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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车厘子在半空旋转,跳跃,和糖果组成了活泼的五角星。

    祝白果不为所动,并没有被这些幼稚的小花招分走丝毫的注意力。

    红色的小球,彩色的小丸子逐渐飘远,重新落回树桩上的杯中。

    宋秋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已为人十八载……”

    祝白果挑眉:“十八岁?这么巧吗?”

    宋秋意点头。

    行吧,本以为修仙者岁月悠长,怎么也得有个几十上百岁的,没想到才十八……只是这又有什么好岔开话题的,谁还不是个十八了。难道是怕年纪太小有损仙师形象不成?

    祝白果心中腹诽,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只是这一问一答,她问了,即便对方答的并非真实,她也无从考究。

    比起之前的问题,年纪么,不过是其中最无伤大雅的一个,祝白果这般想着,至少在此刻,她是如此以为的。

    有些事,还真是一叶障目。

    祝白果白日时初入空间,中了药的状态整个人都有些迷瞪,加上那药效……看到一袭红裙容颜艳丽不可方物的宋秋意,又感觉到了她修仙者的威压,自是下意识地将她往前辈高人的位置上推。此时听得宋秋意那声“十八”,祝白果再看去,便很容易就瞧出了那过于精致的妆容下,依旧有些青涩的眉眼。加上之前那用盘弄着果子和糖生硬岔开话题之举,说是十八……也可以接受。如此,似乎也更能解释,她为何对“双修”有所误解。

    裙子很美,宋秋意更是祝白果见过的最漂亮,最适合身着红色的姑娘。

    但是……

    这裙不会是嫁裙吧……

    这妆不会是新娘妆吧……

    “仙……咳,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你平时会回去你的世界吗?”祝白果犹豫开口。

    “成功解毒之前,我不会回去。”宋秋意摇头回道,而后微顿,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带着几分自嘲,“不过就算成功解毒了,我回去怕是也……”

    宋秋意言语未尽,心中却是很清楚,自己凭空在那人面前消失,怕是他正上天入地寻她,自己来处那所谓的喜房,更是不知有了他多少布置。别说自己中着毒,难以调动被污染的灵气了,便是自己全盛之时,也难敌他一指之力。

    解毒,不过是求生路上的第一步罢了。便是这一步走下,后头还有千万步,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去走。

    祝白果的心被宋秋意突然的黯然勾住,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惦记的事,一时满心满眼竟都是宋秋意与那未尽之语。

    “那个人……很厉害吗?”祝白果并不是想打探宋秋意的隐私,只是心中翻涌的忧虑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十分厉害。”宋秋意点头,“我所学皆源于他手。”

    祝白果目光微凌,所以那个人,是宋秋意的师傅么……便是她不知那边的世界,十分厉害是多厉害,只听这师傅的名分,再算算宋秋意只有十八的年纪,都能想象那实力差距能有多大。

    “要不你……解了毒也别回去?”祝白果弱弱建议道。

    的确,困于这空荡屋中实在可怜,但是比起回去受到伤害,苟一苟又何妨。

    宋秋意露了个淡淡的笑:“法宝之用应有尽时,一直在这里,怕是不太可能。”

    “那……”祝白果按下心中莫名的失重,敏思苦想。

    “之前你说那些人,要你与你的假姐姐比拼学业,像是别有目的,你心中可有猜测的方向?”宋秋意暂时不欲继续之前的谈话,出声转移了话题。

    今日自己受的冲击已经够多,实在不愿继续去想。暂且歇一日……至少,拥有一点将那人从师傅的位置挪走的时间。

    祝白果摇头。

    比起外头的豺狼虎豹,困于柜中又三番两次放过她救过她的宋秋意明显安全得多。

    从老宅回来后,宋秋意问了一嘴之前下药之事的后续,祝白果就大概把事情归纳了一下,说了个七七八八。

    宋秋意就着她的吐槽吃掉了半袋车厘子。若是没有后头因着那三个车厘子让她想起那三个大师,引起了扯衣角到误会想双修的乌龙……宋秋意也算个好听众。

    只这时宋秋意提起学业,祝白果倒是又想起了别的东西。

    “差点忘记了!我的世界也是曾经有过修仙的世界啊!”祝白果面上闪过懊恼,不过很快兴奋了起来,“你所学皆源自于那人是吧,那你就学新的啊。我看小说……咳,就是那种传说故事,自身的实力固然重要,但是外力的支持有时候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万一呢,万一在我的世界,有能够增加你实力的东西。对,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快更好去除你的寒毒的办法。”

    “等等,你不是说,你那边的世界,几千年前就没有灵气了?”宋秋意打断了祝白果开始发散的思维。

    “对。没了。”祝白果点头,却是笑道,“但是史书记载,有灵气的时代,是有修士的。现在虽然没灵气了,但是还有修仙遗址和修仙遗物流传下来。”

    宋秋意:……

    原来对面,是那样的世界么。

    自己只想着尽快解去寒毒,让灵气重新纯净,打开储物镯拿出这次秘境的所得,然后利用这个不知何时会消失的空间尽可能地多修炼一段时间……却根本没想过,去借助那边世界的力量……

    是的,没想过。

    因为,宋秋意不信。

    宋秋意静静看着面前,似是因为找到了新的道路而飞扬了眉眼,唇边笑意久久不落,喋喋不休说着畅想的祝白果……

    这,是自己的解药。

    突然来了,突然走了,又突然来了的解药。

    因为不去控制,所以无法控制。

    这一日,祝白果的遭遇,她看到了,也听到了,如隔岸观火一般,唯一一次施以援手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物伤其类的心境。

    连朝夕相对的师傅,都能变成那种模样,一个今天刚认识的来自陌生世界的姑娘,待自己能有几分真诚?

    宋秋意不信。

    虽自己与祝白果也曾说了不少,但那也是只基于她确定作为凡人的祝白果,是无法伤到自己分毫的。

    这,是自己的解药,也只是解药而已。

    即便她们已经结为道侣,谎言也依旧是可以存在的不是么。

    困于此处的自己,对那个世界的所知,除了听到外头的只言片语,就只剩一个祝白果。

    既然不信,自是没有好奇,没有期待。

    那么……祝白果此时所说的这些,会是真的吗?她,是真的在为能帮到自己而开心吗?

    宋秋意心中微软,却在下一瞬又硬下了心肠。

    自己已经不是什么亲信别人的大笨蛋!是真是假……还要看看。

    宋秋意按下不该生出的愧意,顺着祝白果的话多问了些。很快就搞清楚了祝白果那边的世界是个什么情况。

    灵气消失后,修真界随之湮灭,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物件,成为了不知功用的修仙遗迹遗物。

    “虽然没有办法把你那边的东西带去我的世界,但是带进这个空间,用这里的灵气应该就能激活做参考了。”宋秋意略学过一些炼器之术,储物镯中尚有这次秘境中所得的一批材料。如果能寻得一些有用的器物,她可以试着仿制,用储物镯的材料来做,就能带回自己那边的世界。若是能找到一些异世界的功法,那就更好。

    那人了解她的所学,知晓她身上的每一件法宝。若是她能从那异世界得到一些那人意料之外的东西,说不准还真能攻其不备,多得片刻逃亡的时间。

    所以,你没有选择本世界的木灵根修士,而是选择撕破空间带自己来到此处,这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呢……

    宋秋意向屋子一角看去,在祝白果看去只是白墙的地方,一个掌心大的如玉制的小塔悬于角落高处,散发着莹莹微光。

    “对,用这里的灵气激活修仙遗物进行研究,就不用去花钱充电了。甚至研究完了还能出个研究报告之类的东西,用来增加遗物价值,置换得到购买下一个修仙遗物的资金。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祝白果说到此处,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们该怎么弄到第一个修仙遗物呢……”

    宋秋意摸了摸手腕上的储物手镯,沉默。

    便是自己能打开储物镯,东西也没法拿到祝白果的世界……

    祝白果算了算,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前几天楼子民拿过来的零花钱卡,里面有五十万。当然,这不是一个月的零花钱,只是因为她之前都没有,第一笔先给打多了点。听祝锦城说,因为钱清管得严,祝家虽然有钱,但是平时每个月也就只给他们打个十五万,就怕他们沉迷花钱不好好念书。当然,至于钱清隔三差五带祝锦心去买衣服首饰,那又是零花钱以外的事情了。

    这个月快结束了,但是就算下个月打个十五万,祝白果手上也就六十五万。

    祝白果之前查过修仙遗物,看过一些拍卖会的资料,反正她看到最低价格的修仙遗物,也要上个千万,还是没充电完全不知作用的那种……

    不过只看拍卖会的资料肯定还做不得准,要想了解更多一点里面的门道,看看能不能有捡漏的机会,还要找人细问。

    至于人选,祝白果也想好了。就是今日已经晚了些,这非一日之功的事情,也不差过个夜了。

    言至此处,祝白果看着面前的人,又记起了之前惦记的事情。

    “你的储物镯不是不能用了么,那是不是平日的换洗衣服也拿不出来了?我那里还有些新的没穿过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取几件过来?”祝白果说着,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迟疑又道,“你无法进入我的世界,那我那边的浴室你也没办法用,哦,我说的是淋浴房,洗澡的地方。如果你需要洗澡,可能要等我明天放学回来。不过木桶太大,短时间我没办法避开人弄进来,那种简易折叠的你看……”

    “不必……”宋秋意打断了祝白果的话。

    祝白果看着宋秋意面上的妆容与那一身红衣,微蹙了眉。

    “你取套衣服借我便可,至于沐浴就不必了。”宋秋意补充道。

    祝白果展了眉头,心中莫名大松。

    是了,仙师辟谷,没有五谷轮回之忧,自然是干干净净的,洗澡都不用。

    “那我一会儿去给你拿。再拿床被褥过来?”祝白果环顾四周。

    不知为何,初来时见三面白墙黑石为地,看起来空间似有延展,是颇有格调的空旷。

    现在再看,却觉地方太大,地面冷硬,看起来莫名有些孤寂荒寥……

    祝白果盘算了一番要拿进来的东西,便出了柜子。

    宋秋意目送人出去,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然后就见着那人……在外头翻箱倒柜忙忙碌碌,似乎还因为东西放置的位置不大熟悉,找错了好几次地方,懊恼地拍了好几下脑门子……

    就像她裙摆上那林间的傻鹿一般。

    浅浅的笑意驱散了愁眉,祝白果抱着一堆东西再进柜中时,看到的便是宋秋意柔了目光,正对自己盈盈笑着的模样。

    说好的正正经经双修人!

    莫要犯规!

    “你们修仙之人真是方便快乐,每天也不用吃……好吧,也可以吃。但是不用洗澡是真的爽,我一会儿把这床铺了你直接就能睡了。可怜我还要刷两张卷子,刷完卷子还要洗澡才能睡……”祝白果收紧了抱着被褥的手,试图用喋喋不休来掩盖此时莫名的心慌意乱。至于说了什么,其实她也并没有很在意。

    不过有人在意。

    宋秋意上前两步接过被褥,淡道:“不必可怜,我帮你洗。”

    两人交接被褥时,宋秋意的手碰到了祝白果的,祝白果还没来得及挪一下散去那从指尖通往心里的酥麻呢,就听到了宋秋意说的话。

    声音这么好听!

    为什么总用来说虎狼之词!

    祝白果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迅速地将被褥往对方身上一推,快速握拳背手。

    第32章

    祝白果抗拒得有些明显。

    “如果你不需要就算了。”搂住被褥的宋秋意不明所以,不过并不强求。

    说罢,宋秋意将怀中的被褥向上一抛。

    原本那褥子被子与枕头,被祝白果搂做一团过来。可宋秋意这么往上轻轻一丢,再落地时已是褥子在下,置于上面的枕头半掩于折成桶窝的被中,整整齐齐地成了铺好的地板床。

    修仙之人到底是厉害,不用五谷轮回,不用洗漱,连铺床都这么利索。

    祝白果回头望了望刚才被自己东翻西翻弄得有些乱的房间,又瞅了一眼之前床上之前被来回抱了几轮已经乱作一团的被子,有些羡慕。

    更让人羡慕的是,同是经历了如此糟糕的一天,宋秋意已经可以钻进舒服的被窝睡了,而自己……还要学习!

    学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从前,祝白果想要靠学习走出大山,走出小镇,至少让自己有立足于社会的那么一点点本钱。

    而今,她在京市见了许多,今日又经历了更多。无论是家人还是世界,都强迫她看到了新的模样。学习并非就此没用了,但是大概也不是解她危局的方式了。

    可她,还是想学。

    不快乐,没有直接效用,但却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吊着的一口气,让她想要活,想要好好活的惯性。她暂时还丢不开。

    更何况……

    回到祝家的这几日,祝白果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学习能力略有提高。

    除开第一日祝锦心拉着她和祝锦城做了一天的卷子,后头祝锦心时常被那三人叫出去,祝白果其实已经是自学自刷试卷的模式。无人教导,也没时间听系统的网课,多半时间,她是在做祝锦城弄回来的最近这几年帝华高三寒假开学小测的试卷。

    试卷挺难,第一轮刷总是在及格线徘徊,还时常掉到不及格去。只是订正错题与再寻同类题集中攻破,竟不再是无用功……她的进步十分缓慢,只是却不再是从前的原地踏步。

    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命运的松动,从这微小的变化开始。

    即便今日发生了许多,许多祝白果计划外甚至是想象力以外的事情。今晚她依旧想按计划刷完那两张试卷,当然,并不是为那无稽的赌约。

    只是,计划是计划,变化是变化。

    祝白果很清楚自己会在开学前刷完这最后两张卷子,但是她没想过……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刷的。

    树桩为椅,八张浮空的草稿纸拼接为桌子,祝白果刷刷刷做完一道填空题,抬了抬左手:“有点麻了。”

    手没抬动,倒是左手腕感觉到了轻轻的按捏。

    祝白果垂目看向身侧已经躺在被窝里只露了一只手出来圈住自己手腕的宋秋意,深感学习不易,想要好好学习也真的很难。

    似是感觉到了祝白果的注视,宋秋意动了动,露出了一整颗的脑袋:“怎么了?要换右手吗?”

    “不。”两张卷子已经没剩几题的祝白果拒绝,只是看着被中那人鼓囊囊的腮帮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睡前吃这么多甜的……修仙之人会有蛀牙,嗯,我是说……虫牙吗?”

    “当然不会。”宋秋意十分诧异地看了祝白果一眼,而后抿了抿唇,又轻轻吐了一口气,刚才还有些鼓囊的腮帮子就消下去了。

    祝白果:……

    也是,每次把果核煅化成气的时候,就也算是刷过一次牙了吧……

    祝白果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卷子上。

    虽然从未想过这小测前的最后两张卷子是在这种情况下刷掉的,但是可能是旁边有人陪着,今天都近凌晨两点了,竟也不觉得困。

    就是……心乱了些。

    祝白果努力忽视那圈住自己左手腕的那圈暖意。

    “诶。”

    宋秋意有些不满地拉动了一下祝白果。

    刚看完一道题题干的祝白果向左侧垂目。

    “你该不是以为我是那种每天不洁齿不沐浴的野兽吧?”宋秋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点东西,不满地揭开被子坐了起来。

    祝白果沉默地看了一眼宋秋意身上的粉色小碎花睡衣,忍不住心道……野兽倒不是野兽,不过不刷牙不洗澡可没冤枉你吧。

    虽然祝白果没有说话,但是太多的内容都写在了她此时不语的脸上。

    “你真是这么想的!”宋秋意松开了圈住祝白果的手,恼道,“你偷偷嫌我不干净!”

    祝白果不小心看到了盘腿而坐的宋秋意,那白嫩的脚,粉嫩的脚趾如珠贝一般……

    仙人么,不洗澡也挺可爱的。

    祝白果一脸正义:“仙师无五谷轮回,要洗什么澡。”

    “呵。”宋秋意冷笑了一下,“尔等凡人!”

    不但祝白果反应,宋秋意一抬手,一道清风自祝白果头顶旋下,通转周身,不过几秒,一个半拳大的泥丸子临空浮在了祝白果的眼前。

    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舒适和眼前那个大泥丸子形成鲜明対比,祝白果微微颤抖,不愿想也不敢想那丸子是个什么……

    宋秋意这一日的经历足够糟糕,痛苦与害怕被她重重沉入心底,只余面上的一派平和。可并没有消失的情绪终会酿成躁意,当某个细微的能戳动神经的引子出现,情绪便会被撬动,让人失了分寸。

    她是故意的,带着些恶劣的气恼,没有用正常的涤尘术,而是借以灵风。

    只是……下手一时爽,当看到面前的小姑娘面颊飞了粉,瞪圆的眼睛似要有湿意的时候,宋秋意立刻后悔了。

    只是个凡人小姑娘,生活在没有灵气的世界,対修士的生活一无所知,问些问题也是正常……怎的自己就起了戏谑之心,实在恶劣。

    宋秋意快速弹出一个火星,让那泥球彻底消失。

    从泥球出现,再到消失,不过是几秒之间的事情,可屋里的气氛,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两人一个埋头做题,一个躺着啃果子,拉拉手,安静中甚至有几分默契的温馨。

    可是现在……

    烧完泥球的宋秋意不知该说什么,微低了头,真的是尴尬到用脚脚扣被被。

    祝白果沉默着算了一下之前两人努力生出的清气量和此时距离天亮的时长,然后收拢了纸桌上的卷子纸笔,走了。

    从柜中走出,身后亦无声响。

    祝白果背対着柜门停了一秒,狠狠心反手把柜门关上了。

    修士与凡人的能力差距,就是这么大,但凡修士有什么心思,凡人别说还手之力了,那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祝白果知道,宋秋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要不从白天中药的事情开始,就已经是另一个局面。但是没有伤害,并不代表可以这样不打招呼地成为刀俎,直切鱼肉。

    可能这么说有些脸大,祝白果心中是希望……她们能是平等的,尽可能地在人格上平等。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自己为什么有这个想法,但是不妨碍她想去实现。

    祝白果算着,现在宋秋意得到的清气应该坚持到明天上午是够够的,那么就让自己为刚才的事情生一个气吧。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刷完了最后几道题,又匆匆看了一遍错题答案,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严格说来,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祝白果走进浴室,镜中的女孩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之前淡妆的痕迹。撸起袖子,总觉得皮肤都比之前白了一个度……

    之前那泥丸子……

    祝白果摇了摇头,将那丸子丢出了脑海。

    第一次用仙术洗澡,祝白果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只是进了淋浴间冲了一分钟的热水就开开心心地出来了。

    真棒,稍微沾一下水,就感觉彻底干净了。节约洗澡时间半小时。

    很快把自己塞进那凌乱床铺的祝白果借着床头的夜灯看向旁边金灿灿的柜门。其实她之前有想过,宋秋意可能会留她在里面睡的……那是在写到第五道单选题的时候,她还想,是会被要求就睡在里面那床上,还是再出来搬一套被褥进去。

    结果,哼哼。

    不过,好像有点后悔关上柜门了。

    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样。

    清气应该够了吧……

    她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认识到下次不要这样吗?

    如果没有关上柜门的话,现在就能看到她在干什么了。

    不会吧,不会又在吃车厘子吧?

    到底多爱吃车……

    祝白果看着隔断两个世界的柜门,在胡思乱想中逐渐迷糊了眼睛,终是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重重的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祝白果现在対房门这个东西很有些阴影,几乎在醒来意识到门响的那一刻便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下一秒已是站在床下靠近了柜门。

    然而,门口传来的声音唤住了她。

    柜中,宋秋意已经醒了好一会儿。

    外头也不知什么东西,“滴滴滴”地响了好几轮,实在吵闹。

    直到外头那小姑娘的弟弟火急火燎地来催人起床,宋秋意才大概意识到,那“滴滴滴”的声音,可能是与定时法器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可能鸡肋了些,只会“滴滴滴”,并无更有效的唤醒功能。不待宋秋意多回忆定时法器的各种功能,一声拉门的响动,祝白果跑了进来。

    “我得把被褥拿出去,不然有人进来打扫发现少了会很奇怪。衣服你可以穿着,不容易看出少了一套。”祝白果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收拾被子,而后匆匆又抬脸道,“昨天的那法术,给我再来一次行吗?没时间洗漱了。”

    宋秋意下意识抬手。

    祝白果闭了一下眼,等那风旋过。

    然而,并没有昨日那兜头而来的风。

    只顷刻间,便是身上一舒,脸上一松,连嘴里都似有了淡淡的草木清香。

    祝白果:?

    好的,昨晚的你真是好样的!

    第33章

    “咋回事呢?怎么敲半天才醒?睡这么沉吗?是不是昨天被吓着了没睡好?”祝锦城在祝白果打开房门的第一时间上前一步,边叨叨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书包,又看了一眼她抿着唇似压着起床气的模样,压低了些声音提醒道,“殷尧那家伙一大早就来了,爸妈还招呼他在楼下吃早饭。我们直接去学校吧,路上我带你整点儿吃的。”

    祝白果点了头,把房门关上插钥匙反锁了。

    其实按宋秋意的意思,那空间十分特殊,除了祝白果以外的人,见衣柜就仍是衣柜。所以她本想着,房间的整理打扫,就如家中其他人一般,该如何还是如何,总归张妈她们进进出出也影响不到什么,也无谓搞个特殊引人注意。只此时听到祝锦城提殷尧又来,祝白果下意识地就锁了门。

    待锁上了,才想到这门上的钥匙不知还有多少把,自己这一锁,在有心人眼里,不过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做的什么多余的事……

    那人法术高强,戏谑别人更个中好手,用得着你去想着护着……

    祝白果自嘲一般掐了掐手心,只拧着钥匙的手,却没再打开锁,只拔了钥匙丢进了祝锦城手上的书包里。

    在祝锦城诸如“文具是不是带齐了”“坚持一下晚上回来早点睡吧”“殷尧真是讨厌,昨天干的那事儿,害得他早上都不敢从桌上打包东西路上吃”之类的碎碎念中,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梯。

    祝锦城无意再去饭厅看殷尧那张脸,自是一马当先地直接朝大门去了。跟在背后的祝白果却是向半掩了拉门的饭厅那边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方才跟上了祝锦城的步子。

    只二人没想到,他们有心避开,却有人更有心地等着。

    “上车吧,顺路一起去。”殷尧降下了车窗,看向别墅门口台阶上的两人,微勾了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好的笑。

    祝白果看着车里那因为半脸的淤青,笑得颇有些狰狞的白毛,也真的十分不解,他难道以为昨天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全部扯平抹平了吗?

    还是……这又是一个新计谋的开端呢?

    微皱了眉,祝白果战术性后退了半步,整个人掩进了别墅的阴影里。

    祝锦城倒是一脸警惕地往车边靠了靠,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坐着的祝锦心,又把目光落回殷尧的身上:“不会吧?你不会是想来和我们和好吧?昨天的事,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幻想症啊?”

    “昨天的事情,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殷尧似是变了一个人,即便顶着半脸青紫,依然努力展现自己的友善,“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正好路上经过我一叔叔的茶馆,那里的早茶一绝。我让他们备好,我们到了拿到就走,不耽误上学时间。”

    “不用了。我们自己家有车。”祝白果拉住似要疯狂输出的祝锦城,“你去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殷尧沉下目光,转头看了祝锦心一眼。

    祝锦心:……

    殷尧伸手轻轻拍了拍祝锦心的手背。

    祝锦心蜷起了手,看向了车窗外的两人,轻轻劝道:“都是去学校,顺路一起去吧。多开一辆车,多浪费油呢……”

    “我们自己家的油,要你节约。”祝锦城呵呵。

    祝锦心一噎,瞬间红了眼睛,一把抽走了被殷尧覆住的手,扭过身去再不看几人。

    殷尧双目一瞪,耳后红起,眼看着就要发火,却不知为何,又绷着身子把火气压了下去,再看向外头两人,依旧是带着些友好无奈的语气:“之前我们两家都商量好的,你们家昨晚也对外公开了三胞胎的事情,锦城你可别再说这样含沙射影的话了。如果你们不想坐我的车过去,那就算了。昨天的事……哎,其实我也是受人蒙蔽……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相处吧。”

    说罢,也不等门口二人再有所反应,殷尧一踩油门,车子就往前冲远了一截。

    看着那车越来越远,祝锦城挠了挠头:“不会吧,他刚才看你的那一眼,那说不尽的委屈是来真的吗?他有多讨厌他自己没点数吗?不会以为这么来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我们就信了吧?”

    “反常必有妖,少接触总是好的。”祝白果看了一眼时间,宝贵的时间又被浪费了两分钟,真是讨厌的家伙。

    真是讨厌的家伙……

    此时这样想的,并不只是祝白果一个。

    被祝锦城阴阳怪气地奚落了一脸,祝锦心郁闷极了,偏生刚才的确是自己把脸凑过去给人奚落,也怪不得人不留颜面。

    要怪就怪旁边这冤家……

    大清早地过来和自己说什么“想了一整夜,总觉得以后结婚了,那祝白果就是一辈子的妻妹。以后亲戚间还要走动,这么早早地闹僵了实在不是一回事儿。反正昨天的事情大人们都做主让揭过一页了,有机会的话,大家还是要缓和一下关系。毕竟联姻之后,祝家也是娘家,和娘家人还是要搞好关系,才能有利于两家的强强联合。”

    说实话,昨天的事情都撕破脸到那地步了,祝锦心可不觉得还有什么缓和关系的可能。别说殷尧和祝白果了,就是自己和祝白果都不可能回到前几天的关系,只怕是不做仇人都算是不错了。加上殷叔那个竞争的提议,自己占尽了便宜稳赢的情况下,祝白果估计都厌极了自己。大家的关系早就恶劣到无解,又何必……

    祝锦心有千百句话,可以怼回殷尧“天真”的想法。可想到前一天晚上,因为脸上带伤无法出席自己十八岁生辰宴的少年,在半夜时偷偷溜进花园,顶着露珠灰头土脸地给自己带来花与惊喜……她又说不出打击的话。

    然后,果然……

    只希望刚才的事情,能让这冤家看清楚情况,真正明白他们这些人已经再无和好可能才好。

    可惜,祝锦心的打算终要落空。

    也不知殷尧前一晚回去后到底想了些什么。即便刚才在别墅门口被那样下脸,在开去学校的路上,他依然在打听着祝白果的习惯,祝锦城的偏好,似真下定了决心要与他们和好。

    把盘子砸碎的是他,想要盘子恢复完好如初的也是他……

    祝锦心有些看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更迫切地想要快进到高考,赢下那赌局,彻底地砸实这仿佛空中楼阁的一切。

    然而,无论是殷尧,还是时间,甚至是几人间纠缠的“缘分”,都是祝锦心无法控制的。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到晚上从老宅回来,祝白果只来得及让祝锦城把自己屋中的那些箱包重新挪走,就赶着去柜子里给宋秋意续药。有许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问祝锦城。早上送他们去学校的车里有司机,她依旧不好问那些事。只和祝锦城再凑了一下今日的学校安排。

    早晨在学校报个名,交个寒假作业,领点新书,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能散了。

    到下午时,就正式开始寒假小测。

    祝白果本想约祝锦城上午放学后找个地方聊聊,只想一想,似乎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就是她的卧室了。

    只在路上买了两面包当早饭的祝锦城,原来想中午带祝白果找个好馆子来一顿,不过见祝白果一脸严肃,他也只能从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学校里面走呢,就见道边儿殷尧和祝锦心站着,正往他们这边看。

    “阴魂不散,真是讨厌。”祝锦城低声嘀咕,拉了祝白果便要绕道。

    祝白果与殷尧的目光恰对上,后者咧了个笑,配着脸上的青紫,颇为难看油腻。

    “是讨厌。”祝白果皱着眉顺了祝锦城的力道,没有坚持从那边走,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殷尧似要来迎他们的样子。

    原本乱咬人的样子就已经很讨厌了,这般奇奇怪怪的伏低做小更是让人不适。

    开学的第一天,祝白果不想在学校里打人。

    作为京市最豪华的私立高中,帝华很大,教学楼很多,设施很全,绿化也做得很好。之前殷尧他们站在通往高三教学楼的主道上,祝锦城带着祝白果绕路就要多走挺长一段。两人避过了看起来不大正常的人,为了赶时间加快了步子,一时竟没注意到他们离开时,主道那边突然生出的一场喧哗。

    直到祝锦城领着祝白果进了高三18班的教室,才从别的同学那儿知道了学校论坛上的新鲜事。

    【惊!校草殷尧毁容了!】

    【揭秘殷尧昨日未在女友祝锦心十八岁成人礼上出现的真正原因!】

    【是桃色还是事故,殷尧与祝锦心开学合照第一趴】

    【直击校草殷尧霉运产生新鲜时刻!】

    ……

    十几二十分钟以内发布的帖子,多半带了殷尧的名字。祝锦城按着前任同桌胖子的指挥,点开了那个直击霉运新鲜时刻的帖子。

    果然是直击,一打开就是一张高清图,青紫的脸上那白乎乎的痕迹如此熟悉……下一张就更有意境了,一脸呆滞的殷尧抬头看去,一只疑似麻雀的飞鸟停在他头顶的树梢。

    “哈哈哈!”祝锦城笑到炸裂,抖着手把打开着图片的手机伸到旁边祝白果的眼前。

    祝白果:……

    “哈哈哈,不好笑么!”祝锦城笑到下巴都发酸,边笑着边抬手顶了下巴防止脱臼。

    “昨天他是不是也被鸟屎砸了?”祝白果问。

    祝锦城笑着疯狂点头。

    “这运气……”祝白果的嘴角亦勾起了一抹笑。

    谁也不是圣人,仇一时半会儿报不了,看看仇人倒霉倒也挺开心的。

    “等会儿放学了我一定要去喂它!”祝锦城笑着举起之前车上没吃完的半包面包,只这计划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就一下子散了。

    祝白果顺着祝锦城的目光看去。

    只见门口进来一少女,鼻翘唇红,面色清冷,目光凌厉,穿着一身米白色收腰薄款羽绒服,十分干净利落的样子,只许是怕冷,羽绒服帽子戴得严实,还绑紧了帽带。

    下一刻,少女一抬手,抽绳推帽,一头……五彩的波浪卷发散下,在早晨的阳光下,格外闪耀。

    “她家那么有钱,居然没用赞助费买重考资格!”祝锦城气呼呼。

    “她是谁?”祝白果瞅着来人有点眼熟。

    “钟慧儿啊!昨天我刚让你小心她,你这就不认识了?”祝锦城转头回道,眸中满是怒其不争。

    “……”祝白果犹豫了一下,“她昨天不是黑头发吗?”

    “我的老姐姐,一个晚上过去了,别说能把黑发变五彩了,就是变成调色盘也是来得及的好么。”祝锦城叹气。

    就在两人低声一问一答间,钟慧儿已经来到他们的桌前。

    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祝锦城的课桌上叩出了有力的节奏。

    祝锦城抬头:?

    “高中,男女不可混坐。”钟慧儿一脸冷漠,仿佛一个来查班的纪检委。

    第34章

    之前祝锦城带祝白果进教室时,恰撞着了论坛殷尧热腾腾的瓜车开来,已经到教室了的同学多半正埋头吃瓜,除了祝锦城周围几个玩儿得好的,几乎没人注意到祝白果这个生面孔。

    钟慧儿就不一样了,来时大家吃瓜已是半饱,那一头五彩波浪大卷一甩,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立时被吸引了去。而当她径直走到了祝锦城和祝白果桌边,自是将祝白果也引入了众人目光之中。

    18班本就是车尾班,大家学习一般般,八卦第一名。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祝锦城已经听到了来自各方的悉索之声,侧目一看,好几个昨晚跟着家长到过祝家老宅的同学已经开始向周围全力输出。

    “我姐和你们说话呢,聋了?”

    砂砾一般粗糙无礼的男声,来自于刚走到钟慧儿身后的健硕少年。

    祝白果抬头看去,嗯,这个没新染头发,她认识,应该是祝锦城昨晚指给她看的,钟慧儿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堂弟钟丛。说实话,就看钟丛这身即便厚实羽绒服也掩不住的肌肉和那蒲扇一般的手掌,祝白果真的很难想象有些文弱的祝锦城是怎么和他打了好几架的。

    “不让男女混坐是怕同桌早恋,这是我亲姐,有啥不能坐一起的。”祝锦城多少还记得点儿钟慧儿的优秀事迹,这会儿也没硬怼,只憋不住又道了一句,“你也可以和钟丛坐一起啊。”

    “要你话多!”钟丛虎目一勒,一手握拳,一手掰指,一串啪啪脆响。

    钟慧儿回头:“怎么,不愿意和我坐一起?”

    虎头变猫头,钟丛乖巧摇头。

    “不和你坐一起,学校规定高中男女不混坐。”钟慧儿顶着一头明显毫无规矩的彩色卷发,说着十分讲规矩的话,又低头看向祝白果,“18班本来女生就是偶数,现在多了我们两个,我就和你同桌了。”

    这钟慧儿的言语是决定式的霸道,祝白果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同款味道的殷尧,顿感不适应,只她刚皱了眉还没来得及出声拒绝,那钟慧儿又开了口。

    “心心说你学习不好,我是因为期末缺考掉到你们班的,学习要比你好很多,你平时有不会的可以问我。”钟慧儿对祝白果说完,抬脚又踢了一下祝锦城的课桌,不耐烦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等老师叫你起来?”

    祝锦城当然不会屈服于这样威胁。

    于是……他果然坚持到了老师叫他起来。

    临换走时,祝锦城千般叮嘱万般不舍,信誓旦旦表示等小测之后,在每学期例行的位置大调动之前一定会去和老师好好聊聊,让他们姐弟再做同桌!

    祝白果觉得吧,如果学校的规定如此,祝锦城的想法多半还是要落空。只是面对一脸悲伤的弟弟,她还是友好地表示了期待,目送他坐到了自己的前桌。

    “钟慧儿,我记得你了!”坐上新位置的祝锦城第一时间转头对后面的钟慧儿放了句幽怨狠话,又看向侧后方的祝白果,“她要是欺负你,你就踢我凳子!”

    “然后你立刻回头来咬我?”钟慧儿不客气接了话,冷笑,“祝锦城你可真有意思,心心这么多年对你不错吧?从小到大都给你补习,去哪儿都惦记你这个弟弟,要给你带礼物,就算养条狗,十几年了也知道什么是忠心吧,你……”

    “够了。”祝白果打断了钟慧儿的冷嘲热讽,“就算你是祝锦心的朋友,也轮不到你来管我们家里的事情。”

    “呵,钟慧儿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护着祝锦心。我不是她的狗,我看你才是!”祝锦城趁机回怼。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她为你这个弟弟转头就更喜欢另一个姐姐而难过,还是不知道她担心你这个新来的妹妹学习太差跟不上?”钟慧儿不屑的目光从前方扫到旁边。

    被扫视到的两人:……

    好的,看起来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祝家对外公开了三胞胎的事情,当然许多人对龙凤胎变三胞胎的故事依然存疑。只是目前明确知道祝锦心不是祝家女的人,除了祝家,殷家和大金链子的贾大师以外,就只有孙修竹和周正,至于孙家和周家知道多少还不好说。

    回了家私下如何不提,至少祝白果和祝锦城不会自己主动去公开祝锦心的身份。那是直接打祝家的脸,现在与家庭分裂对立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祝白果仔细打量了一下钟慧儿此时的神色,有满满的怒气,却看不出更多的算计。如果不是她演技太好,那就是祝锦心真的什么都没和她说。

    “好了,汪老师又回来了,都别说了。”祝白果出声止住了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的两人。

    他们之前在车上预计的不错,只一个小时多点,上午的事情就弄完了。

    班主任汪老师最后提醒了一声,让大家别忘了下午来考试,一挥手,教室里那原本恹恹的同学们立刻精神抖擞,如出笼的猴们一下子窜出去,散了。

    “我这里有一些历年高三寒假小测的真题,你要不要看?”钟慧儿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新书,问道。

    已经站起来,提着书包就要走的祝白果转头,与少女不大耐烦的目光对上。

    “……你在问我?”祝白果疑惑道。

    “不然我在问谁?”钟慧儿从书包里掏了一叠卷子拍在了桌上。

    “不了……谢谢。”祝白果退后一步。

    祝锦城捞过祝白果手上的书包,给了钟慧儿一个鬼脸:“我们不和祝锦心的狗玩儿!”

    “祝锦城!”祝白果抬手打了祝锦城一下,转头看向面色愈发不好的钟慧儿,抱歉道,“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也有这些试卷。”

    钟慧儿冷哼了一声,几下将桌上的东西扒拉进了书包,抬手一甩,书包在飘散的五彩卷发中被甩上了肩头。

    待祝锦城和祝白果出了教室门,一眼就看到了之前飞快走掉的钟慧儿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和祝锦心说话,旁边还站着那熟悉的青脸银毛。

    祝锦城低声骂了句晦气,转头拉着祝白果去走另一边远些的楼梯。

    两人果断撤走的动作,落在了正说话的三人眼里。

    殷尧叹了口气:“祝锦城真是太小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们中午去哪儿吃,要不我们去和他们一起吧,正好五个人车里也坐得下。”

    “……”祝锦心抿紧了唇,有些黯然地将目光转去了别处,并不想识大体地把话接下。

    “那我去叫住他们?或者钟慧儿你和我一起?”殷尧说着,便要往已经快走到另一处楼梯口的两人那儿去。

    然后,下一刻就被钟慧儿一脚踢中了小腿骨。

    “艹!”殷尧抱住了自己昨天刚被痛击过的小腿,疼到眼泪都飙出来,怒骂道,“钟慧儿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吧,看不到你女朋友不开心吗?”钟慧儿皱眉,“怎么放了个寒假变成了一个弱鸡吗?我刚也没用力,你不用做出腿要断了的样子吧。你可别好的不学,学人碰瓷。”

    祝锦心扶住了殷尧,心知他大概是被踢中昨天受伤的地方了,只这个事情也没法与钟慧儿多说。现在他们对外的说法,是殷尧,孙修竹和周正因为误会切磋了一把,才弄得三人都带了伤。祝锦心就怕殷尧现在气急了,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大实话。

    “殷尧,你先去车里吧,我和慧儿说两句话就下来。”祝锦心带着些恳求看向殷尧。

    “你跟个神经病有什么好说的!上次我就知道她脑子有问题,叫你别……”殷尧疼到青筋暴起,骂骂咧咧,明显不愿意现在就走。

    “我刚在外面看着,慧儿现在和白果是同桌呢,我和她说两句。”祝锦心打断了殷尧越发无理的话语。

    几个关键性的字词击中了殷尧,他强迫自己忍住疼痛冷静下来,阴沉地看了钟慧儿一眼,走了。

    故意说出那样话语的祝锦心:“……”

    果然,今天非要和祝锦城祝白果和好的殷尧,实在太奇怪了。

    成功劝走了殷尧,祝锦心却更心烦了。

    “行了,别皱眉了,都快被你皱出川字了。”钟慧儿轻轻点了祝锦心的胳膊一下,“你昨晚不是说祝白果的成绩太差,实在让人不放心么,现在我和她做同桌了,会带她一起学习的,开心点。”

    “可是我还是更想你重新补考,回1班来。”祝锦心叹气。钟慧儿千好万好,就有一点实在是一言难尽。她真的太难理解自己藏在话里的意思了。不说以前自己抱怨了两句殷尧,她就冲去把人打了那事儿吧。就说这次,自己昨晚打电话吐槽,的确是有点想她能去18班帮自己盯着点儿祝白果的动态没错,但是……可真的没有让她去帮祝白果补习的意思啊。虽说也补不上来吧……但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同桌变成了祝白果的,祝锦心还是后悔了。

    “主要还是我家那点破事实在烦人,不然去捐层楼也就补考了。不过正好么,你不是担心妹妹么,我帮你带她一段时间。高三下学期不再是靠期中期末分班了,月考就重新分了,我可以下个月考回1班。正好一个月,你妹也能适应了。”钟慧儿笑着劝道。

    祝锦心:“……”真的就一点儿都理解不到自己其实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担心吗?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

    教学楼里的祝锦心被迫继续维持着好姐姐的人设。

    私家车里的殷尧发现小腿的乌青面积扩大了一倍。

    而来到上午殷尧中招的那棵树下的祝锦城,怎么找都没找到那只可爱的小麻雀。

    失望!

    祝锦城那半袋子面包,从学校一路提回了家。最后撒在了花园里,招待了家里树上的几只小麻雀。

    “同样是麻雀,喂你们等于喂它了。”祝锦城嘀嘀咕咕地掰面包,“说起来昨天对殷尧的脸拉屎的是不是你们啊?如果是的话,下次他来的时候还拉好不好?拉屎拉得好,面包杂粮都管够!”

    祝白果靠在一旁的树边叹了口气,这弟弟,真的很话痨,说好的沉默寡言目中无人的网瘾少年呢?

    “诶,说起来下午就要考试了,你这次送她东西了吗?”祝白果好奇。

    蹲在地上喂鸟的祝锦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怒道:“昨天他们都做那种坏事了,我看起来像是为了成绩去同流合污的人吗?”

    祝白果瞅了一眼被祝锦城惊飞的小麻雀们,严肃摇头:“不,你不像。”

    祝锦城眯眼,没从祝白果的眼中看到戏谑与敷衍,方才泄了劲儿,哼了一声:“不及格就不及格呗,又不是没不及格过。以后再也不去她那刷及格了,你也不许去。”

    行呗,刷不刷都是你说了算。

    之前被惊飞的小麻雀又聚回了地上的面包屑堆,祝白果扫了一眼,一二三四,好像比刚才还多了一只。

    也不知是不是被呼朋唤友叫来吃饭的。

    “我还有点事问你,要不去我房里说吧。”祝白果看了一眼不远处修草坪的园丁。

    祝锦城自昨日的事情之后,就乖觉得很,自无不应。

    只二人还未挪步,一只胖乎乎的小麻雀从面包屑堆旁飞了起来,挡在了祝白果的面前。

    小小的麻雀,毛绒绒的,嘴里叼了小小块的面包,扑闪着翅膀,挡在了祝白果脸前三十厘米处。

    祝白果尝试向旁边挪了一步,小麻雀也跟着挪动,相对位置并未变化。

    第35章

    近了看,那拦路的小麻雀明显比地上的那三只胖一些,小毛肚鼓鼓的,这还没扑腾多会儿呢,就有些难以保持,开始在缓慢下落和迅速拔高中来回循环。

    祝白果看着这如此吃力还非要保持飞在自己脸前的小胖啾,颇觉出了几分好笑的趣味,抬手向前伸了伸。

    小胖啾一点儿没见外,立刻一爪踩上去,稳稳地站在了祝白果的手上,而后低头,将一直叼在嘴里的那小小块面包放在了祝白果的掌心。

    “不是吧?麻雀成精了吗?”祝锦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小啾的胖头。

    小麻雀偏了偏头,躲过了祝锦城的魔爪,往一旁挪了挪,站到了祝白果手边上点儿的地方,又转头半张了翅膀对着祝锦城“啾”了一声,颇有些奶凶奶凶的模样。

    “小心它叼你。”祝白果笑着拦了一下祝锦城不服气又要去战的爪子,捡起手心里那块小小的面包递回了小胖啾的嘴边,“我不吃,你吃吧。”

    小胖啾傻乎乎歪头。

    祝白果把面包往它嘴边塞了塞,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真的觉得它能听懂你说什么吧?”祝锦城笑死,转头对着祝白果掌心里的小麻雀张大了血盆大口,“她不吃我吃啊。啊……”

    “别……”祝白果手中一空,只来不及阻拦,就见那小胖啾以与它身材完全不符的利索动作叼起了那面包,双翅一拍,毛团腾空,一爪踩在了祝锦城的嘴上,顷刻间大半只啾都探进了那张大的嘴巴里。

    祝锦城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祝白果。

    祝白果以最快的速度从祝锦城嘴里抓出了小麻雀,然后缩回了另一只探出两指撑住祝锦城上下牙的手。

    “tui……呕呕……咳……”祝锦城噗噗噗一顿喷,只是被塞到嗓子眼的面包,再没出来了。

    祝白果看了看被自己抓在手心,顺势就把头搭在自己手指上卖乖的小胖啾,这大概……可能?没病吧应该……

    “你是我亲姐吗?刚才你是不是撑我牙了!你该不是怕我咬伤它才撑我牙吧!”祝锦城咳得眼含热泪,嘤嘤怒道。

    “真咬到了对你也不好。”祝白果叹了口气,“面包是不是吐不出来了?要去看医生吗?”

    “我被一只麻雀亲了……我不干净了……”祝锦城努力擦嘴。

    “事实上……你是被它踩了,然后被它喂食了。”祝白果纠正道,“我之前看过动物世界,成鸟抚育幼鸟的时候就是这样,幼鸟长大嘴,成鸟把脑袋都塞进去,然后把虫……咳,我是说把食物塞进幼鸟的喉咙里。”

    “别说了……”祝锦城白了脸抬手阻止,“我要去吐一下,你回房等我吧。”

    说罢,少年飞快地跑向了别墅,似是有晶莹的水珠沿途落下。

    祝白果蹲下,把小胖啾放回面包碎堆边,又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胖脑袋,好笑道:“瞧瞧你干的好事。”

    小胖啾抬头挺胸走了两步,展开翅膀“啾啾”了两声,似乎在表示下次还敢。

    自打出了麋尾村,祝白果许久都没瞧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动物了,忍不住又摸了几下毛毛球,方才进了别墅。

    祝锦城动作还挺快,祝白果刚进卧室,还在犹豫是继续和柜子里的人生气呢,还是探头进去打声招呼,敲门声就来了。

    于是,也不用纠结了。

    祝白果放在柜门上的手略迟疑,还是没有把衣柜打开。

    反正,关着她也能听到。

    祝锦城进门,先把他抱着的十瓶饮料在桌上摆了两排,接着麻溜打开一瓶灌了下肚,方才喘过气儿来,哼了一声。

    祝白果瞅了一眼被祝锦城丢进垃圾桶的空瓶,按住了立马就要开第二瓶的少年:“少喝点,下午还要考试。你也不想写两题就去一次洗手间吧?”

    “让我再喝一瓶……”祝锦城苦巴巴,“我这嘴里现在还一股麻雀味儿呢。”

    祝白果好气又好笑地松了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对鸟张嘴了。”

    “不敢了不敢了……”祝锦城开了瓶橙子咣咣咣喝了半瓶,“你知道不,我刚才总觉得那麻雀胖得眼熟,我又看了一下论坛上的照片,你猜咋的,它和在殷尧头上拉屎的那只胖得一模一样啊!”

    祝白果接过祝锦城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是放大的树枝和小麻雀。嗯……学校那只的确也挺胖的,不过麻雀难道不是长得都一样么,只是恰好都有点胖吧。

    “是吧,是不是一模一样!我怀疑它们是同一只。”祝锦城一拍桌子,“那这麻雀对我还不错啊,没在我嘴……嗯,没在我身上拉屎。真是个知道亲疏远近的好麻雀!”

    “你开心就好。”祝白果放下手机,“它可能还在下面,一会儿你可以再去和它玩。”

    “不不不……”祝锦城疯狂摇头,“太热情了受不住,一只鸟在嘴里蹭来蹭去真的太奇怪了……呕……别说了,别说了。”

    最终,祝锦城还是灌完了第三瓶饮料,才坐了下来。

    “你叫我来是想聊什么?是不是想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厉害,立刻就给你打包出来了好几箱的吃的!”祝锦城手里盘着第四瓶饮料,眼睛亮晶晶的。

    祝白果:“……先聊这个也行。”

    “这个世界,真的很可怕。”祝锦城的脸严肃了起来,“我们应该为自己多留一点退路。花园那个花房下面,我搞了个地下室,里面存了不少保质期长的食水。下次我带你下去看看,那里我还放了几个大包,里面有简单的保暖装备和轻便的压缩食物和多功能户外用具,一旦有什么问题,我们提包就能走。”

    “等等……”祝白果打断了祝锦城的介绍,“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经常有一种觉得世界很可怕的感觉。”祝锦城坑坑巴巴了道,“你……不会觉得我有病吧?”

    “那倒不至于。至少我现在也觉得世界挺可怕的。”祝白果叹了一口气。

    “对,昨天那事是挺可怕的。我觉得我对世界的恐惧,有一部分就是因为那些修仙遗物。昨天殷尧他们那件东西就够邪门的,将一定范围的空间封锁,连讯息都无法传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东西。”祝锦城愤愤道。

    祝白果点头赞同。

    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不似正常世界的冷武器,热武器,那修仙遗物一旦拿来做坏事,实在很难找出破解的办法。虽说她在网上能查到的修仙遗物功能,大部分都鸡肋无聊,但是就像殷尧他们能弄到那种东西……也许还有许多无法搜索到的危险物品,依然存在且流通着。

    “说起修仙遗物,我正好想问你,除了去拍卖会,还有什么办法能买到?去私人收藏家手里买?如果我想买一个……恩,便宜一点的,几十万的,百来万的,能有吗?”这才是祝白果把祝锦城叫来最想知道的部分。

    “你想买?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祝锦城皱起了眉,“但是现在市面上的不辨功能的都要上千万了。藏家手里的多半去测试过,价格只会更高。”

    祝白果:“测试过?”

    “嗯,就是去找能充电的大师,去测试一下修仙遗物的作用,顺便充个电。”祝锦城又问,“你是想买一个正好可以克制殷尧他们手上那件修仙遗物的,恐怕不是很容易。但是我们也可以慢慢寻摸,最好能找一个防护类的,就算不能完全克制,也可以有保护的作用。我现在大概有不到七百万,我们再攒一攒,最好能给你直接买一个测试过有明确功用的。”

    祝白果笑了一下:“昨天那赌局虽然奇奇怪怪的,但是赌成绩,殷尧他们觉得祝锦心稳赢的,短期内应该没有必要再对我下手了。不过你还挺会存啊,都存了快七百万。”

    “不是会存,是会花。”祝锦城压低了些声音,“你也要学会花才行。虽说如果每个月不花超另要零花钱,爸妈不需要我们报账花去哪儿了。但是他们其实定期会拉我们的卡单看。如果你一直不花,那钱就一直在卡上,等于不是你的。如果你每次直接取出来存自己卡上,那他们就会问为什么,花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直接存在那张卡上。你只有花掉,花在可变现的东西上,然后你再旧物处理,变现,最好是换成金子,就不容易发现了。”

    “你……”祝白果好像能知道行李箱里那些掺在糖果里的金条是哪里来的了。只是她不大理解。

    “咋呢,觉得我心眼多?还是觉得你爸你妈特别靠谱?”祝锦城翻了个白眼。

    好的,祝白果这下给整没话了。

    祝锦城拍了拍手机:“我之前做了个出二手的匿名账号,挺多顾客的,衣服鞋子新手机游戏机都挺好卖。还有人来问我怎么快速得到女孩子的信任,我三万卖了他三本书。我觉得心理咨询这块也大有可为。”

    “一万一本?什么书这么贵?”祝白果看祝锦城信誓旦旦的样子,生出些好奇。

    “我看看。”祝锦城掏出手机一顿按,“《我被嘴硬病娇俘虏了》,《霸道总裁爱上我》,《邻家哥哥的三十六计》,我从性格上给他们量身定做的,我觉得肯定能做个回头客户。”

    我觉得……不能。

    “……”祝白果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没忍心打击他,只转回话题道,“还是说回修仙遗物吧。我就是想知道,那些没测试过的,不管什么作用的修仙遗物,最便宜的大概多少钱能搞一个。”

    “不论作用只要便宜,你咋不说不论真假呢……”祝锦城挠了挠头,“对了,昨晚你见过我们两伯伯了吧,二伯家的小堂哥,就是那个矮矮的还没我高的那个小胡子,祝锦旭。他不喜欢在祝氏干,在虚云山那边儿支了个店,天天在山脚那个造假集市上晃悠。然后把收来的不知道真假的修仙遗物送到大师那边儿测真伪,一百万测一个,一年到头的,总得亏个几千万……”

    “造假集市?”祝白果从桌上扯了包昨天祝锦城拿走行李箱时硬留下的干果,边吃边听。

    “嗯,就是那种假货一条街,大家支个摊儿,几十件的旧东西丢上去,又是古董又是修仙遗物的,哈哈哈都假的。一整条街都不知道有没有五件真货。”祝锦城伸手从袋子里扒了个开心果,“反正去淘货的不是想暴富的傻子,就是想证明运气的二傻子。祝锦旭前两年扒出过一个真的,五十万进的,转手卖了两千五百万,后面两年全买的假货,加上给大师的测试费,倒亏了几千万。我们可别学他,钱多烧的。”

    祝白果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金柜子。她倒是不用去给大师什么测试费,但是那假货一条街,她那几十万也淘不回几件,她不觉得自己能有那运气,随便买买就能中一个。

    “既然不是为了防殷尧他们……那你这几天不都琢磨学习呢么,怎么突然要整个不管啥作用的修仙遗物。”祝锦城把开心果仁丢进嘴里。

    “就想看看。”祝白果也不多撒谎。

    “要看看也不必拥有啊,昨天爷爷不是拿那方尊出来给大家看了么。就是没啥意思,充了一千两黄金,就在那方尊上面凝云落雨,最后等了个底的雨还不见了……感觉还不如祝锦心去年比赛拿到的那个。”祝锦城哼哼两声,“不过我们和她闹掰了,不要看她那破灯。你要有兴趣,我们今年也去参加修仙史选修课的比赛,也就下个月了。”

    “比赛?”不用钱,祝白果有了些兴趣。

    “嗯,不过那比赛挺麻烦的,不是一两天能搞的事儿。除了第一名的奖品,其他都没啥意思,我前两年都不爱搞。”祝锦城看了一下时间,“我去下面盯着点午饭,过会儿打电话叫你下来吃。你再休息一会儿,下午考试呢,考完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罢,不等祝白果多言,祝锦城就哒哒哒地跑了。

    祝白果倒也没想拦。就如祝锦城所言,那些并非一日之功,也并不容易,而考试已经近在眼前。

    锁了门,祝白果按例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安全性,站在衣柜门边又停了停,方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柜门。

    所以说,人心什么的,最讨厌了。

    在看到那房间依然在,那穿着小碎花睡衣坐在树墩上的女人抬头看向自己时,祝白果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且充盈了许多。

    明明!

    自己还生气呢!

    祝白果压了压似要自主扬起的嘴角,抬脚走了进去。

    哎,早上走得太匆忙了,该留点厚衣服给她垫垫的。祝白果看着宋秋意那白乎乎的脚,就那么直接踩在石制地板上,心中有些后悔。

    只是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宋秋意跟前,人看是看过来了,话是一句没有的。

    祝白果又有些生气。

    自己早上甩了脸子直接走人了是有点不礼貌。可是是谁有正常招数不使,用搓泥丸子来气人的……

    咋的,这么一脸沉重,似是不咋开心的样子,是要自己主动先打招呼啊!

    宋秋意倒也没有让祝白果先开口的意思,待人走到跟前,就开口了:“之前你弟弟说的嘴里一股麻雀味是什么意思?”

    祝白果没想到宋秋意会问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明明她带祝锦城过来聊的修仙遗物才是重点吧?

    还有,这一股子冷冰冰的质问口气是怎么回事?用这种语气问一个八卦?还是她还在为早上自己不礼貌地甩脸子离开生气?

    祝白果也沉了脸,冷了声音,只平铺直叙地把下面祝锦城和麻雀那段说了一遍。

    明明挺好笑的事情,被祝白果这语气一说,像是没有感情的新闻播报。

    “他去吐了?”宋秋意不止声音,整个人都带着点儿冷气。

    “怎么了?你的寒毒是不是要发作了?”祝白果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宋秋意的不对劲。

    “没有。”宋秋意言简意赅,又问,“他去吐了?”

    “不知道,我又没跟上去。可能是吧。”祝白果皱眉。

    宋秋意:“你也觉得被鸟蹭过很难受吗?”

    “……”祝白果有些无语,“它又没钻我嘴里。”

    宋秋意微低了头,按在树桩上的指尖抠了抠木头:“那要是它用嘴巴啄了你嘴巴呢?”

    祝白果:?

    第36章

    帝华的寒假开学小测除了开学那天下午多考了一门外语听说,后面两天的考试安排和高考就是一样的了。

    两天半考下来,祝白果的感觉不太好,糊糊的,从空着的题目自估一下,约莫又是及格线上下的样子,简直像是从麋尾村到京市都甩不掉的学渣魔咒。区别大概在于,被烤得焦头烂额的学渣不再只是她一个。

    “快快快,跑起来,只要我们跑得够快,就不会被傻逼追上!”祝锦城等不及收卷老师离开,一交完卷子就跑到了祝白果的位子上,一把将她桌上的文具扫进了自己的包里。

    在收卷老师的死亡凝视下,祝锦城带着祝白果一溜烟地跑了。

    他们前脚刚走,殷尧和祝锦心就晃到了教室外。

    殷尧在窗口向里一望,脸色就沉了下来。除了第一天考外语听说的时候他成功堵到了祝白果一次,后面就次次扑空,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刻意避开了他。只恨这回监考1班的,一个是班主任,一个是年级主任,两个老顽固,打回了他的提前交卷。

    “他们又走了?这么不识相,你还管他们做什么。”孙修竹带着周正赶到,恰看到了殷尧不善的面色。

    “你们跟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们最近别和我一起么?”殷尧不大高兴地看了一眼两人。

    孙修竹心中冷笑,说得像是不跟着你,你就能洗白了似的。那祝锦城傻乎乎的,祝白果看着可不像是个傻子。你说都是我们的主意,他们难道就能信你了?理你了?

    “他们这不是走了么。”孙修竹压下心中嘲讽,与一旁憔悴了不少的祝锦心对了一眼,要不是为了心心,他何必来劝。

    “真是给脸不要脸。”殷尧看着那逐渐走空的教室,咬牙切齿。

    孙修竹趁热打铁劝道:“等你和祝锦心结婚的时候,祝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两个考试都考不出来的废物,能有什么作为。反正祝锦心和她大哥关系不错,到时候只和她大哥那边走动不就行了。何必来给他们脸。”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急切,与孙修竹平日的风格稍有差异,只是殷尧此刻烦心得很,也未曾发觉。

    “再说吧。”殷尧含糊了一句,便转了话题,“都考完了,晚上去找点乐子吧,城西新开的游戏大厦去走一个?”

    周正一个举手赞同,话题顺利被转移。

    殷尧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愈发烦躁。刚给人下药害人,没过一天就要找人和好,这态度的转变,他总要给这几个人一个理由。都怪那祝白果和祝锦城,一次次地把他的友好丢在地上践踏,弄得他给出的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看来接近他们的计划暂时还是要缓一缓。

    不若殷尧随便的提议,祝锦城可是真心惦记那新开的游戏大厦好久了。只是因为祝白果的归家,后头两人又相约学习,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那游戏大厦的资料和诸多探店视频祝锦城看了不少,介绍起来头头是道,祝白果差点就想去了。

    奈何……

    “我今天有点累了,你去吧。我可以打车回家,你让司机送你。”祝白果惦记着家里可能在努力闹脾气的宋秋意,还是拒绝了祝锦城的好意。

    “那我也回家吧……自己去有啥意思……”祝锦城委委屈屈在后座瘫平,似乎忘了自己还有许多狐朋狗友。

    “那就一起回去。”祝白果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哼哼唧唧的弟弟,最终还是补了一句,“周末再一起去那个游戏大厦,我们可以在那玩一天。”

    于是生无可恋的弟弟……又活了!

    祝锦城眉开眼笑,开始掰着手指安排起周末该怎么玩怎么吃。

    听着旁边那“必须早早爬起,晚晚归家”的絮叨,祝白果微弯了嘴角,而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人,怎么有的人这么好哄,有的人就那么难呢。

    这里的难,自然指的是宋秋意。

    开学小测考了两天半,祝白果和宋秋意的冷战,也战了两天半。

    不,准确地说,是宋秋意单方面的冷战?

    祝白果从前在麋尾村生活时,每日都在为食物学费生活费而战,除了那后来搭伙一起搞钱的杜怀生,她和其他的同学关系都只算平平。聊得来的同学也有,不过就局限在学校,在座位附近,要是换了座位,那自然是又换了一拨随便聊聊的人。

    她,其实并不大擅长处理某些友谊上的问题。

    尤其是,她和宋秋意,可能都不算朋友,在某些时候就更加难以判断,更加钝感了些。

    所以,当祝白果发现宋秋意不大对劲,已经是第一天她考完英语口语回来,刷掉五张卷子,准备睡觉时候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她分别在中午去考试前和下午考试完了回来后问过宋秋意一次是否要补充清气,皆被拒绝。

    修仙之术,祝白果一窍不通,那灵气寒毒清气如何来去,又是如何此长彼消其实她都只是听宋秋意说,听宋秋意算,其中玄妙当然都是以宋秋意的感觉为准。

    可到那天夜里她睡前又问了宋秋意一次,还被拒绝,就怎么算怎么觉得不大对了。那清气怎么可能还没用完呢?换句话说,就算没用完,就不用补了吗?明明之前都是有时间就想双修想拉手,想快点解开寒毒多补充点清气备用啊。

    连被拒三次,再观宋秋意那飘忽的视线,放冷的语调,简短的用词……沉迷考试和刷题的祝白果也有些反应过来了,那人估计是有什么不畅快。

    再往前推,祝白果不难回想起两人最后一次比较有内容的对话。

    “那要是它用嘴巴啄了你嘴巴呢?”

    “和野生鸟类过于亲密不太卫生,最好后续观察一下是不是需要看医生。”

    然后那时候祝锦城就来电话叫吃饭了,她回卧室了,也没太注意到宋秋意后头的反应。

    祝白果觉得自己回答没什么问题。

    所以,是什么爱鸟仙师吗?

    当夜,祝白果给宋秋意简单科普了一下她的世界里野生禽类可能携带的诸多不卫生情况。

    总体上来说,听完之后,宋秋意好像更生气了……

    祝白果不理解,不会哄,抱了被子进柜,又问了一次双修的事情,得了个严严实实的被子卷,她也就回去睡了。

    毕竟,自古只有中毒的要解药吃,哪有解药天天主动往中毒的嘴里蹦的。

    祝白果来了点儿脾气,后头考语数的那天,就早起收被褥,中午送水果,晚上送被褥进了柜子三回,一次都没提双修。宋秋意有礼貌地谢了被褥水果,也没提要双修。再就到今天了……早晨中午,祝白果又分别进去了一次,中午那次她出来之后还把柜门敞着了一会儿,只是多半时间宋秋意是背对柜门的,一开始她也看不出什么。一直到她快出发来考这最后一场,关柜门时才看到宋秋意肩上冒了个小冰凌。

    有意思的是,祝白果抓紧时间进去了,问了,对方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生气极了。

    然后……

    祝白果为了下午能安心考试,最终还是强迫宋秋意“双修”了一场。

    结果就是直到她进了考场,拿到试卷答了大半,那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为了可怜的心脏着想,果然还是想办法和好吧……

    在祝锦城对周末的无限畅想和祝白果暗暗的叹息中,车开回了别墅。

    院中,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等待祝锦城投喂的小麻雀。

    祝锦城开开心心地从车子后备箱摸了个大罐儿出来,快步迎向已经约莫有十只的麻雀群,一抓一挥,漫天的鸟粮速达。

    “多吃点,等坏人来了多拉点!”祝锦城一边撒一边叮嘱道。

    小麻雀们快速落地开饭,其中一只小胖快速逆行上飞,扑向了祝白果。

    祝白果熟练抬手,小麻雀站稳,小脑袋在祝白果的手指上一顿猛蹭。

    “吃呀,你不吃哪儿来的粑粑。”祝锦城伸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小麻雀一下。

    后者立起翅膀一顿猛“啾”。

    “吃吃吃。”祝锦城一副不与小鸟计较的样子,在祝白果的手心倒了一把鸟粮。

    小麻雀看都不看鸟粮,只知道在祝白果手上歪头蹭蹭卖乖。

    祝白果想了想,没像前两日那样摸两下就把小胖啾放回麻雀堆,而是托着鸟就往别墅走了。

    待祝锦城一通粮撒够,回头,姐姐和胖啾都不见了。

    祝白果一手托着鸟,一手护着,很快回到了卧室。至此,她才露了点儿笑,轻轻摸了摸小胖啾的脑袋,道了声“真乖。”

    锁好门,将小鸟暂时放在书桌上,祝白果迅速检查了一下卧室安全,又抬手让那一直跟在她身后飞的小鸟落下,取了些饮用水给小鸟擦了擦脸抹了抹嘴,便托着鸟打开了衣柜。

    按宋秋意所说,两边的东西除了她们两人,只有无生命的物体能够进入。不过外面进不去,从里面看看也是可以的。

    柜中,宋秋意并不知自己已经被祝白果单方面打为极端爱鸟人士。

    只听那外头门响,而后便是祝白果那堪称温柔至极的一声“真乖”。宋秋意本是刻意板起来的脸,就不自觉真板上了。便是后头听到了外面的啾啾声,大概猜到祝白果是夸的鸟,宋秋意也能没重新放松下来。

    宋秋意知道自己这两日有些胡闹,还一次次地把祝白果给她搭的梯子踢倒。只是一想到祝白果说的那些话,那些嫌弃,她就真的很难再去双修……明明修士应该冷心冷肠,为了大道长生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可是她就是……就是有一点点生气和难过。

    然后又很清楚是她有所隐瞒,无论是生气还是难过,都毫无道理,奈何这般想了,生气是慢慢解了,难过没有减少,愧疚倒是又多了起来……

    宋秋意有些无法面对,她选择了逃避,只是那清气再节约,再精打细算……上午的时候她还是冰封了一次整个房间。

    中午时,祝白果硬要双修,她也就……从了。

    让宋秋意有些不解的是……明明许多话没说开,两人双修时皆比之前要僵硬,偏偏……体内异火烧得比之前还旺,渡过来的清气也更多。

    所以,是因为强制双修吗?

    宋秋意想不太明白,只是开始觉得双修之术或许还有更多可探索的技巧,自己还需多学习多实践。

    不得不说,中午祝白果强制着来了这么一回,宋秋意心里的别扭劲儿好点了。总归……总归永远不露馅儿,就不用见着那人的嫌弃了。

    宋秋意给自己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觉得晚上应该可以继续正常双修了。

    奈何,祝白果不走寻常路了。

    柜门轻响,宋秋意抬眼看去,只见祝白果托着只棕羽白肚的小胖鸟站在墙那边。

    宋秋意当祝白果是忘了活物无法入内,皱眉道:“别带它进来,它会撞到墙上。”

    这还是祝白果第一回在外面听到柜中的声音,不禁大惊:“怎么柜里的声音,外面也能听到的吗?”

    “只是你能听到。”宋秋意解释了一嘴。

    真是智能空间,祝白果松了一口气。也是平日宋秋意从来不在里面发出任何声音……她这还是第一回听到响动,吓她一跳。

    不过第一回主动在里面出声就是提醒自己注意小鸟的安全,可真是个爱鸟仙师。祝白果在心中默默腹诽,只是护着小胖啾的手又稳住了一些。

    “不带它进去,就给你看看,你不是喜欢这些鸟什么的么。”祝白果说着,伸了伸手,把小胖啾往前举了举。

    在小胖啾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衣柜,倒是里头几件祝白果穿过的衣服似是引起了它的兴趣。

    小鸟飞起,在挂着衣服的杠子上跳来跳去,一会儿蹭蹭这件,一会儿蹭蹭那件。而后很快又飞回了祝白果的手上,整只鸟倒下,快乐地蹭起了她的手心。

    祝白果向里看去,一时倒是辨不清宋秋意这会儿的神色是不是有比之前暖和些。

    哎……

    祝白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所以最终还是和祝锦城命运共同体了……

    小啾啊,要健康啊。

    祝白果挠了挠小胖啾的肚子,又点了点它的脑袋。

    小胖啾乖巧站起,歪头。

    祝白果看了宋秋意一眼,眸中似有决然之意。

    宋秋意:?

    吧唧,一口,小胖啾愣住了,宋秋意也怔住了。

    祝白果抿了抿唇,嗯,倒是没什么麻雀味。

    被亲了一口的小胖啾开心到飞起旋转,当空蹭脸,黏糊程度成倍上升,祝白果好不容易才让它平静下来,从窗口把啾送了出去。

    自己真是一颗有恩必报的好解药啊,祝白果看着小啾飞向花园里还围着祝锦城的那群小麻雀,感叹。

    再入柜门时,祝白果心里的底气足足的。不管她之前说的那些让宋秋意有多不愉快,现在也都能和解了吧?

    “不就是觉得我嫌弃鸟么,现在我亲了,我也是爱鸟人士了,你也别别扭了。”祝白果抓着一把卷子笔走到宋秋意身边,伸出了左手,示意开始拉手补气。

    宋秋意:“……”

    “怎么?亲一口还不够?”祝白果不悦挑眉。

    “够了,下次别亲了。”宋秋意比祝白果还不悦,一把拉住了祝白果的手,把人带向了自己,一口亲了上去。

    不似之前的轻触,宋秋意这回用的力气有些大,两人的嘴唇几乎是撞上的,震得祝白果的牙都有些痛。只不待她推开人抱怨,便被对方那带着车厘子甜香的舌尖在唇上扫过,触电一般,熟悉又陌生的酥麻让祝白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你是我的道侣,只能与我双修。”宋秋意舔完人,运转灵气压下脸上的热意,松开了祝白果,抬手就给她来了一个涤尘术。

    祝白果:……

    现在就把你真的就地双修了你信不信!

    第37章

    宋秋意抬手送诀,祝白果身上一下松快了,熟悉的感觉与前天开学起晚了请宋秋意帮忙洗漱时的别无二致。

    刚亲了鸟过来,就被这么清理了,就跟当头来一盆水似的嫌弃。

    祝白果下意识地要怒,只火气还没冲上头顶,又意识到了点儿不对。

    刚才的步骤是怎的来着?

    好像是先亲了自己,又舔了自己,最后才……

    之前外头的胖鸟让宋秋意有些莫名的气闷,直到祝白果人进来了,狠狠与其双修一番,又去了那人身上沾着的胖鸟味儿,那口气方才慢慢顺了些。至此,宋秋意发现,刚才这一番,无论是异火,还是清气,的确又是比之前那些平静触碰的双修要来得旺来得多。

    看来同是双修,强制与狠狠皆能引起少许变化,实在奇妙。

    宋秋意稍分了些心思去想双修的事情,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看着自己的女孩,不知怎的,目光似带了些复杂与……嫌弃?

    “先说好,我刚才只是表示一下我并不是讨厌鸟的人。但是只此一次,我是不会继续成为你和它之间的中间人的。”祝白果冷哼一声。

    宋秋意:???

    不待宋秋意答话,祝白果撇开脸抖了抖手上的卷子和草稿纸,言简意赅:“搭台子。”

    纸张飞起,临空成桌,宋秋意一边思考着祝白果之前说的那句什么中间人,一边默默起身,把树墩让了出来。

    就如之前,纸片成桌,树墩为椅,只这会儿被褥没拿进来,没有被窝子给宋秋意躺,她只能在一旁站着。

    看着……有亿点点可怜。

    祝白果站到树墩边,没坐得下去。

    “仙……嗯,你以前除了修炼,一般还做些什么?”祝白果咽下了客气的仙师二字,本来么,她们之间早就没法继续假装客气了。

    “就只是修炼。”宋秋意答得简短,又似是理所当然。

    “你这几天也一直在修炼吗?”祝白果这几日因着这人莫名其妙闹脾气,也冷着了,除了进出送拿东西,都没好好聊过,不过却是一直观察着的。她不知修炼是否一定要盘腿闭目,如果是的话,那么宋秋意这几天应该都没好好修炼过。

    宋秋意果然摇了头:“所谓修炼,多半是需灵气运转周身,拓灵脉聚丹田。但是我现在身上的灵气几乎都带着寒毒,被异火成功清理的灵气不过寥寥几缕,用些小术法还行,修炼是不能的了。”

    “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祝白果想到那所谓双修,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连带着声音也软和了下来。

    “就……不做什么啊。”宋秋意面色平平,似乎并不觉有何不对,只看祝白果似渐沉了脸,想了想又补充道,“还吃了水果。”

    祝白果微张了一下嘴,只一个音都发不出来,突然的莫名其妙的难过让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撇开那些对鸟奇怪的喜欢和执着,宋秋意是祝白果见过的最好看最强大的人。现在祝白果还能轻松回忆起初见时,宋秋意一袭红裙淡淡看来时的艳丽与威压,是远远凌驾于她的世界之上的人。

    而现在呢……

    祝白果看向旁边的宋秋意,一身小碎花睡衣,穿着双傻乎乎的粉兔子拖鞋,每天被困在这空荡的四方空间里,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接触的活人只有自己,还没法亲口亲亲喜欢的小鸟……

    像被囚禁的宠物。

    真的太惨。

    突然出现的强烈负罪感差点把祝白果淹没。

    十分钟后。

    祝白果坐在树墩上,右手拿起了笔,左手垂下。

    旁边吃水果的细碎声音短暂停顿,一只有些凉的手握上了祝白果的。

    祝白果偏头看去,窝椅子上看书的宋秋意不知何时又把拖鞋踢去了一边,白嫩的脚踩在了她拿进来的绿色小毛毛毯上,也不知看书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脚脚一颠一颠的挺乐呵……

    就……怪可爱的。

    似是察觉了祝白果凝视过久的目光,宋秋意抬头,露了个笑:“你那边世界的修仙史挺有意思的嘛。”

    “你觉得好看,我下次再给你找,这是学校学的正史,野史还有更多有意思的。”祝白果的面上亦被带出了几分愉悦。

    “你真是个好人。”宋秋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发了张卡,又继续翻起了书页。

    好人么……

    祝白果的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酸涩又有些微微的疼痛。

    自己要真是个好人,你早就知道真正的双修是什么了。而不是要被困于此处十几年……甚至更久更久……

    与宋秋意相处得越久,祝白果的心情就越复杂。

    只是在晚餐时问祝锦城借他不用的游戏机时,祝白果还是强调了要无法联网的单机游戏机。

    因为良心突然开始痛,所以祝白果很努力地想做更多,来让它没有那么痛。

    宋秋意看书很快,晚饭前祝白果刷了一张半的卷子,那堆起来一掌高的书,宋秋意已经看掉了大半。

    晚饭后祝白果抱着一箱游戏机和卡带进了柜子,就像一个给囚于家中的宠物带回新玩具的无良饲主。

    只是祝白果没想到,宋秋意对新玩具的兴趣不大,倒是兴致勃勃地从书堆里扒了本初中数学书出来问起这书是否还有前传后续。

    从麋尾村回到祝家后,祝白果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稍有提升,似乎不再是错题一错一辈子永远别想对的那种顶级学渣了。只是同时,她也明显感觉到因为从前错题总纠正不过来,让她的基础非常薄弱,成块的知识缺失,让她现在即便能订正过来也很吃力,尤其是理科……所以她在网上买了京市这边从初中到高中成套的理科教材,准备在刷卷订正错题之余,看看能不能把之前提不住的那些知识重新拎起来。

    之前搬书进来,祝白果还是紧着学校修仙史选修课相关的书拿的,不知道怎么混进去了一本初二的数学书……

    初二数学上册,哪里来的前传后续。

    祝白果只得有些尴尬地简单介绍了一遍她所在世界的学习体系和学科内容,并且明确表示这本初二的数学书与她所在世界的修仙历史并无丝毫关系。

    然而,让祝白果意外的是,宋秋意并没有因此失去对这本数学书的兴趣,反而开始对她口中寥寥数语带过的物理化学乃至生物……都产生了想要一看的想法。

    祝白果麻着脸,分了两趟把她之前买的那两箱子理科教材都抱了进来。

    得到新书的宋秋意十分愉快,脚脚点着椅子旁边的地面,示意祝白果快快把书箱子放过去。

    祝白果看了一眼另一边并没有受到重视的游戏箱,突然感觉到了有一点……卷?

    很明显,祝白果的感觉并没有错。

    空档的屋里十分安静,只有书写与翻书的声音。祝白果刷完了吃饭前剩的半张卷子,期间旁边的翻书声就没断过,再抬头一看,果然……她开始写卷时宋秋意才拿起初一数学上,现在已经看到了初三数学上……

    之前的修仙史虽是类正史书,但是基本都是白话,阅读门槛不高,宋秋意本就是修仙者,读起来快也很正常。

    但是这数学……祝白果之前问过,宋秋意也不过只会计数罢了。

    教材,理科教材的阅读速度,也可以这么快吗?

    就祝白果这惊诧了一下的片刻功夫,宋秋意已经看完了手中书本的最后两页,换书了。

    “你……”祝白果忍不住开口。

    宋秋意抬头。

    祝白果有些迟疑,直接问的话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怎么了?”宋秋意松开了握着祝白果的手,“握太久了麻了吗?”

    “还好……”祝白果动了动手腕,看向宋秋意手上的初三数学下,还是憋不住问了,“你看这么快,上面的题目,都会做了吗?”

    “嗯,挺有意思的。这个学习系统是怎么区分的?我看完初中数学,是应该接高中数学,还是像你们一样把初中其他学科的看了?”宋秋意认真问道。

    “都行……”祝白果又看了看宋秋意手上的书,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说出抽道题试试你这样无理的话。

    嗯……修仙之人,应该是很厉害的,自己不该怀疑。

    只是,心里憋着太多好奇,祝白果做试卷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到临睡了,不过才多刷了一张卷子,远低于这几天的平均速度。

    而宋秋意身边,从初中到高中的数学书,已经整齐堆于一旁,上面还盖着几本初中物理,现在已经进行到了高中物理的末端。

    太卷了太卷了,祝白果收拾试卷落荒而逃。

    只是……她到底是漏了点东西。

    隔日清晨,要去上学了,对着课表收拾书包的时候,祝白果才发现自己今天要用的课本昨天也送进了柜中。

    当然,现在还没出发,进去拿一下就行,但是关键是……

    祝白果硬着头皮进了柜子,心中默默祈祷。

    “来收被子啊?”宋秋意从被窝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也不用祝白果提,抬手就是两个涤尘诀落在了两人身上。

    因为闹了几天别扭,今天习惯性去洗漱过了的祝白果:……

    没急着去收被子,祝白果脚一拐,去了宋秋意放书的地方准备扒拉要带的课本。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

    书堆最上面……正是自己之前夹在课本里,错得乱七八糟的试卷。

    还有上面明显不是出于自己之手的,淡淡灰色的娟秀字迹。

    “你之前在这里做那些纸,错了的要写对。这些我看你还没写,就帮你写了。用的是你那些草稿纸上分离出来的灰粉,应该可以带去你的世界。”宋秋意见祝白果弓着腰在书堆边似乎静止一般,出声解释道。

    然后宋秋意就见小姑娘不知为何,一下子赤了头脸,连眼睛都润了微红,把书本被子一下子囫囵抱怀里,飞快地跑走了。

    好心好意熬夜做题宋秋意:?

    第38章

    前一天下午刚考完最后一门,今天早自习时开学小测的成绩便已速达。

    从镇中到帝华,老师的阅卷速度总是那么一流。区别大概只在于,镇中的老师会站在讲台上按名次大声地报出成绩,面色从和蔼可亲渐变得严肃沉重,最后坠入恼火责骂。而帝华的老师要友好一些,只是直接把装着试卷的文件袋挨个放到同学的桌上。当然,要是没有最后一句“班长来拿班级名次表贴墙上去,年纪名次表你们可以去楼下公告栏看。”那就更好了。

    祝白果撕开了文件袋,里面是自己这轮寒假开学小测的所有试卷与外语听说的评语。不出祝白果之前所料,语文与外语稳稳地飘在了及格线上几分,而数学和理综又恰差了那么几分及格……到底是帝华,试卷难度是要比镇中提高一些,即便她这几天趁着脑子稍微开窍的东风努力了一把,还是没有能都追上及格。

    “看起来你理科是要差一点哦,怎么当初没报文科呢?”

    旁边钟慧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祝白果一跳。

    祝白果转头,只见钟慧儿那顶着五彩毛的脑袋不知何时探了过来,与自己已挨得极近,那双泼了烟熏妆的熊猫眼这会儿正毫不见外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试卷。

    礼貌呢?

    本就心情十分糟糕的祝白果啪地一下把试卷翻了过去,扣在了桌上。只这般,那刺红的不及格分数是看不到了,恰数学试卷背面向上,那只写了个“解”的两道空白大题又露了出来。

    “数学最后两题第一问还挺基础的,你是没做出来,还是没来得及做?”钟慧儿眼尖,在祝白果收起卷子前又问。

    “关你啥事啊,问问问。”同是学渣的祝锦城忍不住黑着脸转过来,“就你厉害行吧,赶紧回你的1班去,在我们18班找什么存在感。”

    “你咋和我姐……”坐在祝锦城旁边的钟丛跟着转了过来。

    话没说完,被祝锦城不客气地推了一把:“还有你,有什么大病非要换位置和我坐一起?我们关系很好吗?还天天姐姐姐的,姐什么姐,烦不烦啊你,姐宝男吗?”

    “呸,谁要和你坐一起,多大的脸你。”钟丛反推了祝锦城一下。要不是钟慧儿后桌也是两个女同学,他用得着坐前头来么,长手长脚地还得低头缩着,旁边还坐一傻子。

    “好了,吵吵什么,有这个时间不好好看看卷子错哪儿了,一直在18班光荣是吧钟丛。”钟慧儿踢了一脚钟丛的凳子。

    钟丛最后推了祝锦城一下,转回头开始拆自己的文件袋。

    “还有你,你姐姐从进帝华就一直在1班没掉下来过,你进过17班吗?对得起你姐给你补……”钟慧儿对着依旧不肯转回去的祝锦城又要一顿输出。

    “够了。”祝白果冷眼打断了钟慧儿,“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和祝锦城的成绩怎么样,和祝锦心没有关系,和你就更没关系了。你只是我们的同学,不是我们的姐姐也不是我们的长辈,就算你成绩很好,全年级第一那么好,也不是你可以肆意教训我们的理由。我们以前没有吃,以后也不会吃你家的米,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过多的关注和期望。”

    没有人比祝白果更清楚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学渣魔咒是怎样的感受,那是说给钟慧儿听,她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事情,那是只有她和祝锦城切身体会着的无望。祝白果其实隐隐可以分辨钟慧儿的苦口婆心的确有几分真心,但是这些真心对他们来说,并无作用。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规劝……

    “你怎么和我姐说话的!”钟丛又黑着脸转了过来,一张脸虎虎的,手指掰得噼啪响。

    “就是这么说的。”祝白果冷笑着掰了一把手指,比钟丛掰得还响。

    “好了,我知道你刚回来,还不喜欢有姐姐和兄弟,但是……”被顶了一脸的钟慧儿压着火,努力耐心规劝,只话没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

    掏出看了一眼,钟慧儿本气得有些泛红的面色刷一下白了,也没心思再说什么,三两下把书包收拾了。

    钟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叫了一声“姐。”

    钟慧儿只匆匆给他丢了句“你好好上课。”,书包甩上肩,一溜烟地人就跑出了教室。

    “切,只会叫别人好好上课。1班的了不起,18班的课配不上你。”祝锦城的吐槽都没追得上钟慧儿,却是惹怒了钟丛。

    “你怎么和我姐说话的。”钟丛又推了祝锦城一把。

    祝锦城推了回去:“就这么说的怎么了?你是鹦鹉吗就会说这么一句?就这么和你姐说的,下次我还这么说!”

    “你有种,有种放学跟我走!”钟丛黑脸。

    “打就打,谁怕谁。”祝锦城冷笑,又不是没打过。

    “祝锦城。”祝白果脚尖顶了顶祝锦城的凳子。

    祝锦城回头。

    祝白果:“别打架,放学跟我去超市。”

    祝锦城偏头看了钟丛一眼,后者虎眸圆瞪。

    “好的。”祝锦城回头掰手指,“正好昨天你说要买点修仙史的书,我们再去一趟书店。”

    “再去买点水果。”祝白果补充。

    “诶!”钟丛低吼。

    姐弟两没人理他。

    寻找存在感的钟丛怒拍了一下祝白果的桌子,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祝白果放在桌角的课本。

    课本落地,夹在里面的几张卷子亦散了出来。

    钟丛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只卷子拿到手,就看到上面蓝色水笔与淡灰色铅笔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再仔细一看,蓝色水笔字迹端正,应是正常做题,多有空处,而淡灰色铅笔字迹娟秀中有几分洒脱,更改了蓝色水笔错题之处,又补足了蓝色水笔只写了一个“解”的大题。

    祝锦心和祝锦城的字,钟丛都见过,明显这淡灰色字迹不是出自他们之手。钟丛想到自己家配着的那五个住家老师,冷笑了一下。

    “切,表面一副不在乎成绩的样子,背后不还是找人补课。就你们这倒着扶不起来的瓶子,也就祝锦心和我姐老想着扶你们一把。”钟丛讥讽着把捡起的卷子丢回祝白果桌上,拍了拍又道,“你那补习老师字倒是写得不错,可惜就你这成绩,她要不是教书不行,只拿钱不办事,要不就是眼睛有问题,挑学生的眼光太差,尽找扶不起的油瓶。”

    祝白果拿起卷子抖了抖灰,又放在桌上轻轻地掸了掸,目光落在那浅灰色的字上。

    学渣多年,祝白果以为自己已经能很淡定面对那些成片的叉叉与空白……

    直到今天早晨,她才发现,原来在有些人前面,自己还做不到那样淡定地接受糟糕的自己。她从柜中匆匆跑出,飞快地将这几张试卷夹进书里不愿再看,掩耳盗铃一般藏住了自己的不慧。

    而现在,钟丛又把它们翻了出来。

    “我放学跟你走。”祝白果看向钟丛,眉眼皆是冷意。

    第39章

    “调课真烦人。”祝锦城不大开心地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草,“我本来打算这周末一天去游戏大厦,一天带你去马场骑马呢。”

    “不是说修仙史的教授病了才调课的么,也是没办法。骑马么,在这儿骑也一样。”祝白果倒是觉得这课换得挺好。毕竟家里还有个等着自己回去拉手手的,整个周末都在外面浪的话,拉手补不上的清气,回头就得靠多多“双修”了。

    这帝华不愧是京市最豪华的中学,居然在学校里面修了个跑马场,一眼望过去一片绿都看不到头,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亩?今日天气也好,天朗气清,下午的太阳暖和,风也不大,在室外也不觉得冷。

    祝锦城不大满意地哼了一声:“那哪儿能一样呢,爸让楼秘给我们一人弄了匹好马当生日礼物,给你挑的那匹听说可乖了。你上回骑马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这学校里的马好多人都骑,有好些脾气都不怎么样。就算有驯马师跟着,也挺危险的。要不你今天先别上了?等周末我找几个好师傅,我们先用家里的马试试?”

    其实倒也没多少年,不过祝白果的确也只骑过那一回罢了。

    麋尾沟偏远靠山,早年间可以说十分穷困。村里村户不多,在义务教育的大力推广下,却是一个村小都办不出来。后来还是旁边稍微宽裕点的几个村子牵头,选了个地理位置折中,交通稍便利些的村里,办了个联名小学。到后头,又在小学里多盖了一排屋子,升级了个联名初中。

    当然,能把那小学初中一年年办下来,除了靠镇上拨款,还要靠慈善人士的捐助。

    那会儿祝白果在那初中里读初三,来了一拨人,说是要做乡村小学的拍摄纪录片。当然是有偿的,起手就给学校捐了个新的图书室,又捐一台电视机。学校里很把那拍摄当回事,样样都配合得很。要学生出学生,要摆拍出摆拍。

    那会儿临近中考,出人出摆拍本也轮不上祝白果他们这些初三学生。只是那天周末,除了那些留下摆拍的学生,就是他们初三的在学校补课。

    也不知怎么弄的,穷苦的学生在马背上自由快乐地奔向未来,拍着拍着变成了惊恐的学生在马背上被抖落下一半身子四处狂奔。

    摆拍的,补课的,大人小孩吓得全上场一通瞎赶,好不容易把哭得哇哇的孩子弄下来,那又挣脱了的马还桀骜不驯地哧气在操场上溜达,凶得很。事至此,拍是肯定不拍了,补课的也都散了归家,只留大人继续帮着抓马。

    可最后,同学们都贴着边儿溜了,只祝白果被留了下来,连同那匹颠儿颠儿跟在她后面想用嘴巴啃她书包的大马。

    最后那个穷苦学生在马背上自由快乐地奔向未来的一段,是祝白果上场拍完的。那些来拍摄纪录片的人非常感激,本来是想给祝白果把高中学费赞助了的,但是打听了一下她的成绩,他们还是默默地折了三千块的现金直接给了钱。

    祝白果没关注过那个不太靠谱的纪录片后来做成没,不过那笔钱倒是直接解决了她最初去上高中时的窘况。这事儿当初在那初中还挺出名,祝家当初找人去搜集的资料中也有此一笔。

    不过从祝锦城这会儿的担心来看,那资料中应该没有提到当初那拍摄组最初想拍的是山里的孩子在草地摸马的童真,谁曾想给拍摄组寻马的人为了省钱没找合规的马场租马,直接就近找了山民,弄来的是匹没教化过的野马。结果人把马留下,自己去溜达了,拍摄组又临时改了本子变成了骑马,便是找了会骑马的孩子,也架不住那是野马……

    当然,对于祝白果来说,倒也没有很野。

    旁边祝锦城嘀嘀咕咕地劝祝白果今天就在旁边看看,大不了他也不上马陪她。祝白果觉得先看看马也行,不上也行,倒是没什么执念。就是……不上的话,他们为何要中午开车回家去把骑马装拿来换了?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祝白果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忍不住打了个岔:“我看课表,这马术课和修仙史一样是选修课。但是为什么刚才我听走过去的同学在聊说……要不是这是必修课她才不想来?”

    “是选修课啊,就和修仙史一样,是写着选修课的必修课。不过前些年,马术课和插花课啊,攀岩课啊,种植课和烹饪课那些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选修课。到最近几年,修仙史的考核和比赛都从校内延展到了校外修仙遗迹,修仙遗迹是保护性地段,附近不开路不通车,比起走路,骑马要快很多。所以马术课就变成了选修的必修课。”祝锦城顺利跟上了祝白果的话头,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当然,我还听说另一种说法,说现在帝华的马术课老师是校长的亲戚,用权利强行把马术课和修仙史拉扯上,一下子提升了马术课的校内地位。”

    “所以重要的还是修仙史。”祝白果微皱了一下眉,帝华对修仙史这门课的重视程度真是让她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祝锦城的下一句话,就给她解了。

    “那可不咋的,外地的不说,京市好几个好大学,a大之类的,提前录取的保送生,以前看那些理科竞赛成绩。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修仙史的成绩也进入他们的考虑范围。要不这神神叨叨的课怎么能一下从选修变必修,还连马术课都带动起来了呢。说起来也是我们帝华占便宜,毕竟拿修仙史当选修课的学校就是京市也少,前几年靠修仙史进a大的,都是帝华的,每年也能有一两个。祝锦心去年修仙史的比赛拿了第一,估计是想走直接保送a大的路……诶?”祝锦城说着说着,突然看到自己话里的人出现在了草坪另一端,“他们怎么也来了?”

    祝白果顺着祝锦城的目光看去,远处又一群穿着骑马装的人往他们这边儿走,那手拉手走在最前头,又是那阴魂不散的殷尧和祝锦心。

    “马术课不是一次就一个班上么?”祝锦城一脸的不乐意。

    临近上课,就他们聊着聊着的功夫,18班的人基本上都到了等候区,等着上课了,不乐意的当然不是祝锦城一个。

    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然后被一骑马而来的中年男子压了下去。

    “今天两个班一起上马术课哈。18班是和修仙史调课了,1班我们是因为明天要下雨哈,也调课。”中年男子没穿骑马装,在冬末春初却穿了一身短袖夏装,小麦色的精壮胳膊一挥马鞭,不远处站着的几十个驯马师牵着手上的马慢慢走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我说的那个校长亲戚,我们叫他鲁大马。”祝锦城在祝白果耳边低声嘀咕。

    室外空旷,人又多,鲁大马明显没有听到祝锦城的低语,只又抬了马鞭点了点在场两坨泾渭分明的同学们,粗着嗓子道:“今天人多啊,两个班要六十个人了,没办法一人一马了。看看今天怎么弄啊,你们都至少骑了两年多了,去年的修仙史比赛也不少人参加过了,长距离骑马大家基本也可以了哈。刚开学,要不我们今天就来搞个小比赛,两个班一起上课很少见哈,我们两个班比一比怎么样?”

    十几岁的少年,像是吃饱了的斗鸡一样,听着比赛就乌眼一样地嗷嗷,哪里有说不好的呢。

    1班和18班,一个傲头,一个倔尾……马还没骑上呢,嘴倒是拌得快。

    鲁大马估计是训马多了,斗嘴的声音刚起来呢,他鼓着一胳膊的肌肉啪地一下又是凌空一马鞭。

    “好了,大家都同意搞比赛就行,输的班级去刷马房,赢的班级我们继续骑马,那我们马就够了啊。”鲁大马抬手点了点下头的人头,又道,“来来,考虑到某些女同学不方便啊,我们来重新算一下人头,今天能上马的,18班站右边,1班站左边,不能上的,站到中间来,我们来当啦啦队啊一样的参与。”

    等等?输的去刷马房?

    原高涨着往脸红脖子粗去的气氛一下子落了下来,只这会儿也没反悔的机会了。

    祝锦城第一时间撺掇着祝白果往中间去。祝白果想着,若是练习骑马应该没什么问题,直接上去比速度,她倒没有这么自负,于是便顺了祝锦城的意思,开始往中间空着的那块走。

    只没走两步,又被祝锦城拉住了。

    傻弟弟神神秘秘,向对面抬了抬下巴,低道两字:“快看。”

    祝白果往1班那看去,只见那边孙修竹皱着眉扯着一脸不高兴的周正,正从1班人堆里钻出来,站到了不上马的空地上。

    “你是不是打他们,屁股啦?”祝锦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三个字,已是几不可闻。

    屁股大腿肉厚,下面没有脆弱的内脏,在不结死仇的情况下,想要教训人狠狠地打这两处就没错了。那天他们三个下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祝白果下手当然没客气。

    祝锦城见祝白果稳着没反驳,嘿嘿笑了。

    “那两个算聪明的,你看还有个死要面子的。”祝锦城又道。

    祝白果当然看到了,那个祝锦心怎么用力都没拉动的银毛,正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这边。

    看什么看,难道还会可怜你?

    祝白果烦躁地撇开眼,不去看那戏多到溢出的两人,目光在空地已经站着的几人身上轻扫了一圈,又回头看向了18班这边。

    “诶,你也别骑马了吧。”

    钟丛在队伍边缘站得笔直,两眼怔怔眺望远方,就在他努力放空大脑好遗忘身体的不适时,身后传来的女魔头声,让他一个激灵,迅速转身。

    转太急了,胯动得有点快,屁股连着大腿突地一疼,钟丛圆溜的虎目一下子充盈了泪水。

    祝白果不太好意思地露了个笑。

    刚才瞅着那下药三人组,回想起他们的恶心程度,再想想钟丛早上不过是碰掉了卷子又放了一堆狠话,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为……祝白果就觉得吧,自己中午可能还是有点过了。现在再看这壮男含泪的委屈劲儿,就真是……

    哎,学渣的自尊心什么的,早就不知道丢哪儿了的东西,偏偏看着那卷上淡灰的字,就突然捡起来了……上头了一样应了钟丛那句放学别走。

    要是到晚上放学,估计自己说不定也就冷静下来了。偏偏钟丛……说的是中午放学。

    那要脸的劲儿还在呢,祝白果当然就好好地打了一架。不过到底不是仇家,她也就只折枝打了钟丛的屁股大腿……肉厚吃疼又不会受伤,在麋尾村那边儿,这也算是文明约架了。

    就是祝白果忘了下午的马术课,这些部位还挺重要。

    “你去中间那儿吧,疼了骑不了。”祝白果压低了声音。

    “谁骑不了!我就骑!”钟丛刚才扭到胯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他不想在女魔头面前擦泪示弱,只能抬起头望向天空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奈何天上太阳太大,本就热泪盈眶,再被这么一照,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再配着他倔强的话语,实在有一种让人想要速速告退的尴尬。

    祝白果转头看去,只见1班那边的祝锦心似乎也没劝动殷尧。

    倔强的少年啊,就该打。

    祝白果没再劝,只是在计算了一下两班现在参加的人数后,也没顺着祝锦城的意思往空地去了。

    祝锦城劝阻无效,鲁大马也开始统计人数,他只得长叹一口,最后补充了一句:“要是马太凶,你就慢慢骑,骑不了就算了,大不了我们去打扫马厩。”

    为了安弟弟的心,祝白果自是笑着应了。

    骑马比赛,她担心的一直是怕自己不够快,但是从来没担心过马太凶。

    虽说祝白果只在几年前骑了一回马,也只是遇到过那么一匹。但是麋尾村靠山,村里多的是狗猪鸡鸭,从小那些小动物就亲近她,在她面前就没有不乖的。正因为这个,她都不愿意往人家里去,就怕那些养来吃的家畜家禽亲近过来。后头总是要丢了命的,倒不如不曾相识。倒是麋尾村的那几条狗,常来常往地混了个熟,她走时还接了它们的礼物。

    不过说起灵性,倒还得是京市遇到的那小麻雀。也不知怎的,原本麋尾村那些鸡鸭远没有猪狗灵气,来了京市羽毛类小动物倒是厉害起来。

    按祝白果的经验,学校的这些马应该也不会对她发脾气。她留下来看看,万一……

    鲁大马弄起马的事儿来飞快,三两下就分好了人和马。

    马没人多,每个班只一半的人分到了马,先赛过一轮,再换后一批人,也就是说两人一马。

    祝白果自是跟祝锦城牵了一匹。

    一匹小黑马,除了不吃祝锦城喂的苹果偏拱着祝白果让喂以外,其他都很乖。

    比赛之前,还要上马热身一会儿,祝锦城让祝白果先上马试试。

    祝白果上了马,小黑马哒哒哒地带着她慢慢遛。祝锦城远远瞅着,总觉得那马好像怪开心的。

    小黑马远离了那些不知道为啥不断向自己慢慢靠近的马匹,稳着溜达,全心全意想让背上的人舒服,却不知祝白果这会儿大半的心思都在不远处另一匹棕色小马的身上。

    吃水果,遛弯,小黑马最喜欢的劳动前的开心,戛然而止于背上那人一夹一驾。

    小黑马条件反射一般顺着背上那人的指挥往左前方快窜了几步,而后背上骤然一轻。

    抬头看去,那个刚才还喂自己苹果叫自己乖乖的女孩!正一把抱住了别的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马:╥﹏╥再也不会爱了!

    第40章

    钟丛黑着脸离开了他的小棕马,走向远处今日休息不上马的队伍,低垂的双眸还带着未曾来得及完全褪去的微红。

    只能说,谢谢1班那边突然的躁动,不然他在马背上被颠哭的样子就要被班上的同学看到了。

    哦,好吧,还是有一个同学看到了。

    钟丛蒲扇大的手紧紧攥成了一个大铁拳头,可对那女孩的怒气,却怎么都聚不起来了。

    祝白果救了自己,他很清楚刚才屁股和腿太疼了根本坐不住,那马也很躁,突然地甩动,他都来不及出声,就差一点点,就要被颠掉下来了。不说怎么受伤吧,丢脸简直是一定的。

    可是那一刻,她来了……

    像拯救凡人的仙女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马前,一把抱住了咆哮的马头。

    而那原本还暴躁地甩他的马,竟一下子安静下来,还发出了弱小的哼唧声……然后就是1班那边马群的躁动,钟丛亲眼看到那边有人摔下了马,许多马匹的惊动混着女子的尖叫,吸引走了全场的注意。

    而他在祝白果的安抚下,下马,走人,安静得像是没有经历过刚才的惊险。

    此处的平静,与远处的混乱,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丛该生气的,却就此再也气不起来。

    1班那边摔下马的是殷尧,因为附近驯马师救援及时,人没受伤,只是丢了脸。毕竟几年的马术课上下来,前期有驯马师护着,后期都有了经验,摔下马的人真的……寥寥无几。

    殷尧恨得很,强烈的恨意和羞恼在他脑袋里来回冲击,让他连旁边祝锦心带着哭意的关心都听不进一字。

    赶过来的孙修竹有些看不惯殷尧此刻的冷漠,抓住他的胳膊晃了两下,作着急关心状:“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不会摔到哪儿了吧?”

    被大力摇晃的殷尧回过了些神,摇了摇头,冷着脸说:“我也不比了。”

    说罢,殷尧只抬手轻轻拍了祝锦心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两下,便抽出了胳膊,大步走向远处休息的人群。

    孙修竹匆匆安抚了祝锦心一句,快步追上了殷尧:“是不是伤处疼了?祝锦心很担心你,你也不多回两句。”

    殷尧没说话。

    因为身上的伤摔了马,固然让他丢脸生气。但是他更生气的是,坠马之前,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钟慧儿那个在18班的学渣弟弟惊了马,而祝白果居然义无反顾地跑去抱住马头保护了他。

    靠!这才开学几天,居然就勾搭上了!

    殷尧怒气冲冲,步子也迈得很大,很快就靠近了钟丛。

    之前的事情虽没人看到,钟丛依然觉得丢脸,因此只是靠近了休息的同学这边远远站着,没有完全走过去。这正方便了殷尧兴师问罪。

    “钟丛。”殷尧勉强压着了点火气,却怎么都扯不出一个友善的笑,索性直接问道,“刚才祝白果冒险救你,你们现在关系挺好吗?”

    钟丛因着钟家和钟慧儿的关系,和殷尧他们也算是认识,不过因为不同班倒是没怎么玩在一起。这会儿殷尧虎着脸,上来就阴阳怪气地开始输出,钟丛没想到被殷尧看到了那幕,只是……之前没法继续对祝白果生的气,现在总算有了落处。

    “关你什么事。”钟丛看了一眼殷尧裤子上还没拍干净的土,呵了一声,“怎么,没人冒险救你,你嫉妒啊?”

    于是,跟上来的孙修竹围观了一场小学鸡吵架。

    孙修竹静静听着,看着,等着,直到两小学鸡约定了放学见,钟丛掰着手指离开,方才向殷尧试探道:“你和祝锦心的婚约现在还没完全落到实处,你们结婚最快也要几年后了,祝白果现在都算不上你的亲戚……再说,钟丛除了学习差点,就靠着钟家以后也混不差,配祝白果绰绰有余。你这是……”

    殷尧阴沉着脸,最终只摆摆手,给孙修竹丢了一句:“你不懂。”

    孙修竹是的确不懂,不懂殷尧为什么在下药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对祝白果有了别样的关注。什么亲戚关系,什么女朋友的妹妹,也就骗骗祝锦心罢了。那样的关注……孙修竹跟在殷尧后面这些年看到了许多。只是那样的在意和志在必得,之前只是落在祝锦心一人身上罢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孙修竹沉默着看向草地上四散的马匹,远处已经辨不清面目的人。只是,他还不知道这种变化对自己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

    1班,18班各下场一人,短暂的骚动后,比赛依然要继续。

    钟丛的差点落马,除了殷尧,目光一直跟着祝白果的祝锦城自然也是看了个正好。再联想到家里的小麻雀们对祝白果的友好,祝锦城啧啧称奇之余,忍不住多问了祝白果几句。

    祝白果无意隐瞒,可她自己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只简单道了句大概是和小动物有些缘分。

    有缘分好,有缘分妙。

    祝锦城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刷马厩,又脏又臭的,而且1班那些人趾高气扬的样子也实在讨厌。

    每个班级,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像是个头头一样。好班自然是成绩最好的那个或是班长,像18班,当然是要从脾气不好的祸头子里挑。钟丛算一个,祝锦城是另一个。

    现在一个下场了,场上自然是祝锦城的天下。

    祝锦城求着哄着,带着祝白果把场上每个18班同学手里的马儿都撸了一遍,光是苹果就喂了十几回。

    最重要的是,在祝锦城的强烈要求下,祝白果有和每一匹马说一遍“好好跑,稳稳跑,跑快点。”

    正式上学第一天,祝锦城感觉到了姐姐无奈的宠爱,而祝白果……迎接了同学们围观巫师的敬畏与无语。

    “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封建迷信着什么,现在满意了吗?”忙完一轮的祝白果无奈地接过祝锦城递来的缰绳。

    等了好久才回到祝白果手里的小黑马高高地昂起脖子,打了个不满的响鼻。

    祝锦城笑着点头,只又如旁边的小黑马一般,傲娇地扬了下脖子哼道:“啥封建迷信啊,我这是合理祈福,大家常这么干,可不是打破公平竞争哈。你看那周正,傻乎乎的,你知道他咋一直能在1班不?”

    祝白果摇头。

    “因为他们家每逢关键考试,就去给他找大师祈福转运,然后他考试的时候就能蒙对答案。听说他们家还会顺便找大师给三班。哦,二班是文科第一班,所以一班后面最好的理科班就是三班了。他们家还会给三班前几的同学下咒,这样他们就没法考上去把总是在一班吊车尾的周正挤下来了。”祝锦城哼哼,“比起来,我可是正当竞争,可没让你去和1班的马说让它们慢慢跑。”

    说得像是让她去了,她就会去一样……

    不过现在祝白果想讨论的不是马。

    “你等等……那个什么祈福转运,怎么这么像你之前对祝锦心……”祝白果有些惊讶。

    祝锦城耸了耸肩:“别说,我还真找过大师。不过那大师还不如祝锦心有用……”

    远处鲁大马扬起马鞭的集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热身时间结束,散落在草地上的马匹和骑手慢慢聚集,又被驯马师分成了几组,大家开始正式进入比赛状态。

    祝白果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却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来。

    班级号是按学习排的,论学习,1班领先18班一整个年级那么多。但是马术和班级号就毫无关系了,甚至18班的同学不咋在学习上花时间,相对还要更野更活泼一些,身体还要略比1班的同学强健一点点。

    但是整体来说,两年多的马术课上下来,也都差不多是旗鼓相当的意气少年。

    至少,在开局时,一直带班的鲁大马是觉得这两班之间的比赛,胜负难断。

    骑手水平相差不多,马儿都是学校养着刚牵出来随机分的。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18班的马全都又乖又稳,跑起来又健步如飞,每一匹都压了同行1班的至少两个身位……

    别人可能不清楚,鲁大马可是熟悉学校里的每一匹马,18班那些同学骑着的马里同样有平时不太好使唤的,偏偏今天一起乖得不行,别说扭身撅蹄了,那是连个声儿都没有地直接把赛道一气跑完了。

    特别是18班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骑的那匹小棕马,平时脾气特别不好,一般这种驯马师都会下意识地分给看起来高壮的男生。这次也不例外,鲁大马亲眼看到它被分给了18班一个虎里虎气的男生骑第一轮,结果热身的时候就把人男生差点颠下来,气得人直接请假不上场比赛了。结果第二轮这个小少年顶上,小棕马突然就老实了……下了场四蹄驰骋如腾云如闪电,偏生背上还稳稳当当,那小少年都没怎么晃悠就被送到了终点。

    比赛开始没多久,鲁大马就知道看18班这马的气势,今日是稳赢了。而后事情果如他所料,双人赛马,1班一场没赢。

    开始比赛之前,18班有个少年拉着个少女把班上的马儿都多喂了一圈儿苹果,鲁大马是看到了的。

    那两个人骑过的那匹小黑马还跑了个全场第一,那小黑马平时水平也就中下之流吧,今天却像是开了挂一样冲了出去……

    看比赛时,鲁大马心中惊疑连连。只是现在看看比完赛的马儿都开心快乐,并无异样,便又觉得应与他们无关,怕只是运道罢了。

    一场都没胜的1班同学自是垂头丧气地被鲁大马赶去马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8班扬眉吐气的快乐,以及……对祝白果生出的万般好奇。

    后头自由骑马的时间,祝白果身边几乎就没空着,多的是来聊天打探的同学,受欢迎程度直线上升到了顶点。只对于祝白果那“就是在乡下喂养过动物”的说辞,也不知最后有多少人信了。

    祝锦城后悔了,他开始觉得,其实去打扫马厩也不错。

    直到下午放学,这些友好的互动才被迫告一段落。

    同学四散而去,祝白果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并不急着和同学们一般去换掉衣服或是上车回家,反是抓了祝锦城开始问自己憋了好几个小时的问题:“你之前说你找过大师是怎么回事?就是你说那还不如祝锦心的大师?”

    两人这会儿顺着马场往外走,身边也没什么人,正是问话的好时候。

    祝锦城从刚拿回来的背包里掏了瓶水拧开递给祝白果,方才解释道:“那时候读初中么,听说了周正家给他祈福的事情。我就也想去试试,可是和爸妈说了之后,被他们骂了一顿。妈还说祝锦心能靠自己学那么好,我就是不好好学才会考不考,学习学不会,歪门邪道啥都行。爸反正都听妈的……找大师祈福那么贵,还每次考试都要祈福,他们不给点钱,我也不够啊对吧。本来呢,我也就算了,但是我后来不是又听说了周正家不但搞祈福还搞诅咒么……我就怀疑……”

    说到此处,祝锦城面上有些讪讪。

    “你怀疑你被诅咒了?”祝白果直言接话,只突然觉得,这样的怀疑好像十分充分。

    早年间她在麋尾村生活,每天烦温饱搞学习,是没渠道去多了解什么修仙,祈福,诅咒。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离她太远,现在想想,她若和祝锦城有一样的生活环境,也会有同样的怀疑。

    “嗯。”祝锦城点头,只又摊了摊手,“反正我初二之前存的钱都砸进去了,当时找的徐大师,就是我上回说,有个善堂在新开的游戏大厦电玩城那儿的那个徐大师。他给看了,说没什么问题没有诅咒……”

    “我们家不是和那个甄大师关系比较好?那时候还没搭上关系吗?”祝白果问。

    祝锦城有些无奈地看着祝白果:“是啊,我们家和甄大师关系好。所以我才去找的徐大师。他开善堂,算是京市几个我知道的大师里口碑最好的。”

    祝白果悟了,她没再问祝锦城为什么不找甄大师,也没找和殷家关系不错的贾大师。

    这弟弟……或许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傻啊。倒是刚才问出那句话的自己,不够聪明的样子。

    “钱花了,没钱搞祈福。每次大考都搞祈福也挺贵的,还不如把钱留着以后弄几个修仙遗物。再加上后来发现不花钱也可以刷及格,那我就更没想去学周正了。”祝锦城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八卦道,“说起来,周正他们家这两年不太行的样子。现在每个月都要月考,不知道他们家还会不会给他刷祈福了,不刷了的话,会不会很快就到我们班来了。”

    祝白果有些无奈地看着刚才似有些大智慧,一转眼又变得傻乎乎的八卦弟弟。

    这前些天说起给祝锦心送礼得好成绩的时候还诚惶诚恐,如说起什么恐怖秘闻呢,现在说起这事儿就刷刷刷的……那么自然,也不知道是说他心重还还是心大好。

    “我以前不知道成绩也可以搞祈福诅咒。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和你的成绩几乎完全同步。我们小时候成绩都很不错,在四年级上学期期末突然坠机,到高中又开始隐隐上升了些许晃悠在及格附近。就是龙凤胎,也没有同步到这个程度的吧?”祝白果分析着,又问道,“你上回找徐大师花了多少钱?要不我们再找别的大师看看?”

    “不到五百万吧,反正是当时所有的钱了,我还卖了不少东西。”祝锦城说着,又摇头劝道,“我觉得没啥必要再去找别的大师了。倒不是再花钱的事儿,其实京市这些大师吧,有真名堂能勘测修仙遗物,给它们充电的这些,看一个和看几个,结论都是一样的,对同一件事,基本上他们不会有不同的结论。这也是大家觉得他们很准的原因之一。至于没真名堂的那些,就更没用了。”

    大师,也是人……

    一直有完全一样的结论,是一直没错过,还是……

    祝白果收拢了发散的思维,也没有继续坚持去找一个新大师帮他们看看。

    首先,她没有五百万去霍霍。

    其次……

    她的柜中,不还藏着一个仙师么。

    祝白果不在聊大师,只快走几步道:“走吧,去买点水果。”

    突然就明白了祝锦城花五百万找完大师之后,发现用不花钱的手工木雕就能刷到更好效果的快乐了。

    嗯,如果旁边的傻弟弟没有突然聪明起来,嘀嘀咕咕地问“等等,你咋知道我的成绩是在四年级上学期期末坠机的?”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马:≡ω≡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