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Chapter189
李文溪发觉她有点喜欢赵黄鸡了。
而且这一刻的这种喜欢，并不是因为他笑得确实很好看——好吧有一部分依然是，但绝不全是。
她思考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们家越是能够完整兽化的人，体内属于‘龙’的那部分血脉就越多。”
赵黄鸡带笑的眼睛里浮现出赞许：“你想到了。”
李文溪也笑，抬起的手掌五指抓握，金色的液体沿着腕上的金线飞速地渗出、凝固，弯月般的玉色手柄落在她的掌心：“而我这把武器，是真正为‘屠龙’而生的[屠龙者]。”
风中传来淡淡的腥气，李文溪和赵黄鸡同时偏了偏头。
他俩在别人家的客厅里谈笑风生了半天，主人终于赶来了。
赵黄鸡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形藏在了柜子后方，站在那儿冲着李文溪眨了眨眼。
李文溪只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向了大堂另一边的通道口，屏气凝神，抬起了手。
片刻后，赵青蛇的身影如同一道旋风般出现在了那里。
他显得很匆忙，甚至没有披上他那件遮头遮脸的黑袍子。从赵黄鸡的话中，李文溪猜，大概此时的时间线上赵青蛇正在专注于他的“研究”，以至于分不太出心思来处理她这位不速之客。
李文溪没有多给出他一分一秒的反应时间，看到人影的那一刹那，她就毫不犹豫地拨动了指尖。
金色的、圆溜溜的弹丸滚入长管，“砰——”
一坐一站，四目相对的瞬间，鲜红的裂隙如同裂瓷一般爬上李文溪的脸庞，蛛网般蔓延加深直入脖颈，流动岩浆般的猩红将原本姣好的面容分割成大小的裂块，狰狞、邪异。
而在她没有展开的面板上，数值的字样开始模糊扭动成一个个问号，血条之后，一行灰色的[屠龙者]字样已然若隐若现，其后紧随着的金色的三瓣梅、血红的水滴以及其后几乎要完全亮起的金色斜杠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距离是这样的近，只隔着一个大厅，李文溪却看不清赵青蛇的表情。
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在燃烧，视野、胸腔以及整个身体里，都好像有一把炽火正在熊熊地烧灼着。
好在这感觉她已经不算陌生。
金弹成型的那一刻，李文溪的血条就已经归零了，又被那枚“不死之血”的红色血滴所溢出的红光笼罩锁住。
她的双手颤抖得几乎扶不住身下座椅的靠背，但李文溪咬着牙硬是撑了两秒，一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那道立在通道口的身影倒了下去，才终于无力地仰面一躺。
嗑药，嗑药嗑药……
抬手将一大把红药丢进嘴里，李文溪闭目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听见赵黄鸡几不可闻的轻缓脚步走到身侧，才慢慢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
“还好吗？”赵黄鸡柔和的声音此时像是隔着一层雾。
“来，”他说道，“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李文溪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嘴里吐出的都是滚烫的热气：“什么？”
赵黄鸡有片刻没有说话，李文溪此时有些扭曲的视野里，看见他俯身朝她靠近，像是盯着她的脸端详了一会儿。
李文溪定定地与他对视，听见他说：“啊，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她的脑子这时候仿佛风扇一样嗡嗡作响，但李文溪在那一刻忽然灵光一闪般感觉到了他的意思——赵黄鸡在看她的眼睛。
我的眼睛。
李文溪脑海中闪现一般浮现出画面，在许久以前，冻原山脉的雪流里，他也曾这样极近地注视过她的眼睛。当时——
当时，他在看的是赵黄鸭的眼睛。
李文溪想到什么，立即调出了她的面板。
是了，狙中赵青蛇给她算了子弹数。她的先祖之骨进度本来就点到了（9/10），这下全亮了。至此，四枚图标只剩下最后一枚，“勘破虚妄之眼”。
李文溪下意识想去看这枚最后的图标需要多少点进度，然而定睛一看，发现那枚眼睛状的图标暗着，但后方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进度图样。
这是什么意思？
耳边这时传来赵黄鸡催促的声音：“还能站起来吗？我抱着你？”
李文溪一下就站起来了。
牙关咬紧，别说咬紧，咬碎了也不能丢这个人。
赵黄鸡好像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手臂，像引着一位出行不良的盲人那样带着她往前走。
李文溪忙着一个劲往嘴里塞血药。
虽然掉血的速度极快，但也架不住她这么拼命的磕法，血条跳楼机一样升降升降间，李文溪还真感觉好一点了。
至少眼睛能看清了，而且有点看得太清了。
比如他们此时正缓缓地路过地上赵青蛇的尸体，李文溪低头看去时，看到的是一具表面不断有模糊蛇影闪动的人形轮廓。
李文溪：“……”
赵黄鸡也在看着他。
李文溪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赵黄鸡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扶着她顺着通道往前走去。
十几步后，李文溪挣开了他的手，自己从包里取出了一把一米来长的剑，把剑当个拐棍杵着，走得比刚才被他扶着的时候还快。
赵黄鸡：“……”
赵黄鸡又叹了口气。
李文溪这会儿甚至有点力气开口了，一边走一边问道：“去哪儿？”
赵黄鸡回答：“去杀我。”
李文溪这回是真愣了一下。
赵黄鸡的声音还是那样轻缓柔和，语气平静：“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吗？猎人为猎物而生，武器为杀敌而存在。我近来又重新翻阅过那位制作者留下的手札，有了一个猜测。也许，[屠龙者]最终的激活条件，它是需要一头真正的猎物。”
身为这把武器的真正拥有者，李文溪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它是正确的。
这把[莫里索希]此时此刻就躺在她的身体里，和她的血管脉搏融为一体，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它的回答。
——它要一头龙。
它要饱饮那强大生物的鲜血，要看着它的心脏爆裂。
李文溪感觉这份渴望仿佛从她体内此时正在燃烧一般的血管里渗透出来，钻进她的脑子里。
赵黄鸡剩下的话语此时悠悠地从身旁传来：“而这片大陆上最后的龙，或者说最后可以称之为龙的生物，就是我。”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带你来杀了我。”
“去吧，就在前面。蛇人过来之前应当刚刚完成对我的最后一次洗血，他就要成功了。去吧，去替他看看，看这片大陆上的最后一条龙是怎么诞生的。”
“……”
还没走近，扑面已经闻到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匆匆地转过角，李文溪脚步一顿，望着面前泳池一样宽大的、只是内里满满填充着的全是鲜红的血液的庞大水池，一时有点失语。
只见在那一片血红的中央，一具赤/裸的、由银色锁链紧紧束缚着的苍白躯体静静地站在那儿，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一般。那头淡金色的长发浸透鲜血，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寂静中，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随即，李文溪发现池子的另一端，三级台阶的高处放着一张颇为华丽的大椅，椅子旁边仿佛还有两座……石雕？
人形，一男一女，雕琢得十分精致，除去石质的颜色外几乎栩栩如生。
所以李文溪看了两秒就认了出来，男的那座分明是赵白羽的模样。
“啊，”身旁的赵黄鸡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了笑，说道：“那是舅舅和赵黄鸭。蛇人把他们俩的尸体封进石头后立在了这里，他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着我时，喜欢和他们说说话。”
不知道是药嗑得太猛还是这地方气味实在太难闻，李文溪一时感觉有点犯恶心。
她的目光落在那座女“雕像”上，想看看赵黄鸭长大后是个啥样。
没看上几眼，忽然听见身旁的赵黄鸡说了声：“来了。”
“怎样，还拿得动你的狙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烟雾一般消散在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李文溪看见血池中的那个赵黄鸡睁开了眼。
暗蓝的，没有丝毫的焦距。
霎时间，满池的血水如同滚沸一般“咕隆”作响，漫天蓬起的血雾间，李文溪看见那双蓝色的双眼膨胀、拓宽、染金、上升，最后变作半空中两轮太阳般滚烫的熔金。
头顶在崩塌，地面在陷落，落石如雨。
金色、漫天都是金色，那对李文溪曾经惊鸿一面的、大得像是要撑开天际的金色双翅于这地底下舒展了双脊，羽毛划开岩石、翅骨挥开山脉，辉煌的明亮从头顶涌进来，令人分不清到底是阳光，又或只是那巨兽振开的羽翼。
“嘀。”
“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特殊任务（唯一）：赵黄鸡的秘密，进度更新（10/10）”
“任务已完成。”
“获得经验+7200”
“获得紫石+3”
“获得特殊物品：[龙之羽]”
“嘀。”
“光明帝国/特殊任务（唯一）：双生
任务详情：探查双生教之谜（已完成）
探查黄沙谷（已完成）”
“任务已完成。”
“获得经验+7200”
“获得紫石+3”
“获得特殊物品：[双生教令]”
………
李文溪站在碎石与灰烬的雨中，仰着头，这一刻只觉得灵魂都在震颤。
——还拿得动你的狙吗？
——它从没有变得比这一刻更轻过。
“砰。”
一枪。
“砰。”
第二枪。
仿佛那枚鲜红的血滴迸发出的浓郁红光由那虚拟悬空的面板上直接流淌到了她的身上，李文溪浑身都在迸血，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这些血滴滋滋地冒着烟，将她身着的皮甲灼出一串串坑洼的小洞。
“砰。”
第三枪。
这一刻，李文溪感觉她的视野无比的清晰，面前的落石与沙粒再也不能遮蔽她的视线，她的目光能直直望到苍穹之上，望见——那头龙。
“砰。”
第四枪。
“[莫里索希（激活版）]已成功装备。”
“玩家获得特殊称谓（唯一）：屠龙者。”
这一刻，神迹大陆上整片能够望得到克里兰斯大森林区域方向的玩家或NPC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蔚蓝的天穹上，金与红的光影各自占据了半边天幕。
那金色璀璨如正午的太阳，缓缓游动，仿佛一只奇异的大鸟。
而红色猩红明灭，像是半空喷开一环流动的岩浆，那轮廓越看，越仿佛勾勒出的是道放大无数倍的人形。
无数人不明所以，疑惑自语：“那是什么？”
更远处的某个不知名的山头，两道黑色的斗篷并肩而立，也在仰头注视着那方天际。
半晌，GM01说：“世界柱已成。”
“嗯。”GM02说：“再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