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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有孕四个月的时候,窈娘害喜的反应还好消失了,她又开始饭量见长,曾经一满碗饭都吃不完的她,到现在却是中午吃两碗饭,晚上吃一碗面还要加半块饼。

    正好这个时候她收到了解氏的信,自从有了身孕,窈娘便写信回金陵,解氏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信也是写了满满的一沓。

    娘先说她高兴,之后要说的第一条便是让窈娘一定要注意不能仗着是孕妇就胡吃海喝,否则肚子吃大了,孩子太大就很难生下来,甚至还难产。

    再有也还是要控制住嘴,不能贪凉,也要吃过分辛辣的食物,否则容易得痔疮。

    零零总总窈娘是每一条都记下了,她想着怀孕原来这么多门道呢,如此,窈娘差奶哥哥小庆去书铺买了几本关于妇科有妊的医书回来看。

    她还翻到了有妊时,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成,其余几个月还能同房,只要不太激烈就可以了。

    天呐,居然还能如此,不过她可不能这般。

    等沈临风回来,她把这一页专门给他看:“你看。”

    沈临风这些日子成日忙的连轴转,偶尔热血上涌之时,自己解决了。没想到还能这般,他看了窈娘一眼,窈娘则道:“咱们俩还是多注意些吧,万一闹出事儿来了,得不偿失。”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沈临风暗自在心里骂自己禽兽不如,居然还真的想了。

    窈娘自然是逗他的,见他懊恼,忍不住窃笑。

    她有孕这几个月以来,沈临风真的是看起来清心寡欲,正所谓食色性也,她也想着要不要替他寻一个通房来。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如果沈临风被别人用了,她就不要了,再说做了通房的丫头暂时还不能有身孕,沈家不许婢生子上族谱,除非家族实在是无人了,如此一来害人害己。

    如今她坐稳了胎,二人纾解一二也不是不成。

    她附耳在沈临风耳边私语了不少话,沈临风脸色爆红又害羞道:“娘子,你真的愿意吗?我不愿意你这般。”

    “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我爱你都来不及呢,平日不对我从不嫌弃的。”窈娘柔声道。

    沈临风有些不知所措:“娘子,你待我实在是太好了。”

    且不说夫妻二人昨夜如何,次日起床来,窈娘特地找大夫过来把脉,发现自己身体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又说清大奶奶之前小产时,她表姨母樊夫人送了不少补品来,还屡次差人过来探望,如今她已然是大好,遂坐了马车去了樊家。

    樊家是新任左都御史,算得上是朝中新贵,清大奶奶过的时候只觉得门庭若市。好在她也是河南巡抚的儿媳,沈家的媳妇,又是凡夫人的亲戚,让人通传一声,樊夫人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表姨母,我这姗姗来迟,就怕您怪罪,因此特地备了些薄礼,还望您不要嫌弃。”清大奶奶道。

    樊夫人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母亲在世时是何等急公好义之人,当年我出阁,她知晓我家清贫,特地送了六台嫁妆给我添妆。如今见着你,出落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清大奶奶心道我母亲在世时,也没见你多走动呢,还不是嫌弃我父亲是白身。现在这般殷勤,也是为了自己的表妹罢了,但她依旧笑道:“表姨母过奖了,我不如我母亲多矣。”

    二人把臂一起进去,樊夫人又让儿媳妇把女儿喊来:“让慧娘过来,拜见她表姐。”

    樊如慧生的并非多倾国倾城,却是个清雅脱俗的女子,清大奶奶见到她,又想起她的遭遇,颇为同情。

    “表妹。”

    樊如慧看了清大奶奶一眼,笑着喊了一声:“表姐。”

    二人见礼之后,开始寒暄,说起自己,清大奶奶苦笑:“我如今身子不大爽利,家里却还要操持着,还得恭喜别人有身子。”

    樊夫人闻言都落泪:“你母亲若在,哪能看的你这般。”

    清大奶奶的娘在她出嫁那一年死的,她是热孝里出嫁的,那时候她祖父是兵部侍郎,才结下这门亲事,只是她顺利嫁过来之后,祖父没多久也死在了任上。她的姐妹们就没有她这么好命了,王家下一代如她父亲现在靠着祖父余荫在当地任小吏,就连伯父仕途也不大顺利。

    因此,清大奶奶想起母亲来,也是哭了一场。

    她二人在哭,樊如慧却不以为然,当年她这位王家表姐为了嫁进沈家,热孝出嫁,哪里真的顾得上自己的亲娘,眼里心里想的还不是自己的婚事。但女子们,还不就只有婚事是她们在闺阁最大的事情了,觅得一位夫郎堪比投胎。

    投胎只能保证自己前十几年的生活,可若是觅得一位好夫郎,一辈子都有了着落。

    自己恐怕也是如此。

    今日清大奶奶过来,堂堂左都御史的夫人亲自接待,也不可能只为了叙旧。樊夫人让人奉茶来,又道:“近来我听说你们大房的亲家颜老尚书因为在魏国公案上被人几次上书,我们老爷虽然管着御史台,还能说的上几句话,但也不敢贸然相帮。”

    清大奶奶心想姨母这是想做什么?

    天底下想主动施恩于人的时候,必定是有所求的,樊家和颜家从无交情,姨母却提出要帮忙,她到底要做什么?

    “姨母,我们三房在去年也分家了,大房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清大奶奶有自知之明,对邵氏她都只敢言语挑拨一番,那也是因为邵氏看着面子光,其实她也就靠哥舅舅,爹娘只是普通乡绅。

    况且,那也是妯娌之间的内部的事情,樊家若是利用她去做什么损害沈家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的,更何况这种朝政大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又听樊夫人笑道:“我听说沈翰林婚事坎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记得当年我家和她父亲还曾经在大理寺一起共事过,后来我们家外放,许多上京的事情我都不知晓了。”

    清大奶奶道:“原本大郎是和颜侍郎的长女定亲的,颜家大姑娘贵胄出身,其母是齐王之女,偏偏被人威胁逃婚了,我们家和颜家早就闹翻了的。但是后来,颜三姑娘去开封探望她外祖父,不知怎么和大郎重新遇上,大郎就跟被施了法一样,平日从不忤逆我大伯母的,偏偏还跪下来求大伯母同意,要死要活的。”

    樊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了,她又问道:“这么说起来,沈临风的这位新夫人肯定生的很美了?”

    “还行吧。”清大奶奶道。

    一般女人无法否认对方很美的时候,能勉强承认对方还行,那对方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颜尚书在朝堂得罪太多人了,文首辅一直在位还好点,到底两家是姻亲,但若是文首辅一旦不在,老尚书恐怕难以在朝堂为继?到时候颜家恐怕就……”樊夫人言下之意想的很清楚。

    清大奶奶已经听清楚樊夫人是何意了?沈临风年纪轻轻,又是赵次辅的门生,文首辅退下后,赵次辅极其有可能升为首辅。如今乾元帝对赵次辅可比文首辅强,所以她这位表姨母的言下之意便是颜氏即将不行了。

    不过,她笑道:“姨母您有所不知,她如今有了身孕,到底不会影响。”

    沈家这样的大族又不会随意休妻,若是妻家一旦落魄就被休,那她早就被休了,这也太荒谬了一些。

    樊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正欲说什么,却见樊如慧不小心打翻了热茶,全部都泼在清大奶奶的身上,清大奶奶身上凉津津的。

    谈话戛然而止,还好大户人家出门都会随身带一个包袱,这包袱里面会装些简单的换洗衣裳,清大奶奶下去换衣裳了,留下樊夫人两母女。

    樊如慧看着她娘,有些气急败坏道:“娘,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如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父亲总是想把你许配那些略有些才干,家世早已败落的人,我不甘心。”樊夫人内心何尝不痛苦。

    樊如慧却道:“娘,当年您把我许配给父亲上官的儿子,可人家升官之后想摆脱我们,不是索要天价的嫁妆,就是故意败坏女儿名声,只差陷害女儿和别人通奸了。后来这桩婚事好不容易退了,女儿喜欢上了曹公子,我们俩私定终身,可惜他是个懦夫,女儿也不后悔追他而去。可是如今,爹爹说那周陵光有才,女儿固然也不算很喜欢他,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抢人家的丈夫。”

    “你知道什么,沈临风为人正派,才干又高,不出三年,赵次辅只要往上爬,他就会青云直上。你若嫁过去,是有可能会做宰相夫人的啊,更何况吴兴沈氏豪富,娘还不是一切都为了你好。我们是从外省做官上京的,那位方知府正因为当年是龚次辅的门生,对别人请托金银也要,还让人家的老婆陪睡,好在后来此人被颜尚书直接告了拉下马来。官场什么龌龊的事情没有,你以为你下嫁就能从此过的平顺了吗?不,不会的。只要忍受一时非议,三五年谁还记得什么呢?就像这位颜氏,姐妹易嫁,还有几人记得?”樊夫人以前也曾经十分清高,可清高不能当饭吃,人不能总想将来如何,要看自己真的能够得到什么。

    周陵光或许会有前途,可女儿凭什么陪他吃苦,现成的沈临风这里不是更能享福。

    同时,她也作为交换,她也会让丈夫帮颜迈说几句话,总比落得个众人围攻,落败京中,晚节不保的好。

    第102章

    冬至时,窈娘家中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汤圆,她们是南人,冬至和北边习俗不同,她还往各房也送了一些。

    沈临江原本对窈娘印象是十分好的,觉得她貌美多才,主要还是极其有本事,但之后又发现她为人咄咄逼人,就有三分不喜。男人只喜欢那种什么都好,却还要一心一意为夫婿,即便表面狠一些,底色也是全为了夫君。

    这颜氏倒是都为自己着想,颇有些让沈临风为她跑腿做事的意思。

    就拿冬至时,沈临风想去赵次辅家里,却被颜氏先打发到靖海侯府了。

    “赵次辅如今势头足,那边大郎媳妇却偏偏让她去与勋贵相送,实在是本末倒置。”沈临江在房里和邵氏说话。

    邵氏听丈夫贬低颜氏,心中自是高兴的,红着一张长了藓的脸,不由道:“大郎说起来被颜家坑过好几次了,偏偏有些事情也是咱们不好说的。你不知道最近好些人参颜尚书,说他是酷吏呢。”

    沈临江当然知晓她这话肯定是在她舅子那里听到的,朝中局势瞬息万变,颜迈此人之前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憋着劲儿找他的错漏,偏偏他自己还上书要保住魏国公之子,如今得罪了皇帝,还自诩诤臣,肯定会被皇上整治。

    故而,他道:“过几日就是二伯母的生辰,寿礼可准备好了?”

    邵氏笑道:“二伯母我看是很喜欢金饰的,偏爱那种极其精致小巧之物,我让人打了梅兰竹菊为底托的宝石戒指,又准备了一对金荔枝黄鸟簪,还有一枚鸾鸟穿花金包背玳瑁梳,都是上等的好物件。”

    她夫妻二人当然也是有所求了,尤其是沈临江想想靠二房得一个荫监。

    沈巡抚之能荫一子就是长子沈临清,沈临江这里什么都没得到,便想着走沈二夫人的门路。

    “若是大伯母还在,这些事情只消得说一声就好,大伯母素来待我们视如己出,二伯母是秃鹰见了兔子不肯撒手,我们还得备下这些。”沈临江也是颇为感慨。

    邵氏道:“大房那道吴兴鲊我表姐还想吃呢,每次我们家招待客人都是用的那马厨子,如今好了,颜氏当家,我们就是去大房那儿多坐一会儿都不自在。”

    两夫妻对颜氏自然有些不满,但沈临江也并不愿意得罪大房,因此还劝邵氏道:“她这个人甚是有些本事,赵次辅和靖海侯府对她当座上宾对待。除非,她们完全倒了,否则,咱们还是和以往一样。”

    邵氏没好气的指着自己的脸:“这我当然知道,等会儿我还要求她给我点藓药。”

    夫妻二人合计了一回,外面说清大奶奶过来了,沈临江才出去,清大奶奶从樊家回来只觉得心脏怦怦跳,她是真的觉得樊夫人疯了。

    还好现在冬至她忙了几日,逐渐忘记了此事,疯了,真的是疯了。

    还想让她谋财害命,莫说她无法伤害颜氏,就是能做一些鬼魅手法,那也得把自己耗进去,如此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位姨母才从地方往京中升,地方上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多的是,但是在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肯定无法如愿。况且,樊夫人根本就不知道颜氏的深浅,这种事情她还是不掺和比较好。

    很快沈二夫人的生辰,窈娘因为有孕在身,每日熬夜的习惯全部改了,到了点就被沈临风压着睡觉,因此早上醒的很早,早起,先在自己的屋子里走上几圈,和沈临风一起用早膳。

    沈临风透露了一个好消息给窈娘:“很快我就要入直东诰敕房了。”

    “极好,赵次辅有好几位学生,你是制科出身,又以办事勤勉妥帖著称,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窈娘微微颔首。

    沈临风笑道:“其实这还要多谢娘子帮忙,你和刘夫人好,刘夫人完全能够影响刘指挥使,他虽然是武官,但却是天子心腹。那次要不是娘子进宫画画,皇上也不会对我有印象,御前有人稍加提点,我才能入首辅的眼。”

    窈娘摆手:“你实在是太谦虚了,明明就是我夫君自己强。”

    不过,她又想起祖父:“祖父替魏国公的儿子说话,其实也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魏国公此人虽然当年有些嚣张,可的确为国为民。”

    沈临风叹道:“是啊,就因为这样如今你祖父成了众矢之的,那些人早就想磨刀霍霍了。”

    “意料之中,祖父上任之后,还授屯田清吏司在京畿屯田,又得罪了勋贵皇亲国戚,人人都盼着他走呢。”窈娘也很清楚,只不过祖父此人压根就不怕。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为官的路,祖父就是这样,他是个能臣,不可能没有作为。即便一时被攻讦,他也根本不怕。

    沈临风则道:“你让我不要管祖父的事情,我也不敢管。”

    “这就对了,你不仅帮不到什么忙,反而还把自己折损进去,我并不会怪你。只要你认同祖父的做法,将来等你主政时,才会薪火不绝。”窈娘道。

    沈临风听她一席话,竟然十分感动,妻子的见识高于别人百倍不止。

    夫妻二人用完早膳才到沈二夫人这里拜寿,窈娘虽然怀有身孕,在家也穿的很宽松,甚至爱穿旧衣,但是只要出门必定是艳光逼人,让沈临风都无法直视。

    她们夫妻到了二房就分开了,窈娘先去给沈二夫人拜寿,席间自然有不少夫人过来。窈娘和樊夫人也见到了,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樊夫人有意打量她,她对樊夫人笑了一下。

    樊夫人身边跟着的正是那日和周陵光在一起的樊如慧,樊如慧看起来似乎很安静,和传闻中不一样。

    沈二夫人还做中间人跟她们介绍:“这是我侄儿媳妇,我们大郎临风之妻颜氏。”

    樊夫人笑道:“临风说起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是我们老爷和沈老爷都在大理寺共事过。”

    “哦,还有此事?”窈娘故作惊讶。

    樊夫人见这颜氏生的颜色极好,不是一般的好,完全是个大美人,仪态万方,说话不卑不亢,见到她是二品左都御史之妻,居然脸上毫无畏惧之色,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原本她心中有些想法,现在只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故而,樊夫人点头:“是啊。”

    窈娘则道:“这么说起来,我们两家应该是旧识了,日后也该多走动才是。”

    这原本是一句客气话,樊夫人心想这颜氏还是很识时务的,这就好办了。

    但窈娘和她随意说了两句,见赵次辅的夫人过来,忙去拜会,赵夫人看着窈娘直笑:“我见你有孕时,脸色还很好,看来胎儿也不错。”

    “是孩子自己懂事,我听说怀的是女儿才会这般乖巧,若是男孩子肯定会皮实些。”窈娘摸着肚子,倒是盼哥女孩儿,否则,她的布娃娃太多,没人继承了。

    赵夫人道:“你们还年轻,男孩女孩儿又有什么的。”

    窈娘笑着应是,她和赵夫人言笑晏晏,樊夫人看的分明,又见辅国公和信宁侯夫人过来,她们也都和窈娘看起来很熟稔。

    樊夫人见她招呼之后,就又坐了回来,沈家几位妯娌都在一处,她却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她当然也运用一些手段,故意让人传话给窈娘听。

    这个中间人她原本想找清大奶奶,只可惜清大奶奶那日被泼水之后,一直没有上门。那么她找的这个人便是平夫人,这位是解氏的表姐平夫人。

    平夫人的父亲如今任副都御史,她丈夫在保定做知府,故而她回娘家省亲,正好被樊夫人找到。樊夫人当然没有说过想让沈临风易妻,她只想先用此事慢慢吊着窈娘。

    要说窈娘在此和平夫人见了面,自然叙旧,要说窈娘和解家走动的不算多,更何况是平夫人的娘家,这都是母亲的亲戚了,她也没什么好求人的,也就疏远了不少。

    “我在保定都听说了现在好些人都上书要治罪老大人,说他是魏国公同党,魏国公虽然生前威名赫赫,但被弹劾了一百三十六条大罪,魏家都被抄家了……”平夫人满脸担心。

    窈娘道:“姨母说的是啊,如今朝堂上就是这般非此即彼。”

    平夫人道:“正好我和左都御史的夫人樊夫人很好,皇上正是派樊大人去审理此案,窈娘,不如你去跟老大人说一声,如此让樊大人手下留情,顺便还能撇清老大人的干系啊。”

    这话听起来很动听,但魏国公的事情祖父本来也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这也符合祖父的人设,嫉恶如仇,为人正直。

    锦衣卫无孔不入,祖父如此去见什么左都御史,恐怕还可能是被人下套。

    她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够随意安排祖父的事情,到时候弄巧成拙说不定祖父死的更惨。于是窈娘道:“多谢姨母好意,但我祖父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何必去游说于谁,再者,就是左都御史也是要听命于皇上,这样关系到樊总宪仕途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因为您的关系帮魏国公和祖父出头?”

    平夫人急道:“若我说能呢?”

    窈娘微微一笑:“那您就很有可能被人骗了,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的官位更重要的,我们和樊家非亲非故,他要帮我们?除非有更大的诱惑。”

    平夫人愕然,她没想到窈娘如此油盐不进,樊夫人暗自派人偷听,却没想到这颜氏连自己祖父的前程身家性命都不在乎,也不上当。

    又见窈娘道:“姨母,这事儿不会是樊家让你过来说了,想逼着我们家认下串联魏家之罪吧?”

    平夫人连忙摆手:“绝无此事,我是因为焦急,见樊夫人很好,所以才有此一说,别的我不知道。”

    平夫人很快说完,怕窈娘咄咄逼人,连忙离开了,不禁想着自己一番好意,反而被人质问。樊夫人刚听下人传话说完,就见窈娘直奔过来,眼中毫无畏惧之色,她吓了一跳,心虚到差点仓皇而逃,心想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盘算?不可能啊,除了樊如慧之外,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啊。

    但见窈娘一步步逼近,樊夫人却觉得此女来势汹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103章

    原本窈娘有三分怀疑樊家有什么意图,现在看樊夫人这个样子,估摸有七八分了。

    “沈大奶奶,如慧在闺中一直听闻您丹青妙笔,实在是仰慕的很,不知日后能否登门求教呢?”樊如慧笑着迎上来。

    窈娘不动声色道:“姑娘是……”

    樊如慧道:“小女樊如慧,家父乃新任左都御史。”

    其实窈娘早已知晓,现下听她说起,连忙道:“原来是总宪府里的千金,若是樊小姐有意,随时上门我都奉陪。”

    樊如慧则道:“那就多谢您了。”

    二人浅浅的说了几句,清大奶奶也过来道:“弟妹,该入席了。”

    窈娘随清大奶奶一起过去,走到樊夫人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樊夫人这才知道自己多荒谬,她乃朝廷二品诰命,竟然被个七品官的夫人吓到了。

    原本窈娘也觉得做到一定程度的官,或者地位高的人就一定比别人强,后来她承认有一部分人是如此,但是有一部分人可能并非自己有能力,可能上头有人,可能稀里糊涂,可能是两派党争选出没有威胁的人……

    这些人甚至道德水准也未必高,只是会遮掩,会处理罢了。

    因为窈娘有身孕,桌上许多菜都吃不了,因此,她随意吃了几口,就先下席了。这个沈二夫人曾经有害孩子的前科,谁能在她们府上安稳用膳。

    可沈临风不同,沈二老爷对这位侄儿是处处提携,他自己儿子只有个秀才功名在身,不比沈临风已经在翰林院了,前途无量。

    “昔日云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如今与沈公定相交,亦是如此。”

    沈临风实在是个个胸襟广阔,气度宽宏之人,其谈吐挥洒自如,精通儒释道三家,众人对他实在是爱若美玉一般。

    只是这块美玉在外一个样子,在家一个样子,在家就立马躺在榻上喊累,还打着哈欠:“二叔拉着我去应酬,我已经是腰都直不起来了。”

    “少来,我看你玩迭踏还有打马球的时候可利索了。”窈娘要来了醒酒汤,递给他喝。

    沈临风道:“那些不用动脑子,和人说话却要八百个心眼子,并不能自如。”

    窈娘又把今日樊家和平夫人的事情说了:“我这位表姨母,父亲正在都察院做副都御使,平素和我们往来不多。如今却上杆子要管我祖父的事情,我担心这是她们做套,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原因罢了。”

    官场险恶,不能随意轻信于人。

    沈临风颔首:“樊总宪是从外调入京中的,也正因为他此时直接调入京中,还出于皇上中旨,也可能就是想让他不要偏私。若你真的去求了她,反而会被以为你们真的和魏国公府有什么牵连,还不如佯装不知。”

    “我也是这么想的,局势波云诡谲,我们要做的是相信祖父,除非祖父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再斟酌,否则贸然行事,反而会坏了大局。”窈娘道。

    二人合计之后,窈娘又亲自写信让人夤夜送去颜家,颜迈此时刚从衙门回来,别看他年纪这么大,却不是一个能够闲得住的性子。

    只不过,遭人弹劾,他从明日起就要先停职查问了。

    正好窈娘的信件送来,他们约定若是晚上送馒头来,馒头里面必定夹着信。颜迈打开一看,哂笑这樊家妇人在作乱了。樊总宪一心想把魏国公案做成铁案,怎么可能撇清自己,只恨不得把无关人员全部牵连进来才是,还好窈娘没有上当。

    如今替魏国公说话,虽然一时受到皇上不喜,但将来青史留名,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更何况现在他避开也好,只可惜政亡人息,自己未能入中枢,众阁辅都不支持他变革,他就是留下,恐怕也是处处受到掣肘,计不安出?自己留在此处也不自在。

    片刻之间,颜迈已经有了决断。

    在次日,他让李氏母子先回金陵:“你公婆如今都在金陵,我如今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现下你公公无法起复,我又被人攻讦,如此你们母子还是先去金陵吧。”

    李氏哭道:“祖父,难不成真的无回旋之地了吗?”

    “我颜迈这一生俯仰于天地之间,虽然我与魏国公并不相识,但他与社稷有功,皇上若不能保全老臣体面,将来谁还敢为社稷卖命?如今我意已决,你母子二人还是快些离开吧。”颜迈闭目不再言语。

    李氏只好去寻窈娘,窈娘则道:“嫂嫂,你们弱母幼子到底不太方便。我与公定说了,让他定一条船,我看你们回金陵也的确好些,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

    “妹妹,难道真的没有转机了吗?”李氏之父也被迫辞官,公公还未起复,现在太公公也要辞官,丈夫还要被贬谪,这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见李氏如此,窈娘更觉世事无常,她安慰李氏道:“官场就是如此,如今嫂嫂回金陵,也能看看我们金陵祖屋。”

    事情交给沈临风去办自然妥当,不出三日就托人找好船只,李氏母子只好乘船回乡。

    乾元帝不发一言,樊夫人却是扬眉吐气的对女儿道:“亏你上次还那么怕她,你看颜家这是要倒大霉了。”

    樊如慧摇头:“母亲,父亲既然定下了周家郎君,旁的人您就不要再说了。”

    “你就是不上心。”

    “不是我不上心,我反而担心父亲,现在父亲帮着皇上清算魏国公,若是太过头了,将来下场和颜大司空又有什么区别。颜大司空到如今还不是惹了众怒,官场上,得罪同僚可是大忌。”樊如慧已经不想听这些了。

    在她眼中母亲总是想着得陇望蜀,什么东西要不到就想抢,几乎也成了习性。

    因为在地方就是这样,如果你谦让处处讲道理,根本走不动今天来。

    樊夫人冷哼一声:“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只想着颜氏小小年纪,七品官的夫人,却对我不敬,好生让我恼怒。”

    “娘,此事就算了吧,您这般在意这些做什么。沈家可不像颜家,沈家枝繁叶茂,子弟众多,多有出息者。”樊如慧想阻止樊夫人。

    樊夫人见女儿这般,叹了口气:“你呀,如今的性子越来越淡泊了,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周陵光就是为了咱们家的权势想娶你的吗?你的婚事实在是坎坷,娘想寻这个沈临风,也实在是他的才貌仕途都是一等一的。”

    樊如慧站起来扶着母亲的胳膊:“娘,女儿知道您为了女儿好,可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女儿虽然不是信命之人,可是也不愿意坏他人姻缘。”

    樊夫人在家为女儿过小定,清大奶奶等人都过去,她自然不会接窈娘,窈娘也和她们无关,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在今年过年请戏酒时,她娘家人都不在京中,祖父也有事并不过来,清大奶奶也怕沾染上,因此在初六推说要去樊家并不过来。

    但窈娘也不在乎,她有身孕人越少反而越好。

    现在外面议论纷纷,沈临风很怕妻子听到闲言碎语,因此无论多晚回来他都会带一个布娃娃或者小玩意儿逗窈娘开心。

    “娘子,看我今日给你买的什么回来的?”沈临风脚步轻快的进来。

    窈娘“呀”了一声:“是波斯的娃娃。”

    “对啊,是我命人找一个胡商买的,说是从波斯国传来的。”沈临风坐在窈娘身边,用手拂着妻子的头发。

    窈娘欢喜的很:“多谢公定,这般想着我。”

    “这是应该的嘛,明年开年旨意恐怕就下了。”沈临风暗自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年初时,沈临风授翰林院修撰,直文渊阁。

    窈娘还没高兴几分,魏国公府,魏国公世子和三子都自缢而死,魏国公之母因被搜身不堪受辱,投井而亡。颜迈心有不忍,仍旧仗义执言,认为魏国公生前马革裹尸,如此这般实在是令人不忍心,乾元帝虽然接受颜迈之意见,保存魏家义田、宅邸用来赡养魏国公遗孀,但是乾元帝深恨颜迈。

    御史台和科道攻讦颜迈包庇魏国公之罪行,乾元帝令颜迈自辨,颜迈上疏认错,乾元帝遂大怒,将其削籍为民。

    窈娘和沈临风送颜迈离京,颜迈反而神情轻松,他还对沈临风道:“现在这些所谓的言官,七品官却能以卑抑尊,我年纪大了,空有报国之情,如今却孑然一身。我这孙女就拜托你了,她马上就要生了,我却不能在她身边了。”

    “您放心,孙女婿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沈临风保证。

    颜迈又拉过孙女在旁,声音极小的道:“我退下了,文首辅也会退了,赵次辅很快就会升上去。皇上很是信任赵次辅,但是也要有人遏制,你父亲恐怕很快就要起复了。更何况,我这次与清流闹翻了,你父亲却是清流一派,我们看起来泾渭分明,皇上也不会把我们等同。”

    窈娘神情很诧异,他知道祖父跟她说这话,完全是怕她因为家中人被贬谪,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但祖父居然跟她交底了。

    “祖父,孙女儿知道了。”窈娘道。

    此时,落日余晖洒在河畔上,颜迈口中念着:“早岁入皇州。尊酒相逢尽胜流。三十年来真一梦,堪愁。客路萧萧两鬓秋。蓬峤偶重游。不待人嘲我自羞。看镜倚楼俱已矣,扁舟。月笛烟蓑万事休。”

    沈临风见到颜迈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一代名臣颜迈竟然如此了。”

    果然要想骗过别人先骗过自己,任谁看颜迈都已经是无法再翻身了,窈娘也拿出帕子抹泪:“如今祖父也离开我们了,夫君,日后你我二人也只有相依为命了。”

    第104章

    祖父离开后的第三日,倩娘上门了,她这个人一贯颇为虚伪,事后又爱做好人,这么多年,这个习性仍旧是没变。

    “那日我原准备送叔祖的,哪里知道你姐夫那边的亲戚又喊我们过去帮忙,一来二去的倒是耽搁了。”倩娘道。

    她以前在闺中时,母亲只是妾侍,又没有解氏得宠,也没有甄氏的正妻地位,故而伏低做小,但自从她嫁到文家之后,关系是此消彼长。窈娘的公公早已致仕,她祖父兄长都被贬,丈夫不过是个修撰而已,与自己已经是天差地别。

    窈娘道:“你不来就不来吧,原本也没指望你来。我祖父在京时,俯仰不愧于天地之间,我十分敬佩其为人,只不过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无法受他老人家谆谆教诲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倩娘原本也不想来,如今她自持身份更高,也就道:“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请吧。”窈娘也并不挽留。

    这一幕在过来探望的沈二夫人看到,不由得觉得沈临风娶的这个妻子手段太不圆融了,只在意自己的尊严,连姐妹都能交恶。

    在你没有达到那个地步的时候,怎么有资本傲?

    而在于窈娘看来,倩娘这种人,就是成了皇后,都未必真心会帮你什么。能够对你极好的,就像沈临风,她根本不必做什么,她又不是一日与她做姐妹。

    现在是她最得意的时候,且让她得意几日吧。

    “二婶。”窈娘见是沈二夫人进来,连忙起身。

    沈二夫人道:“身子如何了?这都七个月了,还有两三个月就要临产了,可不能马虎。”

    窈娘笑道:“您放心吧,平日有您常常关怀,比什么都强呢。”

    乳母产妇窈娘已经提前开始打听过,接到家中来了,现在只等着临产了,也避免等到生的时候仓促。再有刘夫人那边说到时候让她的陪房胡妈妈过来,说那位胡妈妈十分擅长妇人生产。如今和沈二夫人说起,也是说客气话。

    沈二夫人知晓窈娘性子精明,只是过傲,和她兄长父亲性格都是一样的。这种人往往有大才,却终其郁郁一生,就像王勃这种。

    不过,她来一是来探虚实,二也是存心挑拨一番。

    “你这里可还有治春藓的蔷薇硝和消风玉容散?”沈二夫人问起。

    窈娘以前看还在同一屋檐下,被迫交际一二,如今自己当家作主,她也制,但是却不会送人了。顶多就是赏给办事爽利的下人当作恩典,这个比什么别的都强。

    那次她就发现邵氏给自己的生辰礼薄,给沈二夫人送的极其厚,搞这种区别对待。且当面认错,背后拉帮结派孤立自己,她不专门对付她已经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怎么可能还事事想着她。

    故而,窈娘笑道:“去年有了身子之后就没制了。”

    沈二夫人回去就跟邵氏摇头,也不说别的,邵氏捂着自己的脸道:“我就知道她这个人心眼小,多谢伯母了,还为我一个晚辈去讨。”

    “我也是看在大嫂的情面上,巴不得你们都好。”沈二夫人呷了一口茶。

    邵氏撇嘴:“她如此做人,恐怕我沈家以后要把人得罪光了。且看大郎成婚之后,朋友越来越少,就是与老亲们也都生分了。”

    她们说来说去也就是说窈娘被孤立云云,殊不知这些话传到窈娘耳朵里,简直是波澜不惊,她从小交到的姐妹朋友们,还有诸多亲戚们,真正能对你好的不过一两成。正如祖父蒙难,那些平日往来府上的人又有几人相帮?

    多半是幸灾乐祸,或者避之唯恐不及。

    那些还沉溺于呼朋引伴的人,只能说她们的人生很幸运,没有遇到过世态炎凉这四个字。

    沈临风今夜回来时就道:“齐王死了,齐王继位。”

    “是吗?终究是藩王罢了。当年此人数次上门,欲结交朝廷重臣,我父亲避之唯恐不及。偏颜宁馨和他一条心,如今他顺利承袭齐王,但愿他不再总生异心了。”窈娘冷笑。

    沈临风听了此言,才知道自己误会:“窈娘,我观你对他颇为不齿。”

    窈娘颔首:“是啊,原本我大姐姐是要嫁给他的,齐王府却迟迟不肯与我家通气,也不送人回来,我父亲遂借我长兄成婚把人接了回来。那个魏无忌也是个不知死活的,我那个姐姐更有问题。”

    听窈娘把这一群人都骂了一遍,沈临风对周围的人在他耳边一直说窈娘不与这个好不与那个好有了实感,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妥协了。

    不过,他很欣喜,拿出一幅画来:“娘子,你看。”

    这幅画手法还比较稚嫩,毕竟是以前画的,窈娘很吃惊:“这幅画是我大姐姐让我送画一幅给她的,如何到了你的手上?”

    她现在已经全部明白了,颜宁馨比她想的还龌龊,当时此人无才无德,还骗自己说什么送给齐王作临别之礼,实际上是用自己的画当门面。

    沈临风没想到事实如此,他气愤道:“怎么可以李代桃僵?此话是齐王世子交给我的,我一直以为是你画了送给齐王世子,被齐王世子拿来给颜宁馨妆点门面的。”

    夫妻二人在此时才各自明白真相,窈娘摸着他的脸道:“傻子,你既然后来知晓是我画的,为何不把话说开呢?”

    “我想我们感情若好,这样的东西不值一提,我们感情若是不好,我何必拿这东西出来。你若对他欢喜,拿我做替身,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沈临风刮了一下窈娘的鼻子。

    窈娘瞬间泪如雨下:“干嘛把人家说的这么感动,什么替身,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这么说,都要爱上你了。”

    沈临风用手掌接着她的泪珠:“别哭,哭的我心都疼了。”

    **

    倩娘这里有人送了两匣子珍珠过来,她打开瞧上一眼,嗤笑道:“这珍珠颗粒大小不一,也好意思送来,这是瞧不起谁呢。”

    白鹭今年二十了,倩娘虽然并未放她出去嫁人,但是赏赐还是颇丰厚,很快就抓了一把给白鹭打钗。白鹭立马谢过,笑道:“外头这些人算她们识相,还能找到您这里来。”

    “送这么点东西要求还多。”倩娘可不在意这些。

    宰相儿媳,自然是富贵不可限量了。

    却听说外头文七郎回来了,倩娘起身相迎,又把此事说了,文七郎道:“这些珠子你既然嫌不好,不如装些送给你妹子。如今寒食节已过,我听闻她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

    倩娘垂眸:“她素来对我这个姐姐不甚看的起,闺中就是,如今成婚之后更是如此,也不愿意来我家中。”

    “你糊涂,沈临风如今已经入直文渊阁,他是赵次辅的得意门生。原本在赵次辅的门生中,他并非是最强的,可他鞍前马后,被赵次辅的人抢了功劳也不吭声,是个豁达有胸襟的人,此次入直,一来是他文笔很好,得到三辅和掌院学士的欣赏,二来也是赵次辅补偿他的。”文七郎如此道。

    倩娘摇头:“沈临风固然好,我那个妹妹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沈临风现在只是入直临渊阁,要真的出头还有许多年呢。当年谁都说我大哥是宰辅之才呢,还不是被贬谪了。”

    文七郎看倩娘这个样子,倒也不再勉强他,反正他是宰辅公子。

    只不过二人还没热闹几日,文首辅也辞相了,他辞相的很猝然,几乎是谁都没有料到?好在文首辅辞相前,让文七郎恩荫秘阁校理出仕。

    这个秘阁校理是正八品的官,但是是京官,若是在南京倒是能恩荫一个尚宝司丞,但是文七郎自然不愿意去南京。且秘阁校理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办事,比什么都强。

    倩娘自然一生了比较之心,妹妹莹娘不日就要嫁给徐侍郎的儿子,徐侍郎的长子徐思嘉已然中了举,虽说会试未中,只待明年就参加会试,若是中了,莹娘也是进士夫人了。

    她发现自己的优势殆尽,丈夫门荫出仕,肯定不如科举入仕之人。

    文首辅退下之后,赵次辅升座仪式,成了首辅。

    窈娘特意从自己的嫁妆中挑了一幅字画给沈临风,沈临风也拿了一对玉象,两盆珊瑚送过去。这些都是价值连城之物,送了礼未必好,但不送礼肯定就被惦记上了。

    “你肚子太过笨重,就在家中养胎,我亲自过去就好。”沈临风笑道。

    窈娘踮起脚尖亲了丈夫一口:“去吧。”

    翰林院熬的就是资历,沈临风现在就是靠熬,他也不辞辛劳。偏邵氏和韩若华私下道:“你看文家也走咯,这颜氏的靠山是一个都没了。”

    韩若华父亲是按察使,邵氏舅舅是太常寺卿,父亲官位在,女儿们在婆家就有指望,颜氏为何能压着她们一头,完全就是因为颜家。

    故而,韩若华虽然没做声,但也是笑而不语。

    正当二人说的欢时,清大奶奶也过来了,清大奶奶和樊夫人走动的频繁,樊如慧的亲事还是她帮忙的,樊夫人虽然有儿媳妇,但比不得清大奶奶多年在京,因此颇为器重她。

    三人正决定在窈娘的孩子洗三时,她们再推脱一次,只不过没有说的这么露骨。

    就在此时,外面有小厮来报:“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大房那边正在发赏钱,征调仆从去颜家洒扫,说是颜侍郎起复,被封为东阁大学士,圣旨已下。”

    第105章

    窈娘撑着肚子对沈临风道:“原本以为我要孤零零一个人生孩子了,没想到我母亲她们要上京了。她就是不做什么,就在京里,我也觉得安心许多。”

    “如此甚好,窈娘,你祖父离京之时,你还那么伤心,现在你爹爹娘亲还有弟弟都要过来了,这样可真好。如今我倒是成了宰相的女婿了,也是沾了你的光,又吃上软饭了。”沈临风笑道。

    窈娘心想沈临风真的是胸襟广阔,有些男子见女方势大,反而并不高兴,甚至还会心生怨怼。如此气度恢弘之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自己何等幸运。

    她道:“青黛,让人摆饭。春天里正是吃野菜的季节,正好我让人做了些荠菜香菇的饺子,你不是最爱吃荠菜吗?”

    沈临风快速点头:“多谢娘子,我最爱吃荠菜饺子了。”

    “你我夫妻二人何谈谢字?来,快坐下吧。”窈娘与他对坐,想起去年此时,她还请祖父过来吃野菜饺子,那已经一年过去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沈临风胃口不是很好,但见家中菜色都是一些小菜,清清淡淡却着实可口,他亦是吃了二两饺子。

    吃完饭,窈娘就披了一件披风,由着沈临风扶着散步,现在她夫妻二人单独住,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娘说产妇一定不要偷懒,尤其每日最好散散步,这样才能让婴儿更好下盆。

    其实有身孕以来,窈娘也颇为受罪,身上长湿疹,要不就腰疼腿酸痛,还时常抽筋。

    她爱吃的橘子吃了容易上火,香蕉也容易腹泻,反正就是禁忌太多,她真的想赶紧把孩子卸货,日后恢复成正常人。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给沈临风听,沈临风很喜欢她对自己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于是道:“窈娘,咱们夫妻二人有小宝宝了,你说我能不能做好一个爹爹呢?”

    “当然可以,你的性格比我好多了,真的。像我可能是以前常常和我母亲一起,故而性子有些独,可是你和谁都相处的很好,有时候我还是挺羡慕你的,你是人见人爱的人。”窈娘真的觉得很幸福。

    沈临风却看向窈娘:“那么多人爱我,可我爱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窈娘脸就突然红了。

    父亲成为东阁大学士,颜家重新回京,京中有许多人不解。

    先是樊夫人就对丈夫道:“我记得颜迈那老贼不是已经被削职为民了吗?怎么他侄儿还能够入阁,老爷,颜家岂不是又要抖起来了?”

    樊总宪道:“这你就不必管了,外面的事情难说,皇上虽然对赵首辅不错,可这四位阁辅不能太同心同力,总要异论相搅。”

    樊夫人松了一口气,还好女儿坚持要和周陵光成亲,若是真的对颜氏怎么样了,颜家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樊家寒门出仕,可不比颜家这样的政坛常青树。

    “我去看看如慧。”樊夫人立马就道。

    樊如慧和周陵光成亲之后,二人都住在樊家,周陵光对岳父母很恭敬。在婚前,樊夫人瞧不上女婿,女儿婚后,她倒是对女婿十分的好。

    此刻,樊如慧正在画画,她平日素喜丹青,倒也不是假话。

    见樊夫人过来,她忙站起来,樊夫人笑道:“姑爷怎么不在?”

    樊如慧笑道:“他读书去了,明年会试还得参加,再者,哪有男子白日进内室的。”

    “也是,儿啊,这姑爷以前听说是在颜家长大的。现在颜应祁升了东阁大学士,于姑爷而言,正是好事啊。”樊夫人道。

    樊如慧看了她母亲一眼:“之前您还瞧不上颜家,还要去做那等事情,如今又让我们去攀附,这事儿我可不做。”

    “也不必你做,姑爷人家自然会上门,人家在颜家养了那么些年,总得上门去拜会啊。”樊夫人道。

    樊如慧道:“娘,日后见着颜姑娘您万万不能和以前那般了。您自己都说沈临风前途无量,何必又随意得罪人家呢?官场上不是还说欺老不欺少吗?”

    “知道了。”樊夫人如今在京也过了一段时日了,才发现京里伪君子颇多,和在地方不同。在地方越是豪横些,方才能控制场面,在京城根本不是如此。

    但樊夫人还是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再说我虽然想做过一些事情,那不是也没做吗?也把你嫁给周陵光了。”

    樊如慧继续画画,她擅长水墨山水画,巴不得自己翱翔于天地之间。她看过颜神妃的画,她的话目的性太强,天赋只在人物上,旁的匠气甚重。

    比起樊夫人这样的,沈二夫人正夹鱼吃,一时不察,鱼的汁水污了嘴唇。钱妈妈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嘴,沈二夫人“呵”了一声:“人生之际遇,真是十有八九都不如意。沈临风真的是走了大运了,这小子小时候痴肥,谁都不喜他?全然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挥洒自如骨骼清秀。如今他哥子死了,他仿佛得了天大的气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钱妈妈也觉得不解:“是啊,明明咱们邦彦少爷小时候更聪明。那大奶奶听闻又是颜阁辅最心爱的女儿,要不然嫁妆也不会给的最厚,肯定会提拔姑爷的。”

    “我以前仰那韩氏鼻息多年,原本以为出头了,恐怕将来我儿子还得看人脸色过一辈子。如此憋屈,又有什么意思。”沈二夫人道。

    钱妈妈也跟着心急:“那可如何是好呢?”

    沈二夫人道:“那颜氏暗自布下机关,这几年我们的人也被打发了好几个,我的消息也没那么灵通了。况且,她之防备胜过我那大嫂十倍,她若疑惑你,你便是救她性命,她都不会放下警惕,即便所有的人孤立她,打压她,冷落她,她也面不改色,这样的人在沈临风身边,就跟母狮一样。”

    “夫人,我听说三房的邵氏常常往您这里来,您有些事情也不必总自己去做。”钱妈妈总觉得她们年纪大了,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就不必动手。

    “邵氏?”沈二夫人很是不屑:“那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她还和我说三郎媳妇和我们邦彦的丑事。在她眼里,男男女女关系都不正常,之前她自己防备韩氏,如今还想我替她除去韩氏。”

    钱妈妈听了立马道:“这个人怎么这种话也胡说?大户人家即便知晓什么都该藏着掖着,更何况,咱们哥儿怎么可能和韩氏有染。”

    “商户人家出身,大嫂当年为临江娶她,也是觉着临江是次子,将来分家恐怕也分不到什么,因此遂寻了她。”沈二夫人是瞧不起邵氏的,但对清大奶奶倒是另眼相待:“那临清媳妇还算是个拎得清的,知道什么事情该掺和,什么事情不该掺和。”

    樊家的事情她就没有掺和,看来没有真的昏了头。如今的人,很容易被一些事情就冲昏了头。

    却说邵氏和沈临江之前决定投靠二房,现在又听说颜应祁成了东阁大学士,邵氏则问道:“你看咱们要不要送一份贺礼给大郎媳妇?”

    “倒也不必,等颜阁辅上京来再说。你脸上的春藓还未好吗?”沈临江问道。

    邵氏摇头:“没呢,我自个儿去讨了一回,她说没有,又让二伯母替我讨了一回她也说没有。”

    沈临江看着她的脸道:“去找大夫看看吧。”

    “大夫的药对我没什么作用了,我看她配的正合我的脸。只不过我夫妻二人伏小做低,她却面不改色。”邵氏是觉得颜氏此人过于不好亲近。

    沈临江沉吟道:“我也看出来了,现下我是监生,多托赖二伯父,那么颜家再如何也和我们没关系了。再说了,她们夫妻和我们不亲,既然我们如何讨好都没用,也不必枉费功夫了。”

    邵氏颔首。

    **

    又说圣旨下到了颜家时,颜应祁正陪解氏在树上系红平安符,因为解氏说把平安符朝着祈祷的人挂上,就能为此人祈福。正好,她想为女儿祈福,因为女儿没两个月就要产子了。

    “终于系好了。”颜应祁转身看了解氏一眼。

    解氏搂着他的胳膊道:“幸苦你了,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些小菜,如何?”

    颜应祁笑道:“我未能起复,叔父又被削职为民,族内哀鸿遍野,说我闲话的人颇多,连平日常来奉承我的人也对我颇有不屑,你却越发对我好了。”

    解氏道:“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是我的夫君啊。”

    这话听的颜应祁心一酸:“若我起复,此生绝不再负你。”

    解氏却笑道:“那时你娶甄氏,我虽然和你生气,但我也明白你这么做也是衡量利弊了。我恨的不是你,而是恨我自己身不由己,嫁给你是身不由己,儿子也身不由己,就连丈夫也不是我名正言顺的。”

    “是我对不住你。”颜应祁满脸愧疚,又痴痴的看着解氏。

    解氏则打了他一下:“我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这么看。”

    颜应祁动也不动,任她打:“不是,你还是很美。”

    至于甄氏在颜应祁允许颜景文和莘婉成亲之后,心中憋闷不已,女儿的亲事也要准备着了,偏偏三叔父被贬,丈夫还优哉游哉的,成日泡在温柔乡里。解氏毫无半点大局观,儿子被贬公公也被削职为民,丈夫久久不做官,连本地巡抚也逐渐对颜家不再恭敬,只当她们做乡绅看待。

    她去找过解氏,解氏却说这样很好,气的甄氏更是憎恨颜应祁不够上进,不为她女儿着想。反正颜应祁对她也不好,如今她面子功夫也懒得做了,还好颜应祁也从不过来她这边,也不知道甄氏什么想法,但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第106章

    端午将至,窈娘这几年都是她在准备节礼,原先在家中她跟在解氏身边学过,后来还有沈家的礼单,她翻看历年的之后,也如此准备,这样就没有出过错漏。

    “原本我是极其吃粽子的,但是大夫说少吃粘性太大的,会嗳气,我就忍住了,今年粽子都不能吃了。你们让厨下留下糯米粘米,等我生完,我是要一口气多吃几个的。”窈娘现在是望粽兴叹了。

    顾妈妈笑道:“大奶奶,我肯定吩咐厨房,让她们都留着。”

    窈娘颔首:“这就好。”

    门前挂了菖蒲,窈娘也让针线上的人做了不少长命缕,她因为有孕精神不济,但也特意为沈临风做了一对鲜亮的荷包。

    沈临风比她这个孕妇起来的还晚,打着哈欠出来,腰间还系着窈娘亲手做的荷包。他坐在窈娘对面道:“早膳都摆了,怎么不喊我出来陪你吃?”

    “看你着实累了,想着让你多睡会儿啊。”窈娘笑道。

    要知道沈临风现在做的事情可是强度非常大的,他年纪轻,虽然生长于官宦世家,但是经验不足,因为常常高度紧张。窈娘也只能不打搅他,让他多休息好了。

    沈临风笑道:“果真我睡好了,心情好的不得了,反正今日我在家陪你,日子还长着呢。”

    二人正说笑一番,又开始用早膳,早膳刚用完,就听说沈邦彦夫妻过来了。如今窈娘下个月就要满十七岁了,成婚也要快三年了,沈邦彦夫妻前两年感情不太好,这一年来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据一些小道消息称,王氏在文官勋贵那边很能说的上话,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媳妇,勋贵子弟除了世袭走武职的,不少人想进国子监自然要走王氏的路子,也因为如此,王氏获利不少。就是身份不如她的,她也折节相交,还把文官之女介绍给勋贵子弟,或者把勋贵之女嫁入书香门第。

    如此她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个家族的女眷倒是都在各走各的路子,清大奶奶执掌三房,与商人们私下结交,挣了钱之后放妆奁里,买进一处商铺和宅子,王氏则是努力让自己人缘变好,成为话事人。

    而窈娘很清楚现在她要做什么,人不能既要又要,她多半时候都是闭门谢客,专门生产。四时八节时送些礼就好,况且她夫妻二人都是眼光长远之人,窈娘以为沈临风进了内阁办事,自己越发要低调谨慎。

    若是家里丈夫当了官,她就要利用此事自己出头,将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只不过王氏也许久没过来了,不知她今日过来做什么,心下稍疑惑,但也和沈临风一起去外间见过。

    男人们自去外面说话,女人们则就在小厅说话,王氏见窈娘大腹便便,不禁道:“嫂嫂,近日身子可好?”

    窈娘摇头:“总是不舒服,这么熬着,还得熬到下一个月。”

    “这有了身子就是辛苦。”王氏见窈娘有孕之前,身姿轻盈,现下却笨重无比,她也有些害怕。

    窈娘含笑不语,又道:“弟妹上门,可是有事?”

    她是懒得寒暄了,若是送礼,平日都由各房管家送过来就成了,何必她来。

    王氏则道:“原本不该拿此事烦扰大嫂,但是二姑太太弥留之际最疼爱的人就是大哥了,她们家计艰难,我就想着若不然我们一人凑一些银钱,总帮衬着二姑太太的身后事才行啊。”

    “二姑太太过世了?”窈娘记得那位二姑太太几年前在她嫁过来时还刁难她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

    “是啊,一下得了肺病,我们还去探过病来。”王氏道。

    办丧事要花的钱当然不少,买坟地,打棺材,办道场,哪样都要花钱。这二姑太太的人求到二房去了,二夫人当然觉得这是全家的事情,故而要王氏上门来要钱,正好窈娘大着身子还没法操持,王氏也能过去操持一番。

    却没想到窈娘捂住口鼻:“你去探过肺痨病人还来我这里?”

    王氏还没想到这一层,见窈娘起身往后嚷嚷了一声,外间听到声响的沈临风赶紧冲了进来,窈娘立马道:“她去探肺病之人,居然还来我这里?”

    “大嫂嫂,我不是故意的。”王氏饶是平日言语多犀利,如此也语塞,她也的确没考虑到染上病气这一层。

    窈娘往后退三步,才道:“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们夫妻成亲三载才有孩儿,若是腹中孩儿有个好歹,我恐怕对不起沈家的祖宗啊。”

    原本沈临风为人慷慨大方,甚至认同君子有通财之义,但窈娘心想这位二姑太太平日多与二夫人来往,根本就不亲自家。上次沈临风升官,那二姑太太表现的十分明显,仿佛不悦,一直说沈邦彦就是差点运气,要不然肯定也能够蟾宫折桂。

    如此之人,她平日多阿附于二房,现在办丧事还想让她们出钱,做梦。

    被窈娘这么一闹,王氏和沈邦彦见她还捂着肚子,二人有些害怕,还是沈临风说他准备请大夫,让他们先离开,这二人赶紧走了。

    等他们走了,窈娘才哼了一声。

    沈临风还不解其意:“你如何了?”

    “我如何了?我就是不愿意让你做冤大头。二姑太太平日是二夫人的马前卒,不知道对你我二人多轻视,现在她死了,二房却不肯拿钱,还想拿着我们的钱出风头,我可不会答应,我就是把钱丢在水中,也不愿意出这样的钱。”窈娘道。

    沈临风为人就是不太计较,反正人死为大,尽快入土为安才好。但妻子这么说,他也觉得有道理,这些人即便是沈夫人对她们很好,害死哥哥,坑害自己的亲事那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沈临风道:“若我们不出银钱,将来别人是否会说我们?”

    “说我们什么?二姑太太从沈家带去的嫁妆那般丰厚,宋家嫁妆都要了,却不拿出来给二姑太太办丧事,反而要沈家再出钱,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既如此,还不如你去敲打她家一番,如此方是正道。”窈娘道。

    二姑太太用嫁妆补贴丈夫儿女,和二姑父当年分家其实占尽了便宜,结果人到晚年,日子居然过的如此不堪,还想打娘家的主意。

    沈临风和窈娘合计一二,又去把二房三房的人喊来,想纠结一起去看二姑太太到底是不是真的贫的无法办丧事?还是故意不给二姑太太办,自然是讨要一个说法。

    沈临清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沈临江亦是如此,他二人都推脱有事。沈邦彦倒是道:“我一切听从大哥吩咐便是,只是我想宋家也就那般了,不如给些钱,姑母丧事体面就好。”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二姑太太的嫁妆陪嫁了两船六车,嫁妆单子我正取了过来。这么些年,宋家难道分文不花,全部花我们沈家的嫁妆不成?或者是他们扣下嫁妆索用,让沈家出钱下葬。此例一开,大姑太太和三姑太太将来是不是也要我们沈家出钱?难道我们沈家的儿媳妇,将来也要亲家出钱下葬吗?”沈临风越说底气越足。

    沈邦彦闭口不谈,三房也不再出声,沈临风见他们都不出声,遂道:“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便罢了。”

    后来是沈二夫人找清大奶奶的三房各凑了二百两送过去,没和大房说。

    而沈临风头一次没有被人道德绑架,虽然有人说些闲话,但是他也不在意。窈娘倒是很满意,还道:“你等着瞧吧,你这几位姑母都不年轻了,给了一回,第二回 和第三回看她们出不出,如果不出,还不是得罪人。”

    沈临风道:“言之有理。”

    窈娘还听说丧事是王氏帮忙操办的,族内有一些人如七婶她们这些墙头草当然也就说她们夫妻狠心的,但他们已经逐渐不再在意,因为这些已经是小节了。

    沈临风也要展现给他们看,他不会再是以前那个任由众人道德绑架,被束缚之人。

    五月底,窈娘正听说颜应祁等快返京了,还准备去迎接,但是想起自己的肚子,也就没有勉强。这日他和沈临风用完早饭之后,沈临风去了书房,窈娘则让人扶着在院子里散步,没想到这个时候发动了。

    她曾经听闻有人生孩子,生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生下来,稳婆也说她生的太纤细,恐怕生孩子腰椎还会脱臼,一定要留心再留心。

    “让稳婆过来,顾妈妈你去让人拿剪子烧热水,还让大爷请大夫和靖海侯府的胡妈妈来,把我的老参也拿去熬汤。”窈娘自己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四处打听也记了个大差不离,如今生孩子,她居然最为冷静。

    顾妈妈“唉”了一声,立马吩咐厨房,又让人去喊沈临风。

    沈临风原本在写字,听说窈娘要生了,整个人突然发抖起来,很是害怕,好在刚刚出来,就听容安道:“大爷,亲家夫人过来了。”

    沈临风大喜,岳母来了,他也就放心了,不知道妻子会多安心。

    第107章

    窈娘阵痛时,忽然听顾妈妈喊道:“姑娘,夫人来了,你的亲娘来了。”

    她也没想到生产的时候正好母亲到了,再次看到解氏,相较之前,解氏稍稍丰腴了一些,母女二人都没想到在这个场景下见面。

    “窈娘,娘在这里,你莫担心。”解氏见女儿躺在床上,面容痛苦,赶紧安慰。

    却没想到窈娘疼了一会儿,又好了,她笑道:“母亲,您一来,女儿肚子就不疼了。”

    解氏替女儿顺着头发:“这是阵痛,一阵儿一阵儿的。昨日半夜到的驿馆,不知怎么想起你有身孕,我让她们先回去了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你要生产了。”

    “有娘在身边,女儿什么都不怕了。”窈娘深吸一口气。

    解氏生产经验颇为丰富,让人烧水来沐浴,她对窈娘道:“趁着现在还没生,把身上擦洗干净,人也舒服许多。”

    ……

    颜家人返京,颜应祁已经入宫面圣去了,李氏带着小叔子和自己的儿子两个小孩子在家,她现在回来自然是扬眉吐气了,上次哭丧着回家,此次却旗开得胜。

    小叔子年纪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一两个月,跟小哥俩似的,自从她回金陵之后,倒是常常帮忙带孩子。婆婆待她一贯很好,说实在的,颜家情况很特殊,公公偏宠婆婆几乎是有目共睹的,但她是解氏儿媳妇,倒是得利,也不便说什么了。

    可若是她有如此劲敌,恐怕寝食难安。

    “你们先把我们院子收拾出来,让五爷和小少爷睡个中觉,我再亲自去前院让她们把正院也收拾好。母亲方才派人回来说妹妹在生产,她要留在沈家照看,若是孩子出生了,我们还得亲自上门道贺。”李氏如此道。

    “大奶奶,三姑娘嫁到沈家三年,如今才生子,正是好光景来了,可大姑娘此次又跟着上京。不知道她看到三姑娘的处境,会不会嫉妒她呢?”李氏的下人也是忧心忡忡。

    解氏也正和窈娘说起此事:“守孝之后,我们颜家发生许多变故,景文的亲事不能再拖了,因此先办完景文的亲事,莹娘出嫁徐家也迫在眉睫。只是没想到你父亲起复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因此也没人留意你大姐姐,没想到我们船行至一半时,才发现她躲在箱子里跟着一起来了。”

    窈娘抚着肚子看着解氏道:“也许是大夫人的手笔……”

    “是啊,我猜也是她。我一心忙着景慈,又挂念着你,且我赌你父亲必定能够起复,故而在他失意时多有慰藉。甄氏却失了人心,你父亲与她形同陌路,她心下着急,我觉得我胜券在握,哪里知道颜宁馨偷偷上船。以她治家严谨,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在船上都不知道,恐怕是她有意为之,想恶心你我。”解氏也猜到了。

    窈娘到中午,已经阵痛两三轮了,沐浴完之后,现下看人送来的银丝面,一边吃一边道:“她恶心不到我,您可知道她曾经跟我讨画,原来根本就不是送给齐王世子,而是转交到公定手中。如今公定已经是轮值内阁,此人若是安分才好,若是闹出不好的事情,恐怕父亲对她自有区处,我已经稳坐钓鱼台,又何必急忙去对付她?我又不是莹娘。”

    不得不说,嫁人三年,窈娘养气功夫到家,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

    面吃完,窈娘有些累了,正欲休息一会儿,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次却是真的要生了。以前她常常觉得月事来时是如此的痛,如今生孩子方知,较之月事之痛,此事简直就是多十倍不止。

    解氏则盼着窈娘能够顺利生产,生儿生女都无所谓,但人要平安。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个个都好。

    ……

    傍晚云霞密布时,天空似火烧云一般,沈临风守在门外,一直静候佳音。

    只听里屋一声婴啼仿佛冲破云宵,沈临风倏地站了起来,又冲了进去。看着妻子脸上都是汗水淋湿的头发,面色也蜡黄,形容却轻松许多。

    解氏站起来道:“姑爷,弄瓦之喜。”

    “是吗?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还要多谢岳母在此照看娘子,小婿都不知道如何谢您了,这就派人送您回去。”沈临风也知道解氏舟车劳顿,又来这里照顾了窈娘一日,因此也十分体贴。

    解氏笑着摇头:“这是大喜事,窈娘受了大罪,索性顺利生产,若不然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临风亲自让管家送解氏回去,他又进去看了她们母女一眼,小孩子好似皱巴巴的有些红红的,身上和脸上好多毛,很像小猴子。他和窈娘都是相貌极其出众之人,难不成她们也能生出丑女儿来?

    但是真奇特,她这么小,鼻子也一样和大人们能够呼吸,心脏也有起伏。再看看床上已经因为生产脱力,现在睡过去的窈娘,沈临风满是爱怜。

    大房生了个女儿,沈二夫人笑道:“钱妈妈,明日我亲自过去看看。”

    只生了一个女儿,那跟没生也没两样,她又问起钱妈妈:“王氏近来倒是颇为活跃,常常不着家,也不看看自个儿该做什么。”

    钱妈妈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沈二夫人想的很好,等她儿子若是乡试中了,必定会纳二房,到时候信宁侯府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们只有这一个儿子,总不能成婚几年膝下空虚吧。

    大房那个好歹生了个女儿,说明还是能生的,王氏就难说了。

    似清大奶奶这般的,沈巡抚已经开始着急了,他还特地选了一位家世清白的女子,让其过府伺候沈临清。

    清大奶奶这几日还要准备二房进门,看起来没有丝毫不悦。

    又听闻窈娘平安产下一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生个女儿也好啊,总好过肚腹空空。”

    韩若华和邵氏都在一旁,邵氏一贯看起来说话爽快,她先是听到大房报喜生了个女儿,先是一喜,又知道清大奶奶家中要纳二房,不免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邵氏运气虽然好,但想起自身经历,不免道:“大嫂,你真的要迎那个楚氏进门吗?她虽然是个落魄举子的女儿,父亲也早早去了,却是个貌美的佳人。”

    “既然是公爹的安排,还专门让人送她进京,我作为小辈还不是听长辈的安排,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清大奶奶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

    这清大奶奶进门六年,邵氏进门五年,二人起初还有一些不对付,后来分家之后反而越走越近。邵氏也是为了清大奶奶着急,见清大奶奶这样贤惠,还有些为了她着急:“这后宅地位如何,说到底还不是男人说了算,她是公爹送来的人,又知情识趣,生的貌美,就怕将来压嫂嫂你一头,你可千万别大意。”

    清大奶奶听邵氏说完,还有些感动,知道她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却不是什么真坏人,韩若华却是个油泼不进的人,此事中完全不发一言,她一切都尽在眼中,只当轻松道:“我们还是先想着大房洗三送些什么吧,别到时候送重复了就不好了。”

    “无非就是送些金银锞子,倒也没什么。”韩若华道。

    邵氏笑道:“只怕大房还要请嫂嫂去主持洗三呢,原本大郎媳妇倒是个伶俐人,但是现在她刚生产完,娘家人又回来了。大郎前几日又被封为右春坊右中允,恐怕来的人就更多了,总要让人招呼的。”

    清大奶奶倒是认真道:“也不尽然,这一切她们家几位管事肯定安排好了。”

    上次她亲近樊家,故意没去大房,以颜氏此人的自尊心,绝对不是一个容忍别人去她府上作乱的人。

    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对人更是她怀疑你,你就无法入她的眼了。再者,清大奶奶也知晓一山不能容二虎,尤其是她现在也没那么心情了,马上楚氏就要进门了。

    又说文七郎早去沈临风那里得知颜应祁回京后,就赶紧回去了,这次殷姨娘就没跟着过来。因为颜景璋被要求在家读书,至少得中个秀才才行,殷姨娘现在在家帮忙照顾于老夫人,含饴弄孙,不必在甄氏这里站规矩,她还巴不得。

    至于冯姨娘,颜应祁念她还年轻,不耽误她的青春,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在来之前的路上,让甄氏销了她的奴籍,嫁给一个在金陵做通判的人家做续弦。

    倩娘先回去拜见甄氏,她见甄氏头发多了几根白发,不敢多说什么,只说想念她们,又说起莹娘的亲事。

    甄氏笑道:“这次回来就是办你妹妹的亲事,徐家也等了三年了,你妹妹今年十六,婚期正好定在今年腊月。”

    “这可太好了,我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倩娘自从公公辞官之后,丈夫也只是荫官,平日那些围绕在她们身边的人也早一哄而散。

    还好她爹现在又成了宰相,虽然只是四辅,但也是阁辅,倩娘果然觉得她的运气真好,甚至于听到窈娘也生了个女儿,心情更好。

    这话当然也是莹娘说的,她长大了三岁,比之前长开了许多。只见她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褙子,配着朱红色的裙子,身上更是珠翠环绕,很显雍容。

    “不知不觉,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各自有了孩子了,以前大家都在一处不觉有什么,我独自在家,却是无趣极了。”莹娘和倩娘关系素来不错。

    倩娘感叹:“我也是如此想的,日后你出阁了,我们也要常常往来才是。你知道的,我和窈娘关系平常不怎么走动。”

    莹娘歪头不解:“这是为何?”

    “我常常下帖子请她,她也不总来,前些日子听说沈家的她的那些妯娌们也和她不怎么来往。”倩娘觉得窈娘实在是不会做人。

    莹娘捂嘴:“三姐姐的性格就是挺不好相与的,我看她和谁都合不来。正好大姐姐上京了,日后还不定又闹出什么怪事来呢。”

    倩娘不可置信:“什么?大姐姐上京来了。是爹让她上京来的吗?”

    莹娘正欲说话,外面说三奶奶过来了,她才止住话头。甄氏的侄女在颜景文成亲之后,也回了九江府,由她父亲许婚。

    莘婉现在做妇人打扮,看起来还是那般纤细袅娜,她正道:“二姑奶奶,三姑娘,家里筵席准备好了,夫人让我请你们过去。”

    倩娘也没想到终究莘婉还是嫁给了景文,真的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她一直以为莘婉不可能成为她们颜家的儿媳妇。

    终究,她还是起身喊了一声:“三嫂。”

    莘婉以前就是在颜家长大的,和倩娘莹娘都很熟悉,她不必像别人那样还要熟悉婆家,这大抵就是好处。

    如今听倩娘喊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下:“走吧。”

    大房的人在一起用饭,倩娘并不见颜宁馨,心知颜宁馨恐怕不是正常渠道回来的,若是父亲让她回来的,肯定是大大方方的,现在这样分明大夫人也不想让她出来。

    只是她回来,到时候又做错什么事情,那自己好容易积攒的名声可惜就全部没了。心急之际,又想起了窈娘,暗道她肯定比自己还急。

    实际上窈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生下女儿之后,不过几日,皱巴巴的她变成一个小糯米团子似的,粉嫩嫩的特别可爱。

    沈临风笑道:“你说取什么名字呢?大名可以晚些取,小名咱们先叫着。”

    “你先说几个我听听。”窈娘问。

    沈临风说了几个“贤”“淑”这般的,窈娘都否了,她不禁道:“洛神赋中说,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你看若芙如何?小名就叫芙儿,愿咱们女儿能永远如芙蓉出水,即便是在泥淖中也会出淤泥而不染。”

    听到窈娘取的名字,他念了几句:“若芙,若芙,好,就叫这个名字。”

    “明日洗三,我已经让管事替我安排好了,女眷这边我原本想请王氏过来,可是之前二夫人留在咱们的钉子被我好不容易拔走,请神容易送神难。三房的清大奶奶家中娶二房,怕是擂台有的打,邵氏和咱们面和心不和,所以我想请你表妹过来。”窈娘道。

    沈临风笑道:“要我说也不必请谁来?反正咱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总得让人主持,我已经差人去请她,若她不愿意,那就罢了。”窈娘倒也豁达。

    其实韩若华现在属于是清大奶奶和邵氏的小妹似的,自己总不能出头,如今有抬举她的机会,她若是不敢,那就罢了。说明此人也不过是玩些小把戏,并非任事之人。

    韩若华平日在妯娌中一声不吭,现在却应了下来,很快就来到大房了。清大奶奶一哂:“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洗三这日,解氏把景慈和孙儿润哥儿都带了过来,她见了窈娘的女儿若芙也是欢喜不已:“这孩子不过几日就通体雪白,鼻子像你,嘴巴像姑爷,生的真好看。”

    “娘,我可没看出来她像谁,因为她太小了。但是我想生个女儿还挺好的,我的娃娃又堆了一柜子了,到时候都可以给她玩儿。”窈娘道。

    解氏和李氏对视一眼,都笑道:“你还是这般孩子气,你的身子如何了?”

    窈娘道:“肯定还是不舒服的,月子还得坐一两个月,慢慢养着就好了。现在你们都在京中,我也就放心了,更何况夫君前些日子在升任修撰之后,又转右春坊右中允。虽然此刻官运亨通,但亦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要请爹爹多多指教于他,他素来心胸开阔,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

    “女儿嫁了人,就一心向着丈夫了,瞧瞧你,自己都在坐月子。倒是惦记着丈夫,你也真是的。”解氏打趣女儿。

    窈娘正笑着,又说甄氏带着莹娘过来了,莹娘倒是养的很好,看起来白皙又健康,看起来生机勃勃,甄氏却臃肿苍老了一些,和在京的时候老了十岁似的。

    “大娘,四妹妹。”窈娘颔首。

    甄氏倒是很能绷得住,段位大抵和沈二夫人差不多,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个体贴的好人。此次过来,专门看了若芙一眼,还道:“这孩子生的齐整,大抵也只有你们才生的出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窈娘又问李氏:“五郎(景慈)和润哥儿在一起打不打架?我听说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最容易抢东西了。”

    李氏笑道:“五叔叔可爱我们润哥儿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要分给侄儿玩。”

    “这可就太好了。”窈娘看着小弟弟景慈,总觉得他看起来十分乖巧,和解氏的性格很像,日后必定是个内秀的人。

    他今年两岁了,看到窈娘在前,被大人拱着叫姐姐,连忙躲到解氏身后。

    窈娘笑道看他:“等会儿让你姐夫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他可想你了。”

    “姐夫?”景慈海不懂这些关系。

    窈娘摸了摸弟弟的头,又对解氏道:“日后娘可多带他过来,也能陪陪女儿。公定常常忙于公务,这偌大的府邸就住着女儿一人,我看景慈很乖,您若有事只管送来我这里。”

    解氏交给女儿,比交给儿媳妇还放心,这是实话,李氏再好,于她而言都是外人。

    颜家人说了些话,外面收生姥姥就要把孩子抱出去洗三,解氏和李氏便让乳母把孩子们都抱去客房,莹娘这等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宜在坐月子的房里久待,但她也在看她这位三姐姐过的如何。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即便生的是女儿,三姐姐竟然毫无烦恼。

    今日孩子洗三,来的人也不少,莹娘虽然如今是宰相的女儿,心高气傲,但是见首辅的儿媳妇都过来,可见对她这位三姐姐的看重。

    主持洗三的沈家女眷则是韩若华,这样能出头的场合,大房把物事准备齐全,只需要她出来主持就行,真没想到这个机会落在自己身上,大抵还是亲上加亲的好,无论如何,大房和自己有亲,什么好事都会想到自己。

    邵氏和清大奶奶咬耳朵:“她一言不发,原来是来这里了。”

    清大奶奶却道:“少说几句吧。”她却看向了解氏,解氏原本说是兼祧,实际上也算是二房,如今站在甄氏身边,显得更为年轻,如今却登堂入室,儿女皆比甄氏生的争气,将来恐怕自己也是如此了。

    楚氏虽然父亲亡故,却才貌双全,家世清白,识文断字,性情极好,刚进府,沈临清就开始日日回来了。家里的什么通房,全然不看一眼了。

    解氏却无所觉,扔了一枚金镶玉的长命锁在盆子里,众人夸奖道:“不愧是外祖母,就是大手笔。”

    “这是我家老爷小时候戴过的,特地命我送给外孙女。”解氏笑道。

    无论是谁和解氏说话她都柔声回答,从不轻慢任何人,沈二夫人觉得奇怪,这颜氏是个骄矜蛮狠之人,因此在族里和谁都算不上很好,把个沈临风拿捏的死死的,反而她母亲却柔情似水,和她完全相反。

    若芙的洗三办的很盛大,窈娘早已让人给每位客人准备了伴手礼,不同于传统的送鸡蛋,她们回送的是专门的礼盒,里边装着做成鸡蛋模样的喜饼一屉、带生肖的帕子一方、茶叶一罐、香膏一瓶、生肖蜡烛一对,然后随机在礼盒里放不同寓意的不倒翁。

    沈临风还笑道:“这不倒翁里面塞了一个字谜,若是明日之前猜出来的,必有赏,记住,都是我会钞。”

    来的不少都是文人,最爱搞这些,蔺泷更是立马拆开,只不过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颜应祁表面镇定,实则在马车上就把不倒翁塞着的纸条打开,想了一会儿就道:“这不就是一个庆字吗?等等,我要回去沈家。”

    解氏连忙拉着他:“别丢脸了,你要吃什么你女婿不请你,现在你回去,都是年轻人或者你女婿的同侪在那儿,你干嘛呀?”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去,你自个儿先回家吧,我等会儿就回来。”颜应祁说着就要一溜烟下去。

    解氏强忍住没翻白眼,这人真的是和景慈相处多了,越活越回去了。

    第108章

    沈临风这里已经围着不少人了,秦叔白已经解开了,正道:“公定,有什么好处?从速说来,我可是片刻功夫就已然解开了。”

    “你解开了,且说来听听。”沈临风笑道。

    秦叔白则道:“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这是出自东汉蔡邕之手,正好我看过,字谜是绝妙好辞。不知我猜的对?”

    沈临风哈哈大笑:“秦兄,你果然博学多才。只怕是寻常的物件你也看不上,新开的月满楼,我请一个月的酒水,如何?”

    “不愧是吴兴沈氏,豪富也,多谢多谢,我这个人就好这一口酒。”秦叔白家中做生意的,当然也是个识货的。

    沈邦彦一听就心中一动,月满楼不过才半年,就有比肩樊楼的趋势,京中人趋之若鹜。

    且月满楼的桃叶酒一年只酿造三坛,他这位堂兄是个能耐人,不知道这猜出字谜的奖赏有没有桃叶酒呢。

    正如此想的时候,见沈临风的岳父都转车回来了,沈临风又迎上去,忍不住夸道:“没曾想这幅字谜被老泰山拿到了,还猜了出来。”

    颜应祁淡淡的道:“原本我也不欲猜,是你岳母非让我回来告知于你。”

    “是是是,我们不过是游戏之作罢了,若能彩衣娱亲就再好不过了。”沈临风看起来很谦卑。

    颜应祁暗道还不知我的奖赏是什么呢?却见沈临风让人搬出一坛酒来,沈临风解释道:“这桃叶酒,月满楼一年也只酿造三坛,我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坛,如此就孝敬老丈人。”

    果真是桃叶酒,大家“唰”的一下看向这酒坛,颜应祁莞尔:“日后请诸位去我府上叙酒。”

    众人连恭敬道不敢,颜应祁让人拉着酒走了,接着还有沈临风的同窗好友诸葛朋也解出来字谜。

    沈临风则道:“诸葛兄素来不好酒,但爱喝参汤,常常感叹无好参,正好我从上党的一位商人手中得了两根上等的人参,原准备内子生产时所用,但是她生产顺利并未用上,如今我借花献佛送给诸葛兄。”

    诸葛朋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如今只是个举子,早年家境还算好,后来屡试不第,父母相继去世,妻子得了重病,他曾经去药铺买参还被骗?亲戚们对他们避而远之,这次沈临风请他过来,他还犹豫不决,生怕被人看不起,现下沈临风用这个办法接济他。

    沈临风却对他点点头,只含笑不语。

    ……

    夜里,窈娘笑道:“你也算是做了好事了,你与诸葛朋交情并不深,他家世也一般,才学恐怕也很难中进士,你心里却还能有这位朋友,我真是感佩。如今这个世道,世人对人都只看有用无用,难得难得。”

    “这也是贤妻愿意支持我啊,真的,若是旁人,肯定会说我傻。”沈临风双手握着窈娘的手道谢。

    窈娘摇头:“既然是真朋友,不是那等蝇营狗苟之辈,又何必吝啬。越是这样知道好歹的人,将来若有一日你我落难之时,雪中送炭者必定是此人啊。”

    其实不是也没关系,各人尽各人的心意罢了。

    有时候家里的人对你心如蛇蝎,还不如外面的人呢。

    孩子洗三之后,窈娘就开始坐月子,她不敢看书,听闻月子里看书很容易伤眼睛,便一心一意的照顾孩子,看着若芙一日一日的变化也颇觉惊奇。

    这一个月,沈临风在书房歇下,每日也会过来说说话。

    出月子之后,窈娘重新换了一身衣裳,颇有一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她一出月子,就知晓了不少的事情,比如王氏近来和嘉宁郡主等人打马球得了头筹,还把沈临风族叔沈信之女撮合成功,嫁给了她娘家兄弟。

    听闻也因为如此,王氏从中还得了不少谢媒钱,沈信当然有钱,略微分一成干股给王氏和沈邦彦,这夫妻二人私房都颇丰厚了。

    王氏也奇道:“大房对亲戚们吝啬的很,一百两都不愿意舍,可是对一个穷酸却给上等的人参。还有你大哥对外人多么出手大方,全然是挥霍奢侈。”

    沈邦彦抛了抛水中的水晶球,忍不住笑道:“如此不是可以买名声吗?人人都夸他豪气万千。”

    “你不会也想如此吧?”王氏有点怕她也这样。

    沈邦彦笑道:“我可不是冤大头,你放心好了。”

    王氏这才放心,她又道:“今日是大姐儿满月的日子,大房不欲操办,只请亲戚们过去,说实在的,我娘家姐姐那边又有亲戚,我想去那边。”

    她姐姐就是嫁的辅国公府做世子夫人,沈邦彦当然也更愿意过去了,而自己这位堂兄虽然也不错,可是大哥娶亲之后,二人颇有生疏,再者沈临风现在也只是个正六品中允,他自己也得看自己的老丈人脸色,更何况是自己。

    说起老丈人,颜应祁得了桃叶酒之后,每日都要喝一点,但是解氏不能让他多喝酒,男人们刚开始小酌,后来就会酗酒,解氏了解的很。夫妻二人则为了这件小事情吵,解氏过来窈娘这边就道:“你说说你爹,如今馋酒馋的不行。”

    “您也别怪爹,主要是那个桃叶酒吹的神乎其神,一年月满楼才卖三坛,你女婿好容易得的,肯定是不一般。若爹爹酗酒,您就把酒搬到我家里,我藏的密密的,看他还喝不喝?”窈娘很知道怎么治自己的爹。

    解氏听女儿这么一说也开颜了:“你呀,也就你这么多歪点子了。”

    今日小聚,解氏见窈娘比之前看起来丰腴了一些,精神状态也好,看起来月子坐好了的,也就放心了。

    母女二人不免提起颜宁馨,窈娘道:“她在家里怎么样?”

    “你爹已经去信给齐王了,让他替颜宁馨在山东找一户人家,她若是在京中露面。你们几个姑娘谁跑的脱……”解氏昨日听颜宁馨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似乎很是悔恨,又说她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是解氏可不是真的软心肠的人,当然不会替她在颜应祁面前开脱。

    窈娘听闻也点头:“即便父亲如今入阁了,可是官员的名声应该白璧无瑕才对,大姐姐若是在京中露面,父亲难免有一个教女不严名声在身上。她事事都想着她的齐王表兄,现在就看她那位表兄对不对得起她了。”

    解氏也赞同,她又听窈娘说起沈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听说沈临风的哥哥是被二夫人派人引诱而生气,一时又听说沈家众人孤立于她,还有沈夫人如何斗她,唏嘘不已。

    “我原本以为沈家只有沈临风一个儿子,没想到事情居然也这么多。”

    窈娘笑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您看现在我们夫妻二人单门独户过活,公婆也在老家,比什么都强。”

    解氏握着女儿的手道:“你比我聪明许多,心性也比我强,从不自苦,我就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总是让自己思虑过多。现在你们俩的心在一起,真的是比什么都好。”

    只不过,解氏叮咛女儿:“姑爷和你感情甚好,可是你也要多调养身子,在你这个位置上,若是自己不生一个男孩子,难不成将来让别人继承你偌大的家业不成?”

    “您放心,我自有区处。”窈娘亲了亲怀里的女儿。

    这次孩子的满月礼,清大奶奶把楚姨娘带了过来,她是正经认的二房,自然要让众人都熟识。窈娘见这楚氏看起来果然人如其名,风致楚楚,也让人把准备好的一对金镯子几尺鲜亮的布头送给她,还对清大奶奶道:“日后多带楚姨娘来我们这里玩儿。”

    清大奶奶笑道:“我们家里人多事情也多,正好她来了,倒是能帮我这个忙。”

    说起来沈巡抚其实眼光不错,清大奶奶是沈家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见过一次定下的,邵氏是沈夫人定下的,他本人看中的儿媳妇倒是只有自己,还有卢扇儿。

    这卢扇儿说起来虽然不是名门出身,门第不高,但是比清大奶奶倒是拎得清,至少还能勉强支撑一个家,也敢放权。

    这个楚姨娘专门送给沈临清的,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

    现在清大奶奶和自己说话时,她没有任何一丝不悦之情,头都是低着的,要不就微微一笑,态度很好。

    二人告辞出去,窈娘对顾妈妈道:“清大奶奶的劲敌来了。”

    但作为女人还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如此,我也要好好调理身子,再过两年再生产。只是三叔父看起来如此开明,他为何要给清大哥送个二房来呢?”

    青黛年纪不大,但却门儿清:“姑娘,这家族继承可是大事儿。您看咱们太太为何不慌,好歹现在除了昭大爷之外,还有孙子还有慈五爷。清大奶奶进门六年,好容易有身孕还小产了,年纪也不小了。清大爷眼看着不成了,若是有个儿子,将来指不定儿子有出息又能光耀门楣了。”

    窈娘突然想起愚公移山里面的一句话,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自从科举打破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后,科举才是一个人真正成功的根本,否则三代之后不过就是普通乡绅罢了。

    外面清大奶奶正绕着大房的园子准备从西角门去二房,一路上她还介绍道:“大房只住了他们夫妻俩,平日她们这里看守严密,处处都是机关,你可不要随意跑,之前有人往她家跑,被毒针乱箭一顿射,送到顺天府没几天就死了。”

    “大奶奶说的是,妾不会到处跑的。”楚姨娘谨慎的看着周围,以前她去过巡抚府邸已经觉得很阔气了,再到沈家长房的宅子来看,完全称得上是神仙福地,再有方才见的那位大奶奶,人年轻气势十足,贵气又好看,面带桃花,何等人品?

    清大奶奶见她还算懂事,也是微微点头。

    这件事情却对王氏的刺激很大,她和窈娘前后脚进门,窈娘已经生下个女儿。她却肚子空空,如果没有这些妯娌比着,她是无所谓,现在她丈夫是独子,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了。一件事情如果大家都不紧张,你就不会紧张,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你也得紧张了。

    沈邦彦刚刚深夜读完书,王氏就去让人送了补汤,之后沈邦彦回房,二人几乎是折腾了一夜。

    到次日早上,沈临风出门,正好碰到沈邦彦,见他眼窝深陷,还吓了一跳:“二弟,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读书也太辛苦了吧。”说完他又想着沈邦彦是不是想读书超过自己所以搞的这么勤奋,那他也不能懈怠了,一时还有些紧张起来。

    沈邦彦当然不好和沈临风说自己的房事,只道:“昨日太热了,睡的不好。”

    “让二婶多弄些冰来,如今没冰可睡不着觉。”

    彼此寒暄了几句,沈临风立马上了轿子,他上了轿子之后就开始脑中想着公务,家中的事情有妻子打理,倒不用操心。

    又说窈娘自从出了月子之后,接了好几张请柬,她都会驱车过去,还准备贺礼,尤其是沈临风很亲近的方家和秦家办事她都会去。

    八月初时,她才回了一次娘家,这次是因为族叔沈信送了不少螃蟹和海味过来,她知晓爹娘都爱吃,故而送了不少去。

    解氏看着一篓篓的,赶紧道:“我们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啊,还是你自己带些回去。”

    “没事儿,族叔用冰鲜船运过来的,我们俩哪里吃的完啊。您就放心收下吧,尤其是您不是最爱吃螃蟹的吗?”窈娘笑道。

    解氏听她如此说,也就欣然收下,又让李氏吩咐厨房多做些窈娘爱吃的菜。母女二人几日不见,话密的很,窈娘道:“这些日子帖子收到手软了,天天吃酒席吃的我腻味了。”

    “腻味可吃些清淡的,你弟弟我都不给重口味的给他吃。”解氏现在是照顾自己的小儿子多半。

    窈娘抱着弟弟在身上,景慈亲了窈娘一口:“姐姐,我们等会儿出去玩躲迷藏?好不好,你去找我吧。”

    “好啊。”弟弟被娘亲教的很亲近她,她回来的时候,小家伙还会帮自己拿点心硬塞到自己手上。

    窈娘带着他出去躲迷藏玩了一会儿,等他累了,她才让乳母抱着他回去歇息。没想到在园子里碰到了颜宁馨,颜宁馨看到她的第一眼先瑟缩了一下。

    “大姐姐。”窈娘行了一礼。

    颜宁馨见窈娘衣着华贵考究,乌发上珠翠环绕,整个人气质与在家中完全不同了。她忍不住道:“三妹妹,请放心,我此次回来并非是和你抢什么的。我在庵堂这几年,常常反省,里面的人多半不大正常,对我也是十分严苛,那样的苦楚妹妹恐怕没有受过一日吧。”

    “大姐姐,我没有逃婚,也没有损害家族,我怎么可能会受苦楚呢?”窈娘没好气道。

    若非是她,窈娘当时行情好的很呢。

    颜宁馨又连忙道歉:“三妹妹都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请你放心。”

    “好了,大姐姐,我对你也不会心存什么愤懑,日后你若出嫁我也会添妆。大姐姐,人生苦短,你既然已经重获新生,日后必定有鲜亮的日子等着你。就不必再想着过去了,过去之所以就是过去,就是你的好日子在未来就要到了。”窈娘真心实意的说。

    像颜宁馨这样脑子有点不清楚的人,就不必要和她说太多话了,反正二人也不会有交集了。

    颜宁馨有些发怔:“妹妹,你觉得我还会有未来吗?”

    “会有的,父亲若是真的不愿意你来,就会遣人送你回去了。只是你现在身份特殊,愈发要平和一些,相信父亲就好,他肯定不会害你的。”窈娘认真道。

    颜宁馨看向窈娘,一把拉住窈娘的手:“你觉得我真的日后还会有非常好的日子吗?”

    窈娘点头:“那是自然,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何况你做的事情我现在已经补上了。虽说沈家人因为你悔婚排揎于我,但许多事情也过去了,如今我保证沈家人不说,颜家人不会提,试问你的人生怎么不会前途一片坦途呢?”

    这些话简直是久旱逢甘霖,颜宁馨瞬间笑道:“多谢你,三妹妹。”

    “不过,我也要提醒大姐姐你,现在你的名声正紧要的是注意男女大防,否则,日后谁也救不了你了。”窈娘嘱咐。

    颜宁馨重重点头。

    又听解氏身边的人喊窈娘过去,窈娘就先告辞了,刚到解氏那里,解氏就道:“我听说你碰到她了,怎么和她说那么多话,她这个人算不得坏人,却喜欢坏事,少和她往来。”

    “知道了,我只是不想刺激她罢了。”窈娘如此道。

    摆饭时,解氏让李氏下去吃,她则和女儿在独自吃饭,中途帮她递了一个咸鸭蛋:“你尝尝,一点儿也不齁咸,配饭最好了。”

    窈娘美滋滋的吃着,她的口味并不需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只要合口味的都觉得好吃,不会觉得贵贱有什么区别。

    午膳用完,她惦记女儿,就先回去了。解氏舍不得女儿,但他现在也得照顾儿子,母女二人约好过几日去沈家再见。坐上马车,到中途人声鼎沸,车行不动了,窈娘索性就掀开马车帘。她擅长丹青,因此也擅长观察别人,尤其是见过一面的人她都记得。

    “那不是四妹夫吗?”窈娘见一青年男子,行色匆匆,很像是徐思嘉。

    读书人最讲究气度,这种过分匆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立马对外道:“小庆哥,你帮我去盯梢,看他在做什么。”

    小庆连忙领命而去。

    回家之后,她先洗手又换了一身衣裳,见女儿醒了,窈娘又抱着女儿哄了一会儿,只觉得女儿怎么看怎么乖。

    她的黑色瞳仁特别亮,看起来就和别的小婴儿不同,头骨也生的很好,且脾气很好,每次窈娘抱她,她也很少哭闹。

    “好宝宝,你真的是娘亲的女儿啊?娘亲都不敢相信呢。”她逗的孩子咯咯咯的笑。

    说完她又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在榻上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听小庆哥过来道:“大奶奶,小的奉您的吩咐跟着那徐家少爷,您猜怎么着?他居然去的是一户普通的小商贩家,我给了几个钱跟周围的人打听。原来那户人家的年轻妇人原本是徐公子的侍婢,后来年纪大了放出来嫁人了,听说每次徐公子过去,那家的男人就守在门口,等那徐公子出来。那家就大鱼大肉还吃酒,简直就跟私窠子似的。”

    徐思嘉年纪比沈临风还大一岁,一直等着莹娘成婚,这桩亲事原本就是甄氏为了面子快速定下的,还生怕父亲不同意先斩后奏的。

    这个徐思嘉居然喜欢自己的婢女,那为何不纳在身边呢?

    窈娘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让小庆哥有空去打探一二,等沈临风回来时才和沈临风提起。

    “若是个丫头,要了也就罢了,难不成徐夫人不给?怎地还偷摸到外面去了。”窈娘不明白。

    沈临风笑道:“必定是父婢,若是徐夫人不给,徐妹夫不可能要,也只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如此,还能在你父亲那里好印象,你那位二姐夫前些日子和人在秦楼楚馆吃酒,你二姐姐可是派人一气之下拿了你父亲的帖子封了那地方。”

    窈娘惊讶:“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跟我提起来?”

    父婢,这个解释就说的通了,父亲的通房,即便放出来,也不可能再跟儿子,尤其是书香门第最注重伦理道德。颜景昭那么傲,对颜应祁的房里人如冯姨娘面上还得当长辈看。

    “我怎么跟你说这些?我若说了,你肯定问我怎么这么清楚秦楼楚馆的事情,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沈临风一脸委屈。

    窈娘则摇头:“大夫人故意把大姐姐弄上京城,好玩这些鬼魅伎俩,可惜自己的女婿却这般,她却都不察。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聪明?”

    第109章

    “随着年纪的增长,如果你总晒太阳,睡不好觉,身上就容易长黑痣,记得出去的时候要不撑伞,要不就戴着帷帽。”沈临风叮嘱窈娘。

    窈娘今日想在湖里划船吹风弹琴,沈临风生怕她晒了太阳,特地叮咛。她则觉得湖中接天荷叶,正好立秋之后,早晨还有些风,她正好想吹吹风,怎么还想戴着帷帽气闷。

    但她也知晓沈临风是好心,只好应下:“知道了。”

    沈临风知道她不听话,就道:“那我帮你撑伞,送你过去。”

    他一身官服,平日都是最早到衙署的,今日却为了送窈娘破例。窈娘也无比欢欣,上了船之后,她焚香弹琴,琴声袅袅。

    王氏昨日被窝里翻红浪,早上刚想睡一会儿,却一直听到有乐声,她烦躁的翻了一个身:“家里的小戏班子那些人如此不知死活吗?我早晨想睡会儿,她们倒好还弹上了。”

    分家之后,王氏的院子临湖而居,住在一个水榭之中,因为算命的说她命中缺水。

    春萝出去外面探了探,又道:“二奶奶,不是咱们家那些戏班子,是大奶奶,她正在游湖弹琴。”

    “大嫂?她可真是。”王氏翻了个身,青黑着一双眼起床了。

    春萝笑道:“大奶奶都成婚了,怎么还常常弹琴作画。我听大房的下人说大奶奶就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喝露水长大的。”

    王氏都不解:“大嫂虽然相貌极好,但男人嘛,有几个不偷腥的,大哥怎么这般老实呢,就真的心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这样的世家子弟,仕途得意,真真是想不到。

    “颜大姐真是亏的很,公然逃婚,便宜了颜三。”王氏由着人穿衣裳起来。

    大房姐妹易嫁之事,上京谁人不知?都说颜大姐不对,可是有些事情也是难说的很。

    窈娘荡舟弹琴,风吹的极其舒服,还摘了不少荷花回去,准备做神仙水。

    青黛不明所以:“大奶奶,神仙水是什么?”

    “你不知道用荷花做的纯露,天然可以滋润脸庞,但完全不腻,涂抹在脸上还能美白,尤其是夏天暑热,晒了之后有红血丝,涂抹这个见效最快乐。除此之外,若是脸上有小痘子和一些小痘印都能够去掉,最重要的是如果脸上开始皮肤下垂、松弛还浮肿。但要做此物又很麻烦,大抵能得两瓷瓶都多了,我想做了送给我娘。”窈娘笑道。

    她先亲手把荷花的花瓣摘下,反复用清水淘洗,隔水蒸花,把头道花烧出来的水继续在里面加新花,把水加进去。取二道花露,复蒸一次,文火再煮一晚上,如此才来之不易得了两瓶。

    解氏还未用,沈临风倒是先用了,他今日因为有事晒了一日,骄阳似火,自然皮肤被晒伤了,正苦恼着,窈娘拿夏荷纯露给他拍了一下,说来很奇怪,脸上立刻清凉下来,没有灼热感了。他以前不爱擦膏子,就是觉得很腻,现在只求着窈娘:“这一瓶送给我吧。”

    “好吧,好吧。”窈娘也是拿他没办法,这个人其实比她爱美多了。

    沈临风搂着她的胳膊:“你真好。”

    另外一瓶,等解氏过来时,窈娘送给她了:“娘,您现在皮肤比起之前有些松弛,千万别浮肿了,到时候就会显老,女儿特地做了送您的,花了几天的功夫。”

    解氏在金陵的时候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女儿制作的香粉这些,现在见女儿做了给她,忍不住道:“这个对皮肤真的很好吗?”

    “那是自然,您可以先试试。”窈娘打开木塞,先道出几滴放解氏手上。

    解氏欢喜道:“真是我的乖女儿,什么都想着娘。”

    “等会儿晚膳,让爹也过来用,也让公定陪着他小酌几杯。您今儿就别急着回去了,今儿女儿多陪陪您。”窈娘笑道。

    解氏自然想和女儿一起,她还道:“你哥哥那里,你爹说他外放磨炼一二也好,做官的人,要不就是性情被磨平,变得庸庸碌碌,要不就越挫越勇。他之前被贬谪,现下你爹进了内阁,吏部拟了文书,封了祥符县县令。当个正印官,好好的为百姓做事。”

    窈娘也这么觉得:“哥哥年纪轻轻就中了科举,一路高歌,如今遭贬三年,现下能踏踏实实的做官,以他的能力,女儿想必定将来大有造就。”

    “嗯,我想也是,你嫂嫂倒是一心一意在家照看孩子。才刚立秋,就想着开始做冬衣给你哥哥呢。”解氏和李氏性情都不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的,倒是相处的还不错。

    母女二人说了些家务事,正见外面有人报喜:“大奶奶,三房的楚姨娘有了身孕。”

    “哦,才进门两个月就已经怀上了。红袖,我记得我家里还有些人家送来的阿胶和海参,包一些送过去给她吧,孕妇吃这个最好了。”窈娘笑道。

    楚姨娘有孕,她自己一脸平静,最高兴的人莫属沈临清了,他现在二十六岁了,膝下空虚。况且楚氏貌美有情趣,他也喜欢年轻漂亮的。况且,楚姨娘也是正经的二房,家世清白,他就更上心了。

    但此时,清大奶奶却从外给沈临清买了个色艺双绝的女子,窈娘听了倒是觉得颇为熟悉。这不就是当年她娘得宠,甄氏买了一个女子分宠吗?听闻还是个扬州瘦马。

    后宅的这些手段始终没变,永远都是扶植一个去制衡另一个,让自己稳坐钓鱼台。只不过女人们斗的死去活来的,便宜的还是男人。

    沈临清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个美人,那人极擅长风情,比楚姨娘更甚。

    “大嫂平日总说没钱,可这次买这个女儿,整整花了六百两呢。”邵氏和韩若华道。

    韩若华听了这话,却道:“大嫂也真是贤惠。”

    邵氏摇头:“贤惠的也太过了。”

    她太贤惠了,邵氏就很难达到和她一样了,沈临江万一羡慕,自己也要被嫌弃。因此邵氏内心深觉清大奶奶走了一步臭棋,让她们被比着。

    韩若华笑道:“二嫂,大嫂她们的房里事咱们就不必操心了。”

    “和你这人说话就是没意思,总是不肯说一句心里话。”邵氏道。

    韩若华想就你这大豁嘴,又素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怎么可能还会和你交心。因此,只是装傻,别的不说一句。

    邵氏无趣的离开了,韩若华见徐妈妈整理出来不少旧裙子,她道:“你让人把她浆洗后,送给下人吧。我记得我有一条绛色的裙子和一条水绿色的裙子,这两条都是上等的雨花锦做成的,给大嫂和二嫂的丫头各一条。”

    “三奶奶就是大方,咱们这里没有不说您好的。”徐妈妈笑道。

    这府里颜氏显然脾气是很不好惹的,她也甚少和下人嬉闹,但是她会制香粉,大房下人传言说有人脸痒或者不舒服,常常请她赐药,比外头的药要好上太多。且大房的沈临风官运亨通,作为其妻,颜氏娘家更是宰相门第,她若过分平易近人,大家反而还不适应。

    至于二房的王氏脾气也算不得很好,这些日子听闻为了要孩子都要疯了,甚至在她婆母那里也不大客气了。

    三房更不必说,清大奶奶待下人管的颇严,邵氏有些暴发户心态,她的名声居然还在府中最好。

    “徐妈妈,我记得表兄的小厮叫容安吧,他最近是不是要娶媳妇儿了?”韩若华问起。

    徐妈妈笑道:“您真是好记性,容安是大公子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这府里不少丫头想嫁给他呢。他母亲挑花了眼,挑了两年都挑不出来,后来还是大奶奶发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是略有瑕疵也没什么。如此,容安她娘替她选了个美娇娘,是二管事的女儿,大奶奶进府后,见她机灵让她在茶房做事,是周娘子手下的。”

    “哦,我听说咱们院子里的青禾原先在大房的时候拜了容安的母亲做干娘?”

    “您记性真好。”

    “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好差事给那青禾,我们清漪园的花木扶苏,正要几个得用的人,青禾擅长整理花草,我就推荐她去帮忙。”

    徐妈妈勾了勾唇:“三奶奶真是好手段。”

    韩若华道:“什么手段,我初来乍到,又只是个三儿媳。可不得多一些我自己的眼线才行啊,三郎今日又出去了吗?”

    “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徐妈妈道。

    韩若华道:“我就想请表哥若能帮我管管三郎就好了,三郎读书不成,又容易被人哄骗,我只是个女子,管不到外面的事情,若是有表哥替我管着,比什么都强。”

    徐妈妈心想女子们若是不能选一个原本就有能为的夫君,只看重门第,反而操心颇多。沈临清和沈临江都不怎么管三郎,只好另辟蹊径了。

    **

    窈娘正品了一口椰子酒,忍不住点头,又对小庆哥道:“这几坛椰子酒我酿造好了,你送去靖海侯府上,他家世子夫人爱喝这个。再有我让人挖了椰肉做成的椰子糕,也送去她们府上吧。”

    这么些年,唯一不变的还是和刘夫人的感情,她们一直都很好。

    小庆连忙道:“小的这就去办。”

    “嗯,把我的笺贴带上。”窈娘颔首。

    当家主母的日子其实说忙也很忙,尤其是中秋过了之后就是重阳,她原本想着和沈临风一起登高,但沈临风要和朋友们一起去,她就只好在家准备花糕和清酒分送给大家。

    好在解氏知晓后,让窈娘带着若芙回娘家过节,窈娘也不推辞,立马带着女儿回了颜家。她也是想看看自己制作的夏荷清露如何,沈临风年轻,擦不擦的看不太出来,但是解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自然又不一样,女人过了三十五岁,一个年纪是一个样子。

    只是没想到一个多月未见,解氏居然皮肤又白腻细嫩,更重要的是清透了许多。

    解氏亲自接过外孙女,见窈娘盯着她的脸,还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

    “娘,看来女儿给的这个夏荷清露挺好用的,我发现您脸上的小细斑和下垂好像都不见了,年轻了十岁似的。”窈娘真的觉得有变化。

    解氏笑道:“你制的那些比外头买的好,还有玉容散到时候也给些我。”

    窈娘道:“那是自然,爹爹在家吗?”

    “还拿着桃叶酒在那儿炫耀呢?正好让芙姐儿见见她外祖父,你爹爹现在可会抱孩子了,景慈别看在我的面前很乖,在你爹爹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解氏因为生了个小儿子,整个人也希望自己更年轻一些。

    她现在用的护肤的都是窈娘亲自做的,也听窈娘的话说人老先老脖子和手,因此也很留心。

    母女二人进门见颜应祁,窈娘先请安,颜应祁看到解氏怀里的孩子,就道:“快些抱过来我看看。”

    颜应祁看着怀中的小外孙女生的皮肤雪白,小小的婴孩头发乌黑,眼睛大大的如同黑色泛着光泽的珍珠,眼皮还有点双,他眯了眯眼:“窈娘,沈家祖上没有胡人血统吗?”

    “什么意思?”窈娘不明白。

    “高鼻深目皮肤雪白,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我摸她的骨头,将来鼻子肯定也会很挺的。”颜应祁深以为然。

    窈娘开心:“爹爹真会夸,咦,您看,芙儿笑了,肯定是听到您说的话了。”

    解氏看着丈夫道:“不愧是阁辅,小婴孩都招架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窈娘跟着附和。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一唱一和的,我都招架不住了。”颜应祁赶紧打住。

    窈娘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又坐下来和父母说话,颜应祁问起沈临风,窈娘则抱怨沈临风和朋友出去了。

    “你这也不是栓猴子,怎么能把个大活人酸在你身边,他出去就出去吧。平日天天鞍前马后的,少操点心。”颜应祁除了刚成婚那几年和种马似的,这边睡了去睡那边,后来正常之后,他只恨不得不回家才好。

    几人正说着,外面说徐姑爷来了,颜应祁道:“他过来倒也少见,让他去书房见我。”

    徐姑爷当然说的就是徐思嘉了,窈娘把之前她让小庆哥打探的说给解氏听,解氏道:“竟然如此吗?你可知晓,我听说大夫人对莘婉也不是很好。”

    “莘表姐?我不怎么去大房,少见她了,她这是怎么了?如今人都娶了,也是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窈娘想起当年关氏还是三老太太选的,娘起初对关氏都没任何成见呢。

    解氏冷哼一声:“她可不会这么想,她想的都是找一个家世一等一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其实我们家自从你两位嫂嫂的家世,你就看出来了。”

    是啊,当初哥哥的选择很多,娘却选了李侍郎的女儿,就是娘觉得这个李氏敦厚,可李侍郎转眼父亲就被迫辞官,甚至还牵扯进了龚家的事情中去,就连颜家也是起起落落。只要家世清白,人品贵重,比什么都强。

    否则,当时爹也不可能还是想把她嫁给沈临风了。

    “这徐家姑爷上门来很少,你爹也对他一般般。”解氏道。

    窈娘不明白:“我听沈临风提起,说这位徐公子才学还不错,否则,爹当时也不会听大娘说了就同意啊。”

    “不是这个,你爹爹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文七郎和你家姑爷都是何等脾气好的人。你文姐夫常常过来,重阳节我们园圃的菊花都是他送的,再有你家公定,那就更不必说了,完全和自己儿子没两样,随叫随到,除了桃叶酒之后,连你爹身上的衣裳都是沈姑爷送的,你爹可爱穿了,还说我给他选的不好。这个徐姑爷嘛,和他们俩比起来,就……”解氏说的比较委婉。

    窈娘却听懂了,这就跟儿媳妇多的人家在婆婆面前献媚一样,女婿们也是要大显身手的。

    窈娘还很诧异:“公定还送衣裳给爹爹呢?”

    “这是自然的,平日我们有老家来的客人,他还帮着招待呢。”

    “难怪爹方才帮他说话的。”

    男人们抢着献媚,也都是一把好手啊,这徐思嘉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他父亲官途算是颇为顺利,他自己虽然人生的也还算体面,可做人方面比起文七郎和沈临风就差一些了。

    书房

    徐思嘉正道:“小婿代家父家母特地送重阳节礼来。”

    现在颜应祁也有几个女婿了,文七郎对他这个岳父那是颇为恭顺,素来周到的很,沈临风更不必说,徐家这位嘛,还要以观后效。

    徐思嘉也被看的发毛,连忙作恭敬状,颜应祁“唔”了一声:“替我多谢你父母。”

    在他面前的人是曾经的吏部侍郎,如今的东阁大学士,威严甚重的人,他不敢多说一句话。再者,徐家到现在也没沾到颜家什么光,尤其是他对莹娘也是没什么感觉,若是让他选,他当然是选自己心爱之人,而莹娘显然不是。

    再者,他也觉得颜家有区别对待,尤其是颜应祁对沈临风更好,对他更是平平。

    还不是看沈临江世家子弟,又制科出身,有一次他登门过来,岳父却和沈临风说的欢,对自己颇为忽略,他也就不太愿意过来了。

    随即颜应祁又略微考较了一下他的学问,见他还有些迟疑,有些不悦:“罢了,你去大夫人那里吧,去给她请安。”

    实际上徐思嘉才学也并不是很差,但到了颜应祁这个高度,以及他本人的性格,家中子弟稍微差点的颜景璋被骂的狗血淋头,在金陵都不许跟过来。要不说他为何颇喜欢颜景昭就是这个道理,连颜景文还被他嫌弃不务正业。

    所以他喜欢的人,要不就是如沈临风那样才学的确非常高,谈吐潇洒,出手大方的人,要不就是文七郎那种闻弦歌知雅意的。

    偏偏徐思嘉才学比不得颜景昭和沈临风,为人处世比文七郎差太远了。

    更何况颜应祁还知道一点内幕,徐思嘉乡试是在顺天府考的,当年还有传闻暗通关节了的。

    又说徐思嘉去给甄氏请安,甄氏近来对颜应祁颇多埋怨,总觉得让自己儿子娶莘婉实在是故意的,京中这么多大家闺秀。当时她同意,是以为丈夫起复无望,且丈夫也说她二人青梅竹马,于老夫人有意,故而这般说。

    可现在回京了,那么多家世好的女子,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偏偏景文和莘婉亲密无间,夫妻二人倒颇同心同德,儿子在她面前对妻子多有维护,更让她难以言喻。

    卫妈妈进来道:“大夫人,徐姑爷过来了。”

    “哦,他来了。让他进来吧。”甄氏作为丈母娘,自然也得见见自己的女婿。

    徐思嘉在岳母面前也并不多话,甄氏倒是问了许多家常,还要留饭。徐思嘉却道自己已经有事,便不在此地用饭了。

    甄氏又让景文送他,把他送走了,景文则和莘婉说起:“若是沈家妹夫肯定就留饭了,他平日性情最好,和我们谈天说地了,我看他走的很快。”

    “也许是他现下还未曾和你妹妹成亲,在咱们家里待久了不好吧。”莘婉是个极其灵秀聪明的人,她这桩亲事来之不易,对颜家的人也略微了解一二。若非当时舅舅久不起复,外祖母在舅舅面前哭了许久,自己和表兄恐怕很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景文却道:“绝非如此,文七郎婚前和二妹妹也见过面,对我母亲百般体贴,母亲爱吃的点心果糖常常备下,父亲爱喝的酒也是他亲自奉送。”

    莘婉莞尔:“我看这徐思嘉分明是个寻常女婿,只是你们家的要求太高了,对女婿的要求那是恨不得个个都人中龙凤。”

    她如此一说,景文也笑了,“你说的是啊,我看老爷就是这般想的,这四妹妹不过荀月就要嫁人了,将来三个姑爷都齐乎了,那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猜咱们家三位姑爷,谁会赢?”

    第110章

    沈临风和友人登高回来,已经是下半晌了,听闻窈娘回了娘家,他又换了一身衣裳,再过来颜家。

    此时,窈娘正和解氏在一处做针线,解氏要为儿子缝一顶帽子,窈娘也极其擅长针线,直接夺过来帮忙在缝,她还觉得她娘的眼光有些老了。

    解氏就把若芙小宝宝放在一旁的悠车上照料,她很喜欢这般温馨,和女儿说起笑话来,简直笑的停不下来。

    “我那个江二嫂嫂背后说我坏话,表面还装的同我亲热,想要我的玉容散和蔷薇硝,我就是丢了喂狗也不给她。她还当自己很聪明呢。”窈娘就道。

    因为她发现但凡父母都爱听女儿厉害一些,解氏也如此:“是啊,如果是我,我也不给,你每年制那么些也不容易,凭什么给这种人啊。”

    窈娘点头:“就是啊,还有那个清大嫂嫂,我看她憋着坏呢,和以前大夫人似的,买了个瘦马分宠。好歹咱爹那时候还是个侍郎,那清大哥只是个荫生,给这种人还花七八百两买个瘦马,我都不知道是为何?我看他也就配两文钱喝一碗面汤。”

    “哈哈哈。”解氏捂嘴直笑。

    只听外面说沈姑爷来了,窈娘起身道:“他来了?可是去爹那里了。”

    “是,三姑爷去老爷那里了,老爷问夫人何时摆饭?”下人道。

    解氏道:“你爹这么说就是要摆饭了,我去吩咐一声,等会儿大家一桌吃,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去了前厅之后,沈临风正和颜应祁说起官员来,他在内阁数年,有自己的判断,颜应祁为官多年,翁婿二人谈起来都话不断。窈娘则和解氏在旁坐着,听他们说的无趣,只满头干饭。

    “娘,您这肉是加的青梅做的吗?比糖醋肉更清爽好吃。”窈娘尝了一口话梅排骨,忍不住赞叹。

    解氏笑道:“我就猜到你肯定喜欢吃,我做的多,等会儿你带一些回去,明日你再吃。”

    窈娘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又听沈临风道:“娘子,明日午膳你在家里吃,晚上我们去方家吃席,方家办曲水流觞宴,煞是有意思。”

    “可是我不放心芙儿在家,你自己去吧。”窈娘道。

    颜应祁却道:“要你去,你就跟着过去,孩子在家有那么些乳母丫头照顾,还需要你吗?况且孩子晚上多半要睡觉的,你若真不放心,就送来你母亲这里。”

    解氏都无语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也要掺一脚。

    偏窈娘又道:“有爹爹在,我真是万事都好解决。当初我怀着芙姐儿的时候,左都御史家的樊夫人也不知怎么还突然让平家姨母告诉我祖父的事情,用此事要挟于我,不知道为了什么?”

    沈临风心想窈娘果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之前她对樊夫人的事情一直隐忍,现在她父亲上京,她自己会找回场子。

    “哦,她作为左都御史的夫人,也知道皇上交代的事情不能抗旨,怎么还让你去找她缓颊?是要钱还是要什么?”颜应祁一听就是个骗局。

    窈娘笑道:“那就难说了,爹爹,我也就和您说一声。”

    颜应祁微微点头。

    樊夫人的女婿周陵光,其实在颜应祁回京时,便携樊如慧上门了。他原本在颜家长大的,现在颜应祁又是东阁大学士,自然得上门拜会。

    对周陵光这个人,颜应祁总觉得此人心思太重,如今居然娶了樊家的女儿,他听说过樊家女儿的名声,和颜宁馨差不多。正常男子也不会娶啊,就像颜宁馨除非嫁一个无名之辈,否则稍微有些家世的听到颜宁馨的名声都退避三舍,除非是那等攀权富贵之人。

    她们夫妻二人回去了,在马车上,沈临风看向窈娘:“樊夫人到底是为何呢?”

    窈娘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任凭窈娘怎么想,大概也不会觉得樊夫人想让她自请下堂。

    只不过重阳节回去之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清大奶奶去探望楚姨娘之后,楚姨娘小产了。听大夫说,仿佛是吃了相克之物,还有饭菜都是寒凉的,甚至喝的水里还有红花。

    清大奶奶百口莫辩,楚姨娘也是一直哭。

    “不会是清大嫂嫂下的手吧?残害子嗣,这可不成啊?”沈临风皱眉。

    “你第一反应也是清大嫂嫂吗?”窈娘问道。

    沈临风点头:“多半如此。”

    窈娘道:“她一个姨娘,我们不好亲自探望,我让人过去那边看看。”

    清漪园也是炸开了锅,楚姨娘面白无色,躺在床上,她的心中很清楚,清大奶奶一切都是冲着她的肚子来的,既然如此,被软刀子折磨,还不如豁出去闹一场。男人的恩爱如过往云烟,很靠不住,自己必须发大招狠狠闹她一场。

    “这些红花难道是长了脚跑到我的茶杯里来的?里里外外连我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您安排的,妾身自从进府,对您言听计从,绝无二话,为何要如此啊?”楚姨娘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清大奶奶百口莫辩:“楚姨娘,我家中这么多妾侍,平日我的为人她们都知道?”

    楚姨娘道:“大奶奶不必和我一个贱妾解释什么,我如今别无所求,孤身一人,所求的不过是大爷的垂怜罢了。”她又拉着沈临清道:“大爷,您放我回河南吧?我命薄,但命再贱,也是一条人命啊……”

    沈临清多年无子,原本就许多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本来楚姨娘有身孕她是很高兴的,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看了清大奶奶一眼,一巴掌就甩过来了“毒妇。”

    这一巴掌把清大奶奶也打蒙了,以前沈临清和她相敬如宾,夫妻二人倒也相得益彰,现在没想到他竟然打自己。

    沈临清却似乎忍了她很久道:“如今子嗣最为重要,爹亲自为了选了楚氏,没想到你却是蛇蝎心肠。这家里哪一处不是你管着的,你还装不知晓。”

    “大爷这是要冤死我吗?”清大奶奶知晓她和颜氏王氏都不同,她家世败落,分家掌权,掌控三房,几乎觉得全局就在她的掌控之中,哪里知晓楚氏装的老实巴交的,却敢给自己下红花。

    此人完全打乱了自己的盘算,因为沈临清更信楚姨娘。

    ……

    沈临清两口子闹架,窈娘一点也不意外,但是沈二夫人却上门让窈娘去劝架,还道:“说起来,临风和临清以前关系好,总不能看着她们夫妻反目,你是咱们沈家长房长媳,怎么着你也得去劝劝才是。”

    窈娘怎么可能会被人道德绑架,她道:“我也是听说了,可二婶您是长辈,您说的话她们才听啊。我年纪小,我就是说了,她们也不会听啊。”

    况且,窈娘看向沈二夫人,她总觉得沈老爷应该也查出了一点什么,但是一直藏的密密的,可能也是因为想等二叔他们无官无职了再说。

    沈二夫人长吁短叹的,窈娘也是感叹:“二婶,您说楚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样没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沈二夫人不想深入这种话题,她也不想去劝三房,根本就不愿意管这些事情。

    窈娘就知道这些人提到真格儿的,没一个真的敢应承的,所以她就故意提出这些危险话题的。而平日和清大奶奶关系不错的邵氏,私下和自己的丫鬟忘姑道:“大嫂也真是,为何不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这么早就做出这种事情来。”

    其实大妇们的手段谁不知道?尤其是清大奶奶数年无子,原本就失职,家世还败落。说实在的,万一长房一直无子,将来还不知道如何?连公公送的姨娘她就敢这么快就下手,也太猴急了些。

    若是先拢住一个儿子在膝下,总好过没儿子强啊。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呢,不过,二夫人也不过来看看。”府里下人也奇怪。

    邵氏冷哼一声:“二伯母怪聪明的,怎么会管这种事情?我也看透了,若是大伯母在京时,早就过来调和了,二伯母这个人不会沾染这些事情的。”

    “是啊,若是大夫人在就好了。当年您初嫁进来,和二爷闹别扭,还是大夫人从中说和的。”

    人不在这里了,倒是个个都怀念起她的好了。

    楚姨娘这一仗翻身了,歇息了一个月,整个人虽然看起来病弱,好歹宠爱比以前也多了许多,甚至在冬月窈娘见到她的时候,楚姨娘比以前更漂亮了。清大奶奶曾经算计过别人,现在又被别人算计,且清大奶奶虽然还管家,但威严早不如前。

    偏偏王氏这个时候查出有了身孕,王氏努力许久,终于有了身孕。沈二夫人破例给下人们多发赏钱,窈娘也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冬至过完,若芙也快半岁了,小家伙和之前只知道睡和吃不同了,变得活泼许多。

    沈临风每日从衙门回来,最喜欢的就是陪女儿,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都会觉得幸福不已。他和窈娘感情因为有了孩子,牵绊更深,年底顾四郎还有周陵光都在京,准备明年的会试。沈邦彦原本是秀才,但他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因此为儿子以监生资格参加会试还是可以的。

    莹娘也听说徐思嘉要下场,自然希望自己的未来的夫君能够中,年底出嫁,明年年初他若中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有福气的。

    又听甄氏道:“我打听过,徐姑爷身边只有一个通房,他的年纪比你三姐夫还大一岁呢。足以看出他对你是真心的。”

    “说是身边没有通房,秦楼楚馆,外边养的,指不定也不少呢。”莹娘可不信,那个徐思嘉对她根本就算不得很上心,如果没有姐夫们做对比,她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有沈临风和文七郎做对比,就不一样了。

    甄氏笑道:“你是做大妇的人,你公公恐怕即日就要升刑部尚书了,何必在意这些。看我,你父亲就是有许多妾侍,甚至还有二房,可正经的夫人还是我。男人的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可是莹娘却觉得解氏的日子明明更好过啊,爹爹为东阁大学士,皇上赏赐的鲥鱼还有内造之物都往三房搬去。解氏成日有父亲陪着,连带着爹还为三姐姐撑腰,常常去沈府,几乎把沈临风当自己儿子一般,对小弟景慈万般宠爱,比娘这里好多了。

    这些话她无法说出来,因为她的心底已经暗自察觉不对了,故而她暗自观察解氏平日作为。解氏似乎很恬淡,几乎无欲无求,每日就是守着丈夫孩子,父亲发火的时候她又是解语花,做生意时又颇有决断。

    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

    解氏其实比三姐姐还强,三姐姐属于性情尤其傲的人,但还好三姐夫心胸开阔,极其宠爱三姐姐。

    腊月出嫁,窈娘随沈临风一起回娘家为其添妆,说起来奇怪,原本颜应祁说要把颜宁馨嫁到山东的,后来却又迟疑了,据解氏说似乎是看上什么人了。

    莹娘今日倒是收拾的很漂亮,她的气质变了很多,窈娘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小了不少,还指了指面前的点心道:“三姐姐,你尝尝,这是我亲自做的玉带糕。”

    窈娘诧异:“这是你亲自做的?”

    “是啊,昨日闲来无事,就亲自做了苏州的玉带糕,让厨房的人教我做的。”莹娘笑道。

    窈娘尝了两口:“还不错。”

    莹娘开心了:“你这么嘴叼的人,你若是觉得不错,那就肯定好了。我想等新婚头一日就下厨做些菜点给公婆,如此,也是我的心意。”

    “你如此贤惠,徐家肯定会更喜欢你这位儿媳妇的。”窈娘道。

    时下对妇人的要求就是恭顺贤惠不多言,窈娘自认一条也做不到自然就放弃了,但莹娘本身性格就不是这种人,就和王氏一样,原本就不是柔顺的性子,却非要搞这一出,到时候反而是四不像?

    但这些话窈娘肯定不会宣之于口,连迟来的倩娘也对玉带糕赞不绝口,却并不说其她,大家都对甄氏和莹娘心中有数。

    徐思嘉房里当然有个丫头,徐夫人原本对他身边的人并不在意,但自从颜应祁封了东阁大学士之后,就把不老实的打发出去了,况且徐思嘉也并非重欲之人,他若真的控制不住,也并不去寻欢作乐,只与一人处便可。

    徐尚书嘱咐他道:“新妇是宰相的女儿,颜家的女儿都是才貌双全,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是,爹。”徐思嘉道。

    徐尚书又道:“为父在文首辅去后,现在还能官居尚书之位,说起来也有你老泰山相助。只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也不会太久,你且看看颜家其余几位女婿如何做的,千万不要落于人后。”

    徐思嘉道:“那沈公定在颜家落难时,还不是靠自己入了内阁,儿子若是能中进士,何必求人。”

    “话虽如此,可沈公定也不是人人都是啊。为父知道,你素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又素来不喜颜家人嚣张傲慢之气,可人多一条现成的人脉比什么都强。”徐尚书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白得来的,做官很有一手。

    颜应祁脾气的确一直不是很好,但他揣摩皇上心思比别人都强,且颜家众人出挑的不少。再有沈临风这等女婿,同心同德,至少这几十年还能够遮天蔽日。

    徐思嘉暗暗点头。

    成婚之时,掀开盖头,他已经是平常心了。莹娘年轻秀美,年纪比他小七八岁,虽然有些拘束,但总体而言还是颇为和谐的度过一晚。

    徐思嘉却对她既说不上很好,但要说差也并不差,总之便有几分无趣。莹娘心中恼怒,但她没学甄氏的主母之道,一味贤惠,反而觉得自己应该和解氏一样温柔体贴,故而对徐思嘉非常体贴,甚至到了倒贴的行为。

    徐夫人暗自对身边的人道:“原本我想着颜四姐是家中小女儿,怕她性情骄纵,还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好性儿的人。”

    一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儿子太受人爱慕了,才把颜四姐儿治的服服帖帖的,心中自然得意了几分。自己儿子若能辖制住儿媳妇,将来还不是予取予求。

    做婆婆的几乎都是这般心态,媳妇太厉害的,她们也看不惯,媳妇温柔的,她们却觉得人家好管。

    但樊如慧却没有这些烦恼,她和周陵光住在自己娘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婆媳矛盾。

    甚至在次年的二月,周陵光会试中了,三月殿试夺得探花。

    原本周陵光相貌就很好,又中了探花,打马游街时,不少女子纷纷送上手帕。樊如慧更是扬眉吐气,她又有了身孕,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极好。

    樊夫人喜气洋洋的道:“我听说颜家的四女婿中了二甲第十几名,他是宰相女婿尚书之子,指不定通关节了,咱们姑爷却是实打实的。”

    樊如慧则道:“母亲,这话就不必说了,如今女儿只等肚子里的孩子降生,旁的都不想了。”

    樊夫人心想自己还好没有要那沈临风,此子虽好,可自家这女婿更好。正想着,樊如慧却喊着要生了,她又急忙请稳婆过来。

    当日便产下一男,樊夫人欣喜不已,她想那颜家女子出嫁,听闻都是生的女儿,不是有福之相,自己的女儿倒是难得福气之相。

    窈娘这几日正忙着,女儿愈发大了,更黏着她,她就没那么多功夫和以前一样了。沈临风还要忙于公务,她还要管着家,事情也多了起来。

    正好徐家还有席请她过去,窈娘还得先去徐家。

    说起来莹娘嫁过去也有几个月了,窈娘还是过年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完全是以夫为天,竟然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今日过去徐家见莹娘一直站在徐夫人跟前,完全鞍前马后,保持笑容,体态恭顺,看起来这般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私下相见时,窈娘道:“妹妹在家时,都没日日替父亲斟茶捶腿布菜,在婆家倒是柔顺。”

    “三姐姐,做人媳妇不就是这般吗?我若是对婆母好些,相公也必定会感念于我。若是做儿媳妇的凌辱婆母,便是我是宰相之女,旁人恐怕也要说闲话了。我在家时间三老太太顽固不化,二娘也是熬出来了。”莹娘如此道。

    窈娘心想你这不是没苦硬吃吗?徐家本来地位就比颜家低,正该掌家控住丈夫之时,却开始讨好婆婆来了。这做婆婆的,到头来还不是听儿子的。

    但她愿意吃苦,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妹夫现下中了进士,又被分到兵部观政,你现在就是官夫人了,这是福气之兆。”

    “三姐姐,进翰林院才是有福气吧,你就别埋汰我了。不过,人家周陵光一下就中了探花,倒是比世人都强。”莹娘也是想用周陵光讽刺沈临风。

    窈娘笑道:“是啊,要不都说樊家慧眼识珠呢?”

    莹娘又道:“是啊,樊娘子听说还生了个男孩儿,我也有了身孕,若是我也能有这个福气就再好不过了。”

    颜家女儿都不好生养,莹娘也有耳闻,自己现下却有了身孕,她若是生下儿子,倒是姊妹中第一了。三姐姐和沈家族人不睦,据说和沈夫人关系也不好,她既孝敬婆母,又体贴夫君,将来若是诞下儿子,自己将来可就……

    她如此想着,窈娘只觉得她天真,正如樊家人当年为了把魏国公府的案子办大,拼命拱火,祖父都被削职为民,现下黄河汛期将至,又出现了问题,朝中有人要起复颜迈,自然把当年樊总宪刻意扩大之事翻出来说。

    樊家正得意时,樊总宪却被科道弹劾,锦衣卫审讯时还接到黑函说樊家在地方时曾经与人勾结,挣了不少不义之财。甚至还翻出樊家打亲家,如何在地方横行霸道。

    天可怜见,樊总宪被罢官,樊夫人哭的如丧考妣,而樊如慧坐月子期间惊闻此事,直接血崩而去。

    颜迈则受科臣推荐,直接起复总督河道兼理军务,这些事情窈娘自然开心,而随后,颜应祁却要招周陵光为婿,娶自己的长女颜宁馨,这事就让窈娘瞠目结舌了。

    樊夫人听闻大骂颜家抢人夫婿,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