些小朋友的眼神就都会在郁辛手里的花上停留。

    忽然,有个小孩拉住了郁辛的衣角。

    “叔叔。”

    郁辛闻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看着他,亦或者说,看着他手里的花。

    “怎么了?”郁辛问。

    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郁辛手里的花,指了指,他问:“这个花多少钱啊?可不可以卖给我一朵啊?”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你买花干嘛呀?”

    小男孩被郁辛问得有些害羞的模样,抿了抿唇,脸上露出腼腆的笑,揪着校服衣角,说:“我想送给我妈妈。”

    “今天情人节,我听说,要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小男孩说,“妈妈就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

    “叔叔,请问多少钱啊?”小男孩解释完,继续问郁辛。

    郁辛被问得有些犹豫,他看着手里的花,心中想卖又不想卖。

    想卖是因为小男孩,而不想卖是因为傅恒郢。

    小男孩想要送给妈妈花朵的心意太可爱,而这些话又是傅恒郢送的,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转手卖出去,总觉得不太好。

    郁辛这般想着,看向傅恒郢。

    傅恒郢显然感觉到了他的顾虑,他看着郁辛笑了笑,握住郁辛的手,凑到郁辛耳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听着这话,郁辛放下心来,他朝傅恒郢笑了笑,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小男孩,“这个花不要钱哦,一句祝福就好。”

    小男孩有些意外,但随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谢谢叔叔,祝叔叔……”

    说着,小男孩看向傅恒郢,又看向郁辛琢磨了一会儿后道:“永结同心。”

    郁辛听着这话,将手中的玫瑰,抽出最好看的一支递给了小男孩。

    他说:“谢谢你。”

    小男孩接过玫瑰花,也说:“谢谢叔叔。”

    虽然郁辛说了不要钱,一句祝福就好,但小男孩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给郁辛。

    “叔叔,祝福是我真心给你们的。”小男孩说,“但妈妈说,不能占别人的便宜,所以钱也是我应该给你的。”

    “谢谢你愿意卖花给我。”

    说完,小男孩不等郁辛再说些什么,便摆摆手说着再见,转身离开了。

    看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郁辛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以后,看着手中的十块钱,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郁辛卖出第一支花被其它小孩看到了,就开始有小孩源源不断的找郁辛买花。

    有些和小男孩一样送给妈妈,有些则是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或者男孩。

    而买花应该支付的,变成了以物换花,如果没有物的话,就还是一句祝福语。

    郁辛手中的花渐渐少了,但手里的东西却变得多了。

    有钱,有小玩具,有橡皮擦,还有小零食,每个小孩都拿出来自己心爱的东西,和郁辛换了一支玫瑰。

    直到最后,郁辛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朵花的时候,他停下了卖花的动作。

    他扭身,将花送给了傅恒郢。

    他跟傅恒郢说:“情人节快乐,傅恒郢。”

    傅恒郢接过花,扬了扬眉头,问:“只有这句话?”

    郁辛笑了,然后继而说:“祝我们,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7章 67.愿望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 学生已经走得都差不多了。

    在经过一处小摊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下了脚步。

    其实也称不上是小摊,只是一位五六十岁左右的大叔,坐在一张矮板凳上, 前面摆着两只纸箱。

    纸箱里是小鸭子, 剩下没几只了, 大概是身体好的都被挑走了, 这几只看起来都蔫蔫的, 缩在纸箱的角落相互依偎。

    郁辛看着这些小鸭子,脑海里浮现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候他也正读小学, 应该是六年级, 学校外也经常有像这样卖小鸭子的商贩,小鸭子很便宜,五毛钱一只。

    但现在看来很便宜的东西,在郁辛小时候, 五毛钱却是巨款。

    他很想要一只小鸭子, 每次放学都会蹲在老板身边, 看着小鸭子一只一只的卖出去。

    郁辛从来不去摸,就只这样看着。

    老板问他为什么不摸, 郁辛当时说:“不敢。”

    听着这个答案的老板还笑他,“这么喜欢鸭子, 却不敢摸它们?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摸一摸试试?”

    郁辛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他没有告诉老板,他说的不敢, 不是不敢摸小鸭子, 而是……

    而是怕自己摸了, 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就更想要得到一只小鸭子了。

    有些欲望,不去触摸的时候,就不会爆发。

    郁辛只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辛攒着买鸭子的钱,到了三毛的时候,卖鸭子的老板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郁辛满心失望,却仍旧在坚持攒着钱,一天天等待老板的再次出现。

    可谁知,他还没有等到老板,反倒先等到了自己的钱被抢走。

    郁辛将钱夹在课本里存着,这天他正在写作业,郁幸在一边捣乱,郁辛想阻拦,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被郁幸翻乱。

    书本洒落在地上,随着落一地的,还有郁辛花了好长时间才攒够的鸭子钱。

    郁幸在看到钱的瞬间,就捡了起来,捏在手里,说:“郁辛!你居然藏钱!我要告诉妈妈去!”

    那时候的郁幸才两三岁,但从来不叫郁辛哥哥。

    郁辛去阻拦,郁幸却没有理会他,仍旧叫来了徐爱兰。

    徐爱兰听着郁幸的描述,倒也没说郁辛什么,只是笑着揉了一把郁幸的头,在结尾说了一句,“那既然如此,这些钱崽崽就留着买糖果吧。”

    就这样,郁辛攒了好久的钱,因徐爱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全部没了。

    说来也好笑,在郁辛的钱被郁幸拿走的第二天,那个卖鸭子的爷爷就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但这一次,郁辛没再蹲在爷爷的身边,去看鸭子一眼。

    因为他想,或许,这就是注定,他与这些鸭子,是没有缘分的。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郁辛蹲在纸箱前,看着那些缩在一团的小鸭子,说出了当年一直没敢问出的话,“老板,这些鸭子多少钱?我想买。”

    老板大概没想到还有大人买这个,他说:“本来三块一只,但是这几只活力都不是很好了,你要的话,两块吧。”

    郁辛盯着纸箱里的鸭子,一共五只,十块钱。

    他想到了刚才卖出的第一支花,那支花,小男孩给他的,刚好是十块钱。

    或许这并谈不上是什么完美的巧合,但郁辛想到,却是笑了。

    他觉得,或许这才是缘分。

    那卖出的第一支花,阴差阳错的,实现了他小时候的愿望。

    “我都要了。”郁辛说。

    就这样,本就拧着一堆小玩意的郁辛,手里又多了五只鸭子。

    他买完才回过神,看向傅恒郢,不好意思的笑了。

    夕阳西下,暖黄色的阳光落在郁辛的身上,将他柔软的发丝打上金灿灿的光芒,整个人看着都暖洋洋的,格外温柔。

    他的怀里抱着五只小鸭子,而胳膊上,挂着刚才那些小孩给他的小礼物。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好看,落在傅恒郢眼里,让他目光都变温柔。

    傅恒郢无奈的笑了,手在郁辛的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轻抚过鸭子的头,将郁辛提着的东西接过,说:“看样子,晚餐要推迟了。”

    他们本定了烛光晚餐的,但如今,郁辛买了五只小鸭子,为了不影响别人就餐,只能先回家把鸭子安顿好了。

    鸭子买的忽然,每只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好,郁辛怕它们会死掉,回家第一时间就开始搜索如何救治。

    网上说可能是因为它们太小,沾了水,体温失衡。

    郁辛去查看,发现鸭子的毛还真是湿湿的,于是连忙按照教程将它们的毛擦干,保持温度。

    忙活一通下来,鸭子的状态果真好了许多。

    因为鸭子这种生物的特殊性,郁辛怕它们把便便拉得房子里到处都是,于是先困在了阳台的一个小角落,之后再看看怎么处理。

    郁辛和傅恒郢蹲在阳台看着这五只小鸭子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可爱。

    “给它们取个名字吧?”傅恒郢提议。

    郁辛问:“我取吗?”

    傅恒郢点点头,“当然,你是它们的主人。”

    这句话,郁辛小时候也曾听别人说过。

    那是一个买鸭子小孩的家长,家长问小孩,“小鸭子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我不知道叫什么,妈妈你帮我取一个?”

    家长当时摸了摸小孩的头,说:“慢慢想,但名字需要你取,因为你是它的主人。”

    这个场景给尚且年幼的郁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当时曾想,如果有朝一日,也有人这样和自己说就好了。

    因为此,郁辛小时候还做过好几次关于这个场景的梦,只是那个小孩,变成了自己,他不再是旁观者。

    而在今天,他不仅买到了当初未曾买到的鸭子,还……

    还听到了那句,曾在梦中才能得到的话。

    “我想想。”郁辛鼻子有些酸,但脸上却是挂着笑,他看着五只小鸭,点着它们的头,缓缓开口道:“这只头上有黑点的,就叫他生炒。”

    “这只叫清蒸。”

    “这只叫红烧。”

    “这只叫香煎。”

    “至于这只……”郁辛的指尖落在最后一只身上,说:“就叫,蜜汁吧”

    五只鸭子,五种做法,这名字取得,如果鸭子能听懂人话,怕是都要直接吓晕过去。

    傅恒郢听着,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问郁辛,“确定吗?”

    郁辛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傅恒郢说:“那就叫这个。”

    叫这个也挺好的,反正,小鸭子们也听不懂。

    两人安顿好小鸭子以后,也没有忘记晚餐的约会。

    可令两个人都没想到的,刚才回来还很顺畅的路,这会儿却是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看样子,不只有他们要去约会。

    郁辛看着长长的车列,想起了父母设计那天,宴枢不顾交通规则,一路快速的将他送到家的场景。

    “为什么宴助开车可以开那么快?”郁辛有些好奇的问傅恒郢,毕竟,那时候送他过来的司机,也明确说了城市限速。

    可这个限速,郁辛当时在宴枢身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感觉到。

    “其实也不可以。”傅恒郢说。

    郁辛有些懵,“那为什么……”

    “超速第二天,宴枢就被叫去交警队教育了。”傅恒郢看向郁辛,笑了笑,说:“他现在正在重新考驾照。”

    郁辛:“……”

    居然是这样……

    一股名为愧疚的心情一瞬间在郁辛的心中散开,他看着傅恒郢,正想说要找机会去补偿,就听傅恒郢说:“为了补偿他,我给他买了新车。”

    “另外,考驾照的所有相关费用,我们全权承担。”

    “奖金也发了一笔。”

    郁辛:“……”

    不知道为什么,愧疚好像转移了。

    到达餐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会遇见徐珠,是出乎郁辛预料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徐珠是和顾淮一起来过节的,但直到他看见徐珠身边的另外一名男性,而徐珠走到他面前,说:“老师,我们聊聊。”的时候,郁辛才反应过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明晃晃的念头,那就是,顾淮,好像被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二更

    第68章 68.把柄

    徐珠打扮得很精致漂亮, 看着郁辛的表情很淡定,若不是郁辛知道她和顾淮的关系,都会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需要聊聊。

    郁辛心里对徐珠要说什么, 也算有点数, 所以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两人选择了餐厅对面的咖啡店谈话。

    咖啡店里没什么人, 还算私密安静, 算是能谈话的地方。

    自从徐珠出科以后, 郁辛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徐珠看着郁辛,问:“老师你要喝点什么?我请。”

    郁辛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我先生还在等我。”

    徐珠和郁辛谈话,傅恒郢并没有参与进来,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座位上,等到郁辛结束后一起吃晚餐。

    徐珠看了一眼傅恒郢, 眼里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这么看来, 你和顾淮离婚,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听着这话的郁辛没有吱声, 他并不想和徐珠聊自己的感情。

    没必要,也不希望。

    毕竟, 对方插足自己的婚姻这件事, 哪怕郁辛不爱顾淮,也没办法做到心无芥蒂。

    他又不是圣母,需要普渡众生。

    徐珠收回视线, 看着郁辛的反应, 直接切入正题, “我希望你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顾淮。”

    郁辛猜到徐珠的目的会是这个,其实说句实话,就算徐珠不这样说,郁辛也不会去告诉顾淮,他没立场和精力,也不想去提醒。

    但心中虽这样想着,郁辛却是没有直接答应徐珠,而是长久的沉默,让人捉摸不定。

    徐珠见他不回应,到底年轻,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但还是维持着冷静淡定的模样,说:“老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顾淮的关系了吧,那天上夜班,我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徐珠说得很坦然,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是件值得羞耻的事情。

    她反而和郁辛谈起了条件,“作为报酬,我可以给你一个顾淮的把柄。”

    “老师,我相信你会需要的。”

    郁辛听着这话,抬眸看向徐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

    “你听听就知道了。”徐珠说着,就从手机里点出了一段录音。

    手机播放录音的声音不大,在咖啡店的轻音乐下,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

    这是一段对话录音,背景有些嘈杂,但人声还是能听清。

    录音是从半截开始的,应该是徐珠在对话时忽然录下。

    “什么忙?”回答的是徐珠。

    听内容,前一句大抵是顾淮让他帮忙。

    “你老师平时不是会让你操作?”顾淮说,“明天我会给你们那组的病人开两支沐星沙索,到时候无论如何,你要让郁辛给你操作。”

    “嗯,然后呢?沐星沙索怎么了?”徐珠有些不解的问。

    只听顾淮轻笑一声,“到时候,你给病人打三支。”

    “这怎么行?这个药打多了会出事的!”徐珠反对道。

    “别慌,我会盯着,出事了第一时间处理,不会让病人出事的。”顾淮说,“至于你,你也不要慌,你那时候就咬定是你老师说的3支药,这样医院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而是只追究你老师的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办法答应。”这时候的徐珠还在强烈拒绝的。

    但直到她听见顾淮说:“你还想不想结婚了?你想想,郁辛在科室一天,我们就不敢公开,也不敢结婚,珠珠,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

    录音到此结束,但后面发生了什么,郁辛和徐珠都知道。

    郁辛当然还记得那天,徐珠抽错了药,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操作错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此时此刻的郁辛,只觉得全身发寒,他看着徐珠,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郁辛扪心自问,自己待徐珠不算差,但谁知道,这人却是这样自私自利,先是与他的丈夫苟且,再是为了自己能和顾淮顺利结婚,做出这般能将郁辛置于死地的事情。

    郁辛的手都有些颤,是气得。

    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回,垂落于腿上,捏成了个拳。

    “你这么想和他结婚,怎么现在,甚至不惜给我他的把柄,要我帮你隐瞒出轨?”郁辛看着徐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语气平淡的询问。

    徐珠脸上的表情一僵,目光变得失落起来,但转而很快变成了愤怒,她说:“他不会和我结婚的。”

    “他骗了我,我另找他人,不是很正常?”徐珠说,“至于为什么要你隐瞒,因为我暂时还不想分手啊。”

    “谈恋爱嘛,要么图感情,要么图利益,现在既然感情图不到了,那总得收点利益吧?”

    “他欠我的,都还没有完全还给我,我凭什么要放过他?”

    徐珠可不是笨蛋,这段时间以来,顾淮对她的冷淡,她心里全都知道。

    一开始她也没办法接受,毕竟,她为了顾淮付出过许多,也曾真的想过要和顾淮结婚。

    但后来,她就淡然了,她还年轻漂亮,以后能遇到的人一大把,何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想到这,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面对顾淮的冷暴力,徐珠没有一点感觉,甚至想笑。

    她没有提分手,不是因为还爱着,而是不想遂了顾淮的愿。

    她每次看着顾淮一计不成,事后气急败坏,但是又要稳住自己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得意。

    因为要稳住自己,顾淮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徐珠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爱,就用物质偿还呗。

    至于分手,等她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就分。

    反正,顾淮也不敢暴露他们俩的感情,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

    其实今天情人节,徐珠都没有想过和顾淮一起过,这几天之所以明里暗里问顾淮有没有时间,就是想确认顾淮不和自己过节,然后好和自己的新男友一起过情人节。

    好在,顾淮没有和她一起过情人节的意思,还为了稳住她,承诺了她一只心仪已久的包。

    郁辛听着徐珠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心情有些复杂,实在搞不明白,这俩人当初背着自己做的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说是为了感情,可如今这副模样,这感情说来也太轻贱。

    要说为了利益,用这种形式去获得利益……

    郁辛不敢苟同,也无法理解。

    但也无所谓理不理解了,这世间人的想法千千万,郁辛本就不必做到每一个都理解。

    他眼下只觉得,这场狗咬狗的大戏,实在太滑稽。

    他不想去参与进去,但多出一个顾淮的把柄,对郁辛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郁辛不会主动拿出这些去威胁顾淮,但他需要这些来保护自己。

    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顾淮,徐珠出轨的事情。

    他绿了就绿了,与郁辛何干。

    只是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郁辛也乐得当这个渔翁。

    “好,我不会告诉顾淮。”郁辛答应下来。

    徐珠很高兴,将录音文件发给了郁辛。

    走之前,郁辛看着徐珠,想了想,还是说:“感情就是感情,不该是图什么的。”

    徐珠似乎没想到郁辛会说这个,有些意外的看着郁辛。

    郁辛说完这话,也不在意徐珠会是怎样的反应的,转身和傅恒郢一起离开了。

    咖啡店内,徐珠看着郁辛离开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的视线往咖啡店的玻璃窗外看去,只见郁辛和傅恒郢,十指紧扣,如胶似漆的背影。

    这一切,也不知怎么的,就似刺伤了徐珠的心,扎的她心口一阵疼。

    从咖啡店离开以后,郁辛就将刚才的事情和傅恒郢说了。

    “其实我不会去告诉顾淮的,但有了这段录音,以后如果顾淮对我做什么,我也算是又多了一项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郁辛和傅恒郢说道。

    傅恒郢赞同的点头,他了解郁辛,郁辛从来不会去做主动伤害别人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保护自己是错的。

    以前的郁辛,总学不会保护自己,才伤害到自己。

    如今,看着郁辛成长起来,开始保护自己的模样,傅恒郢打心底高兴。

    他说:“保护自己的话,怎么样都不为过。”

    郁辛点点头,“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他牵住傅恒郢的手,“你也要。”

    傅恒郢轻笑一声,“那是当然。”

    “不过……”傅恒郢忽然顿了顿,他停下脚步,问郁辛,“你会难过吗?”

    会难过吗?

    听着这话的郁辛,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傅恒郢问的意思。

    被自己曾经的爱人算计,被自己真心对待的学生背叛,他会难过吗?

    如果是以前的话,郁辛大抵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真心待人,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但是现在,郁辛不难过,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郁辛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无论做任何事情,于心无愧就好,至于别人如何回应,那就都是别人的事情了。

    他对别人好,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让自己心中不要有负担,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后悔。

    人活一生,所作所为,皆应该为了自己才是。

    这个为了自己,不是自私,而是,行的正,坐的端,遇事不理亏,不害别人,但也好好爱自己。

    想通了这些以后,郁辛遇到辜负自己好意的人,就不再难过了。

    因为该难过的是他们才对,是他们失去了一个对他们好的人。

    何必因别人的损失而伤害自己呢?这也太不值得了。

    “不难过。”郁辛缓缓摇头,对傅恒郢说:“我的难过,只会给我心爱的人。”

    傅恒郢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握着郁辛的手紧了紧,说:“我才不会让你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好水逆,只更一章。

    第69章 69.危机

    情人节过后, 日子转眼又过了半月,时间正式踏入了三月。

    三月天气就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春天的气氛也愈发浓烈,路边树叶冒出枝芽, 花朵也一朵朵含苞待放。

    这半月来, 郁辛又经过了一轮治疗。

    这一轮治疗下来, 郁辛的病情时间愈渐缩短, 心智更加坚定,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又是一次治疗结束,郁辛从治疗室里出来, 一眼就看见门外等待的傅恒郢。

    两人相视一笑, 傅恒郢走了过来,牵起郁辛的手,剥开一粒糖塞进郁辛嘴里。

    “感觉怎么样?”傅恒郢问。

    郁辛含着糖点点头,笑着回答:“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好了。”

    “那就好。”傅恒郢听着这话笑了, “但也不要着急, 一步一步慢慢来, 明白吗?”

    郁辛知道傅恒郢怕他治病心切,急功近利, 到时候适得其反。

    其实一开始治病的时候,郁辛的确恨不得马上就能好, 也曾经有过是不是一天多治疗几次就能好的更快的想法, 然后每次治疗结束以后,还强迫自己去回忆不好的事情,强迫自己建立耐受。

    这种行为被傅恒郢发现了以后, 傅恒郢罕见的生了一场气。

    那还是郁辛第一次见到傅恒郢生气的模样, 一直以来的傅恒郢对他, 都好像没有脾气似的。

    生气的傅恒郢谈不上可怕,但却让郁辛实实在在的感到难受,因为傅恒郢一切如常,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但态度却变得特别冷淡。

    这种冷淡的态度,在爱人之间出现,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郁辛看着这样的傅恒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才对。

    他哄人的经验实在稀薄,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是面对那种几岁不懂事的小孩。

    可那种办法显然对傅恒郢而言是不适用的。

    郁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开始病急乱投医起来。

    他本想问问别人,但是他的朋友实在有限,根本不知道该去问谁才对。

    便就将目光投放到了网络上,可百度上给的解决方案太多,一个个让他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才算可靠。

    但他自己也想不出办法,便决定一个个是试过去总没错。

    郁辛本打算大干一场的,可谁知,当他才拉住傅恒郢的衣角,说出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傅恒郢本冷着的脸,一瞬间就无可奈何的松了下来。

    他盯着郁辛,长长叹了口气,一把将郁辛抱进了怀中,说:“怎么办才好,连和你生气都很艰难。”

    郁辛听着这话,才知道,原来他不用去找那么多办法的,对于傅恒郢而言,只要他一句对不起,就已经生不起气。

    可越是这样郁辛反而越是过意不去了,他承诺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一定听医生的好好治病。”

    傅恒郢听着他的承诺,越是没有办法起来,只能抱着郁辛,说:“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但郁辛心里知道,哪怕真的有下次,傅恒郢还是会原谅他的。

    这是傅恒郢给他的底气。

    但郁辛不会借着这底气,去将承诺当玩笑。

    日子转眼又过了一周。

    小周最近的状态有些奇怪,小姑娘脸上总带着莫名其妙笑意,整个人的状态和最初来科室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就像掉进了蜜罐里。

    郁辛每每看见,心中都又觉得奇怪,但有人没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天下班,上班时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会儿下班,却是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郁辛和小周都没带伞,但郁辛有人来接,就寻思着把小周送回去。

    “小周,我送你回去吧?”郁辛对小周说。

    谁知小周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了他,“老师,我……我有人来接,就不麻烦你了……”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和小周说了句“注意安全”以后,便转身离开。

    但回家的路上,郁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靠着车窗,脑海里思索着什么。

    傅恒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奇的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郁辛闻声看向傅恒郢,想了想后说:“就是感觉学生怪怪的,她好像……”

    “好像什么?”傅恒郢问。

    “好像谈恋爱了。”郁辛说出心中的猜测。

    傅恒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头,毕竟,郁辛是鲜少去八卦别人的事情的。

    “我倒也不是想去八卦别人的事情,而是小周的性格和我有点像,小姑娘心思也单纯,我怕她被骗。”郁辛看着傅恒郢的表情,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再加上徐珠和顾淮的所作所为,以及小周和自己的相似,郁辛心中有这个猜测时,就不由的有些担心小周。

    傅恒郢点点头,对此也表示理解,他看向郁辛说:“既然担心,那可以多悄悄关注一下,如果有问题,再进行帮助。”

    郁辛也是这么想的,小周性格腼腆,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对方是不是谈恋爱了,这样也显得有些奇怪。

    但心中担忧又放不下,便就只能悄悄关注一下,如果真有问题,再看看对方需不需要帮助。

    回到家郁辛就听见鸭子们“嘎嘎”的叫声,这些日子鸭子长大了不少,家中阳台养着它们已经有些小了。

    郁辛看着鸭子们有些为难,有些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

    傅恒郢走过来蹲在郁辛身边,看着正在吃食的鸭子们,开口道:“我有个想法。”

    “嗯?”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

    只听傅恒郢说:“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两个人的小家庭了,而是两人五只鸭子的大家庭,眼下的房子有些小,我想换个房子。”

    换个房子自然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房子这东西,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郁辛心中正想着,就听傅恒郢继而说:“我城西有一处房产,那处房子有个小花园,还有水池,养鸭子正好,就是以后你上班路程可能会久点,你觉得怎么样?”

    所以说,房子是已经有了,就等着搬了吗?

    郁辛觉得自己还是草率了,因为傅恒郢低调的生活方式,总忘记对方的身份。

    有花园还有水池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现在住的这边,小鸭子们都只能在澡盆里玩水,一开始还好,现在长大点,就显得挤了。

    至于通勤,郁辛倒觉得不是很大的问题。

    “我觉得,挺好的。”郁辛说。

    搬家的事情定下来,但前期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医院最近很忙,晚夜班倒得比较勤,郁辛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和傅恒郢好好相处。

    医院里有一句开玩笑的话,就是和护士结婚,怀孕可能都要看排班表。

    郁辛以前没太大感觉,但如今每每回家看到已经休息的傅恒郢时,就觉得还真是这样。

    仔细算算,郁辛到医院其实也快八年了,这八年来尽心竭力,已经拥有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他年少时的梦想是学医,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初被改志愿学护理的时候,其实他也心有不甘,从而对自己所学的专业不感兴趣。

    但渐渐的,他也在学科中获得了乐趣,从校园到工作,从无感到有兴趣,再到喜欢和尽职尽责。

    郁辛在这些变化中逐渐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他以另外一种形式实现了自己救死扶伤的梦想。

    如今的他,已经喜欢上自己的职业。

    但八年职业生涯下来,郁辛已经感觉到了疲倦,他已经三十岁了,但他的职业生涯却是一眼能望到头的。

    面对轮转不完的夜班,还有来来往往的病人,他心中其实不是没有疲倦。

    以前的郁辛安于这样的现状,因为觉得安稳生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但自从遇到傅恒郢以后,自己生活一点点变好,再加上这不规律的作息,让郁辛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转行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转行,而是想要不干临床了。

    郁辛读大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他曾拥有保研资格,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选择了放弃。

    如今……

    如今当初的阻碍几乎都已消灭,郁辛想到当初自己曾放弃的学习机会,心中不是不觉得遗憾。

    郁辛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次拿起书本,回到学校好好深造。

    从临床,转教育。

    他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再进修几年以后拥有足够的学历,郁辛想要留校当老师。

    教书育人,将自己所学所见,经验所得倾囊相授,为国家输入源源不断的护理人才,这是郁辛新的梦想。

    十八岁时的理想已经错过,三十岁时的理想,郁辛不想再不把握。

    但目前而言,这个想法还只是个雏形郁辛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还需要好好考虑。

    毕竟,转行并非易事,不能草草就做下决定。

    顾淮又找上了郁辛,很忽然,这次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给郁辛带来了一袋玉米饼。

    郁辛看着这袋玉米饼很疑惑,但他却是认识这是谁的手艺的。

    “我妈让我给你的。”顾淮冷着脸说。

    郁辛点点头,想要拒绝,但脑海里浮现出顾母的面庞,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收下,并说:“替我谢谢阿姨。”

    顾淮没理会,他双手环胸,冷冷看着郁辛,说:“郁辛,听说你把你爸妈送进监狱了?”

    郁辛没想到顾淮会说起这个,他看向顾淮,“关你什么事?”

    “你倒是和傅恒郢在一起以后,变得愈发心狠手辣了,自己父母都能送进监狱?”顾淮冷笑一声,“所以说你装什么啊?自己父母都能送进监狱的白眼狼,我妈几块玉米饼,你还谢谢?”

    “你真想谢谢,不如称了他儿子的心,赶紧滚远点?”

    顾淮一句句不断说着,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郁辛听着,拧紧了眉头,他看着顾淮后退了两步,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也正因为此,郁辛没有看到,顾淮盯着他背影逐渐狠戾的眼神,已经身侧渐渐握成拳的手。

    “郁辛,这可是你自找的。”顾淮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婆一哄就好的屑老傅……

    状态不好,无二更,有些乏力,我恢复几天,最迟周六一定恢复二更。

    第70章 70.舆论

    郁辛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遮光窗帘拉紧的卧室黑漆漆的,让人有些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几点了?”郁辛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

    来电人是小周, 郁辛有些意外, 毕竟自从加了联系方式以后, 这还是小周第一次给郁辛打电话。

    郁辛清醒过来, 坐起身, 接通了电话,“怎么了?小周。”

    电话那头传来小周急切的声音, “老师, 你有没有看院内论坛?”

    院内论坛?郁辛有些疑惑,他们医院的院内论坛建立很多年了,一般都是院内发一些公告或者学术论文一类的,这几年以来, 除非必要, 已经很少有人登录了。

    这上面能有什么事情?

    “我刚睡醒, 是出什么事了吗?”郁辛拧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是……老师……总之!你快去看看吧!”小周磕磕巴巴的说不清楚, 但语气急得不行,显然眼下的事情不容小觑。

    郁辛听着这话, 将小周的声音开了免提, 用工号登录论坛。

    论坛页面老久,许久无人维修,登上去以后却是迟迟无法进入, 进度条转了半天以后, 显示出一句“当前页面人数过多, 请稍候重试。”就将郁辛挤了出来。

    “我登不进去,显示人数过多。”郁辛说,“小周,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吧。”

    “老师,我说不清楚,我把内容截图给你吧。”小周说着,就发来两张截图,截图很短,里面贴着的内容只有几张图片。

    郁辛点开那些截图,入目就是一张大大的心理诊疗单,上面写着的,正是郁辛的名字,而确诊疾病,则是性征抑幻症。

    郁辛看着,就听见小周在电话那头说:“我刚才睡醒就在实习生大群里看到了这个,老师,我估计……”

    估计传播范围已经不小。

    连实习生大群都转发过去了,那就更别提医院的工作群了。

    只怕刚才显示的页面人数过多,并不是因为网站老久导致,而是登录人数的的确确超标了。

    郁辛心里已经隐约猜出了这是谁的所作所为,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眼,点开后面几张图继续看下去。

    后面晒出的,是一张婚姻信息网的截图,那上面显示着郁辛的婚姻信息,明确写着郁辛的两段婚姻起止时间。

    而这起止时间,被人用红线框了起来,甚至专门截图起来,告诉大家,郁辛前半个小时才和顾淮离婚,后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下一段婚姻。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这个帖子,几张图片,一句话也没说,但却已经足以引得所有人浮想联翩。

    郁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从不以最恶意的心思却揣测别人,但今天没有任何证据的,他就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顾淮发的。

    因为这一切,只有顾淮知道。

    是他草率了,轻敌了,以为握住了顾淮的把柄,对方就不会轻举妄动,但他却忘了,顾淮的思维根本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郁辛缓缓关闭了手机,电话那头的小周听着他长久的沉默以后,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你还好吗?”

    不太好。

    郁辛抬手揉了揉眉心,但也不想让小周担心,于是语气尽量轻松的说:“没事,小周,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老师自己会处理好。”

    “好……好吧……”小周显然还是不放心,但是她一向不善言辞,听着郁辛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响后,才说:“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心中一阵柔软,轻轻笑了一声,说:“好的,谢谢你。”

    电话就此挂断,但郁辛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房间里被遮光窗帘挡得一丝光也没有,明明睡觉时很舒服,但此时此刻醒过来,郁辛坐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却是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起身拉开窗帘,光一瞬间照入房间,落在他身上,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郁辛微眯了眯眼,然后靠着窗,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他再次按亮手机,看向刚才小周发来的那些图片。

    这个帖子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了。

    由于职业特殊性,医护人员需要面对的压力,是别的职业需要面对的数倍不止,也因为此,医院在录用人员的时候,会首先排除有心理疾病的人。

    郁辛当初,的确是刻意隐瞒了,而这些年,他为了保住工作,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病情。

    但却没想到,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夕之间全都破碎。

    至于婚姻信息网的那张表,结婚离婚出轨这种事,无非影响的就是名声,郁辛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只是这两件事情加起来,已经足够让医院辞退他了。

    隐瞒病情,私德有亏,种种加起来,顾淮不过是给医院递了一把辞退他的刀。

    郁辛点开了医院的工作群,他想看看这条帖子传播到了何种程度。

    医院大大小小的工作群有十几个,郁辛一个个点开,里面并没有出现这条帖子的踪影,但郁辛知道,这并不能代表相安无事。

    谁会将八卦发到当事人的面前来说呢?更何况这是工作群。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慌乱,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了。

    傅恒郢回来的时候,他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郁辛。

    郁辛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正盯着手机反复翻阅。

    经过一下午的发酵,郁辛的这件事情,已经小范围的在网上流传起来。

    其实想想也是,论坛发出,转载大群,人们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八卦,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只要有人讨论这件事,将这条帖子,从医院内部,转到外部与人闲聊,影响范围就会越来越大。

    而影响范围越大,对郁辛而言,就越不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目前院方还没有人打电话给郁辛。

    “怎么坐在地上?”

    郁辛听见傅恒郢的声音,扭头看去,他神情还有些恍惚,显然没从帖子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这里舒服。”郁辛说话慢慢的解释道。

    傅恒郢听着这话,坐到了他的身侧,抬手抚过他的眉梢,“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情了吗?”

    郁辛没有马上回答,他垂着眸子,沉默的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去说。

    傅恒郢见此也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终于开口了,他说:“是出了一点事情。”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知于傅恒郢。

    如果是以前,郁辛不会告诉傅恒郢的,但是现在的他会。

    他意识到,比起自己隐瞒着不说,告诉傅恒郢,反而会让对方舒服一些,不那么担忧。

    傅恒郢听完郁辛的描述,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握住郁辛的手,问:“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郁辛摇摇头,又点点头,缓了半响才说:“其实我也有顾淮的把柄。”

    “你想以牙还牙?”傅恒郢问。

    郁辛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说:“他这样做了,我也没必要顾及他的颜面,但是……”

    “但是?”

    “但是我想等事情再发酵发酵再做。”郁辛说。

    傅恒郢听着,对于郁辛的目的了然于心。

    事情发展的规模范围越大,反击时,对方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厉害。

    物理学上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其实指各种意义上。

    傅恒郢赞成的扬了扬眉头,“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了。”

    他拍拍郁辛的背,“无论如何,记住身后有我。”

    身后有我,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郁辛想起了很早以前,自己和傅恒郢才结婚不久时,傅恒郢曾跟他说“你不是一个人了”。

    然后,在往后的日日月月间,傅恒郢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郁辛,他说的,并不只是一句话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不在是一个人了。

    郁辛的背后,有了坚实的靠山,和永远支持他的爱人。

    这是郁辛,在无论做任何事时,最大的底气。

    翌日,郁辛到医院上班,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并不是他敏感多疑,而是同事们的眼光,和那些聚在一团看着他的窃窃私语,都告诉着他,论坛的内容,大家都看见了。

    郁辛对上小周担忧的目光,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没事。”

    小周听着这话欲言又止,点点头,终是没有说什么。

    顾淮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满面红光,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在看向郁辛的时候,目光中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郁辛对上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的挪开了眼。

    两人在电梯口撞上的时候,周遭并没有人。

    顾淮看着郁辛,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郁护士,论坛的内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郁辛语气淡淡的回答,“你发的吧。”

    郁辛问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句。

    “郁护士,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可别冤枉人。”顾淮说,“你这样,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冤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郁辛说。

    顾淮听着这话,莫名的笑了,“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把我也送进监狱?”

    “郁辛,我好怕啊。”顾淮朝郁辛走近几步。

    他的面目落在郁辛的眼中变得丑陋不堪,郁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你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当然。”顾淮说,“郁辛,就算你有证据,我劝你可千万别放出来。”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落魄潦倒时,我爸妈他们对你有多好。”顾淮抬手,指尖从郁辛的下巴扫过,语气格外恶心暧昧的说:“你想想,如果放出那些证据,置他们的儿子于死地,他们知道了该多难过。”

    顾淮朝郁辛吹了口气,得意洋洋的说:“他们,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恶心的男人,手给你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