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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新雪

    在这碰到三院的那群公子哥,沈月灼倒是不觉得奇怪,但走错包房,偏偏还遇上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薄司礼,这么低的概率都能被她撞上,实属意外。

    “听说你最近回来了?”沈月灼莞尔,“恭喜啊。”

    他的履历本就光鲜,又去西部的基层历练了两年,如今坐在这个位置,未来必然有无限发展空间。这段时间,薄家的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踏碎了,恭维的话想必他也听了不少,沈月灼索性只说这么一句。

    薄司礼:“嗯,回来差不多得有一个月了,都在忙着写各种汇报和总结,整天开会,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不是发了微信吗?”

    褚耀和宋知许都把沈月灼当女儿疼,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哭,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像是熄了火,都在手忙脚乱地哄她。

    尽管知道小狐狸十句话里有九句的真实性都有待考证,褚新霁还是被她的话所取悦。

    哪怕她说的是假话,他也愿意相信,毕竟编造出故事来糊弄人,也需要耗费心神。

    两人眉来眼去的动作,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唱一和,等着长辈们同意呢。

    “演戏演到这种程度,真有你的。”褚清泽看不下去,眼里满是嘲讽,不甘心道:“褚新霁,你明明就不爱她,编一个谎话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这么多谎话,你圆得过来吗?”沈月灼还想再问,温热的水花雨点般落下来,将两人紧贴的身体淋了个透彻,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卷曲成一团海藻,纤长的乌睫也沾着水珠,浴室里连排气扇都没开,氤氲的潮湿雾气将整个空间淹没。

    沈月灼分不清到底是水温更烫,还是他身上更烫。

    陡然发生这么大的境地翻转,她试图抽回手,才发现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服了下软,糯着嗓音说话时,被热气蒸得有些乖:“你弄疼我了……”

    褚新霁早就将她看得透透的,纵然生气,力道却收得很好,哪里会弄疼她。

    “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眼珠子就会四处乱瞟,根本藏不住心事。”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她一个微表情变化,他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闻言,沈月灼跟被踩中了猫尾巴似的,刚才死活不肯看他,这会倒是知道嗔恼地用眼神剜他,“谁允许你分析我的,进修过心理学了不起呀!”

    瓷白的脸经过热气蒸腾,泛出娇俏的淡绯色,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一双大眼睛更是毫不收敛。这样生动的表情,即便是常年浸在荧幕里的女明星做出来,都未必能保证不崩,偏偏落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倒是符合圈子里其他人对她的描述。爱慕她的京城子弟也不少,褚新霁偶也听过一两句。

    ——“沈家那小公主?骨子里天生藏着傲,据说跟她姑姑年轻时那股劲儿挺像,平时看着挺温婉大气,真要跟你翻脸,扬起下巴都不拿正眼睨你,是招人喜欢,可惜根本压不住,让人欲罢不能的。”

    在长辈们眼里,她乖得不行,哪里会做出离经叛道的出格事。跟他结婚,众人只当是他逼迫,怒火和猜疑全落在他身上,认为他诱骗少女,内心不知多龌龊。

    褚新霁面对那些质疑,全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些年里积攒出的人脉、资源、地位,早已让他不必再听人闲话,看人脸色。

    只除了家里这些断不开的血缘关系。

    “他们还在楼下等你用餐。”褚新霁不染情欲的清磁声音将沈月灼的思绪拉回,“爷爷也在,他说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栗子糕,还有糖炒栗子,你要是去晚了,口感可就没那么好了。”

    “昨天爷爷走得太急,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沈月灼怕他看出她在想什么,又因为睡了懒觉,让一家人等她而不好意思,默默翻开蚕丝被,“我还以为他生我的气了。”

    褚新霁:“他对你都算得上是溺爱了,怎么会生气。”

    沈月灼仰起脸看他,悠然叹了口气,“爷爷一直希望我跟阿泽在一起,结果我跟你结婚了,阿泽也很久没去看他,他心里肯定不高兴,说不定在想,怎么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这么不懂事。”

    “他会理解你的。”褚新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似的语气,眼神溢出丝缕柔和。

    沈月灼总觉得褚新霁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

    “但愿如此吧。”她也不纠结这个,“霁哥,我们什么时候搬回湖心馆啊?”

    “你想回去了?”褚新霁很平静的问。

    纤细的脚踝露出一截,白得晃眼,披散在她肩侧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海盐馨香,无声地勾起昨晚零散的片段。她缠在他腰间,脆弱又娇贵的模样。

    他自然地弯下腰,给她穿上拖鞋,仿佛并不觉得这样纡尊降贵的照顾有什么问题,门外正欲过来唤两人的朱姨刚好撞见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下楼给褚老爷子汇报去了。

    “这里有点不太方便。”沈月灼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免不了提心吊胆。

    “霁哥……”沈月灼站定后,腿软得厉害,她试着挪动了两步,险些站不稳,褚新霁适时扶稳她的腰,“很疼?”

    沈月灼很可怜地小声说:“酸。”

    “昨晚你该让我给你揉一揉的。”

    结果是,他被她关在了门外,躲他如避蛇蝎。

    “怎么办呀?”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堪堪站稳,求助地望着他。

    褚新霁凝眸看了她一会,眸色渐渐黯下来:“我抱你下去,我们今晚就回湖心馆。”-

    褚新霁做事向来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连当初提出和她结婚,也是步步铺垫,只等一个关键时刻。

    哪有布局到一半后悔的。

    沈月灼心里不赞同,嘴上也回绝得干脆。“明天我才不去。”

    要是放在以前,她多少会对他有兄长的敬畏之心。现在关系变化,胆子也大了,敢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她整个人都被他锢在怀里,脊背贴着冰凉的玻璃隔墙,潮热缠绕,将彼此的脸都笼上一层柔雾。

    褚新霁沉着脸扶着她的腰调转了方向,贴紧她的耳根,稍作妥协道:“那就后天。”

    这种姿势给沈月灼带来的阴影仍旧记忆尤深,两人体型差本就明显,每次契合时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他又远超水平线,哪怕有足够的安抚和磨合,精神上的饱涨感也在不断刺激感官。

    她眯着眼缓了一阵,咬紧唇瓣似嗔非嗔地盯着他,麋鹿般的漂亮眸子氤氲着湿雾,不忘分出心神讨要说法。“后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

    “只相隔一天而已。”

    这算什么退让。

    分明就是他变相的压制。

    沈月灼瘪嘴,却只敢在心里吐槽。

    “对你而言是没什么区别。”

    褚新霁眸色深晦,饱满而锋利的喉结沾着亮晶晶的咬痕。自从她发现他在用她的遮瑕膏后,愈发肆无忌惮,他顶得稍微重些,就要张牙舞爪地来咬他。

    二十四小时,看似漫长,于他却犹如度日如年。

    但凡有一丝容许陷入思念的罅隙,如同疯魔般的妒忌心便开始疯狂增长。

    沈月灼纤薄的蝴蝶骨同男人健硕的胸膛相贴摩擦,她看不到褚新霁的表情,因这片刻的沉默迸发而本能地察觉出一丝危险。

    “霁哥,你怎么不说话?”

    她侧过头去瞧他,入目只见他沉冷而英俊的下颚线。她试探性地道:“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深黑色条纹领带被她扯松,衬衣领口的纽扣也松垮地半敞着,看上去有种蛊惑人心般的浪荡。

    谁能想象,身处整场论坛宴会交际中心的人,冷冰冰的面具下,也会有耽于爱欲,沦为其阶下囚的一面。

    “还好。”褚新霁指腹穿过她柔顺的长发,“我还不至于跟你置气。”

    话虽这么说,沈月灼却听出了不对劲。

    四目交接之际,他眼底汹涌的漩涡像是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偷看他被抓包,沈月灼无端生出一股羞耻。

    “你、你轻点。”

    轻一点?怎么可能。

    褚新霁捉住她精致的下巴,掠夺般地重重碾过去,看她修长纤细的双腿发颤,指腹穿过那薄如蝉翼般的丝绸,撕碎。

    沈月灼的腿也很漂亮,腿型笔直,加上天生冷白皮,宛若上等的细腻白玉。偏偏她又生得娇气,粗粝的指腹摩挲,极易染上潮红。

    白与黑的极致对比,仿佛是在诱惑人不断下坠。

    “再往后延一天怎么样?”

    褚新霁并未理会她细若春风般的求饶。既然提起了这件事,得不到答案,必然不会任由她糊弄了事。

    沈月灼双手挡住脸,不敢看被他撕坏的丝袜。分明是极其正式的一套职业装,现在彻底染上色.情的味道。

    加上他的声音喑哑,听起来很苏,她整个人都被勾住。

    很喜欢,但又隐约害怕。

    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尤其是在情/事上,几乎是被他全方位压制,偶尔她也会占据高点,将他撩得心猿意马,他也很包容,可以说是纵溺。但与此同时,反噬也很严重。

    沈月灼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支吾着说,“……里面还没擦药。”

    “沈月灼。”他唤她的名字时拔高了语调,听起来有些严肃,让她条件反射般颤了下肩,身体也跟着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将头埋得更低,整个人都快陷进被子里,红晕从耳根蔓延至精巧的锁骨,一双清凌的眸子扑闪颤动,“我在呢,你别凶我。”

    褚新霁垂下眼睫,修长而骨感的手指敞置于膝骨上方,腰上的金属扣反射出冷淡的光泽,衬得绷紧的西裤愈发凶悍。

    “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他不紧不慢地松开金属扣,而后撑在她身上,英俊的面孔逼近她眼前,“你要用什么擦药。它?”

    昨晚书房的场地有限,沈月灼几乎没什么在下面的机会,压迫感都已经强到她无限分心,此刻他沉沉地笼罩着她,拉着她的手去碰那片热,她才察觉自己挑衅过了头。

    “突然就不疼了,刚才可能是错觉。”

    她急忙推开他,轻轻出声,“我好困,记得帮我关灯。”

    从湖心馆回到褚宅,长辈们都在大厅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佣人都被屏退,电视屏黯着,连茶水都没上,俨然才进行完一通严肃的对话。

    褚新霁刚脱下西服外套,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冷斥自老爷子口中传来。

    “你们两兄弟打算斗到什么时候?”

    有了褚老爷子打头阵,褚耀也站起身来,“来龙去脉,我们都清楚,现在始终要想个解决办法。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跟你妈是亏欠了你太多,你要记恨我们,我们也认。新霁,你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把月灼卷起来?”

    褚新霁闲庭信步地烧了壶茶,慢悠悠为老爷子沏上,“原来今天是一场兴师问罪的会议。”

    褚耀是个暴脾气,平时虽然窝囊,积攒多了也会爆发,作势要去书房抄家法,宋知许见状连忙拦住,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褚新霁:“你应付得过来吗?”

    她当然不行。都是经常一起玩的朋友,要是知道她跟褚新霁结婚,还故意在他脖子上留这种宣示主权般的咬痕,指不定怎么调侃她,她以后都要没法见人了。

    沈月灼缩了缩脑袋,试探道:“霁哥,你可不可以用遮瑕膏遮住啊?”

    “不可以。”

    见他语气覆上了一层冷意,沈月灼耸拉着脸,瞥了他一阵,他将她抱着落回地面,俯首就要吻下来,她伸手去挡。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唇瓣,竟意外地伸了半个指节进去。

    两个人皆是一愣,褚新霁眸色更黯。

    沈月灼下意识用舌尖去顶,要将他推开。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无异于挑逗。

    望向他的清凌眸子一派澄澈,褚新霁任由水流将她留下的甜津带走,温热,柔软,那令人窒息般的触感让他愈发觉得罪恶。

    偏偏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招狼似的,拽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哥哥。”

    沈月灼见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疑惑怎么今天不起作用,作势要一次喊个够,看他凶巴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故意掐着糯里糯气的声音唤个没完,“哥哥哥哥——”

    褚新霁抵着眉心用力地揉按,拜她所赐,他无可奈何地狠狠按着她,“这里没有套,你要是不想让我失控弄在里面,就别在勾引我了。”

    褚新霁见她茫然的小脸上涌出几分羞躁,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他只好放软语气。

    “还有,你也不是没看过、没摸过它。”他喉结不自觉发紧,“它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一两次肯定是不够的,你要是确定能受得住,尽管继续撩。”

    顾及到沈月灼并不想让长辈们知晓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褚清泽的输出只针对褚新霁一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纵然暴烈,彼此却达成了共识——将她指摘得干干净净,不要留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可能。

    褚新霁淡拢的眉心舒展开来,一副慎独克己的模样,“阿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换作旁人,在我面前三番五次地闹腾,早被我轰出去了。”

    “作为兄长,我再送给你一句话。”褚新霁抬了下眉尾,“既来之,则安之,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

    褚新霁的语调平缓而冷肃,像是冬日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清寂。

    云淡风轻的态度对比下,褚清泽的暴躁显得幼稚而无力。

    一声笑将凝滞的气氛原地打了个转,贺成屹对上褚新霁警告的眼神,唇边的弧度也不收,“不好意思,刷个搞笑视频没忍住,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语气听不出诚意也就罢了,贺成屹还撑起身,特别没眼力见地对沈月灼道:“包厢里挺闷的,要不跟我一起去催催菜上齐了没?”

    霎时间,除了褚新霁,谁也分不出来,贺成屹这出究竟是想救俩人于水火,还是添了把柴,将火势烧得更旺。

    在场的长辈众多,谁都知道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交心好友,这个节点发出这种邀请,褚新霁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当众表现出来。

    褚新霁握住沈月灼腰肢的指骨一寸寸收紧,眉眼间阴翳更甚。

    沈月灼既不想被这场战火继续波及,又怕她的离开让局面更糟糕,低头瞄他。

    然而褚新霁却并未看她,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他轮廓冷峻的侧颜,那双吞噬一切般的黑眸被长睫盖住,让人辨不出情绪。

    他不说话,沈月灼也拿捏不准,陷入了须臾的沉默。

    褚老爷子扣着手,茶杯落桌,杯盖与杯沿的清脆碰撞让所有人都跟着心里一惊。

    茶水洒溢,矍铄的脸上不怒而威,等众人的视线都转过来。

    褚老爷子才悠然开口:“早些年我爱养画眉,可飞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改养锦鲤,个个膘肥体壮,没了那股自由的野性,今年胡同口的张大爷从山里捡了只野生画眉送给我,巧的是,正巧是当年跑丢那只。”

    看似无关的一段话,实则句句都在旁敲侧击。

    小辈们安静地听着,上菜的侍应生候在外面,管弦乐队也停止表演,连日头也被云层遮住。

    “要说机缘巧合,我最初也不信,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是命中注定,老天爷一早就定下来的,也该试着接受。”褚老爷子叹口气,淡然道:“你们俩也别吵了,看得心烦。”

    在此之前,褚老爷子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总担心兄弟俩会因此反目成仇,斗个两败俱伤。

    现在反倒放下心来,转而对贺老爷子唠家常:“京市这温度是比往常冷些。”

    褚新霁对上薄司礼的视线,目光相撞,两个男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

    余光里,他看见沈月灼眨了下眼睫,像是在庆幸刚才没道谢。

    褚新霁将酒杯随手递给侍者,黑眸勾起冷嘲的弧度。

    来之前以为不过是没什么威胁的挑衅罢了,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最令人气闷的源头是她。

    褚新霁冷肃且危险的目光分出去扫了沈月灼一眼。

    往常的机灵劲去哪了?

    薄司礼说什么她都信?

    “抱歉。”褚新霁微抬下颚,神情温和,语句却字字锋芒毕露,“我还以为刚才那杯酒,是替沈小姐喝的。”

    第 22 章 新雪

    话音落地,不止是沈月灼,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愣。无关乎其他,这句话讽刺意味太重了,简直就是迎面挑衅,如果是直肠子的褚清泽说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哥。

    个别有着九曲回肠心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猜测以后的风向是不是有变,都在盘算着未来,愣是没人将褚新霁的行为联系到为沈月灼解围身上。

    除了四个当事人。

    褚清泽表情玩味,池止冷汗析出,他可不想在这坐山观虎斗,别回头把他这小店给掀没了。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沈月灼猝然站起身来,往褚新霁的方向靠了稍许,声音掐得乖软了些,“霁哥,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许夏跟着附和:“大家都知道分寸的,没人劝酒,而且月灼有我和阿泽看着,霁哥你放一百个心……”

    订婚宴定在望月楼的顶层包间,但今日不知为何,整栋酒店似乎都被包了场,几位长辈乘坐电梯到达的时候,大厅里空荡寂静,盛放的弗洛伊德和粉红雪山几乎将所及之处淹没,奢靡的浪漫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阿泽这小子平时看着不靠谱,没想到还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这么多玫瑰,月灼看了肯定喜欢。”沉曼铃真心实意地夸赞。

    宋知许脸上也有光:“现在年轻人好像都挺流行包场,我们年纪大了没考虑这点,倒是给他留了发挥空间。”

    两家人欢喜地说着话,尽管订婚宴的主角没来,已是一派祥和热闹。贺成屹提前给贺老爷子说明了情况,这会贺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贺成屹等着看好戏,铺垫道:“望月楼一天的流水少说也得八九十万,想要包场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钱权都得沾上。”

    在场的都是在官场混过的人,当即听出来,这事跟褚新霁扯不开关系,只不过贺成屹的暗示依旧没让众人想到那去。

    褚老爷子眉心轻拢着,正在琢磨个中深意。

    褚清泽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按照礼节和尊卑顺序唤了几声长辈,才一屁股坐在贺成屹旁边,“我哥怎么没跟成屹哥一道来?”

    贺成屹:“我哪知道。”

    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头一次没有正面回答,褚清泽觉察出异样,转而关心:“成屹哥恢复地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能回部队了。”贺成屹先前已经跟几位长辈说过了,此刻也懒得再说一遍,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最近跟你哥关系有所缓和?”

    自从上次褚新霁打乱了他的告白计划后,两人根本就没有联系,更别说开诚布公地聊。不过褚清泽要跟沈月灼订婚的事,他哥倒是一点都没干预,褚清泽只当他哥放弃了,正合他意。

    “我们关系一直不错。”褚清泽这话是说过沈家长辈听的,“青春期那会儿不懂事,老顶撞我哥,他也爱管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收了心,有自己的事业,不犯浑了,他才懒得操心。”

    沈时:“阿泽这孩子还真是不一样了。”

    贺成屹但笑不语。

    褚清泽八面玲珑地接过话头,“都快成家的人了,当然不能再冲动。”

    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总归不过是工作上的话题,见时间差不多了,沈歧说:“曼铃,你跟月灼打个电话催催,她怎么还没来?”

    宋知许:“刚才新霁说,他们还有十几分钟到。”

    褚耀蹙眉:“月灼跟新霁一起的?”“今晚这场宴会你根本没必要参加,下午我才跟沉局长喝完茶,你们工作室那个审批,再卡两天就能过。”褚新霁担心薄司礼利用这件事同她接触,于是先发制人同她挑明,免得她又开始为此胡思乱想,很容易就着了道。

    沈月灼一时间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用力地抱紧他,“霁哥,你就是我的福星。”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

    褚新霁享受在她的主动投怀送抱中,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太简单的不行。”

    她还没想好,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蓦然欺身而近,拿唇瓣轻柔地咬她耳垂,在逐渐亲密的接触中,他早已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那处让她眸中涣散的关键点。

    沈月灼沉浸在密实而又汹涌的吻中,柔软的腰肢紧紧贴着他,挺翘浑圆的臀压在那处高山上,拉出更深更浓的一道暗影。

    她的那件米白色短绒衣不知何时探入了热烫,严丝合缝地罩住她。

    “唔……这里有没有监控呀。”沈月灼被吻得意乱情迷,浑身都颤栗,对上那双燃着烈火的深眸,尾音细若游丝,“不想要了。”

    “家里没有监控。”

    褚新霁额间跳动,露出来的那截手臂也绷起道道筋络分明的弧线,哑声哄她,“在这里好不好?”

    沈月灼以为又和那天在浴室里一样,眯着眼迷离地点头,脸颊红,耳根也烫,像是浮沉的一尾航船。

    “你要记得擦干净,不、不许弄脏我裙子。”

    褚新霁爱怜地揉着那朵海棠花蕊,感受到一片湿滑,软嫩,令人几近窒息般的温热,宛若冬日里昭彰的暖阳,无不摧残着他的理智。

    “这次不会弄脏的。”褚新霁定定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让她葱白的指尖也沾上她的甜。

    爱欲沉沦,自然是共坠。

    玷污那片从未踏足的圣地。

    沈月灼半信半疑地睁开眼,她本就是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双腿随着他的动作而分离稍许,待垂眸看清了,眼瞳都随着放大。

    “你、你、你什么时候戴的?”

    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安全感瞬间犹如藤蔓般缠上沈月灼的大脑,她紧张地去看紧闭上锁的房门。

    尽管明知不会有人进来,更不会有佣人会在这个节点来到三楼。

    她还是生出一种从脚尖到心脏都绷紧的荒唐感。

    “刚才。”褚新霁没有给她分心的机会,沾着油与湿的掌心握住她的腰,高挺鼻梁贴近她耳廓,毫不犹豫地一点点下沉。

    深陷。

    “要是疼就咬我,别发出声,楼下听得见。”

    沈月灼软唇微张,被他吻得泛着淋漓水光的唇瓣勾人极了。听到他蛊惑般的砂砾嗓音,她的心跳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脚趾都随之而蜷紧。

    静谧到近乎于无声的喘息。

    是冬雪之季唯一的奏鸣曲。

    “是啊,他说顺路捎过来。”宋知许答。

    众人感觉哪里有些不妥,正沉思着,包厢的大门被侍者从两侧拉开。

    话题中心的两人,正款款而来,沈月灼垂着眸子挽着褚新霁的臂弯,眼尾似乎还沾着湿意,看上去像是清晨的露珠。

    而褚新霁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淡,牵着她落座,自然地扫过在场的人。

    这张圆桌仅准备了12张凳子,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褚清泽旁边的位置是留给沈月灼的,因此安置在他对侧的褚新霁那,只有一张凳子,褚新霁落座后,沈月灼便没有位置可以坐。

    在大家异彩纷呈的目光注视下,褚新霁长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先前在车里的吻太激烈,她精心做好的发型乱了一缕,更显灵动。

    “要坐这里?”

    沈月灼哪里能想到,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禁欲人物,竟然会在上车的一瞬间,将她压在商务车后排的沙发上汹涌又热烈地吻。从湖心馆到望月楼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一秒也没有浪费,直到她气喘吁吁,双瞳剪水,经司机提醒,他才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裙摆。

    她被吻得脑子昏昏沉沉,尾音都拖着细软的腔调埋怨:“口红都被你吻没了……”

    褚新霁靠上沙发椅背,双手松弛地搭在两侧,神态带着点慵懒的餍足,嗓音沙哑到底:“但是现在的颜色更好看,不用补。”

    “我是淡色唇,不擦口红显得很苍白。”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小声辩驳。

    褚新霁:“你带口红了吗?”

    沈月灼乖乖摇头,心思正百转千回着,他又扣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唇齿交缠的旖旎间隙,他解释:“再补一点。”

    想到刚才同他那食髓知味一般的吻,沈月灼脸颊更红,收回浮乱的思绪,推了推他,咬唇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坐。”

    留给她的位置,不在这里。

    她不敢抬头看长辈,却也无法忽略褚清泽灼热的视线。

    褚新霁握住她的掌心,摩挲着:“难道你要跟阿泽坐一块。”

    陈述的语句,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心间颤了颤,同褚新霁漆黑的眸子相撞。

    他唇边的弧度弯了稍许,冷谑的话仿佛夹着稠浓的寒冰,“老婆,你坐我弟弟旁边,像什么话。”

    廊道尽头的影子离开,像是从未来过。

    褚新霁凝着她红润的唇瓣,被他亲了后,她轻咬着下唇,如今那饱满的唇瓣上晕开一小圈淡色的水光。

    不由得让他想起那日被他蹂躏得泛肿的可怜模样。

    褚新霁喉结轻滚,深呼了一抹凉气,缓过那抹被她勾出的躁。

    似乎,很难再满足于浅尝辄止。

    指骨在她腰窝间轻点。

    纠正。

    “是深思熟虑后的吻。”

    第 23 章 新雪

    因为一个吻,沈月灼直到夜里唇角都是向上翘的。想到明天两人也要见面,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之后,给他发了个晚安。

    他很快回复:[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沈月灼盯着消息看了一阵,叹气。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稳坐高台掌权的人,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她既然做了栽树的人,自然要耐着性子引导。

    [霁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说?]

    [想不到总裁的世界这么枯燥,连互道晚安都不懂]

    怕语气显得太骄纵,她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掩盖自己忐忑飘忽的心绪。

    没过多久,收到新的消息。

    [晚安]

    [的确很枯燥]

    [如果沈小姐有时间的话,不妨多带我领略一下年轻人丰富多彩的生活]

    仅一段文字,沈月灼眼前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他说话时的神态。或许只是随口说的哄小孩似的一句话,他偶尔也不吝啬温柔,深邃的轮廓在月色下勾着极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宛若泠泠清雪,让人难以猜透。

    沈月灼抿唇想了一会,抓住机会发散话题。

    [没问题!除了桥牌还有很多好玩的,比如滑雪、真人CS、登山,不过这些都挺费时间的,市区玩不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坐热气球去看东非野生动物迁徙。]

    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侧。男人单手撑在露台栏杆边缘,俯瞰湖心岛的清幽水面,灰蓝调的真丝衬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指腹捻着一杯红酒,清隽地像是要与浑浊月色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面庞,让他沾上一丝人间烟火气。酒液入喉,却也没能压住吻她时的意动,竟有些分不清,是红酒带来的微醺醉意,亦或者其他。

    “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语音转文字后,长指浮动,删除了前半段。

    [会有机会的]

    一阵又一阵从脚底酥麻到顶的电流窜过,沈月灼浑身都快酸到没劲,这种踩在云端的失重感让她感到迷茫,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近在迟尺的,那条正红色的领带。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男人的领带被葱白的指尖握住,她毫无章法,只顾借力,给他带来微弱的窒息感,连他的脖颈都勒出一片红意。

    禁欲感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爱与死亡边界交织的神秘张力。

    宛若猫咛般的软音从唇边溢出,“霁哥,不要了……”

    比起求饶,这类似与呜咽的声音,更像是汹涌情绪的催化剂,烧灼着始作俑者的理智。

    他在欲念与怜惜之间疯狂摇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站在天堂与地狱的两端,一道来自心底的声音疯狂叫嚣,引诱他不断往前。

    褚新霁也快要忍到发狂,但她濒临黎明破晓,哪里能半途而废。他额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温柔地拂去她鬓间的发丝,哄道:“再坚持一下,乖。”

    为她做这样的事,也不知究竟是在折磨谁。褚新霁见她唇畔微微张开,灵巧嫣红的小舌轻勾着,无一不在裹挟摧残着他所剩无几的克制。

    褚新霁呼吸粗重几分,强势地探开她的牙关,动作显得有些浮浪。

    沈月灼恼羞的抗拒声淹没在他凶猛的吻中,直到脑中霎时划过一道白光,世界瞬间化成线条不断后退。

    过了许久。

    余韵消散后,车内弥漫着若有似无的一股甜香。

    褚新霁松开她,就那么敞着手指搁在腿上,指骨劲瘦修长,薄厉的眉骨轻皱,深而冷的目光逐渐回正,落在那沾着莹润湿意的指尖上。

    他撩起眼皮,指腹轻捻,望着牵扯出的银丝微微出神。

    车身四平八稳地驶过绿水盈盈的湖畔,随着浮光掠影般晃动。

    司机将车驶入车库停稳,敲了敲车窗,恪守本分地鞠躬,“褚总,我先离开了。”

    车内的人身形微动,只惜字如金道:“好。”

    里头的嗓音覆上了一层薄哑,不似以往清冽冷淡,在夜沉如水的寂静里,惊扰了怀中浅眠的少女。

    沈月灼如梦初醒般松开环搭在他肩侧的手,脸皮骤烫。

    褚新霁眼眸微挑,怕她觉得难受,将车窗降下稍许,“醒了?”

    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端方儒雅的姿态,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唯独一双晦暗的眸子罩住她,如高岭之巅的一捧清雪,屈着指节,慢条斯理地用湿纺巾擦拭着。

    沈月灼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禁欲多年,耽于情与爱的第一次破戒,竟然是强忍着躁意,心甘情愿地服务着小他七岁的人。

    让人莫名生出一抹亵渎高台明月的错觉。

    褚新霁察觉她的情绪,耐心地掰过小姑娘的脸转过来,“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为你做这种事,没有经验。”

    “也许会不慎伤了你。”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骨子里的中式隐晦,但含义却一个比一个让人难以启齿,沈月灼感觉似乎无颜面对他,红着脸,声音也娇,只留给他两个字:“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褚新霁拧眉,嗓音温磁。

    小姑娘脸埋进他颈窝,又不愿吭声了,眼泪溢出来,褚新霁掌心触及一片湿意,再强大的男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刻,他正色凝着她,语气难得严肃,“这里有监控,不太安全。回家后我检查一下,如果还是疼的话,我们立即去医院。”

    听到检查两个字,沈月灼双眸惊诧地睁圆。

    褚新霁到底年长成熟些,单手将她抱出来,阔步走向电梯,薄唇抿地笔直,很快到了住处,室内光线柔和而通透。

    清淡的雪松香气萦入鼻尖,沈月灼被妥帖小心地置于床边,他屈膝蹲下身来,长指覆向那抹仅剩的蕾丝布料,沈月灼才后知后觉般骤然警惕。

    “不、不用了。”

    褚新霁半垂着眼眸,声音微沉,“那处很脆弱,也许是我没把握好,印象中应该是一个指节。”

    他喉结滚动,忽略掉那柔软到不可思议,近乎让他发疯的触觉记忆,复盘先前的记忆,“可能不小心用了两个指节,抱歉。”

    她本就生得娇小,而他骨架偏大,但从身高差距来看,的确算不上完美适配,初次取悦她的身体,更应该细致小心才对。

    褚新霁思及此,免不了更加担忧,同时也唾弃自己的孟浪和轻浮,在新婚第二天就过于冒进冲动,若是真的伤了她……

    “月灼,我们现在去私人医院。”

    听到要去医院,沈月灼吓得脸都白了。她知道他不是会在这种事上调.情的性子,他就是天生古板冷肃,从不越界,今晚的事纯属意外,不知从何时起,便泛滥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

    要是她不清楚,他绝对会兴师动众地带走她,沈月灼就算再羞涩,也只能咬着后牙解释:“我真的没事,也没有受伤,你不要再问了。”

    在那道深晦视线的笼罩之下,沈月灼软着嗓,声音低地快要听不见,“就是内.裤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难受。”

    不少游戏都会带一点隐晦的擦边,譬如给主角上药的时候,声优所配的音色分外难耐。

    网友们喜欢单独剪辑出来,配上文字,还有写手用以海浪、船帆等,隐晦地发散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若只是这一声闷哼还好,她就坐在他的腿上,臀部压在男人紧绷而有力的大腿上,连他贲张的肌理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别的。

    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本就发红的耳尖快要滴血。

    “没人的时候,光想着怎么钓我,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人前却迫不及待地和我撇清关系。”褚新霁牢牢掐握住她的腰,“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敢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露出两幅面孔。”

    他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善于虚与委蛇的也好,工于心计的也好,都不会像她这样大胆。

    她那些哄人的把戏,用在他身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深缓了几口气,压住那抹躁欲,嗓音依旧嘶哑:“沈月灼,你说喜欢我的话,我该信几分?”

    第 24 章 新雪

    一旦意识到抵在身下的是什么,那份灼烫的存在感再也无法忽略。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站在高处用锐利的视线紧紧锁住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向猎物展现实力的差距,凶悍而危险。

    同那晚她喝醉后留下的模糊记忆不同,沈月灼现在的大脑非常清醒,马裤布料并不算厚,一切都清晰到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霁、霁哥,你先放开我……”沈月灼磕磕绊绊地说,目光也不知该往哪里放,逃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连呼吸都不由得变得小心。

    褚新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因羞窘而红了耳根,透着不自知的妩媚风情。她不是居安思危的个性,一旦松了手,得了空,就会想办法说些甜腻好听的话来敷衍他,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无暇分心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褚新霁嗓音略哑,“抬头,看着我。”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像是一眼将她看穿,“沈月灼,我没那么好糊弄。”

    沈月灼被他钳制住,房间里繁复古典的摆设像是变成了炽热的熔炉,而她置于炙热中心,随着温度的不断攀升,浑身都跟着绵软脱力。

    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化成一滩水。

    而环抱着她的人,依旧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冷厉。同她相比,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湖心馆。

    沈月灼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空荡的次卧里添置了不少她的东西,不再像先前那样冷冰冰的,至少有了家的味道。

    她洗完澡,手里握着瓶身体乳,褚新霁正坐在客厅里,穿着衬衣,袖口松挽着,露出一截腕骨昂,五官轮廓在冷白的灯光显得劲利落。

    想到两人昨晚稀里糊涂地躺在一张床上,沈月灼脸颊不知为何隐隐发烫,“霁哥,你什么时候洗澡啊?”

    他习惯用主卧的浴室,昨晚洗干净的安全裤还在浴室旁的阳台上挂着,早上太匆忙,两人都忘记了。

    要是他这会过去洗澡,肯定会看见。

    沈月灼想趁着他不注意,把安全裤偷偷拿回来,但是他纹丝不动,她贸然进他的卧室,倒显得她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褚新霁并未直言回答,合上电脑,冷白指腹揉按着发痛的太阳穴,“过来。”

    沈月灼不疑有他,下意识乖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后,见他眼眸落在她锁骨往下一寸的位置,眼皮微阖着,笼上一抹沉郁的黯。

    修长如玉的指腹曲起,懒怠地撑住额间,夜间伏案工作时佩戴的金丝框眼镜折射出一片冷光。

    斯文感降了些许,取而代之的侵略性更甚。

    “你的睡衣款式挺。”男人灼热的视线凝着她,瞳孔深谙,却不似以往会克制地移开,而是牢牢将她锁住,“轻薄。”

    口干舌燥的感觉席来,褚新霁喉结滚动,埋藏在身体里拼命压制的欲在一瞬间苏醒。

    比昨夜还要让人胀痛发疼。

    听到他的评价,沈月灼静默一瞬。

    她的睡衣并不算暴露,长裙的款式,酒红色,最显肤白,哪怕出去聚会穿出去也不突兀。

    让她感觉羞耻脸热的是,睡衣底下空荡荡的,一件多余的遮羞也没有。

    临近冬日,空气比以往干燥,沈月灼光惦记着擦身体乳了,一时忘记她现在不是独居,等她反应过来时,纤腰已经被一双炙烫的大掌握住。

    纤薄贴身的真丝红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刚被浴室里氤氲的潮汽笼过的皮肤染上一层浅淡的绯,白皙中透着粉嫩,犹如寒冬腊雪中傲然绽放的一抹艳春。

    沈月灼伸手欲挡,握住她手腕的另一只手轻拽,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跌入他怀中,随着惯性的碰撞,褚新霁脊背的鞭伤像是撕扯开来,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

    她从来没有听过男人的喘息,近乎于喟叹,性感到连半边耳朵都跟着酥麻。

    “不许看——”她急忙要去遮他的眼睛,又因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而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还想捂他的唇,以至于胳膊被他单手轻松扣住,而后,那只在半空中挥舞着的手晃动。

    她的掌心精准地贴上他的唇。

    温热,柔软。

    他嗓音透着砂砾般的哑,从善如流道:“好,我不看,你别紧张。”

    她浑身上下都软到令他发狂,就连掌心也是,让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下作的心思,理智缴械投降,只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流连辗转于让他沉沦的春日。

    沈月灼颤抖着想抽回手,掌心却传出一片湿热的触觉,不可思议的柔软贴上来。

    她惊觉抬眸,撞入一双浓墨般的黑眸。

    那片丰盈被男人宽大的骨掌兜住,险些溢出来,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自脚底攀升。

    ——是她跌入陷阱,被他牢牢捉住。

    沈月灼的声音将他拉回。

    “你的合作伙伴还在外面呢,让客人等太久是不是不太好。”发丝散开,明艳的红唇轻轻阖动,“我记得,霁哥向来很守时的。”

    和褚新霁打过交道的人,无一不称赞他沉稳,守信,谦逊,是一位在中西方教育下兼具着各项优良品质的绅士。从少年班天才到如今的集团总裁,身居高位,却并不傲慢,上位者能得此赞誉的实在太少。

    他是挂在天上的月亮,怎么能因为她而掉下来,被人诟病。

    褚新霁原本就没打算和池宗俊合作,这场马术也是鸿门宴,敲打对方罢了。

    他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眼眸动了动。

    “今生循规蹈矩,偶尔破戒一次也无妨。”

    第 25 章 新雪

    马童将两匹马牵至跑马场,这里的布局算是半开阔式,沿着草原外围铺设着纤维砂,草原和砂地中间并未设置隔档,兼具英式马术和美术马术的特点,自由性也更高。

    沈月灼和褚新霁抵达时,池家两父女已经等候许久,今天日晒毒辣,池心怡防晒帽、防晒霜悉数上阵,仍旧不太情愿,池宗俊只能小声地哄:“等会褚先生来了,记得先问好,态度恭敬点,别耍小公主脾气,他性子冷淡,你主动点向他示弱让他教你,明白吗?”

    池小姐想起那日被他当众拒绝的事,别扭道:“他要是不愿意,daddy可不能跟缩头乌龟一样不说话。”

    池宗俊:“上次是daddy不在,这次daddy就陪你旁边,他要是想要在港岛站稳脚跟,少不了倚仗我们池家,更何况,这个项目将近三亿,他再怎么样也得给我面子。”

    话虽然这么说,池宗俊却没什么把握,不过好歹是把女儿哄好了。见褚新霁姗姗来迟不说,身边还多了位倩影,池宗俊只觉得被刚说过的话狠狠打了脸。

    沈月灼跟在褚新霁身后,倒也不在意那位池小姐几乎快要将她钉死的目光。

    褚新霁对池宗俊颔首道,“先前听池总说令爱对马术感兴趣,正好我家小姑娘在这方面比较擅长,顺便带她来拓宽一下交际,池总应该不介意吧?”

    他说话时温肃平和,唇角漾开极浅的弧度,溢出的字句更是挑不出错处。

    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怎么不知道池宗俊组这场局的本意是为了女儿,褚新霁这一行为,显然就是并未将港岛池家放在眼里。

    池宗俊当年横跨黑白两道,好不容易才慢慢洗清手上的赃污,做起了干净生意,如今这两年的航运利润大不如从前,外人都想分一杯羹,其实不过也是僧多肉少罢了。

    之所以来大陆发展,也是想趁着没落前,给池家铺垫些后路。

    多番考察之后,他才在好友的引荐之下结实这位年轻沉稳的掌权人,他为人谦逊低调,也给足了池宗俊尊重,但池宗俊知道,这只不过是脆弱的表象,真正要求合作的人,是他们港岛池家。

    是他心甘情愿。

    为她妥协千千万万次。

    沈月灼忍不住为褚新霁辩驳,“他哪有那么凶。”

    “刚结婚就这么黏。”褚清泽揶揄她,“得了,我不想再吃狗粮了。”

    两人道别离开,闪光灯瞬间将两人罩住,褚清泽反应快,眸间涌起一阵戾色,狗仔意识到被发现,拔腿就跑,褚清泽正欲追上那鬼鬼祟祟的狗仔,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歌迷尖叫:“快看,居然真的是阿泽!!!!”

    “啊啊啊A姐在群里发的图竟然是实时的!”

    “老公!!!”“……”

    那双桃花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过我不介意让你探索。”

    着重轻咬的探索两个字,恰到好处,潮热的气息滚过沈月灼耳畔时,像是过了电一般,迅速从脊椎窜至她全身,让毛孔都跟着战栗似的。

    沈月灼从小就是作威作福的个性,不甘心被他轻易拿捏,就连这件事上也要掌握主动权,她轻咬着唇瓣,忍着赧意迎上他的视线,挑衅道:“霁哥还需要探索吗?叫你一声哥哥你就受不了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劲,男人喉骨难耐地滚动一瞬,先前还能控制住的眼神愈发晦暗,身体的反应愈发明显,她被他遒劲而鼓涨血肉惊得心脏一颤,差点软着身子向后仰倒。

    她勾起唇角,心悸和羞窘反倒散了些,“是不是呀,哥哥?”

    脑中的警报反复扣响,沈月灼感觉自己的腰被他握得更紧,下一秒便被他强势地吻了上来,男性坚硬又滚烫的胸膛将她所有的不安分通通压下去,发狠地堵住她的唇,粗粝的指腹想要游离至她耳根。

    似是想起了什么,最终停下,转而盖住她后腰窝,攻势比先前更为强悍,卷着她的舌根,用滚烫的热攥取她唇腔的氧气。

    直到她再次被她吻得双瞳含水,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才拢着她的臀将人往那座大山抱紧了些,“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他承认,每次听到小狐狸软声故意念着这个词,都恨不得将她发狠地揉进身体里。什么禁欲冷淡,沉稳持重,在一瞬间便化为飞烟。

    沈月灼气鼓鼓道:“我们以后要约法三章!”

    纵然她也沉浸在接吻带来的情潮里,但接二连三地过火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大脑都变得昏昏沉沉。

    褚新霁闻言,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喉头轻动,“我向你道歉,别约法三章了。”

    沈月灼本想说不准动不动就吻她的,侧脸看到他那张因意乱情迷而微眯的长眸,忍不住有些意动,陷入致幻般的迷离感,向来得理不饶人的她难得退步,“你得叫我宝宝,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褚新霁眉心皱得很深,脸压得近了些,“换一个。”

    沈月灼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道歉怎么没有诚意?”

    “我说不出口。”褚新霁温声,欲望未曾消退半分,分明生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baby.”

    褚新霁的语言天赋很高,标准的美式发音,卷着磁般溢过耳侧,听得人一颗心都酥酥麻麻的。

    他大概并不是会说情话的个性,这声宝贝念起来显得有些生疏,却意外地苏。

    沈月灼被他撩得面颊滚烫,不忘挑刺:“我才不想听英文的,听起来好像渣男哄小姑娘的称呼。”

    “你要怎样才能满意?”褚新霁浓眉依旧皱着,语调却满是迁就,他静默地看了她一会,低声用粤语道:“bb……”

    沈月灼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了粤语,早些年粤语歌和TVB剧火的时候,她还专门找了位粤语老师,想利用暑假学会,在开学典礼上大方异彩,结果怎么学都没那味,干脆放弃了。

    这事让她觉得丢脸,除了褚清泽没跟别人提起过。

    因此听到褚新霁那句字正腔圆的粤语‘宝贝’时,她的呼吸都跟着放慢,抿着唇一声不吭,心跳都快溢出来。

    大概是她的脸本就红,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心境,褚新霁以为她仍旧不满,终于妥协,嗓音一点点哑下来。

    “宝宝。”

    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声粤语的宝贝里,走了几秒的神,再回魂时,正撞上他那双不笑也深情的眸子里,滚烫的掌心熨着她腰窝处的肌肤,缱绻温声地问:“这下满意了吗?”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的温度烫化了,嘴上仍然是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勉勉强强吧……”

    男人的下颚线因紧抿的唇而绷得很直,静默了会,眉心郁结更深,“宝宝。”

    沈月灼被这声酥麻到骨子里的称呼听得心潮翻涌,垂眼不敢看他,这下更不敢应声了。忍不住暗自懊悔,为什么不能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

    电话铃声打断了升温的氛围,纵然旋即很快挂断,褚新霁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屏幕上,看清了贺成屹的名字后,薄唇的弧度压下稍许,眉梢轻拧。

    “先接吧,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通电话正好将沈月灼从羞赧中拉了出来,她此刻正分开双腿坐在褚新霁身上,旁边的还摆着两本新鲜的结婚证,想到上次贺成屹的提议,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她避开他冷邃的视线,小声嘀咕:“成屹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褚新霁神色未变,清隽面庞慵懒地睨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眸子里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寒霜。

    沈月灼移开视线,正打算回拨,贺成屹发来了一个地址。

    褚清泽压低帽檐,怕沈月灼受影响,只能放弃追那狗仔,转而往人多的反向一步三台阶地跃。

    这几张照片最好不要流出去。

    沈月灼遥隔着人群朝柏悦和小晓挥手,而后追了上去,那狗仔对这一片的地形不熟悉,七拐八绕反倒进了附近的行政楼,各种警戒黄线拉开,外头摆了几个标牌,似是在这里开政学会。

    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沈月灼在警戒线外停步,那狗仔光顾着躲她,没注意脚下,踉跄着跌倒,正巧碰上一行穿着儒雅正式的参会人员谈笑风生地走出来,那几位连胸牌都没挂,气质谈吐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

    为首的人看上去很和善,看到狗仔手里的相机,笑着说安保是不是打瞌睡了。

    沈月灼视线往后移,一眼看见如同鹤立鸡群般的薄司礼,两人四目相对,薄司礼若无其事地移开,接了那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的话。他抬手示意吓得不轻的安保,目光淡漠从容,“我们正在开会,不便让外人进入,请这位先生去保卫处一趟吧。”

    这种级别的会议,哪怕是官媒,每一张照片、每一句文案的审核都需经过层层领导,会议开始前还会收走手机,不让泄露的,统属于机密,说是让领去保卫处,实则是检查那相机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薄司礼:“这位女士,您和他认识吗?”

    沈月灼扬起下巴,咬牙切齿地指控:“我在隔壁参加游戏颁奖展,这人上来就抢了我的相机,哈苏中画幅X1Dii50C,好几万呢,还好我追上了,我建议现在就报警!”

    狗仔哪能想到沈月灼会这么说,同她争论,两人当场就要吵起来,那位和善的中年人见状目露不悦,对薄司礼道:“小薄,你去处理一下。”

    沈月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狗仔见周遭还停着武警车,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冷汗直冒,又被人高马大的安保押着,瞬间老实了。

    薄司礼同沈月灼并排而行,派人搜查完狗仔相机里的照片和音频,对她说:“那几张照片已经删了,人也训导了一番,在局子里待几天才放出来,你不用担心。”

    三院那群公子哥里,薄司礼是情商最高,也是办事做妥帖的一位。两人都算是人精,在他开口询问她时,沈月灼就已经接收到信号,这场配合也算默契。

    沈月灼在他面前站定,“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薄司礼:“听说你要和褚清泽订婚了,你们打算……隐婚?”

    他刻意提到褚清泽,沈月灼也不能装傻,平静道:“你可能记错了,我是和褚新霁订的婚,而且前不久已经领证了。”

    薄司礼沉默了一会,将她送到警车附近,清幽的目光落向她。他们面对面而站,距离却隔得很远,比正常社交还要多上半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薄司礼从善如流地带过这个话题,“我这边还有事,不能亲自送你。”

    冬日的风掀起他板正的大衣衣摆,薄司礼很快将眸中的那抹异色掩饰下去。

    沈月灼说:“没事,我同事还在等着我,你先去忙吧,有机会的话,我再和霁哥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跟褚先生平常也会有交集。”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车缓缓在不远处停稳,车门平缓地滑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纤尘不染的皮鞋,修长笔直的腿,以及盈了满身清骏,正抬眼落向沈月灼的长眸。

    数日不见,他眉目比以往更加舒朗清阔,身后是覆满落雪的枯木,不知何时才能再度逢春。

    褚新霁脱下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了沈月灼身上,沾着他身体余温的外套挡住了料峭冬风,“外面冷,怎么穿这么少?”

    褚新霁掀眸看向她,眸光沉敛而温和,“我从未涉足过游戏产业。”

    沈月灼:“但霁哥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管理者,肯定有更强的判断力。”

    “先别急着下结论。”褚新霁缓声道,“掺杂着主观情绪去寻求答案,对你的发展而言,并不是好事。通常,在不确定哪种方案更优时,可以考虑同时推进,用数据的反馈辅助调整后续的方向。”

    沈月灼静默地思考了一会,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让两条线并行,试错并不可怕,哪个工作室不是试错中磨练出队市场的敏锐度呢?

    “谢谢霁哥!”

    困扰她数日的难题,褚新霁仅用几分钟就引导她化解,沈月灼的心情跃然而出。

    比起给出明确的答案,她更喜欢褚新霁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成长,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才能举一反三。

    “月灼,作为兄长,我希望你清醒、独立,有能够解决问题的能力。”

    褚新霁凝向她的目光深隽而柔和,“但我不止是你的兄长,所以,我同样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成为你一往直前的底气。”

    第 26 章 新雪

    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作为沈家翘首以盼的独女,沈歧和沉曼铃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做不好也没关系,家境殷实会是她的底牌。

    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长大,走他们为她铺垫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宝生意,嫁给褚清泽,反正公司也有职业经理人,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稳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并非叛逆难驯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边亦有很多同学向她表示过羡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败涂地,也还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气,是她根扎于这座城市的营养源。

    沈月灼在褚新霁的注视中有片刻的抽离。

    她到处转了一圈,在褚新霁打电话的时候,警惕地站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褚新霁正在解领带,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闲散地搭着,吩咐他的特助订好晚餐餐单,掀眸看向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小姑娘,“晚上想吃什么?”

    沈月灼不想理他,敷衍道:“随便。”

    “想去远点的地方,还是留足时间休息?”

    “都行。”

    “那我让赵檐定这里的酒店,他们这里有几道招牌菜做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反正我又不是客人。”

    这句话就有些置气的意味。沈月灼询问了下具体的事情,贺成屹却回复说当面才能说清楚,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定注意。

    杨叔散完喜糖回到驾驶座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褚新霁就拿了个红包给他。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叔沾了喜气,说了两句吉祥话,愣是让沈月灼耳根烧得灼烫,想从褚新霁褪上下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

    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温声应:“谢谢杨叔的祝福。”

    杨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打心眼里高兴,把红包和喜糖妥帖地收好后,才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祝两位早生贵子了!多子多福!”

    沈月灼扭过头去,一张脸都快埋进褚新霁的肩头。

    什么早生贵子……

    褚新霁则面不改色地应下,仿佛并未受其影响,对沈月灼道:“我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找成屹,不如我们一道过去。”

    “正好也顺路。”

    今天回得太匆忙,沈月灼要是现在打车,也不太方便,既然已经和褚新霁上了一条船,她也需要找个时机和贺成屹说清楚,“那我把地址发给杨叔。”

    贺成屹发来的地址是一家疗养院,一些德高望重退休后的干部都在这里,环境清幽,私密性和安保极佳,车牌号刚进入监控区域,贺成屹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因此在看到褚新霁搂着沈月灼出现在视线时,他并未显得有多惊讶。

    目光在沈月灼酡红的面颊上停留一瞬,军人敏锐的感知力便察觉到来自褚新霁的眼刃,隐匿在温和目光中的攻击性并不低,贺成屹不动声色地接下,同他四目相对时,忍不住觉得嘲弄。

    沈月灼规矩地唤了一声:“成屹哥。”

    贺成屹轻轻颔首以示知道了。

    “霁哥说顺路,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沈月灼说话时,抬眸觑了一眼身后的人。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更像是维护。

    贺成屹这会已经取了石膏,行动上相对没那么不便,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在这件事上,你反应倒是挺快。”

    沈月灼显然没听懂,抿了抿唇,听到褚新霁不咸不淡地说:“总不能事事都慢你一步。”

    这句话火药味很浓,仿佛一支穿云箭,正中贺成屹眉心。

    上次那份借花献佛的板栗都快被遗忘在记忆里,经他提醒,贺成屹才想起来,不得不得感慨一句,不愧是连他都得忌惮城府深重的老狐狸,原来这么早就开始蛰伏铺垫,也怪他当时光顾着注意沈月灼了,没发现褚新霁的异常。

    贺成屹扭过头来,看向那位往日里总是一副清傲不染俗世的好友,冷提起唇角:“怎么这么自信,扯证了?”

    沈月灼瞪大眼睛,指尖攥住褚新霁的衣袖晃了晃。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从西裤里拿出红到亮眼的证件本,修长骨瘦的指节捏住上面一角,连照片和文字都没碰到,“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也欣赏一下。”

    沈月灼:“……”

    没想到结婚证被他这么自然地拿出来,还是交叠在一起的两本,三个人面色各异,沈月灼几乎是贴靠在褚新霁的怀里,发现他的占有欲极强,根本无法撼动,干脆放弃了挣扎。

    贺成屹常年在军营里训练,即便是撑着拐杖,脊背如白杨一般笔直。

    “这假章刻得不错,差点没分辨出来。”贺成屹调侃。

    褚新霁:“不是假的。”

    一句话,将揶揄的气氛重新推回严肃的战场。褚新霁和贺成屹身高相同,平日里和呈现出小麦色皮肤的贺成屹站在一起,视觉上总有种稍矮一些的错觉,如今两人一前一后地对峙而立,褚新霁扫过去的审视视线竟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空气凝滞几秒。

    贺成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变化,“还没见过真家伙呢,给我瞅瞅?”

    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没见过真的结婚证,贺成屹这话说出口,倒让人挑不出漏洞。

    褚新霁垂眼,将结婚证妥帖地收回,一举一动都优雅而懒怠。

    褚新霁微微挑起眉峰。

    该吃醋的人是他,他都尚且没说什么,她还故意要他记起薄司礼?

    他快速敲定好安排,才迈着步伐朝她靠近。

    沈月灼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他每跨出一步,她就后退一点,最后都快退至墙边,蔚蓝的光晕洒在她的肩侧,那一整片浩瀚的海洋仿佛将她罩住,让她显得愈发娇小玲珑。

    褚新霁没再逼近,放缓语气,低着嗓问:“还在生气?”

    她不答,褚新霁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态。小时候牵着她逛公园,她可怜兮兮地说脚疼,要他抱,他迟疑了一秒,她就倔着性子跑了。一把将她捞起来,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没一会又得寸进尺地说要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坐在他肩上。

    他冷着声告诉她这样不安全,她的眼泪就跟珠串似地掉下来。

    为这事,好几天没理他,扭头就看见她坐在贺成屹肩膀上,跟蹲在地上玩弹弓的阿泽互相扮鬼脸。

    大小姐的臭脾气许久都改不了。当然,也没人让她改,总有人愿意宠着她,他要是不妥协,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以前的教训还少么。

    褚新霁顺手把灯光调柔和了些,算是同她道歉,“抱歉,刚才是有一点失控,不过我最后也探进去,只隔着内.裤揉的,布料摩擦着或许是有些疼。”

    他说到这里,难免口干舌燥,“换洗的衣物我给你带了些新的,难受的话正好去换了,别让它湿着难受。”

    两人的想法合不到一处,沈月灼面上的赧红重新攀了上来,她被他漆黑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是为这个生气。”

    褚新霁喉结微动,问她:“那是我吻你的时间太长,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站在那里,别扭地绞着手指,不禁逗弄的桃花眸里沾着点湿漉漉的水色,看起来可爱又妩媚。

    让他刚压下去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那是没有让你舒服够,所以不开心了?”

    褚新霁声音更低,带着点诱哄的隽磁,“毕竟是车上,还有外人,不方便照顾它。我抵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自己磨,那样毕竟对身体不好。”

    话题越说越情.涩,沈月灼的脸颊早就一片滚烫,嗔脑道:“我才没有磨!”

    褚新霁胸腔很深地欺负了下,从喉间溢出低笑,见她炸完毛,才将她紧紧囚在臂弯里,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男性躯体将她圈住,抬起她的下巴,极有耐心地哄:“那是什么原因,我不猜了。你自己说,好不好?”

    [霁:明天有时间吗?阿泽刚好回京市,我们一家人聚一聚]

    [何时能暴富:好,那我下班就来,霁哥你帮我跟褚叔叔和宋姨说一下,我大概要晚半个小时(小狗落泪.jpg)]

    [霁:我那天下午正好在京北大厦附近的银行办事,到时候我来接你]

    [许夏:(微博链接)卧槽!月灼你们工作室的游戏上热搜了,新悦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的官方账号全部都在18:00统一时段转发了你们的游戏预约官宣]

    [许夏:总共46家控股子公司,全都转发了!我天,这也太有排面了!]

    [许夏:还是褚新霁会啊!太宠了,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

    沈月灼一脸懵,点进微博,果然看到《最后的曙光》被这整齐划一的操作送上了热搜。

    等等,18:00?

    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前往褚宅的路上。

    长辈们手机里连娱乐app都没几个,更别说微博了,自然发现不了其中的时间差。

    该不会是故意说给褚清泽听的吧?

    第 27 章 新雪

    饭后,褚老爷子说棋瘾犯了,让褚新霁陪他下棋。

    褚耀打趣:“贺老天天陪您下,您还没下够?”

    “跟那帮糟老头下棋,哪有跟新霁下起来有意思。”褚老爷子不满。

    佣人将棋盘一一摆好后,沈月灼搬了个凳子坐在中间,她察觉到褚新霁先前在饭桌前的回避,想着他大概又在吃醋,于是故意讨巧说:“那我观战好了,这把我赌霁哥赢。”

    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偏心霁哥怎么能是往外拐!再说了,霁哥平时那么忙,好难得见他一次,爷爷你就不能给我个拍霁哥马屁的机会吗?”沈月灼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我工作室以后有什么管理方面的问题,才好向霁哥求助嘛。”

    很好听,也很性感。

    他身上真的很烫,没有任何布料相隔,凌厉而紧实的胸膛压着她,像是一座着山。

    沈月灼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炉中,满面通红地张着唇瓣,“我怕狗仔在网上乱说,影响你……”

    褚清泽出道时隐藏了真名,圈子里头的人大抵知道从京城里出来的人背景深挖不得,也没人把他和新悦总裁联系起来。要是真被狗仔挖出来,光是抢婚的事,都够无良八卦媒体和营销号揣摩个天翻地覆了。

    遮挡海底盛景的电动窗帘缓缓合上,连旋转楼梯的光也暗下来,沈月灼的腰肢骤然被他握住,黑暗中,一切的反应都分外明晰。

    “我不是阿泽,不会受流量和八卦言论影响。”

    褚新霁眉头折得很深,“更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动摇根基。”

    他只是生气,气她在危险时刻,竟然想不到他。

    “你一个人追过去,就没想过多危险?以前都知道拿我的名号唬人,怎么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褚太太,反倒畏手畏脚了?”褚新霁低声轻斥,控制着语气,免得又把她吓哭了。

    沈月灼不乐意了,“我又不傻,他要是把我往偏僻的地方引,我就直接报警了。”

    “而且最后不是被我机智化解了么。”

    “那是你运气好,撞上了薄司礼。”

    提起这个名字,褚新霁脸色黑沉得吓人,冷嗤一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醋缸子都快打翻了。

    沈月灼没回应,只眨巴眼睛盯着他。一副自己有理懒得跟他计较的娇矜表情。

    褚新霁一眼看穿,压着不悦,沉声跟她讲道理:“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吗?”

    如玉般的手指将她搅成一团乱麻,凶猛地破坏着,连咬在唇边的字句都变成呜咽,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沈月灼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太强势,也太游刃有余,而她完全沉浸在他所编织的欲海中,脑子混混沌沌,喉咙也因不间断地呼吸而发涩,“……不记得了。”

    手机屏幕泛出的冷光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月亮。

    褚新霁将那冷冰冰的金属物体递给她:“解锁。”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迷迷糊糊地牵着按上去,他正在翻紧急联系人信息,待看清“阿泽”两个词时,男人乌暗的眸子里涌出冷冽的寒光,将她包裹。

    “沈月灼,你什么时候改的——”

    “给我改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箍紧她的腰肢,覆上那绵延起伏的山丘。

    语气近乎于咬牙,让沈月灼心脏都跟着一颤。

    “手机都换了好几个了,我哪里记得。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凶我……”她是真的觉得委屈,紧急联系人又不是她填的,新款手机在送到她那前,沉曼铃会把参数调好,再把她的屏保设置成母女俩的合照,谁知道她还设置了些什么。

    这种东西几乎用不到,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而且衣服都被你撕坏了,手指弄得我好疼……”

    想到这里,小姑娘受不了他凶巴巴的注视,眼泪啪嗒滴落,水漫金山似地落在他的胸膛。

    她一哭,哪怕明知含着七分假意,他的一颗心也软得快要化掉。唇瓣若即若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手指穿插.进少女柔软的发丝,安抚般地梳动着,低哑着嗓哄:“宝宝,别哭了。”

    上次听他叫宝宝这个词,有多来之不易,仍旧如犹在耳。低磁到底的嗓音伴随着很轻的叹息,缱绻的吻安抚性印在她眼尾,沈月灼感觉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水流中,身体都在回味着刚消散的余韵。

    都怪他带着她尝禁果。

    那里尝试过被唇舌吻过的滋味后,似乎变成了一张贪恋的小嘴,渴求着更重更粗粝的触碰,千丝万缕般勾着她,要她诱他破戒,诱他发狂。

    她不知道的是,他也忍得辛苦,俊眉拧成了一条直线。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是他彻彻底底的克星,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他拿她没办法,“弄疼你了?”

    “让我看看。”见她红着眼不说话,他不得不放低嗓音,“听话。”

    沈月灼被他哄得乖乖照做,却又警惕地并拢,生怕他真要低眸去检查,眼睫酥酥颤动,软声说:“刚才是骗你的……”

    “不疼。”

    褚新霁拂去她鬓间的发丝,也没跟她计较,蓦然问:“舒服吗?”

    她扭扭捏捏地含糊应声,“舒服。”

    听到她的话,静谧的黑暗中,传来他喉结滚动的声响。

    褚新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摩挲着指腹间的银丝,关心则乱,现在他竟然轻易就中了小狐狸的圈套,也不知该夸她道行深,还是怪自己沉沦深陷。

    褚新霁一时间不知该嘲她痴情,还是笑自己太端和。

    他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将她按在怀中,撕碎风平浪静的表象。

    “告诉阿泽,你不喜欢他。”

    心底深处的声音在冷讽他沉不住气。

    却又觉得痛快。

    他俯下身来,同她保持平视,指腹辗转游离至她的唇瓣。

    “或者——”眉梢轻抬,他听见自己不断下坠的声音,像是坠入万丈深渊。

    “让我吻你。”

    第 28 章 新雪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关于褚清泽的争吵,都像是循序渐进爆发的铺垫,沈月灼曾以为褚新霁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却在一次次的探底中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反倒像是一个有着无尽可能的后室。

    踏入之后,便再没有回头的路,只余不断变化,深不可测的迷宫,永生困于其中。

    沈月灼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个荒谬的念头,思绪回神时,正对上那双藏着暗潮的眸子,鼻尖几乎快要抵着她,温热的呼吸如抓心的羽毛般扑簌簌垂落。

    “褚新霁你有病?非得当着我的面威胁她说出你想听的话?”

    褚清泽不知何时站起身,冷提着唇角睨着他们,眼尾泛着猩红,看似松弛,却紧握双拳。

    他们此刻站在对立面,褚清泽一点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

    表面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害怕。

    背靠岳父的势力,一路高升直到如今。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沈时现在提起薄家面不改色,两人观念立场有些冲突,平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这些小辈根本看不出来。

    许夏:“那他说的那录音是什么,跟你姑姑有关?”

    “不知道。”沈月灼说,“应该不是,我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夏眼睛睁大:“他知道你已经跟褚新霁结婚了还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外头的男人果然不行,还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才幸福。现在看的越多,越觉得褚新霁这样的太难得。”

    两人没少窝在一起八卦,单论今晚这场单身派对的主人公,之前跟他在学校里那姑娘爱得要死要活,家里不同意,硬生生给拆散了,又拿了几十万送她出国,那姑娘清醒,知道彼此不可能,拿着这笔钱同意了。

    至于主人公么,按照父母既定的安排浑浑噩噩地过着,成了货真价实的浪子。

    许夏悠长地叹了口气,沈月灼瞟她:“你是不是吃人嘴软了,这么帮着他说话。”

    “我就是霁月cp党怎么了,现在光明长大地磕。”夜沉如水,窗外的雪也停了,湖面凝上一层薄冰。

    等卧室里的小姑娘睡着后,褚新霁才搭上外套,驱车来到最近的一家军区医院,高级病房内,护工换完药,不忘叮嘱:“褚先生,你这伤需要静养,千万别受力推抵,伤口要是再崩裂,恢复期至少也得延长一周。”

    褚新霁:“好,我会注意。”

    室内重新静下来,褚新霁伫立在原地,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早晨的事。

    两人已经领了证,订婚宴只有关系交好的三家,闲话传不到外头去,但抢婚这事到底不够光彩。

    横刀夺爱,兄弟嫌隙,桩桩件件加起来,就算是褚老爷子,也得动用家法,以儆效尤。

    四合院的正位房间里,摆放着褚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褚新霁跪于蒲团之上,宛若顶天立地的一座山,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有错,也无需认错,至于家法,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褚老爷子的第一任夫人,也是褚耀的生母,出自名门书香世家,严苛的家法规矩,也因此沿袭到了褚家。按照规矩,应由褚新霁和沈月灼各自承担六鞭。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众人都疼沈月灼,哪里忍心让她拿小身板承受,现下褚新霁这么说,褚老爷子也就给了台阶。

    六道棍鞭落下去,褚耀心生不忍,板着脸甩出了身为长辈的威压,“新霁,你跟老爷子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你和月灼,你自己的情况你也清楚……就算是治好了,也保不齐哪天卷土重来。”

    褚新霁:“继续。”

    褚老爷子当年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骁勇,每一道棍鞭都用了十成的力气。

    褚新霁站起身来时,宽硕的背部早已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竟无一处完好。

    额间汗珠自薄厉流畅的下颔滴落,却是一派如常神色,不怒而威的气场力压众人。

    他冷提着唇角,眸中闪过一抹阴翳,“该向列祖列宗们赔的罪,已经赔完了,从今往后,我和她也算是名正言顺。这些话,我不希望传到她耳朵里去。”

    周身的压迫感覆倾般压下来,褚新霁的这番话处处皆是警醒和敲打。

    太过狂妄。

    以至于褚老爷子有心护着他,也气得不轻,宋知许连忙给老爷子顺气,对褚新霁道:“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他也是为了你跟月灼好。”

    “我们不让你和沈月灼在一起的原因,你应该知道,遗传的概率占60%-80%,是,你可以不要孩子。”褚耀直言不讳,“你有过问她吗?万一她喜欢孩子,今后却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有多残忍,你怎么忍心将她推入这样的深渊?”

    “你当真是冷血至极!”

    褚新霁身形微滞,浮出冷笑,“你们要是不谈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

    褚老爷子听出他们有事瞒着自己,蓦地一摔茶杯,“褚耀,说说怎么回事。”

    “双相情感障碍,一种既有狂躁症,也伴随着抑郁低迷情绪的精神类病症。”褚新霁容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目露惶悚和心虚的父母,低冽的嗓音仿佛藏着寒冰,“在我六岁那年查出来的。”

    他们如避蛇蝎般远离他,身为父母,如此轻易地为亲生骨血钉上标签,所有的爱意一瞬间抽离。

    他们是怎样说的呢?

    新霁,你天性冷血,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想要个正常的孩子,面对不懂感情的你,也会害怕。

    怕反噬吗?

    十二岁那年,沈月灼和褚清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惊,为了接住从墙上坠落的沈月灼,他左手骨折,宋知许在仔细盘问只知道惊惶哭泣的褚清泽后,用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褚新霁。

    满心满眼都是防备:“新霁,以后你离阿泽和月灼远一点。”

    再后来,干脆连治疗都放弃了,把他的病症当成基因彩票的罪恶源头。

    褚老爷子听完,蓦然凝向褚耀:“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难怪他总觉得褚耀和宋知许夫妇对待两个孩子态度不同,也没太关注,只当褚新霁性格沉稳使然,却不想,挖出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宋知许泪如雨下,“精神科专家说,肢体化严重的时候才需要辅以药物治疗,新霁身上从没出现狂躁的病症,我们想着,大不了一辈子由着他去。”

    话题既然已经摊明,褚耀也不再掩饰,“新霁最后一次做测试是十五岁那年……”

    褚新霁打断:“测试结果是可以计算的。”

    在父母两人惊诧、惶恐的表情中,褚新霁顿觉疲惫,只想结束这场闹剧,“事实是,我在你们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时候,完成了疗愈。”

    不会有人关心结果。

    就像是十五岁那年的最后一次测试,他仍旧抱有一丝期望。

    后来,希望被碾碎。

    “褚老爷子下手也真够狠的,啧啧。”一道调侃的响起,将褚新霁的思绪骤然拉回,贺成屹无声无息地倚在门边,笑道:“大半夜的跑来我这,真是闲得蛋疼。”

    褚新霁慢声应,“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贺成屹这几天都在复查,疗养院倒是清净,医疗设备到底有限,他受不了家里几个长辈轮番念叨,干脆搬回了军区医院,正好顺了他亲妈杨院长的意。

    “这都两点了,你是真能折腾。”贺成屹说,“给你找的皮肤科专家,人看了都直摇头,说你不配合治疗。”

    褚新霁表情冷淡:“没让杨老师知道吧?”

    “我妈那眼睛盯上盯下,哪管得了这么多。”贺成屹上上下下地打量褚新霁,“不过伤成这样,要换了我,正好使出苦肉计让她心疼。”

    褚新霁站在薄冷的灯光下,松竹般的身形拉成一道长影。

    “这种手段,我不会用在她身上,更没必要让她因此心生烦忧。”

    说好要护她一辈子,风沙也好,暴雪也罢。

    他所为之付出的一切,她不必知晓。

    平安,顺遂,同他共度余生,也就足够。

    两人话题越聊越偏,抵达褚宅,正好碰见褚老爷子也在。许夏让司机停好车,恭敬地唤:“褚爷爷好。”

    坐老爷子正对面的人,白玉般的指腹中闲散地掐着一枚棋子,庭院里铺的鹅卵石才打扫过,泛着透亮清撤的光泽,海棠盆景里覆了层冬雪,衬得他身姿清隽。

    听到两个女孩的声音,褚老爷子一一应声,笑眯眯对许夏道:“刘教授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奶奶挺好的,她不是有点高血脂嘛,我爸最近天天监督,这个冬天降了不少。”

    褚老爷子点头:“过短时间开春,正好带她出来转转。”

    许夏应:“是啊,老待在家里也闷。”

    唠了几句家常后,沈月灼送别许夏,他们这场棋也正好下完。

    等她回来时,褚老爷子已不见人影。

    院子里只剩下眸光波澜不惊的褚新霁。

    沈月灼抿了抿唇:“爷爷回去了?”

    “嗯。”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整理棋子。

    灰白墙角里,一朵红梅傲然绽放,成了萧瑟冬日里唯一的亮色。

    难得寂寥,沈月灼垂下眼睫,过来帮他一起收,顺势问:“你惹爷爷生气了?”

    褚新霁浓重的气压萦绕在眉间,“有这么明显?”

    “对啊。”

    他抬步到了书房,沈月灼跟个小尾巴似地追了上来,“因为什么事?”

    将棋盘收入抽屉中,褚新霁才抬眼看向她,“秋后算账,质疑我和你结婚的动机不纯。”

    沈月灼默然一瞬,压住心跳佯装毫不在意地问:“那你的动机单纯吗?”

    褚新霁的目光终于落回她身上。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宁静致远’‘天道酬勤’几幅题字,笔墨尚未干,房门也并未关阖,在这样处处透着清心寡欲的地方,她被他压在书桌台上,掌心撑着她的腰,用力地碾过她的唇瓣。

    沈月灼杏眸微微睁圆,感受到他喷洒在她颈边的呼吸,灼热而湿潮,托在脊背的大掌也愈发失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撬开她的牙关后,褚新霁斯文地吮咬着下唇的那一片软肉,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侵略性地搅乱她的思绪,分明是温柔的吮吸,却让她觉得他吻地又凶又急。

    最后,他似是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书桌上的宣纸、镇尺、摆件叮铃咣当洒落一地,发出闷响声。

    “霁哥……”

    得以喘息的间隙,她低声唤他,嗓音又酥又娇,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热。

    第 29 章 新雪

    “嗯。”他微顿,“别说话。”

    吻她的间隙,褚新霁分出心神来回应她。

    他的嗓音哑得要命,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喘息,宛若裹挟着电流的颗粒,滚过耳畔时,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听着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月灼见过他太多矜冷肃然的样子,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场,淡漠的眸中却不染半分浮华。她也曾将他视作追寻的人生目标,这份爱慕混杂着敬仰、青春期的艳羡与嫉妒,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她以为她永远只能仰望着他,仰望着高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

    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偏就是学不会虚与委蛇的伪装。挑衅般地解读出另一层意思,“所以霁哥是把我当罪魁祸首了。”

    “有胆子放开牢笼里的野兽,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褚新霁语速缓慢。

    在她即将到达云端的那个临界点,骤然抽回手,转而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原本修长干净的指腹尖端沾着晶莹的湿,他在这方面坏得让她害怕,甜香味溢至鼻尖,沈月灼脸颊更红,忍不住发出抗议,声音刚发出来,就淹没在他斯文碾磨般的吻中。

    这个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退出稍许,依旧是那一副英俊冷淡的脸,稳着气息,沙哑至极的嗓音含着不容置喙:“张嘴。”

    她故意同他作对,咬着下唇挑衅他,俨然忘了两人此刻紧密连接。

    褚新霁眸色黯下,锢着她腰间的手掌骤然松开,穿着矜贵考究的德比皮鞋往下踩实,坏里的人也随着而轻轻抛起,近乎于看不清的抛物线,呈现出漂亮而完美的弧度。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沈月灼唇瓣下意识张开,凝视着她的温沉目光溢出侵略性,深吸气,发了狠地吻上去,将她的呜咽声吞入腹中。

    那坚固而柔软的城墙碎掉了,破开城堡的大门,只需要蓄势待发的最后一枚弓箭。

    射击这项技艺早在数十年前便以精通,在漫长而又潮湿的浓雾里,首要的练习便是端稳枪托,避免强大的后坐力对子弹造成影响。这也是最磨炼耐性的时刻,为了一击必中的那刻,他在隐忍中等待,直到猎物放松警惕。

    灼热的呼吸快要将沈月灼融化,眼底的潮雾仿佛久旱逢甘霖般落下来。

    凝聚成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滚落。

    精心化了半小时的妆容,因这梨花带雨的低泣而变得荼蘼。

    惹人心疼。褚新霁用指腹慢慢擦去她的眼泪,柔声轻语地哄,“待会就不疼了,你再忍忍。按你那磨蹭的速度,只会更遭罪。”

    殊不知这一哄,小姑娘的眼泪彻底溃堤,含含糊糊地控诉他混蛋,指尖贴着他解开的领口钻入他的胸膛。

    天鹅颈微微仰起,觉得难耐,指尖却又无处可放。

    褚新霁一遍遍吻着她的唇角,心底泛滥得一塌糊涂,顶,撞的动作透着隐匿在绅士风雅皮囊下的狠戾。

    无法见之于天日的妒忌在胸腔滚过,仿佛和她掉出的眼泪搅在一起,淹没他,吞噬他。

    爱意浓烈,灼烧着所谓自我束缚的牢笼。

    如果她也爱他,该有多好。

    沈月灼适应了好一会,那股疼渐渐消散开来,被奇异的、陌生的感受代替。

    破碎而断续的求饶声溢出来,“呜呜轻一点。”

    掌心落在那处印着Selene的冷白皮肤上,他怕自己低头看时,会嫉妒得疯掉。想一遍遍将其覆盖,把这份复杂而又炽热的情感隐藏着,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只给她隐秘而又小心翼翼的那一部分。

    “情难自禁,轻不了。”

    衬衣、马甲悉数剥落,方便她受不住的时候抓挠他,凌乱而又仓促地散落一地,沉郁的墨香弥漫在这间古朴而又典雅的书房里。

    这是他无数次约束自己的地界,墙上挂着练习了成百上千张宣纸才拓下的题字,梨花木雕花桌椅上的摆件,无一不昭示着清幽寂静的品味。

    仅一窗之隔的庭院里,漫天雪花簌簌而落,将冬日的红砖百瓦添上临近新年的喜庆。

    沈月灼迷迷糊糊之际,感觉他的动作变得柔缓,以为是她的求饶奏效,眯着一条缝觑他,“霁哥,结束了吗?”

    “还有三个。”他哑声回应,“不急。”

    褚新霁将她抱至长桌上,深黑的瞳眸映着她此时的怔懵惨澹,盛着清水的砚台、毛笔、镇纸被他粗暴地拂开,沉闷着声响滚落满地。

    沈月灼脸还红着,浑身都氤氲着粉色,思绪迟钝地转着,“什么还有三个?”

    他没有回答,握住她的肩发力往前,因体型差而弓起的肌理沾着薄汗,在那盏莹白的灯光下泛着矜冷的色泽。

    掌心里蓦然被塞进薄薄的塑料包装,沈月灼下意识拿到眼前看。

    超薄、蜜桃味、无痕。

    她像是抓住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

    “不用。”褚清泽说,“把我的那份给月灼留着就行,正好她喜欢。”

    闻言,长辈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指尖细捻起茶杯,眸中闪过些许锋芒,微垂眸子道:“她喜欢什么,用不着你来关心。”

    往常说话这么冲的人,都是褚清泽,他本身就不服管教,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戾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褚新霁永远温和持重,语气从未如此讽刺,仿佛夹枪带棒。

    “是吗?”褚清泽耸肩,笑得有些混:“看完那东西再说。”

    褚新霁指骨动了动,不耐地掀眸睨他,“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清泽嗤笑,“一封信而已。”

    第 30 章 新雪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佣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宋知许正欲开口询问,褚清泽稍偏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闹着玩儿呢。”

    褚耀显然不信没个正形的小儿子所言,却又不好试探大儿子。一个管不住,一个不敢管,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为难。只能命褚清泽给老爷子添茶,正好杀杀他的锐气。

    褚清泽瞟了眼刚蓄满的茶杯,拿消过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这会都快八点了,爷爷你少喝点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着。”

    见他呛归呛,待长辈的礼节还算细心,褚耀神色缓和些许,“别整天耷拉着张臭脸,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才没那时间替我们教导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些事。让我在娱乐圈里注意身份,该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褚清泽吊儿郎当地开玩笑,让开位置,由佣人添了一些檀香,看着缕缕烟雾自下而上流淌。

    褚新霁抱着沈月灼出现在餐厅的那刻,褚耀和宋知许表情都显得有些冷。朱姨在一旁笑吟吟道:“大少爷和沈小姐感情真好。”

    沈月灼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向长辈们一一问完好,大家的脸色才缓和不少,褚新霁始终从容,给她挪凳子,俨然新婚燕尔的黏糊劲。

    褚老爷子头都没抬,手指点在桌面:“你们平时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见气氛不太对劲,沈月灼正要辩解,褚新霁按住她的手。

    “我昨晚身体不舒服,怕传染给月灼,才考虑的分房睡。”

    褚老爷子深看了眼面前的两人,矛头对准褚新霁:“我看你倒是健康得很,昨晚听说你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一点多?”

    沈月灼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书房在整栋别墅最显眼的位置,亮着灯,整个院子都能瞧见,若是伏案工作还好,偏偏……

    褚新霁给用公筷给沈月灼夹了个小笼包,就察觉到她悄悄伸出脚,用小腿蹭他的西裤。

    很难不让人想起,几个月以前,她就是这么和褚清泽搞小动作打配合的,只是因为意外,她捉弄踩重的人是他。

    沈月灼见褚新霁毫无反应,就连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忍不住心生惴惴。

    “集团出了点岔子,需要加急处理。”淡漠平稳的嗓音响起。她今日倒也不算刻意打扮,一袭的米白色穿搭,乌发挽盘在脑后,显得温婉而端庄,戴了对红宝石耳钉,肤白胜雪,无论走到哪里都足够亮眼的漂亮。

    是以,连刷三条朋友圈都能瞧见她。

    不回他的消息,却有时间赴别的宴会。

    更别说宴会上还有她的前男友。

    “我没有回答。”妒忌占据上风,褚新霁别开视线,冷声说。

    沈月灼见他拿了个歙砚,里头盛着温水,再用洗净后的狼毫笔尖沁软,笔触点落在生宣纸面,字迹一如既往的锋利凛然。

    只可惜等宣纸干透,了无痕迹。

    “老爷子问你毛笔字学得怎么样了,我帮你圆了谎。”褚新霁写完一句诗,才将话题引出来。

    沈月灼往他旁边挪了挪,“哈?你不会吹牛说我学得很好吧?”

    “会露馅的。”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到底没法静心,他克制地放下毛笔,喉结轻滚,“我说你刚学会握笔。”

    倒也还在心里预期内,沈月灼想起来以前学的那些,早就忘光了,上次厚着脸皮让他教她,结果两人谁也没有专心,最后还在这张桌台上接了吻。

    沈月灼想到这里,悄然咽了下口水,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发紧。

    褚新霁适时问她,“要现在补救吗?”

    沈月灼点头,温热的手掌覆上她,不轻不重的力度,教她调整好姿势。热度驱散了刚才站在庭院里的寒冷,她忍不住悄悄觑他,鼻梁挺拔,深邃温和的眉眼专注地睨着纸面,似乎真的是在用心教她完成任务而已。

    注意到沈月灼的不专心,褚新霁停顿,音色轻缓:“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清冽的雪松香气逼近,混着书房里淡淡的书卷气,紧接着沈月灼的腰肢被紧紧揽住,就这么抱着坐到他腿上。

    沈月灼侧过脸躲开他的气息,觉得有些痒,小声反驳:“哪有。”

    “单身party好玩吗?”

    蓦然出现的话题让沈月灼微微发怔,抬眸时,措不及防撞入那双晦涩难懂的深眸。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褚新霁扶着她的腰往上托了托,她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细若羽毛的吐息在她颈侧摇曳游弋。

    沈月灼抿唇思考了一阵,明明该心虚,尾音却不自觉拔高,“你派人跟踪我?”

    褚新霁箍紧她的腰,他臂展本就长,单手将她打横抱起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将她牢牢囚在怀中。

    他翻出朋友圈,一条条地给她看。

    好巧不巧,孟安然的合照动态里,坐着意兴阑珊的薄司礼。

    “我可请不起这些私家侦探。”

    惯有的低醇嗓音,带着受她扰动心神的哑,像在沈月灼的心湖投下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什么私家侦探,都是讽刺。那几个爱玩的,要么家里父辈是高官,再不济家里也开着公司,资产多丰厚谈不上,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月灼这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声音低低地,依偎过去攀着他,“我这是正常应酬结识人脉。”

    褚新霁不为所动,眸底似有浓黑的阴霾,“是不是家里这位不够有存在感,你才需要去借前男友结识人脉。”

    沈月灼自知理亏,又觉得委屈,不忘纠正:“是许夏引荐的。”

    “你知道他会来?”

    “谁?”沈月灼眨巴眼,姣白的脸上涂了一层橘色的腮红,眼线往下拉,让她显得更加清艳。

    褚新霁压抑着戾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温和,不想对她露出怒火中烧的一面。讽斥的语调压得太过,则显得淡漠:“在我面前装傻不是明智的选择。”

    沈月灼恍然大悟:“你说薄司礼啊,我哪知道。”

    “以后遇到难题,先来找我。”褚新霁到底还是被她无所谓又略显心虚的态度搅得生气,“你老公坐在这里,该用的资源,该动的人脉,不是给你当摆设用的。”

    他的表情仍旧算得上平静,眸子里却一片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让沈月灼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指尖无意识地把着他的喉结玩,那里的咬痕淡得几乎看不见,不过很显然,在她恍神的这几秒内,那股低气压更甚。

    “真的可以用吗?”她不太确定地问,因为没底气,语调悠悠的。

    褚新霁眉峰极轻一挑,反问她:“你觉得呢?”

    沈月灼被他斜睨过来的那一眼弄得心脏发紧,旋即笑逐颜开,晃着他甜甜地说:“谢谢霁哥。”

    谄媚的小变色龙,变脸倒是挺快。

    褚新霁依旧不满,“称呼错了。”

    小姑娘颤着眼睫盯了他半晌,耳根倏地变红。

    褚新霁放低姿态教她:“你该说,谢谢老公。”

    沈月灼含含糊糊地跟着念,很好学的态度,“谢谢……”

    后面两个字像是拐弯了似的,要勾不勾的,根本听不清。

    沈月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莞尔一笑,配合道:“霁哥最近一直都挺忙的,不过爷爷您放心,我肯定会替您说他的。”

    褚新霁从善如流地应:“多谢老婆关怀。”

    亲昵暧昧的称呼像是一片羽毛在沈月灼心里挠过,她想要收回腿,却被他置于桌下的手捉住,她今天穿的是黑色丝袜,在室内并不觉得冷,掌心的粗粝和温热几乎没有阻碍地传递过来。

    沈月灼几乎是在那瞬间乱了鼻息。

    而握住她的手掌还在慢条斯理地摩挲着。

    沈月灼脸红到了脖子根,怨恼地瞪着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道貌岸然的绅士朝她颔首,笑意清清淡淡的。还煞有其事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险些又被蛊惑,低垂着眼睫,小声地嗔他:“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互动频繁,褚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健康才是本位,至于其他都是空谈。”

    “爷爷教训的是。”褚新霁淡淡扯唇。

    “还有一件事。”褚老爷子的话耐人寻味,“加班再晚,新婚夫妻也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一顿饭在诡谲的风波中结束,褚新霁送沈月灼回了湖心馆休息。她有些担忧地问,“爷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褚新霁睨向她:“再怎么样怀疑,我们的婚姻也作不了假。”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质疑他对她的爱?沈月灼自己当然也不确定,薄司礼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产生更多的困惑。直觉告诉她,包括她父母在内,都有事情瞒着她。

    她不太喜欢这种毫不知情的感觉。

    沈月灼心底有了推测,反倒冷静下来,“那你别露馅。”

    褚新霁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备好的药膏,用指腹抹了一点,“过来,擦药。”

    沈月灼心头蓦然一跳,瑟缩在床的角落,“你放那,晚点我自己会擦。”

    “你看不到,又不知轻重,容易弄伤自己。”

    清冽的雪松香气靠近了些,沈月灼的双腿被他钳制住,烫意沿着掌心汇合,沈月灼是低着头的,但他们距离太近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清晰地望见锋棱的喉骨上,有一枚极浅的咬痕。

    她恍惚间想起来,她昨晚似乎也将他的背抓挠出很多痕迹。

    难耐的几分钟过去,褚新霁才松开她,眸光轻轻扫过她颈侧,嗓音微乱,“好了,下午我再上一道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沈月灼因为觉得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会才发现,原来他的视线也没落在她脸上,顿时生出几分不虞,鼻腔涌出一点失落的酸意。

    “可是疼的是里边……”

    褚新霁不动声色地拧了眉,心头躁意更甚,却因为还要回褚宅,不得不把控时间,他深沉地调整着呼吸,以为是自己食髓知味后思想下作。

    问她:“什么意思?”

    “一些私事,饭桌上不太方便。”薄司礼开门见山,“是有关沈小姐的。”

    褚新霁眸色动了动,若是先前,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势必会引起他内心的情绪翻涌,但此刻,他神情寡淡,仿佛这个名字并不能让他百忙之中分出心神关切。

    都是天之骄子,薄司礼倒也未显失态,狭长的凤眸依旧深谙,“selene想必褚总并不陌生,令弟出道的第一首歌便是化用了这个名字。”

    褚新霁这才掀眸看向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似。温和的表象下同样包裹着明锐。

    “有事不妨直说。”

    “沈小姐和我在一起那年,曾说过,很喜欢月亮的隐喻,想去纹身,做一些更叛逆的事。”薄司礼说,“她说纹身并不痛,只是有些痒。”

    褚新霁看了一眼腕表,“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薄先生想讲故事,或许下次可以单独约个时间。”

    “这个单词代表着隐晦的爱慕,至于指代的是谁,我想褚总应该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