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身着破旧长衣的男人抬头看着四周，美丽神秘的星域，身边附近漂浮的天体陨石，他看向身前在懒人沙发上闲适坐着的少年。
这时候，如何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纪德笑了笑，倒是没有多愤怒，反而带了点对空明的赞赏。
他可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将军，哪怕是对方异能力特殊也很少这么轻易上当，再说，对方可是讲自己的性命也毫不留情地算进去了，这样的勇气，多耀眼啊。
“你一开始就没想过我会同意对吧。”纪德看到空明对面的另一个只用视觉就能观察出柔软舒适的懒人沙发，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他平和地坐下。
“你是一位很成熟的军人，战火和伤痛都只能为你担任磨砺，能把这样一位军人击垮到一心求死的苦难，不是我这样的外人几句话就能解决和轻易想象的。”空明构造出一个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点心，大概是气氛太放松，纪德想到家乡的几样小吃，下一秒它们都出现在桌面上。
对此纪德安然拿起来吃，没有普通人发现自己被读心的惧怕，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已经是他为鱼肉了。
“你的异能力触发形式，是接触对吗?你知道火力压制不了我，从始至终就动着要自己使用异能力的想法。”
纪德看着空明：“我现在真的有些好奇，织田作之助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值得你豁出性命对付我。我可是想过直接杀掉你的，只是后来决定在那位天衣无缝面前杀掉你，到时候他绝对不会再顾及什么不杀原则。毕竟，你会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你对他也是很重要的家人吧，愤怒会烧灼掉人的所有理智，变成一心只要报复的野兽。
如果我没有改变主意，你就无法成功施展异能。
我要杀你，甚至根本不需要靠近，那些杀手对我造不成威胁，就连我不带杀意的接近，都差点没收住力道拗断你的脖子…你是早有别的准备？还是单纯初生牛犊不怕虎？”
空明微微笑了下：“当然是有准备，我答应了作之助他们会回去的。”
纪德感慨：“这样的话，你打败我是依靠自己的实力，这也算达成了我的夙愿。”
“你不会以为我会杀掉你吧?”空明用手支着下巴，漂亮的眼眸含着笑意看过去。
“不然，不怕以后你重要的人死在我手里吗？”纪德挑了挑眉，眼眸里是深沉的杀意。
“当然不是，我打算、让你明白生命的美好，以及……人性的善。”空明跃跃欲试地看着纪德。
纪德寒毛有些炸，第六感不断作响。
少年看他的神态，就像是幼猫第一次抓到老鼠，一时间舍不得弄死吃掉，兴致勃勃地打算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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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没有来得及护住空明，纪德实在是太快了，在他刚做出甚至没有做出举动时就避开，轻易就控制住空明。
他看到空明安抚的眼神，而后少年和挟持他的人同时僵住，原本张狂笑着的男人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同时空明已经闭上眼睛。
艾伦将枪口对准纪德的眉心，看着空明纤细的脖子上快速红紫起来的掐痕，黑皮杀手额角青筋抽动了下，看着纪德的眼神更加恶狠狠的，在心底默念，打算数够五秒就一枪打死这狗东西。
却没想到只是三秒钟两人就醒来。纪德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避开面色大变的艾伦直接送过来的子弹，因为是临时发动的异能力，子弹在他额角留下深深的伤痕，血液立刻流满了半张脸，甚至还飞溅到前面空明的脸上。
纪德进了血的半只眼睛微闭，倒是没有在意面上的伤痕，只伸手抹过空明脸颊上的血迹，粗糙的手指磨得空明脸颊有些疼，纪德放轻了力气，却侧向抹开血迹，形成单侧的类似猫须样的红痕，一个不带任何恶意的恶作剧，带着奇怪的亲近。
空明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些和纪德的距离，他摸了摸脖子，尝试着说了句话：“我以为……咳，你会找死。”
灰白发的男人看着他，神态和之前完全不同，似乎有些倦怠，又像懒散，但和之前的如同压抑着绝望和凄厉的恶鬼姿态不同，此时的他看上去很平静。
纪德笑了下，道：“不，我至少答应了在摆脱污名之前要帮你。”
男人顶着半边被血浸着的脸，看着却奇异不显得凶恶，声音透着关心：“过了太长时间，我都快忘记了，你脖子上还带着伤，还是尽快治疗比较好。”
纪德意外的真情实感，艾伦对两人的状态有些匪夷所思，举着枪一时竟然踌躇。
虽然能看出来两边达成了共识，但是他看这家伙真的好不爽啊。
但想到空明脖子上的伤，他还是放下枪，拎起医药箱走到空明旁边，微微用力地将纪德挤开，自己小心翼翼地半跪在地上给空明做简单的处理。
等伤口大概处理好，艾伦还是有些不解，他们只知道空明的异能力可以用作联系之外在里面的时间也是可以控制延缓的，此外还能将空明知道的知识直接给他们传过来。
相当于他们不用学直接就会，当然这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学习和理解，不然只会像搜索引擎一样只能费功夫查找，还只是知道不会灵活运用，时间长了也会遗忘。
除此之外就是他们平时看到的星域了，那个其实只是空明用的最习惯的幻境，是可以改变的，但是空明可以让他们体会到真切的感官，包括触觉嗅觉味觉，他们相信只要空明愿意，也必然可以控制痛觉。
残忍一些把人直接下到十八层地狱或者各种酷刑的幻境里，加上空明可以控制延缓时间，就算是纪德估计也能搞到半疯。
但是纪德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对方明显心智正常，甚至还有之前的记忆，却似乎发自内心地关心着空明。
空明见艾伦打算把医疗箱直接收起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纪德。
艾伦用一种只有嘴角敷衍上勾，眉眼半点不愿意动的标准假笑将医疗箱递过去。
纪德笑了下，简单给自己清理包扎了下。
他是从战场上历练下来的，包扎伤口这种事做的异常熟练且快速。
只不过等他把脸清洗干净艾伦就感觉到惊吓了，只见纪德周身气质平和，原本锋利的眼神看着空明甚至称得上慈和，配上他古铜色的皮肤、褴褛的衣服、花白的头发，说这家伙是诚恳忠厚的农民伯伯都有人信。
或者他剃了头发，绝对能伪装自己是位苦修的武僧。
总之跟之前那个冷酷疯狂的男人称得上毫无关系，然而这就是一个人。
艾伦迟疑地看向空明。
空明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不能说话，他拿出手机打字：以后就是同伴了。
空明和艾伦带着自己人先撤了，外头一队mimic的人东倒西歪，虽然有受伤的，但基本都是麻]醉和昏迷，没有伤及性命的。
纪德坐在教堂里等了许久，空明的麻]醉相当给力，直到天都泛起了白，他的手下们才全部醒来。
才醒来的他们几乎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一身安详气息的首领，有几个当场拿起手里的枪攻击的，但在纪德轻描淡写地躲避开并挨个把他们打倒之后，他们都身体力行地感受到虽然变化大到仿佛被夺舍，然而这确实就是他们的首领本人。
“首领……”纪德的一位士兵疑惑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纪德忽然笑了笑，通透还掺着些慈祥怀念的笑让下属们再次吓到。
摘了破旧斗篷的纪德穿着已经泛白的军装，看着他们的眼神亲切且有温度，像是又回到曾经那位战无不胜的光辉军人，只是同那时比少了锋芒，更像一位单纯的长者。
他看着之前发声的人，仔细看对方分明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分明还是能够锐意进取的年纪，却跟着他活的像个幽灵。
纪德说得有些缓慢：“阿朗，我记得你是在十七岁多一点时候就进了军队。你总是鲁莽往前冲，没少被亚力克他们逮着教训……”
阿朗张了张嘴，听着纪德口中熟悉的人名，早已经死寂无波的眼里浮现怀念和痛苦，亚力克他们早就已经死去了，他们都是比他更经验丰富的老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背负着叛国的罪名，死在了自己国家的军队上。
曾经一起笑闹，说着家里老婆孩子，说着对未来战后的美好规划，调侃他、教训他，却也保护他的战友，就那样不名誉的死去。
感情越是深厚，越是放不下，越是愤怒不甘，但是任何意图报复平反的行动都会被曲解污蔑为针对国家和民众的暴力恐怖行动。
他们家人以他们为耻辱，战友的亲友被欺辱又或者同样曲解。
他们就这样成了战争遗留下的灰色幽灵。
他们是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情感。
纪德看着身边的下属们，他有窄门，可以预知危险，但是他身边的士兵们并非如此，他总是被派遣到最危险的战场，他每次都能活下来，但身边最初跟着他的老战友，没有一个跟着他到最后。
往往只是刚知道名字和大概的性格，都来不及熟悉，下一秒对方就被血色的战场吞没。
他身边的人已经换了许多轮，他们那样信任着他信任他能够给他们带去胜利和荣誉，他也不断对自己说，他可以，他会值得他们的信任。
但是他实际上……一败涂地。
“有人可以为我们平反，恢复我们还有亚力克他们的名誉，让民众知道真正的叛离者。只是需要时间……在此期间，我们会以新的身份生活。”
那位名为阿朗的年轻人眼里看着神情温和的纪德，眼里浮现动容：“您……是怎么考虑的呢？”
纪德让他们摘下兜帽，认真地一个个看过他们的脸，片刻后躬身道：“我很抱歉。”
“我之前沉浸在痛苦中，没有尽到首领的职责。”
纪德直起身，身前是升起的曜日，阳光再次毫无遮掩地照进那双褐色的双眼。
“就算被国家抛弃，背负污名，我依旧不是一个人独行。这已经是许多人想要都无法的幸运，现在，我想要重新振作，也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再尝试接受这个世界，哪怕它满目疮痍，至少我们还有身边的战友。
被打为叛国者又如何，被钉入耻辱柱又如何，我们自己知道真相，就不应该妥协强加过来的颠沛流离的命运，即便不能平反，我们也应该活得有声有色，带着只有我们铭记的战友们那份。”
并不如何激情，只是缓慢而坚定的话像温热的水注进早已只余躯壳的身体，温暖深处早已被冻僵紧缩的灵魂。
灰色幽灵们注视着眼前重新放出熟悉光芒的首领，麻木的心脏仿佛重新开始跳动。
他们，会一直跟随他们的将军，不论是对抗几十倍的强大敌人，还是所谓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