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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陆宜整个人都僵住, 大脑像是年久失修的建筑物,到拆迁日,在一声爆炸轰鸣声骤然倒塌, 上空升起硕大的蘑菇云尘埃。

    跟林晋慎认识段时间后会发现,他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且语气正经到没有半点邪念。

    公事公办。

    就算是夫妻生活,该完成的也得完成。

    一天三次, 行吗你?

    陆宜不敢说,怕他还真行。

    发烫的脸绷得紧紧的,她竭力保持镇定, 问:“那今晚要做吗?”

    反正失眠睡不着,找点事做也可以。

    “需要开灯吗?”林晋慎反问。

    “不!”

    但,怎么开始?

    陆宜感觉到床的一侧下陷一点,林晋慎起身, 弓着腰,从领口位置拉过, 脱去上身的睡衣,露出劲瘦的腰。

    她没看,但闻到的听到的替她完成一次脑补。

    林晋慎一直有锻炼的习惯,今天淋湿, 睡衣贴在皮肤上时, 她能隐约看到他的肌肉壁垒, 线条清晰,不夸张, 但有料。

    “需要我帮你?”身边低沉声音乍起。

    陆宜回过神, 说不用,手臂慢吞吞抬起, 指尖搭在第一颗扣子上。

    自从上次吊带裙他让她加件衣服后,她睡觉时就没穿过裙子,换成保守的上衣跟短裤。

    两个人各忙各的,场面有点吊诡。

    准备工作差不多,林晋慎靠过来,在她的上空,昏暗光线下并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立体轮廓,尤其是高挺的鼻梁跟深陷的眼窝。

    陆宜手脚僵住,直挺挺地摆放。

    林晋慎问:“你希望前戏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

    陆宜睁着眼,茫然得很,她小声回答:“不知道,我第一次,你觉得呢?”

    “我也是第一次。”

    “……”

    两位新手上路,陆宜尝试建议:“边做边看?”

    “嗯。”

    林晋慎低头,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想起什么后停住,他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叫停。”

    不叫停,就说明她是舒服的,是这个逻辑吗?

    陆宜还没深入去想,眼前视线暗下来,唇瓣被贴住,依然是生硬的,没有技巧的,但缓慢磨人的。

    她抓紧手,好像攥住的是心脏。

    他们在接吻中贴近,严丝合缝,她被滚烫体温烫得蜷缩起来,熬不住,一直在抖。

    中途,林晋慎抵住她的唇,没放开,停歇般地做了个吞咽动作,深吸,然后呼出气,他启唇,吮住柔嫩唇瓣。

    他尝到第一次的甜。

    宽厚手掌抵着背脊,往前摁去,她不得不搂抱住他的脖颈。

    一点点的声音都被放大,水声,吞咽声,啜饮声,失去节奏的呼吸声,如同鼓膜里举办的一场热闹的音乐会。

    陆宜被烫得快昏头。

    她的啜泣声被林晋慎听到,他停住,幽暗的眸子凝视她,问:“不舒服?”

    嗓音哑得让人想骂脏话的性感。

    陆宜手背挡着唇,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她只能抓握住他肌肉紧绷的手臂,手指扣紧。

    还是闹一些乌龙。

    林晋慎撑着手臂,手肘撑过她侧边的位置,整个人都往另一侧去,长臂一伸,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她全身是汗,焦渴地睁着眼在呼吸。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她睁开一条缝,视线下意识捕捉他,他跪坐着,垂眸,注意力在手里那枚塑料包装上。

    然后是塑料撕开的声音。

    陆宜闭上眼睛,脸被炙烤得滚烫。

    但迟迟没动静。

    她只好睁眼去看,林晋慎皱眉,跟她的视线对上,他解释:“反了。”

    “…………”

    “好了。”

    林晋慎低头,捕获她的唇。

    陆宜想到夏日里的棉花糖,初始漂亮,溢出甜美的滋味,但不耐热,不消多久就会融化,直到成为一摊糖水。

    仓促间,她手碰到枕头下的手机,手指无措地滑过屏幕,屏幕倏地亮起。

    那光很弱,不足以照亮眼前置身的空间,陆宜还是在那短暂数秒里,瞥到林晋慎的眼睛,幽暗漆黑,像深海里捕食的侵略性目光。

    婚前认为他可能不行,现在,清楚他不只是行而已。

    林晋慎就像是学术型怪物,他要的不只是要这么做,而是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达到的效果是什么,原理是什么,临界值在哪,接受刺激的点又在何处,他尝试实验,然后现场得出结论,再结合实验结果,交出满意的实验报告。

    结果是,实验目标脆弱又敏感,对刺激表现出不耐受反应,需要放缓刺激频率,给予足够反应时间,且实验次数太少,缺乏训练,在实验结束前就缴械。

    唯一的问题是,目前实验次数少,容易出现偶然性。

    需要长期实验观察。

    灯被打开,陆宜不适应地用手背挡住眼睛,她扯过被子盖住,顾不得刚热汗淋漓一场,连鬓角头发被打湿,粘在白皙脸颊上。

    林晋慎跪坐着,面部的肌肉线条在光下仿若被雕刻,他垂眸,认真检查过,没漏,那纸巾包裹后扔掉。

    他下床,瞥过床上紧缩的一小团,声音是餍足过后的哑,提醒陆宜去洗。

    “你先去。”陆宜闷着头,喉咙干涩。

    林晋慎想到她刚才的乏力,自认体贴地问:“需要我帮你?”

    “不用!”

    “我自己来!”

    陆宜忽地睁开眼,全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随手套过睡衣,抱着干净新睡衣进浴室,一目不斜视,生怕多盯一眼,又能回忆起口干舌燥的画面。

    关上门,又反锁。

    陆宜靠上门,腿还是软的,缓了缓,她站去淋浴底下,涂抹沐浴露时看到胸口红痕。

    一个片段很快闪过。

    他低头,黑色头发蓬松柔软,雪白手指贴着头皮没入,不轻不重地揪着发根,阻止不了野兽的舔舐跟吞食。

    “……”

    他这时候倒无师自通了?

    一个澡,将陆宜洗得更干,身体的水分一并被冲走。

    她洗完出去,林晋慎已经换完床单,旧床单被揉成一团,堆放在沙发上,皱得不成样子,深蓝色的床单,有位置洇出更深的蓝。

    陆宜默默收回视线。

    林晋慎随便套了件浴袍,等她的时间够久,在她出来后,径直进浴室。

    五分钟后,他洗完出来。

    陆宜前两分钟躺上床,听到开门声跟着闭上眼睛,装睡的技术不太纯熟,眼睫忍不住抖了下。

    她捕捉到林晋慎关灯躺下来的声音。

    黑暗像是保护色,所有戒备与羞耻一并被容纳。

    两个人中间隔着距离,像之前两个晚上,即便他们前不久在这张床上负距离,也依然没改变其他结果。

    陆宜在努力想睡过去,听到林晋慎恢复清明的嗓音说他周六上午有工作,晚上有场上商业性质的晚宴,晚餐的时间需要提前到五点,七点前结束。

    他们之间定下的,每周一起吃顿饭。

    “没关系,你有事忙,也可以不吃。”陆宜真心实意地回。

    “既然这是我们一起定的规则,就有遵守的必要。”

    “……行。”

    陆宜想下,问:“你晚上的晚宴有女伴吗?”

    “没有,不需要。”

    林晋慎习惯性带助理而非女伴。

    “这样吧,晚宴我陪你参加,也不需要额外吃顿饭,你认真忙工作。”陆宜本意是不想单独面对面吃饭,想想有点灾难。

    林晋慎说可以:“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类活动?”

    陆宜睁着眼,面不红地道:“必要时候可以考虑对方时间,灵活变通。”

    林晋慎稍顿:“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今天晚上的事,谢谢。”

    她指的是冒雨来接她,她虽然独立有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但在他出现时,心脏还是有一小块地方塌陷。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做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那我也只是做一个太太该做的。”

    “……”

    “早点睡,时间不早。”林晋慎提醒,再过两个小时到他起床时间,他正常十几年的作息在今晚打破,不仅不困,清醒得很。

    洗过冷水澡,身上的温度也没降下去。

    “好。”

    “明天我让人送药来,”林晋慎语气平静,“你没让我看,不知道有没有肿。”

    话没说完,被闭着眼的陆宜忍无可忍地打断:“别说了!”

    也不知道林晋慎从哪里得知,女生首次都会不舒服,蹦出类似“撕裂”的词让她怀疑他看过花市文,她不得不红着脸,跟他说准备充分不会,他刚才亲那么久白亲的吗?

    没想到他半信半疑,再次提起。

    不合时宜的画面,又再冒头的风险。

    “睡觉!”

    陆宜拔高音量,结束这场谈话。

    熬夜加运动,没闹钟的陆宜直接睡到中午。

    手机里有余音发来的消息,她不知道她昨天抛锚,只是发消息迟迟没回,在半个小时发来一个问号?

    余音:【睡男人去了?】

    陆宜:“……”

    她怀疑余音有预言技能。

    她回复,只说昨晚抛锚的事,回到家已经半夜,所以才会睡到这个点。

    余音:【那你要喝点姜汤什么的,夏天感冒可难受了。】

    陆宜:【好。】

    丢下手机,她起床,随手盘过头发去洗漱,下楼时,方姨在打扫客厅的卫生,见她下楼,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方姨。”

    方姨说:“林总说你昨天淋雨,让我煮的驱寒汤温着,我去给你盛一碗,要趁热喝。”

    “辛苦您。”陆宜心里微微划过一丝异样。

    “喵喵喵!”

    泡芙早已迫不及待地跑来,绕着她腿边在蹭,声音跟受天大委屈似的。

    陆宜将泡芙抱起来,问:“怎么啦?是哪只小猪咪在撒娇。”

    它快十斤重,抱起都有些吃力。

    泡芙低声喵喵叫,拿脑袋蹭她怀里,仍然是委屈受欺负的样子。

    方姨端来驱寒汤,是她自己的配方,鲜红色的汤底,陆宜握着白瓷勺,吹温后送进嘴边。

    “你这是什么过敏?”方姨看着她喝,眯着眼,注意力在她脖颈一侧,老了,眼睛不好使,看着像是起痱子。

    “这里吗?”

    陆宜伸手去碰,没摸到凸起的位置,不养不疼的,忽地想到原因,她拨过长发挡在身前,说:“是有点。”

    “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

    陆宜硬着头皮说是。

    碰到林晋慎这个脏东西了。

    他是狗吗?什么地方都要咬一下。

    中午陆宜在家吃,秦女士送来的海鲜要及时吃掉,不然死掉后就不能吃了,浪费新鲜食材,方姨就捡几样清蒸蒜蓉,还做了道避风塘螃蟹。

    她一个人吃不了,跟方姨分食掉。

    吃过饭,陆宜为参加晚宴准备。

    她不常出席这种场合,但到底是生长富贵人家,从小浸在名利场内长大,也早已经熟稔。

    因为脖子的痕迹,在选礼服的时候格外头疼,想过用粉底遮瑕掩盖,但太深,她皮肤过白,怎么遮掩都是徒劳,最后不得不选同色系丝巾。

    陆宜选的是条露背及地长裙,缎面材质,不规则剪裁,线条简洁大方,勾勒出纤瘦身形。

    礼服剪裁简单,项链选得稍复杂,顺着线条下垂。

    ……

    准备完,等林晋慎工作结束,绕回来接她。

    方姨快下班,见陆宜盛装的模样称赞几句,是真的好看,林总看到只怕会挪不开眼。

    没过几分钟,林晋慎发来消息,到了,让她下去。

    陆宜下楼,坐上车,心想方姨的话多少应验,是挪不开眼,是从电脑屏幕上挪不开眼,他一直在工作,看过报表,打电话。

    底下出现工作失误,他打电话是问责。

    林晋慎声调冰冷不近人情,不带一个脏字,压迫感十足。

    车内的气压持续走低。

    驾驶座的司机跟副驾助理都已然熟悉,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电话打完,林晋慎才记起身边陆宜的存在,说:“待会,姑姑也会在。”

    “好。”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系的丝巾,问:“你不热?”

    “……”陆宜说:“我冷。”

    “冷穿这么少,需要外套吗?”

    “……倒也没这么热。”碍于车里有其他人在,陆宜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车开到目的地,迎宾拉开车门。

    陆宜挽着林晋慎进场,宴厅到的人不少,进去的那刻,感觉到从四面投射来的目光,她挺直脊背,保持着得体笑容。

    算起来,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同框出席活动。

    从余音那她知道关于他们的婚姻争议,跟钟家只是场过眼云烟的闲谈,她跟林晋慎貌合神离的婚姻状态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多数认为他们的婚姻完全是出于利益,婚后她是林太太,是摆设,象征他们林陆两家商业帝国的繁盛。

    也是利益下的牺牲品。

    陆宜从侍应生手里端过香槟酒杯。

    林晋慎引她见过一些人,在对方打招呼时跟人介绍,她姿态大方,回复礼貌得体。

    应酬片刻,姑姑林文筠过来,陆宜是见过的,温声叫姑姑。

    林晋慎还有工作上的事,陆宜转而跟林文筠一起。

    “我听说你这次办的是画展?”林文筠问,搭着她的手臂,时而露出长辈关切的笑容,对陆宜,她是满意的。

    “是,姑姑怎么知道的?”

    “你姑父不是喜欢画吗?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在行业里,多少有点话语权。晋慎难得跟他开一次口,他乐得帮忙。”

    陆宜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开口,又帮什么忙?

    但现场没给她机会多问,来往都是跟林家有商业往来的合作方,免不了过来打招呼。

    “陆宜,我侄媳妇。”林文筠向外人介绍起陆宜。

    “这么漂亮,以后可要多出来走走,别结完婚就被藏在家里。”对方半开玩笑地道。

    林文筠说:“我们家陆宜在易星工作,做策展这一块,没准你还跟你先生看过,这孩子就不喜欢待家里,做事认真专注,就不爱来我们这种场合,还是晋慎非要带她来见见人。”

    “……”

    面对揣测跟话里有话的目光,不用陆宜开口,林文筠已经替她堵回去。

    陆宜喝过半杯香槟。

    林文筠搭过她的腰说:“也是辛苦你,晋慎真是个很闷的人,没什么情趣,更别提懂女人,跟他结婚过日子,是件很辛苦的事。”

    “没有的姑姑,婚前我就已经清楚,婚后跟预想的差不多,不辛苦的。”

    林文筠当她是安抚长辈,露出明白的目光,说:“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

    她在这段婚姻里一下子成为被同情方。

    关键是解释没人相信。

    晚宴进行到一半,林文筠要先走,再晚回去家里儿子睡觉,又错过亲子时间。

    “你去找晋慎,他事应该谈得差不多了。”

    “姑姑再见。”

    陆宜没去找林晋慎,她换了杯新的香槟,打算独自待会消磨时间,等晚宴结束,他们夫妻本周相处活动便结束。

    她绕过前厅,去中央花园,中间是枯竭喷泉,并未投入使用,周边是长椅,方便休息,前厅富丽堂皇衬托下,这里暗淡幽暗,没什么人愿意往这来。

    陆宜静静坐片刻,抬头时,脖颈的位置被项链牵扯下,她低头,项链钩破礼服的布料嵌进去,项链是呈细链条状,布料戳进去,需要从断口的位置扯出来。

    问题是细链条一粒粒小如芝麻,她都不知道布料是怎么进去的。

    “……”

    没办法,陆宜只得请外援。

    在场她熟悉的只有林晋慎,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发消息,请他过来一趟。

    林晋慎收到消息时正跟人聊天,他看过信息,说句抱歉,问清楚位置后,越过人群,走至后厅。

    昏暗光线里,陆宜坐在长椅,缎面布料发着银白的光,她望过来,脸微红,目光明亮。

    就像不慎落下的月亮,落在无人问津的破败花园。

    而他有幸看见。

    林晋慎过去,他站着,本来就比她高的身形更具压迫性,喉结滚了下,问:“怎么在这里?”

    “救救我。”

    陆宜抓握着胸前小片布料,“项链钩住了,我弄不出来。”

    她尝试先解开项链,多次努力,越着急手越滑,项链怎么都解不开。

    林晋慎低眸,看到缠上的项链,再落在她急得涨红的脸上,心念微动,他蹲下身,说:“我试试。”

    “嗯!”

    “低下头。”林晋慎说。

    陆宜配合地低下头,发顶撞到他胸口,她没动,感受到他手指拎起项链,指腹擦过她的皮肤,跟昨晚似的。

    林晋慎对女生的东西并不熟悉,他放在手里研究片刻,才将项链解开。

    然后是钩住布料的位置。

    他半蹲着,陆宜没项链勾着,总算能直起脖颈,目光急切地盯着他,注意力从他的手指移至他的脸上。

    鼻梁是真的很挺,接吻的时候,会抵住她的。

    林晋慎手指相较项链粗了,试过两三次都没能成功弄出来。

    他屏着呼吸,过近的距离,让他呼吸空气全是她的味道,他抿着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两人都同时放缓呼吸。

    无端紧张。

    “林……啊对不起,走错了!你们继续。”突如其来的男声打破沉默。

    陆宜回头,这看到个奔走的背影,她莫名其妙地看回来,林晋慎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手里捏着她的礼服胸前布料。

    因为要弄出来,他头靠得很近,要仔细盯着断口的位置,将布料从里面扯出来。

    乍一看,就好像他们在……

    好似被突然蹦出的一粒火星溅到,她被烫红,对方不会以为他们是情难自禁,在这里抱着热吻?

    “他好像误会了,你快去解释。”陆宜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

    林晋慎不以为然,他仍然专注地解决眼前问题。

    “我自己来,你跟人解释下,我们刚才真的只是在弄项链,不是在……”陆宜要从他手里拿回项链。

    林晋慎没让。

    “随他怎么想。”

    三两下,他将那点布料扯出来,拎着她的项链,放进她的手心,而后站起身,整理过西服下摆,说:“我们是合法夫妻,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偷情男女。”

    他也知道他们刚才真的很像是偷情。

    陆宜被噎住,一时又很难想到怎么反驳。

    林晋慎注意到她旁边放着喝到快见底的酒杯,提醒:“少喝点,晚上还有事要做。”

    “做事,做什么?”

    林晋慎侧过一眼。

    漆黑目光像说了一个字。

    你。

    做你。

    第14章

    陆宜噎住。

    她现在有种“不是刚做过, 为什么又要做”的崩溃,像是重回学生时代,被盯着一字不落地完成作业。

    林晋慎抱着手臂, 冷面无情,一副不可商榷的模样。

    她仰着头, 脸上刚才被撞见误会后升起难为情的红慢慢褪去,她轻声说:“没有这样的, 上来就顶格,这种事得有个适应过程吧。”

    还剩下两次,今晚一次, 明晚还有一次。

    天天做,谁受得了?

    林晋慎凝视着她,不理解地问:“适应什么?”

    “你不舒服?”

    没有讽刺,只是不理解地提问, 毕竟昨晚上,陆宜的反应没有不适。

    对视之间的目光, 让陆宜但凡说一句是不舒服,他没开口,眼里就已经将她反驳彻底。

    “也不是不舒服。”

    “我知道了。”林晋慎说。

    陆宜松口气,危机解除, 她站起身, 抚平裙摆, 说出去吧,再继续待下去, 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他们。

    “回去吧。”林晋慎看出她的无聊。

    “可以吗?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好。”陆宜指的是他工作。

    “没事, 打声招呼就好。”

    陆宜跟在林晋慎侧身后出去,从暗处走回灯下, 她抿着唇,对刚才的事仍有余悸,就好像全厅的人都以为他们夫妻俩在偷偷热吻。

    林晋慎从容地走向主办方,低声说:“闫总,我太太困了,我送她回去休息,今晚抱歉。”

    被称作闫总的人微笑看向陆宜,点头,说:“没关系,林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没睡好。”

    “好,那早点休息。”

    陆宜淡笑回应。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助理下班,自己搭车离开。

    两人坐上后座,陆宜被束腰的礼服拘着,坐姿笔直,长时间穿高跟的脚踝泛酸,她低下身,撩开裙摆,两手握着摁了摁。

    脚踝莹白如玉,泛着红。

    她的动作被林晋慎余光收入眼底,更引人注目的是脖颈上的丝巾,喉结动了下,他说:“你可以把丝巾摘了,不热吗?”

    陆宜偏过脸,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她目光有些怨气,说:“我也不想戴。”

    她略起身,空着的一只手将丝巾遮挡的位置往下压,脖颈上的痕迹明显,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有些暧昧。

    陆宜眼里是指责的意味。

    是她想戴吗,是不戴就出不了门。

    林晋慎绷着脸,他知道是他弄的,只是当时是本能反应,并不是他主观意识,何况,这样做的也不只是他。

    他偏侧过头,将后方的脖颈露出来。

    三道细细的抓痕,有一处有淡淡的结疤痕迹。

    陆宜:“……”

    她昨晚的杰作。

    林晋慎转回身体,跟她无声对视。

    陆宜默默地摘下丝巾,很想递给他,他好像比她更需要这个,而他今日一整天都顶着抓痕招摇过市,岂不是谁都看见了?

    他分明都知道,但是不遮不挡。

    她已经想到她多问一句,他会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为什么要挡,已婚有X生活不是很正常?

    司机还在。

    陆宜还要脸,她闭嘴没问。

    车开到停车场,司机打过招呼后下班。

    “路上小心。”陆宜礼貌提醒,在对方走后,与林晋慎一前一后走向电梯。

    沉默间,她注意到电梯里的四面镜子里,印着她跟林晋慎的身影,他西装笔挺,没系领带,但衬衣的扣子系在第一颗。

    就算在没人的地方,也依然站得笔直。

    一直在加深刻板印象。

    这样正经到一板一眼的人,在床上又是另一个样子。

    电梯抵达楼层,解锁进门。

    泡芙还是那个样子,躲在猫窝里不敢出来。

    陆宜穿着礼服也不好抱它,先上楼去卧室换衣服,手臂刚绕过后背去勾拉链,意识到房间有另一个人,她移去衣帽间。

    拉开拉链,裙子从腿上滑落。

    再取出胸垫,她呼出口气,没有布料束缚,犹如重生。

    陆宜抱着礼服出去,将衣帽间让给林晋慎,他单手解着扣子,跟她擦肩而过。

    没走两步,身后的人叫她。

    “陆宜。”

    陆宜回头,先对上的是双无波澜的眼睛,他垂眸视线往下,引导她看过去,长腿桌上,放着她刚摘下的胸贴。

    修长手指从桌面将两个小东西拎起来,他说:“你落下东西了。”

    “……”

    陆宜低头快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拿回来,再低头连着礼服一起抱出去。

    林晋慎不知道是什么,指尖似有残留的温度,没多想,他抬起脖颈,双手解开衬衣扣子。

    陆宜卸完妆,洗过澡后去楼下看泡芙。

    方姨知道泡芙要减肥后,不仅严格把控她的饮食,还会留出一部分,用来给它运动后的奖励,在方姨的计划下,它运动量增多,体重在这一周没涨。

    “真奇怪,我以前是真不喜欢猫,但泡芙实在太可爱,总想着逗逗它。”

    于是,泡芙的小玩具都交给方姨。

    她跟方姨的聊天记录里,也多是泡芙的照片跟视频。

    这屋子里的三个人,泡芙只怕林晋慎。

    楼下没有林晋慎,泡芙大胆地出来,她拿着猫球,来一个夜间训练加塞。

    泡芙追着猫球,以它的体力跟注意力,可以玩个三四次。

    陆宜一直注意着时间,听着楼上动静,直到快十一点,林晋慎从书房出来,回卧室的时候顺带提醒她到睡觉时间。

    “好。”

    十一点,入睡时间。

    林晋慎践行二十几年的习惯,昨晚是例外,今晚他没有再打破的意思。

    也许是睡前饮过酒的原因,陆宜在第四个晚上没有失眠,只庆幸今晚不用补作业后,闭眼直接睡过去。

    但睡得不安稳。

    一直在做梦,梦里又像是回到前一个晚上。

    亲吻跟拥抱都异常真实,她在别样感觉中模模糊糊睁开眼,对上双幽暗的目光。

    “?”

    不是梦。

    下一秒陆宜大脑就陷入空白,双手被抓握住,她被拖入无人山巅。

    脑子还没醒,身体就提前被打开。

    考虑是早上的缘故,没有晚上的肆无忌惮。

    结束后,林晋慎指尖贴在她额头的湿法,嗓音是没睡好的哑:“这周最后一次。”

    “……”

    陆宜快咬破唇,所以昨晚他说的知道了,是从三次减到两次,还是早上。

    闹钟响起。

    是林晋慎的闹钟,六点。

    林晋慎从床上起来,这会儿倒是像个人,说:“还有时间,你还可以继续睡。”

    陆宜抱着被子裹在胸前,说:“在这个点,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林晋慎还没穿衣服,只穿Zimmerli内裤,长腿不再是裹进西裤里,现在展露无遗,肌肉紧实,流畅线条下蕴藏着力量感。

    他弓腰捡衣服时,性感到要命。

    她觉得自己质问的态度都发虚,毕竟刚才她也爽了。

    林晋慎直起身,跟床上的她对视,一高一低,声音低沉:“你撞过来的。”

    “……”

    所以是将责任都推给她吗?

    “我没忍住。”

    理由充分。

    几天接触下来,陆宜对林晋慎也有了初步印象。

    直接的,坦白的,不会拐弯抹角,在合理的范围里,做着合乎规矩的事。

    婚前,碰她一下,都是礼貌手,靠得近,他甚至会往后退。

    婚后说做就做,倒是没任何心理负担。

    林晋慎进浴室洗漱。

    陆宜困倦地闭上眼睛,调整姿势,打算补觉。

    五点的运动让她差点睡过头,她眼睛没睁开就从床上爬起来,抓紧时间冲了个澡。

    一整个上午,她都犯困,精神萎靡到咖啡都没用,没少被同事打趣。

    午饭时间,陆宜才缓过些劲来。

    余音发消息,说昨晚听到个圈内八卦,晚宴里有对男女情不自已,在无人角落里抱着就啃起来,场面相当激烈。

    “……”

    余音:【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是好,天下之大到处都是床。】

    【你说他们是没钱开个房,还是觉得这样玩得更刺激?】

    【笑死了,都在猜是谁,还有人提到你老公的名字,拜托,林晋慎,他行吗?】

    【……】

    昨晚就已经够尴尬。

    更尴尬的是闺蜜跑来跟你吃瓜,然后你发现,瓜主是自己。

    陆宜说当时不是这样,是项链钩礼服,他们只是在解项链而已。

    余音:【你怎么知道得的这么清楚,你也在现场?】

    陆宜发个视死如归的表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当事人。】

    余音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她的嘲讽力度,她直接转语音,二十秒,全是她夸张笑声,几乎笑抽过去。

    余音:【那男的是谁?】

    陆宜:【林晋慎。】

    这次是六十秒的笑声。

    声音太大,吵到耳朵。

    笑过后,余音吐槽:【你知道你们要是被港媒拍到,标题会怎么取吗?】

    【林生深夜热吻人妻真好嘢】

    陆宜:【……】

    展览的事有deadline的压力下,组员各自负责的部分,都在正常进行,她已经确定辛祁的作品不会出现,虽然遗憾,但还是挑出其他老师作品,一对一跟人交涉,平时,还要去现场,盯工程进度,确保展出当天没什么差错。

    于倩带来消息,说辛祁回复了。

    “他说他大部分画都已经卖出去,要展出,找买家。”

    是托词还是事实不清楚。

    于倩还安慰陆宜,说他人是圈子里出名的难搞,拿不下来正常,他能回消息,估计是他看在她周末赶去的诚意。

    陆宜想到那天,两个人没说几句话。

    当天下午,于倩就被辛祁化作买家主动联系,对方对他们的展感兴趣,愿意将买来的藏品给他们展示,仅展示,不卖。

    买家留下联系方式跟署名。

    Selene

    同事说看着眼熟,在哪里见过,但记不起,肯定的是不是第一次见过。

    陆宜却将署名看过数遍,她太清楚,这是她微信名,也是她英文名,只是在公司里,没跟同事说过。

    同事之所以有印象,大概是在加她之后留下的模糊记忆,但之后改备注,也就没人记得。

    “是位先生打来的?”

    “是,不过他说自己是Selene的助理,之后关于展品的沟通,跟他联系就好。”

    “哦,好。”陆宜应答。

    “你怎么看着不高兴,是不是开心地忘记了?”同事手肘戳她一下,又拿出买家发来的照片,让她挑三幅画作做展品。

    一共有六张。

    其中有她那天晚上看过的,月色下梦幻又绮丽,还有两幅可能是辛祁的新作,是月色下静谧村庄,田埂上,是光着脚提桶的孩童,月光如纱落在他的身上,似母亲温柔轻抚。

    陆宜艰难选出三张,跟同事讨论过,一致同意。

    回到工位,她摸出手机,找到跟林晋慎的聊天框,迟疑片刻后还是问:【辛祁的画是你买的?】

    数分钟没回复,陆宜看回屏幕,将六幅画再次欣赏,手机发出震动,他回消息。

    Pioneer:【是。】

    Selene:【为什么?】

    她以为他们的工作是互不打扰的。

    Pioneer:【是你那天晚上说他的作品不错,有收藏的价值,我买回来,就当是家庭理财。】

    的确是。

    陆宜学这个专业的,对艺术鉴赏力没问题,她相信,不假时日,以辛祁的绘画水平日后肯定会大放异彩,他的作品也会水涨船高。

    现在能买到,只赚不亏。

    但她还是觉得别扭。

    Selene:【只有这个原因吗?】

    Pioneer:【还有什么?】

    辛祁这个人有多古怪陆宜是见过的,一个能选一个偏僻村子住上大半年,早起晚归山上只为画太阳跟月光,这样的人,不会被名利裹挟,他既不屑于参展,自然也不会轻易卖出自己的作品。

    陆宜没说别的,她问他是怎么买到的。

    林晋慎给出的解释很简单,一个人痴迷画画,不为钱为名,可以只为他喜欢的东西,他可以给他提供他喜欢老师门下学习的机会,据他知道,那位大师很早就已不收徒,所以,他找到姑父帮忙。

    这是花钱也办不到的。

    陆宜想到晚宴那天,姑姑跟她说的原来是这件事。

    当时,她没往这边想过。

    为了这六张画,前后,应该费不少心思。

    为什么要买给她?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彼此该履行的义务早已经白纸黑字写清楚,具备法律效力。

    林晋慎没必要做到这份。

    还是说,因为他们睡过,所以他想弥补她,虽然形容不恰当,但真的很像嫖资,睡过后,奖励她的。

    陆宜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也许有点不领情,但希望他们之间关系是清楚的。

    Pioneer:【你是这么想的?】

    Pioneer:【如果是,为什么是我给?】

    Pioneer:【出力的是我。】

    “……”

    陆宜盯着发来的三条消息,快不认识中文了。

    他的意思是,她应该给他?

    第15章

    三句话, 有理有据甩上来。

    陆宜反驳最后一句,她难道没出力吗?

    她沙哑干涩的嗓子不是证据?就因为她躺着,她的努力就要被无视?

    陆宜没这么回, 如果继续这个问题深入辩论,他们的聊天记录, 含黄量百分之八十。

    最后还是回了句谢谢,还是感谢他帮忙解决展品的问题。

    Pioneer:【不客气。】

    陆宜将手机反扣, 放回桌面角落位置,目光回到电脑屏幕,继续工作。

    “林总。”

    助理敲响办公室门, 林晋慎抬头,放下手机,起身问:“准备好了?”

    “是的。”

    KS的收购已经基本收入囊中,各种材料手续都审批结束, 整个集团都不怎么看好的项目,林晋慎力排众议拿下来, 大刀阔斧地进行内部改革,集团内看好看衰分两队,毕竟KS跟他们以往的定位不同,走下沉市场, 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品牌效应谁都不知道。

    以后工作只多不少。

    林晋慎无法保证日后有几天能回家。

    不过他们事先说清楚, 这一点, 陆宜应当可以理解。

    这也是他对目前婚姻满意之处,与他预想的一样, 也许有那么点出入, 但总体无关大雅。

    —

    林晋慎出差,是由助理江询转告给陆宜的。

    因为情况紧急, 拜托她收拾几套衣服,江询来澄西园取,然后就要奔赴机场跟林晋慎汇合,下午飞深市。

    陆宜从衣帽间取衣服,林晋慎的衣服几乎差不多,她只在领带上用自己审美,与深色系西服搭配。

    “麻烦太太了。”

    江询在客厅等着,从她手里接过装衣服的纸袋。

    “不客气。”

    陆宜问:“出差几天?”

    “不长,可能两三天林总就能回来了。”

    “哦。”陆宜很失望,但江询澄澈单纯目光看过来时,她硬生生改变语气:“那太好了。”

    “是啊,那太太我先走了。”

    “再见。”

    送走江询,陆宜目光落在泡芙身上,蹲下身,双手齐上地揉着它软乎乎的肚皮:“有人不回来,你最开心了是不是?”

    泡芙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地喵一声。

    “这个家里就只有我们了,想蹦想跳,都没人关着你了!”

    越说越开心,林晋慎为什么不能出个长差,一年半载什么的,到时候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会不定时看他的照片,记住她还有这么一位老公。

    陆宜这几天也没怎么闲着,两位妈妈发来婚礼主题,让她挑选喜欢的,海岛浪漫法式,古堡梦幻童话……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她选择最简单的法式。

    妈妈们没有异议,直接敲定主题,之后是试婚纱,让她空出时间来。

    说起这件事,秦女士还有些微词,林晋慎最近一直在忙,没时间试礼服,让她们看着选一套就好。

    “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怎么能够随便?”秦女士认为他是态度有问题。

    徐女士打圆场:“孩子忙就让他先忙,礼服什么时候都能试。”

    有林晋慎前车之鉴,陆宜拿出十二分的配合态度,说工作结束就过去。

    秦女士跟徐女士都在。

    婚纱重新设计再定制已经来不及,但一些婚纱品牌可以放心,已经从海外挑过数套运来,试过后,再改尺寸。

    “妈。”

    陆宜过去,叫两位妈妈。

    秦女士先递给陆宜水,说:“小宜最近气色很好,你们一起住还习惯吗?”

    “习惯的。”

    她现在气色好,完全是林晋慎出差,即便中途出差回来,也是早出晚归,两人不多的清醒的时间是在床上,两人身体适配度越来越高,做完后身疲力竭,一秒入睡。

    没有失眠的困扰,工作顺心,老公有钱很忙不回家。

    满足她对婚后生活的愿望。

    徐女士整理着她长发,自从陆宜搬去澄西园后,有几天没见女儿,见之前担心,见之后松口气。

    看来女儿过得还不错。

    店里的工作人员过来,说婚纱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试。

    陆宜放下包,说:“那妈妈们,我先进去啦。”

    “去吧。”

    两位妈妈眼光在线,饶是陆宜这种对婚姻没半点期望的人,在看到婚纱的那一刻,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柔软塌陷。

    第一套是抹胸大裙摆的缎面婚纱,手工绣着的繁复花纹点缀着莹白圆润珍珠,第二套是蕾丝鱼尾,腰部收窄,大面积奢华刺绣……

    前一套是工作人员帮忙下穿的,过程有点繁琐,她腰细得过分,需要拿夹子束住,简单弄过头发后,她提着裙摆从试衣间出来。

    两位妈妈统一地捂住唇。

    徐女士眼眶更是泛红,望着她好久,不住点头说:“真的很好看。”

    陆宜笑:“好看到想哭是不是?”

    徐女士拿纸巾揩掉眼角溢出的湿润,说:“臭美,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秦女士拿出手机,说要拍照,发去家族群里,陆宜抓握着手臂配合,脸上挤出营业性质笑容。

    “好看,真的太美了。”两位妈妈情绪价值给满分。

    剩下还有几套,拍完催着她去试,从她们兴奋的表情,她苦笑,感觉自己像是某款换装游戏的NPC。

    其中一套陆宜喜欢,简约款,是以设计师命名的英国品牌VivienneWsetwood,薄纱丝绸堆迭出的极简梦幻,上身挺括,下摆褶皱恰到好处。

    起初因为简单,也没怎么需要工作人员。

    中途,陆宜在提拉链时没能够着,略偏过头,只好叫人帮忙。

    等了片刻,试衣间帘子被拉开,进来人。

    陆宜以为是工作人员,背对着对方,说:“麻烦帮我提上来一下,谢谢。”

    拉链没拉上来,从肩膀到臀部上一寸的位置,一大片面积光着,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玉,触手生温。

    背部的蝴蝶骨形状好看,有两个可爱的腰窝。

    对方稍顿,片刻后走近,只手握住她窄窄的细腰,一手握住拉链的位置,可能尺寸偏小,只能一点点往上提。

    拉链的声音嘶嘶在响。

    从那双手落在腰间,陆宜就感觉到不对劲,她低头,出现在腰间的不是女生的手,骨节分明,修长,隐约可见的青筋,分明是男人的手,戴着婚戒。

    掌心的温度,烘烤着她腰间皮肤,涌动着,传递至四肢百骸。

    她不陌生。

    是林晋慎的。

    陆宜本能绷紧腰背,做一个微乎其微的吞咽动作,做过后,她明显比以前还要敏感,但凡贴近一点,气氛暧/昧些,就有些画面蹦出来。

    拉链还是拉到顶,的确偏小,她整个人被布料裹紧,快透不过气。

    好几天没见,陆宜感觉跟自己这位老公又陌生许多。

    她没回头,婚纱让她不得不挺胸抬头,她说:“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没时间吗?”

    “之前没有,推了部分工作。”林晋慎嗓音低沉,同时,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

    两人声音不高,在狭窄试衣间里,倒像是贴着耳边悄悄话。

    “……”

    陆宜愿意过来,一部分原因是林晋慎不会在。

    她提着裙摆略转过身,面对面,距离过近,像是她仰头,就能吻上去。

    林晋慎抿着唇,没表情,一如既往地正经,不近女色。

    因为呼吸不畅的原因,她面色泛红,这身婚纱很衬她,没什么可挑剔的腰臀比,简约不简单,露出她修长天鹅颈,以及窄肩上,两根细长小巧锁骨。

    “很漂亮。”

    林晋慎说出自己第一感受。

    陆宜:“谢谢。”

    “不客气。”

    “……”

    林晋慎收回视线,转过身,去拉开试衣间的帘子。

    唰的一声,眼前明亮许多。

    陆宜在他身后走出去,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的存在,两位妈妈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秦女士抓准机会拍照,间隙跟徐女士交换一个眼神。

    林晋慎到没多久,陆宜在里面喊人,徐女士下意识就过去,被秦女士摁住手,示意身边的男士去。

    有老公在,自然不需要他们动手,给小两口制造机会。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秦女士特意问林晋慎:“晋慎,你觉得小宜这套怎么样?”

    “好看。”

    林晋慎没表情时脸是板着的,挤出两个字。

    秦女士继续问:“跟群里发的哪些比较呢,哪一套更好看?”

    “都好看。”林晋慎没有什么新意地回。

    事实如此,衣服到底只是衣服,重要的还是人,人没变,穿哪套有什么区别。

    “总有一套更好看。”

    “陆宜喜欢就好。”

    徐女士打圆场说:“时间不早,晋慎你去试你的,待会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吗?”

    “好的,妈。”

    林晋慎点头,进去前路过陆宜,道:“要是穿着不舒服,早点换下来。”

    陆宜正想说他观察还挺仔细的,要回一句时,他继续补充一句:“别晕过去。”

    “…………”

    她现在就想晕给他看。

    陆宜提前到,先试完婚纱,最后跟妈妈们商量,选择第一套跟最后一套,最后一套简约,可以当作敬酒服。

    秦女士中途去接电话。

    休息间剩陆宜跟徐女士。

    没有外人,徐女士心里怎么想的全表现在脸上,她对林晋慎刚才的态度不满意,认为那是对自己女儿的不上心。

    “你老实跟妈妈讲,你们是不是处不来?”

    陆宜慢条斯理地喝着水,闻言摇头,说没有啊,他们相处还不错。

    徐女士不信,交迭着腿,手搭着:“你没必要跟我说谎,我看得出来,让他试婚纱说忙不来,来之后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这一点,陆宜想想还是替林晋慎说话:“他最近的确很忙,提意见这点,妈,你觉得他能提出什么意见?”

    不是她瞧不上他的审美,一个为避免选择,会选择同一个衣服品牌的人,在穿衣打扮上,的确没什么鉴赏力。

    “你就替他圆吧,妈妈是心疼你,婚姻不是一天,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的。”陆宜只好去握住徐女士手撒娇,说:“他前段时间还给我买过画,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画家,画很难买的,他好不容易才买下。”

    “真的?”徐女士半信半疑。

    陆宜举起手认真地说:“不敢有半点虚言。”

    聊天间,林晋慎出来,穿的还是他进去那套,用他的原话来说是,尺寸合适,能穿。

    徐女士刚放下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结个婚这么凑合,能对她女儿好吗?

    餐厅提前预订好,古色古香的包厢,进门是雕鹤镂空的屏风。

    服务生带两位妈妈先进去。

    陆宜低头走近林晋慎,一只手扯了下他的衣摆,第一下太轻,他没感觉到,她只好加重一些,再拉一下。

    林晋慎回头,深眸落在她脸上,神情有那么点不解。

    “有事?”

    “有事。”

    陆宜等徐女士进去,她压低声音道:“待会能不能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

    “假装我们这段时间相处不错,让妈妈们不用担心。”

    林晋慎回过身,眉头已有皱起的趋势,他问:“为什么是假装?”

    不是假装,难道是真的?

    他们这段时间真的相处很好,感情升温,俨然已经是一对相见恨晚的爱侣?

    时间紧迫,陆宜也不想要跟他咬文字,她解释:“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待会你能不能配合我?”

    “小宜,怎么还不进来?”徐女士的声音传出来。

    陆宜应声,说跟服务生在沟通,他们家有一些招牌菜,不知道还有没有。

    “行不行?”

    她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仰头,餐厅的光落进她的眼里,像散落的碎星。

    林晋慎收回视线:“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在相邻的位置坐下。

    妈妈们在点菜,问他们还想吃什么,陆宜不挑食,随便点过一份烤鸭,交给服务员。

    徐女士看向陆宜跟林晋慎的方向,笑着问:“晋慎,你跟小宜一起住得怎么样?小宜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还挺多坏习惯的。”

    “没有,她很好。”林晋慎答。

    如同没感情的问答机器。

    陆宜看到徐女士唇角细微弧度变化,心想她又难受了,于是偏头,温情看向林晋慎,说:“帮我倒下水,挺渴的。”

    她咬下牙齿,说出那句蹩脚的话:“老公。”

    林晋慎转头,跟她对视,眸底情绪不明,更像是错愕。

    陆宜脸上笑容不改,继续温柔地问:“可以吗,老公?”

    “……可以。”他绷着脸。

    林晋慎谢绝掉服务生要帮忙倒水的举动,拎着青花的茶壶,亲力亲为地替她倒上水,对上陆宜的视线,喉咙像堵着铅块,下颚线绷紧又放开,牙齿咬紧,他还是说出那两个字。

    “……老婆。”

    第16章

    陆宜深吸一口气, 托腮,笑着将这句老婆接下来,然后附赠一句, 比他自然得多的:“谢谢老公。”

    “……”

    他抿着唇,对“老公”二字仍然接受无能, 他不知道陆宜怎么能如此自然说出口。

    如果联姻的不是他们,她也能对其他人叫出口?还是只是对他?

    “妈, 你们需要吗?”倒完水,林晋慎问两位妈妈。

    徐女士眉头紧蹙,说:“不用, 别麻烦你。”

    林晋慎点下头。

    秦女士抱着手臂低头无声笑了下,两位妈妈都是活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是真的什么演的不会看不出来,他们来这一出, 无非是想要让她们放心。

    现在的确放心。

    两个人愿意配合就说明他们婚姻状态没问题。

    秦女士拿出手机,说:“我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群里, 你们都看看。”

    点开相册,选数十张发送,其中一张是两人合照,虽然没有互动, 但只是往那一站, 便觉得郎才女貌, 十分登对。

    无论看几遍,秦女士对陆宜就只有满意, 只是偶尔也会内疚, 像是把人姑娘骗进门似的。

    “拍得好看。”徐女士逐张点开保存,颇为欣慰。

    陆宜笑着说:“妈这拍照技术像是专业摄影师, 是不是有专门学过?”

    “没有,都是随便拍着玩玩。”秦女士抿唇笑。

    群里长辈出来,无一例外都说好看,姑父言辞夸张,说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明星海报。

    林予墨:【@姑父您这话可不对,嫂子可比一些明星还好看。】

    【点开的一瞬间我以为美神降临,好看到我痛哭流涕,终究是我哥高攀了!!!】

    【嫂子性别卡那么死,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

    林予墨出来,秒变群里气氛组。

    姑父也是性格开朗,跟林予墨一人一句如双簧。

    陆宜回林予墨:【现在回来还能抢婚。】

    林予墨:【明白,我现在就订机票!】

    在群里聊得火热时,林晋慎才开始看照片,几张是他没看过的,手指稍顿,点下保存,从照片界面切出来,一眼扫过消息。

    他发出一张结婚证照片。

    @林予墨:【已婚。】

    表明她已经没机会。

    林予墨:【?】

    【你拍结婚证没见你发,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闷骚!!!】

    陆宜不知道林晋慎什么时候拍的,他们当时各自拿过后,他面无表情就像是走个过场。

    林晋慎:【你当我是你,有点什么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

    【你这次成绩我已经看到。】

    【你这月生活费扣半。】

    林予墨:【啊啊啊!】

    【你这叫打击报复!】

    【嫂子嫂子,你治治我哥,就在刚才,一颗留子的心悄悄碎了。】

    【……】

    陆宜抿唇轻笑,虽然这位小姑子还没见过面,但她想她们应该挺合得来。

    服务员陆续上菜。

    陆宜感觉到喉咙不适,掩嘴咳嗽一声。

    徐女士放下筷子,关切的目光就看过来,问:“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

    她喝过茶水润喉。

    徐女士意有所指地说:“你这身体一直都不好,从小到大就喜欢生病,换季就感冒,平时我还能看着你点,现在你也老大不小,自己多注意些。”

    “是我的问题,我最近忙没顾得上,以后在这方面会多注意。”林晋慎接过话。

    徐女士眉毛有所舒展:“不能怪你,小宜都这么大个人了。”

    林晋慎:“是我应该多照顾她。”

    陆宜没机会接话,但不得不佩服,林晋慎演技有所提升,刚才一番话,说得比他那句“老婆”自然。

    林晋慎说:“她体力不好,耐力差,可能这是她身体免疫差的原因。”

    陆宜托腮,盯着林晋慎,她体力不好,耐力差?

    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床上?她那是体力差吗?谁能跟他比,五点醒天没亮,一个小时做完,从床上爬起来,还能精神奕奕地去晨跑?

    “是吧,她还老爱吃重口的,病从口入,吃得不干净,身体堆积的都是毒素。”

    “是,重口食物会损害脾胃,脾胃不好可能导致精神萎靡,睡眠质量不佳。”

    “对,还是晋慎你在吃上面更注意,以后让小宜跟着控制。”

    “您放心。”

    “……”

    养生的话题,陆宜跟秦女士都插不上话,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笑容都有几分无奈。

    经过这番对话聊下来,徐女士对林晋慎跟陆宜婚姻又有所改观,至少从女婿的口中,他对自己女儿也不是一点不关心。

    刚结婚感情的事急不得,可以慢慢来,态度端正就是对的。

    “吃饭,忙半天,都饿了吧。”秦女士及时叫停。

    陆宜低头吃饭。

    眼前忽然掠过黑影,碗里多出一块清蒸鱼肉,腹部的位置。她偏头,跟林晋慎幽暗目光对视。

    喉结滚了下,语气生硬地说:“多吃点。”

    陆宜生怕他再冒出句“老婆”。

    好在没有,他说不出口。她放松些,然后礼尚往来地夹过面前的一盘菜,放进他的碗里,对视一秒:“你也是。”

    “……”

    这烂俗的演技成功恶心到彼此,两人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安心吃饭。

    陆宜也顾不得徐女士会不会看出点什么,再演下去,这顿饭都很难吃下去。

    好在饭桌上,秦女士跟徐女士在聊天,说下次组个牌局打两圈。

    吃过饭,林晋慎提出陪两位妈妈逛街,这段时间她们因为婚礼的事没少费心,买什么刷他的卡,是他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买礼物是其次,秦女士跟徐女士都不缺什么,难得的是有两位孩子陪同,于是欣然同意。

    徐女士钟爱包,挑了只蓝绿色Birkin,秦女士挑了支冰种翡翠手镯。

    林晋慎全程陪同,没有表现不耐神情,但也说不出什么具备参考意义的话,但胜在刷卡积极。

    妈妈们审美一致,跟导购在交流。

    林晋慎陆宜手里替两位拎着包,视线碰撞在一起,他问:“你不挑?”

    “我没什么想要的。”陆宜答,转念想到,他给自己买过六幅画,礼尚往来,她是不是也该给他送点什么。

    陆宜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给他挑一款领带,不是他戴惯的Stefano Ri品牌,而是一个北欧小众品牌,但设计师有个人风格,她给父亲买过几条,这次挑一条藏青色,暗色印花的款式,符合他一贯的老古板的风格。

    林晋慎递过卡。

    “等等,我自己来。”陆宜抢先从包里拿出卡,不是他给的副卡,而是她的工资卡。

    五位数刷下去,她半年工资都没了。

    林晋慎垂眸看她,拧起的眉头是不理解。

    无论她刷哪一张卡,都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在他看来没区别。

    “礼轻情意重,虽然没有多贵,但都是靠我双手一个子一个子赚来的。”对上林晋慎的目光,她解释,希望由此,增加一点礼物分量。

    工作人员将包好的领带递过来,陆宜接过,递往林晋慎的方向。

    “?”

    “给我的?”林晋慎迟疑。

    陆宜点头:“当然,谢谢你的画,我很喜欢。”

    林晋慎眉头拧得更紧:“我不戴别的品牌的领带。”

    “那从现在开始,你要戴了。”

    陆宜将纸袋塞进他的手里,她说这话有带气的成分,如果不是碍于礼貌,她想附赠一记白眼,她送他可以不戴,说句谢谢很难?

    “我去看妈她们挑得怎么样。”陆宜快步走开。

    林晋慎拿着纸袋的手略僵,低头看眼,神情古怪,片刻后抬头,抿着的唇线有所舒展,不紧不慢地往她们所在的位置去。

    徐女士脸上有笑容,目光越过她的身后,瞥一眼高大的身影,说:“还行,作为老公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陆宜闻言打趣:“您这么快就倒戈?一个包就把您给收买了?”

    “你妈妈我是那种人?”

    徐女士抚平下裙摆,说:“你小孩家懂什么,需不需要是一回事,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有没有心一眼就看出来。”

    “是是是,您最懂了。”

    陆宜想她现在都二十六,也只有父母还会说她小孩子,她抱着徐女士的胳膊,真好啊,想一辈子做妈妈的女儿。

    “坐没坐样,我是这么教你的?”只是嘴上说说,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

    徐女士舒心地呼出口气,女儿婚姻顺遂,是她最大的期盼。

    东西买完,四人准备离开。

    徐女士是跟秦女士一块来的,用的是林家的车,本意是想结束给家里司机电话来接人,林晋慎说不用麻烦,用自己的车送徐女士回去。

    “我可以送妈回去。”陆宜是开着来的。

    “你那辆mini?”林晋慎说:“我跟你一辆,妈用我的车。”

    徐女士更愿意让女儿女婿多些时间相处,摆摆手,决定用林晋慎的车,并叮嘱路上小心。

    秦女士挽过陆宜的手:“你们好好的,有什么事互相包容,小夫妻之间有磨合是正常的,晋慎有什么问题你跟妈妈说,妈帮你骂他。”

    “谢谢妈。”

    车安排好。

    陆宜跟林晋慎先后送走两位妈妈。

    她那辆英伦绿mini就停在旁边,林晋慎对即将自己塞入这辆车呈怀疑态度。

    陆宜看出他的迟疑以及淡淡的嫌弃,说:“我来开吧,放心,虽然小一些,但不至于开到半路散架。”

    “麻烦你。”林晋慎点头。

    他上车,第一时间是调试座椅,调到最后的位置,一双腿勉强能放,他放下装领带的纸袋,侧身系安全带。

    这辆车展现出跟他并不匹配的气质。

    陆宜也发现,她不放车内饰,完全是原装,但林晋慎长手长脚,西装笔挺,被迫约束在有限空间,场面有点滑稽。

    她偏头,看后方来车的时才扯唇无声笑了下。

    回过头平视前方,仍然是抿着唇平静模样,领带的事在她这还没过去。

    车汇入主流,驶入主路。

    有林晋慎在,陆宜开车也不能放松,端坐笔直,双手搭在方向盘,如考驾照般严谨。

    几分钟,车内都悄然无声。

    在难熬的寂静中,林晋慎率先打破沉默,说:“家里还有车,新的,没开过的也有几辆,你喜欢哪辆都可以开。”

    他对车没有收集癖,不多,但也够陆宜一个月换着开不重样。

    陆宜知道,林晋慎嫌弃她mini不是一天两天,尺寸跟价格在他看来,都像玩具。

    也正常,他可能从生下来,就没坐过这么便宜的车。

    “不用,这辆车我开得挺顺手的。”陆宜不咸不淡地拒绝。

    她选mini也是因为工作需要,否则她一个小策展人开辆上百万的车,不知道多少眼睛看过来,好奇她背景家世,无端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晋慎也没强求,点头说随她。

    再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不比在床上,灯一关,有事可做,说不说话都没事。

    陆宜唇抿得紧紧的,只希望这段路能快快开。

    林晋慎电话响起,是工作上的,他听过后只低沉嗓音说知道了,他现在过去,挂过电话,他看向陆宜,说:“可能要麻烦你送我去公司。”

    “现在?”

    已经过九点。

    “嗯,出现意外状况,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不会回去,你记得关好门。”

    林晋慎近段时间工作忙,要么出差,要么结束时间太晚,直接住酒店。

    等几秒,陆宜没搭腔,他收回视线。

    事出突然,陆宜又在开车,反应迟缓些,因此没说话,只下意识去更换导航目的地。

    更换结束,需要二十分钟。

    林晋慎今晚又不在家。

    意味着一人一猫又将霸占五百平的家。

    陆宜嘴角难压下去,又不得不板着脸,让自己尽可能克制些。

    这次意外状况可能真挺紧急,从那通电话过后,林晋慎就没停下过,打电话,发信息,组建小队处理危机……

    陆宜不多听也不多问,拿自己当司机,专心做好分内工作。

    不到二十分钟,车停在华域集团大楼下。

    林晋慎还在通电话,面色沉静,空着的手随手拿过纸袋后推门下车,关上车门才记起开车的人不是司机,是陆宜,是不止法律,而是各种意义上的妻子。

    陆宜则因林晋慎今晚不回家,心情不错,并不计较他真拿自己当司机。

    上一个导航结束,她直接在历史记录中,点击澄西园那栏。

    驾驶座的车门被敲响,陆宜转头,先看到的是被塞进西裤工工整整的衬衣,看不见脸也感知到那份压迫感,她滑下车窗。

    她警惕地问:“还有事?”

    希望不是计划有变,他又能回去。

    说完抿着唇,仍然是开着不开心的样子。

    林晋慎整个人融入夜色,冷峻的脸半明半暗,像是黑色版画,半晌,他开口说:“陆宜,你对我有意见。”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他有自己的判断。

    这一路上,他们没说上两句话,尤其在他接到电话需要回公司处理事务,她更没话可说。

    如果不是观察侧后方车,余光都不会向他瞥一眼。

    所以他合理推导出来,她生气了,在生他的气。

    陆宜怔愣一下,她自觉没表现出来,他看出来了吗?

    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林晋慎继续道:“我这段时间是忙一点,可能忽视你很抱歉,之后会尽量空出一点时间给家庭。”

    语气放缓,就好像,他在哄她?

    “……”

    所以他以为,她对他有意见,是因为他工作太忙顾不上她?

    放在腿上的手呈握拳状,片刻后,温婉漂亮的脸上绽开善解人意的笑容:“……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千万别空出时间啊啊啊!

    第17章

    陆宜继续说:“你放心, 我知道分寸的,早在结婚前我们就达成共识,尊重彼此的工作, 我有心理预期的。”

    如果不是这一点,她也不会那么坚定选择林晋慎。

    林晋慎英挺眉毛下, 眸光深邃:“你确定?”

    “非常确定!”

    陆宜手臂压着车窗,几乎要探出头来跟他对视, 语气坚定:“作为林太太,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无论出差, 还是加班太忙不能回家,我都能理解,你有你的不容易。”

    她也有她的!

    所以,她希望他不要多想。

    “明白了, 谢谢。”

    “您别客气。”

    然后话头一转,林晋慎问:“如果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 那就是有其他原因?”

    他目光在问,所以其他原因是什么。

    陆宜因刚才惊吓早不生气,或者说不敢气了,她弯下眼睛, 说:“没有生气, 只是刚才跟我妈分开。”

    “有些舍不得, 所以心情不好,如果让你误会, 我很抱歉。”

    可以理解。

    结婚前, 陆宜一直住在家,现在分出来单独住, 有这种情绪很正常。

    林晋慎点头,说:“等我这段时间忙完,陪你回家住。”

    “……”

    松开的拳头又一次握紧,陆宜保持微笑,艰难地说句好。

    “时间不早,你快进去吧。”

    “嗯,路上小心。”

    林晋慎抬腿往里走去,高大身形从浓稠夜色走入明亮灯光下,进入集团大楼。

    陆宜收回目光,劫后余生般点击开始导航,开着她的小钢炮往澄西园的方向开去。

    —

    这次仍然是KS那边的问题。

    华域为了收购KS开出天价,谈判桌上谈过N轮,双方最后以1.2亿美元的价格成交,达成一致协议。

    但KS不是本土品牌,这次跨境收购,整个过程的内部运营,以及治理结构的重组都是核心问题,一些环节甚至是细节上出错,都可能导致这次收购决策的失败。

    国内团队与境外团队对接,从深夜一直到看见黎明曙光。

    团队随时待命,林晋慎也没闲着,工作结束后通常已是深夜,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集团附近旗下酒店的套房。

    工作间隙,他也会回想那天晚上跟陆宜的对话。

    他们结婚到现在才月余,相处时间不多,彼此间生疏是正常的,有些话说不出口可以理解。

    她说理解跟尊重,是她善解人意,不是他不承担丈夫职责的借口。

    思忖片刻,林晋慎叫来助理江询。

    江询是这次与易星的联系人,他按照老板的指示跟对方交涉,展品提前让人送过去,自然是知道他们这次画展展期。

    “林总,您要去吗?”

    林晋慎瞥过时间跟地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而是说:“待定。”

    他的心意江询揣摩不清,从办公室出去,跟老板行政助理沈鸿对上视线,问:“老板后天有行程吗?”

    “这不是废话吗?这段时间你看老板闲过?”老板变态式加班,他们底下的人也不好过。

    江询好奇:“那你说老板有没有可能为了老板娘去看一个展?”

    “那画展?”

    “对。”

    沈鸿看傻子似的目光:“老板什么人你不清楚?再说老板跟老板娘婚前总共没见两面,领证都是工作间隙去的,领完证就回公司,还看展,老板是懂什么风雅的人吗?”

    “有道理。”江询恍然。

    —

    “夏日狂想”项目除去辛祁那点小波折,后续畅通,提前完成交付。

    美术馆方面很满意,有意建立长期合作模式。

    开展当天,参观人数比想象中多。

    陆宜跟同事在现场连轴转,长时间的站立导致小腿以及脚踝位置发酸,今天也无人抱怨,个个脸上带着笑容,是享受长时间筹备后的胜利果实。

    于倩已经偷瞄过一个方向十几遍,手肘轻轻撞击下旁边的同事,待同事看过来,用口型,夸张地说句好帅。

    “帅哥?在哪?”同事纳闷问。

    “小声点。”他们到底是工作人员,然后用目光示意,入口的方向。

    男人身形很高,西服很常规的深色,连衬衣都是全白,没有任何元素装饰,但对方肩宽,将西服撑得挺括有型,只看见侧脸,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颚线,就知道正脸差不到哪去。

    “谁点的男模?”同事上网冲浪过多,见过太多富婆日常,第一反应就是谁来看个展还请男模作陪。

    谁啊,吃这么好?

    有机会她也想问问价格。

    想去问本人,但不敢,看着太冷太具疏离感。

    于倩忍笑到唇抖,说:“你什么情况,看到个男人就觉得是男模?我看他穿的衣服可不便宜。”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男模靠脸吃饭,自然要武装武装。”

    “转过来了!”

    “正脸更好看!这得多少钱?”

    不怪同事觉得像男模,因为他看着像一个人来,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目光逡巡,像是在找人。

    其他几个同事看,也觉得像,开始猜测起价格,像这样的顶级水平,至少五位数吧。

    “小宜,看男模,绝对顶级。”于倩见陆宜过来,叫住人,抿住唇,欲盖弥彰地下巴朝一个方向点去。

    “什么男模?”陆宜不明所以,视线跟着她点的方向看去。

    笑容瞬时在脸上干涸掉。

    哪里来的男模,而是凭空出现的林晋慎。

    “收敛一点,他看过来了!”于倩错开视线,低头,虽然是男模,但也不能盯得太肆无忌惮。

    林晋慎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陆宜所在的方位,他停在那,并未急着过去,气定神闲的,倒像是等她过去。

    “我过去一下。”陆宜跟于倩打招呼。

    于倩下意识去拉她的手,只碰到她一小片温润皮肤,她错愕:“小宜是你点的啊?”

    陆宜已经走过去。

    于倩跟几个同事碰头,注视着她走到顶级男模面前,表情是同款的懵,到底是朋友还是点的男模?他们都倾向后者。

    “你怎么来了?”而且没打招呼。

    林晋慎朝她走过几步,神情自然:“工作路过,记起你负责的展览在附近,过来看一眼。”

    他继续说:“看样子展出很成功。”

    “还不错,比预期效果更好。”不用想,身后同事都在看着,陆宜并不喜欢将私事摊在同事面前,但也不想躲躲藏藏,他们关系不是见不得人。

    陆宜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同事给你认识?”

    林晋慎颔首:“好。”

    陆宜转过身,带林晋慎走向同事们。

    同事们起初还想装没看见,意识到两人走来的方向是他们,立刻绷住站直,友好地笑笑,有人甚至手举到胸前,挥下手。

    “于倩,西西,小建……”陆宜逐个介绍,介绍完毕,看向林晋慎,说:“林晋慎,我先生。”

    “你们好。”

    林晋慎从容地伸出手,跟刚才状态不太一样,至少没那么有距离。

    “你好你好。”

    于倩听出关键词——我先生。

    她睁大眼望向陆宜,下意识蹦出她以前给人取的绰号:“抠搜男?”

    陆宜轻咳一声。

    于倩意识过来,连着发出两个怪音后含糊地找补:“男……难得见到真人,一直听陆宜提起你。”

    林晋慎捕捉到的是她最后一句,问:“她说我什么?”

    “……”

    陆宜僵硬地偏头,望向于倩,希望她随便扯一句应付过去。

    于倩怎么知道随口一句客套,对方会问她说什么,她张嘴乱扯:“说你人好,对她温柔体贴,又很顾家。”

    “对,她认为你真的是一位绝世好老公,我们都可羡慕了。”

    陆宜面如死灰,不明白于倩是怎么精准说出林晋慎特质的反义词。

    “是吗?”

    林晋慎意味不明地说。

    于倩还在那点头,说:“今天一看,果然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我陪你到处看看吧。”陆宜及时打断两人聊天,说多错多,介绍过,就够了。

    “对对对,小宜你多带你老公看看,好像画都挺不错的,有喜欢的还可以买回家。”

    “麻烦了。”林晋慎抿着唇线,礼貌但是疏远。

    陆宜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伸手道:“这边来。”

    两口说话,至于这样吗?

    这对话放在任一个来看展的客人跟他们身上都显得合情合理,夫妻之间,不合理且有点古怪。

    于倩知道陆宜的事比他们多,解释:“相亲认识的,没几天就结婚,是这个样子。”

    众人了然,难怪呢。

    不同于两人上次的相亲看展,周围没人,现在不仅有人还有同事,她介绍起来反而更束手束脚,囫囵地讲解过几幅画后,后面扯出“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看同一幅画得到的感受不同,她就不做过多干预”的理由。

    林晋慎也不是一定要她讲,沉默欣赏过几幅画,在他没表情时,他的周身空气也一并凝固掉般,气压极低,莫名紧张无措。

    恰逢展厅里,有人看出她是工作人员,寻求陆宜帮忙。

    陆宜示意稍等后,对林晋慎歉意地说:“我今天可能有点忙,怕顾不上你。”

    已经是很委婉地赶客,既然是工作路过,现在就该去工作啊。

    “没事,你忙你自己的。”林晋慎抬眸,不以为意。

    “好。”

    陆宜转身,空气仿佛再次流通,她呼吸吐气,往参观者的方向走去。

    林晋慎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画作上,来这里他空出两个小时时间,过惯分钟计时,两个小时用来看一场画展,是一种明知故犯的浪费。

    这幅画他有印象,是陆宜喜欢的画师作品,他买来的。

    陆宜说这幅画,是月夜下不切实际的梦幻想象,他感知不到那份梦幻,只觉得不遵循客观事实的颠倒,混乱失序。

    在其他场合见到,他一定不会为这种作品付钱。

    林晋慎对艺术品不感兴趣。

    余光注意到陆宜穿梭在人群中,着水蓝色无袖衬衫,半身包臀裙,乌发盘在脑后,露出莹白小巧的耳朵,侧耳倾听时侧脸美好恬静,说话时温声细语,不急不躁的温柔笑容,她好像天生就该在这样的场合里。

    是人群中心,是目光所至。

    陆宜没怎么停过,忙到没时间注意林晋慎,有两次想起过他,环视找人时,看到他高大,气质突出的背影,立于画作前。

    “你老公看着可不像是抠搜男,倒像是有钱人。”于倩走过来。

    于倩对奢侈品牌不太了解,但林晋慎戴的那块表她有印象,她男朋友曾打趣想要的生日礼物,好像值一套房,她当时就让他滚远点,他们俩这辈子加起来能不能赚到那么多钱。

    只是不确定,只是握手时打眼一瞧,没看仔细。

    但从对方谈吐跟气质,就像陆宜这样,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不会是隐形富豪吧,小宜,你可别瞒着我们是富豪太太。”于倩半开玩笑地道。

    林晋慎出现,陆宜就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她只好说:“他家里的确是做生意的。”

    “大老板?”

    陆宜含糊地说:“不是,小生意,所以比较看重门面。”

    于倩了然点头,明白,出去谈生意,总要扩充些门面,这样才合理,以陆宜优渥的家庭条件,怎么也不会找个穷小子。

    门当户对,有说服力。

    何况对方长相顶级,两人外貌也登对。

    展出快结束,同事趁机会约陆宜林晋慎夫妻两人吃饭,陆宜说还有事拒绝,有同事还想劝,被另外的同事拉住。

    “别人新婚燕尔当然是要去过二人世界,你就别跟着搅和了,有我们陪你吃还不够吗?”

    “忘记这点,对不起,是我昏头。”

    “……”

    同事嬉笑打趣后,率先离开去聚餐。

    “走吧。”陆宜背着包。

    林晋慎说:“其实你可以跟他们去聚餐,我待会就回公司。”

    “没关系,我也不太想聚餐。”林晋慎不在家,她回家的时间都提前,自由自在,没人管束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她可以抱着泡芙在沙发上看电影到零点,不会有人叫她名字,提醒即将十一点,也能享用他口中“不健康伤脾胃”的食物,不用看到他无声批判的目光,更不会打卡式完成夫妻生活,是挺爽,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太爽,毕竟不熟放不开……

    连泡芙都开朗活泼多了。

    车停在附近,从展厅出去,需要步行五分钟到公路边。

    短短五分钟,在他们无话可说中,被拉长成数倍。

    陆宜已经在想送走林晋慎后,她要提前给方姨发菜单,在她下班前,正好做完,然后保温,她回去能直接吃。

    思考吃什么时,林晋慎忽地攥住她的手臂,一辆送餐的电动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刮起的热风扑面。

    陆宜被这突发状态吓愣了下。

    林晋慎松开手。

    手臂一拳还有他抓握过的,不轻不重的触感,她低声说:“谢谢。”

    “走路的时候不要走神,注意点周围。”林晋慎声音低沉,不疾不徐,更像是长辈,教育小辈过马路别玩手机。

    被教育的陆宜轻皱下眉头,闷闷点下头。

    到停车点。

    林晋慎让陆宜先上车,他才坐上停靠路边的宾利,刚上车,沈鸿已经报备接下来的行程,他偏过视线,从车窗看到那辆mini开走后,正过脸,说:“嗯,你继续。”

    —

    陆宜到家,方姨正摘下围裙,互相打过招呼。

    “看看,是不是你想吃的。”

    陆宜点的是份毛血旺,红油酥香,看着便觉得辣,方姨觉得女孩子吃辣不好,又另外炖了小吊梨汤润喉清肺。

    “是的方姨,看着就好吃。”她先洗手。

    方姨问:“林总今晚回来吗?梨汤炖得多,他要是回来,还有得喝。”

    “他不回来,工作忙。”

    陆宜洗净手,拿过毛巾擦拭干净,习惯性先揉揉小跟屁虫泡芙脑袋。

    方姨听她并不伤心的语气,忍不住多说两句:“林总好像很久都没回来了,你们才刚结婚,这样实在不好。”

    陆宜随口道:“工作重要。”

    “工作是重要,夫妻感情也重要,要不要这周末我做点林总爱吃的菜,你给林总送去?”方姨认真地说:“这样,林总也知道你心里也有他。”

    陆宜及时回绝掉方姨的好意:“不用,周末您就好好休息,等他忙完就好。”

    “好吧,我先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方姨。”

    方姨一走,房子里彻底就剩下她跟泡芙,一人一猫对视,她抛过留有泡芙牙印的猫猫球,泡芙动作灵巧哒哒哒去捡。

    多自由的猫。

    林晋慎在,它根本跑不起来。

    陆宜坐在高脚凳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梨汤,身心舒畅。

    静谧夜晚里,她照例选部悬疑电影,等看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泡芙熬不住已经睡了,她困倦地往楼上走,躺在双人床上,选择睡中间,手脚自然地摊开。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睡前刚看过电影的原因,一直在做梦,梦里黑漆漆的,树叶被狂风吹响,她在露台,睡裙被吹得贴身,她握着棒球棍紧张冒汗,暗处,像是有人死死在盯着她。

    直到“吱吖”推门声突兀响起,她倏地睁开眼,跟进来的黑色身影撞个正着。

    梦境与现实难分,她快要失声叫出来时,一声低沉沉闷嗓音先一步响起。

    “是我。”

    林晋慎的声音。

    陆宜意识到不是陌生闯入者,身体软下去,额间都激出薄薄的汗,她刚醒来嗓音含糊:“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文件,今晚会睡在家里。”

    什么文件需要他亲自拿,保密等级高的,不放心外人来取的?陆宜慢慢缓过劲,看时间才知道已经三点,严重超过他定下的睡眠时间。

    “你先睡,我先洗澡。”

    “好。”

    等陆宜意识到没开灯,林晋慎已经轻车熟路拿过睡衣进浴室,浴室的光亮起,从玻璃透进卧室的,是温和的光线。

    她的确很困,顾不得不爽他突然回来,只在重新躺下去时打开床沿灯。

    隐约听见浴室水声,陆宜已经睡过去。

    林晋慎洗澡换上睡衣出来,关掉浴室灯,准备打开手机手电功能时,注意到打开的床沿灯,绕着床边一圈,淡淡的明黄暖光。

    床上的人已经睡去,一团起伏弧度。

    他看过片刻,往床的另一侧走去,拉开薄被,躺下去的动作又停住。

    陆宜交握双手放于胸口,呼吸时快时慢。

    双手抱胸的入睡姿势不健康,心脏受到压迫,会出现心悸梦魇的症状。

    林晋慎皱眉,迟疑半分钟,他俯身,将陆宜的手臂拉开,强迫症般,各自平放于身体的两侧。

    想回撤时,身下人忽然睁开眼。

    昏暗光线里,眸光又黑又亮。

    陆宜刚睡着不久,从他靠过来,身上气息混合着沐浴过后的清爽味道扑面,手掌握住她手腕时,她就醒了。

    两只手臂被摊开,她演不下去睁开眼。

    有过上一次早上五点的前科,陆宜很容易想偏,长眉紧紧地皱起,声音哑得厉害:“这个点还做?”

    “?”

    第18章

    林晋慎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没撤回去,手臂撑在她的身边,就像是虚拥她进怀里, 隔出一个独立空间。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静悄悄。

    他垂下眼睫,陆宜跟着垂眼偷瞄, 意识到什么后,双手将薄被拉至胸口前的位置, 有那么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林晋慎绷着脸,声音听起来清冷禁欲。

    语气更像是在问——“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是只有夫妻生活的黄色废料吗?”

    “不是吗?”陆宜问,抓她手臂, 又这个姿势。

    林晋慎语调不变,甚至更冷更正经:“你刚才双手放在胸前,这样的姿势在睡觉时压迫心脏,可能导致你睡眠时产生心悸, 梦魇惊醒的症状。”

    “所以你是在帮我调整姿势?”陆宜愣下。

    “不然是什么?”林晋慎反问。

    像叩问她的灵魂,她把他当什么了?

    “……”

    抓着被子的手放开, 她承认刚才是自己多想,但也不能全赖她。

    林晋慎退回去,躺下去,手臂放于身侧两边的标准姿势。

    两人中间隔着楚汉河界, 在左右两侧, 相安无事, 互不打扰。

    陆宜一个晚上醒来几次,前所未有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眼皮耷下去, 没片刻,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林晋慎毫无睡意。

    他的作息被打断, 已经过他入睡的点,又刚洗过澡,他直挺着身体,睁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腔涌动。

    林晋慎摁着眉心,缓解眼睛的酸涩感,熬到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啪”一只手臂搭过来。

    跟着,陆宜换了一个侧卧的姿势,朝向他,一条腿抬起压在他的腿上,额头贴着他的手臂。

    “……”

    上次早上也是如此。

    她撞进来,手跟腿一并压上来,像只温热带香的暖炉。

    他的确没控制住,因为早上的习惯性反应在,她靠上来,身上的气息仿佛具有生命般,他笼罩在她气味中。

    还有一次,不是早上就是晚上,他擅自调换到早上,也算合乎他们之间的规定。

    但现在,林晋慎拉开她的手,放下她的腿,动作放轻地抵着她的肩膀,让她平躺着。

    做完这些,再次闭眼准备睡觉。

    数分钟后,陆宜再次转过身,腿搭着他的,脸紧贴在他手臂上,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烘烤着那一寸皮肤。

    她贴上来的柔软,皮肤的温度,身上的甜味……胸腔的一处像是失灵般,时而骤然跳动,时而突然停滞。

    林晋慎板着脸,感觉并不好受,他重复着上一个动作,两次,三次,四次。

    他完全睡不着?

    明早醒来,有必要告诉她,她睡相并不很好。

    当她再一次靠过来时,林晋慎压低声音,克制地叫她:“陆宜。”

    陆宜毫无反应。

    每次差不多快平息下来时,她又再一次靠过来,不可能不难受,他心情糟糕地从床上起来,打开床沿灯后进浴室。

    陆宜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睡得不算好,以至于闹钟响几声,她人还没清醒,模模糊糊想去关掉闹钟时,一只手臂伸过来,下一刻,闹铃被关掉,卧室安静下来。

    陆宜骤然清醒,睁开眼时,只看到身边床侧畔的背影,他拔腰而起,踩着拖鞋,往浴室的方向走。

    她再去看时间,七点半,是她的闹铃时间。

    以往醒来,林晋慎晨跑结束,早已经去公司。

    今天,竟然跟她同一个时间醒,昨晚他回来就两点,人毕竟不是铁打,也正常?

    陆宜等过十分钟,林晋慎出来去衣帽间,她才爬起来小碎步跑进浴室。

    洗手台一如既往地干净,垃圾桶多出数个纸团,是方姨哪里卫生没做干净,他又重新擦了一遍?

    这已经是严重洁癖的程度吧。

    刷完牙,陆宜还衣服下楼,没直接下楼,听到林晋慎跟刚到的方姨说话。

    方姨有段时间没碰到他,热情地打招呼,问他工作是不是很忙,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毕竟身体健康最重要。

    又说:“不止我担心您身体,太太也很担心,跟我说准备点你爱吃的菜,找时间给您送过去,外面的虽然好,但家里的味道不一样不是。”

    陆宜佩服起方姨。

    将昨天她建议的话,调转一下,变成出自她陆宜之口。

    方姨还说:“有些话太太可能不好意思说,但她也希望您常回来……”

    陆宜紧急咳嗽一声,弄出要下楼的动静。

    “知道了,这段时间您多费心。”林晋慎声音低,有些哑。

    “听你这声音好像不大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睡好。”

    “就说要照顾好身体,生病难受着呢。”方姨体贴地嘱咐。

    林晋慎说过谢谢后换鞋出门。

    等到关门声响起,陆宜才不紧不慢地下楼,跟方姨打招呼。

    方姨笑眯眯,说起来了:“早上想吃点什么?”

    “不吃了,快迟到,到公司再解决。”陆宜给泡芙倒好猫粮,掐准林晋慎从搭电梯到一楼的时间,拍手起身,跟方姨说再见,出门。

    陆宜到公司,同事几天八卦的目光就看过来,勾肩搭背聚拢过来,还没开口,她提前预知,举手做别的手势,温和淡笑说:“聊工作可以,私事谢绝。”

    同事还想挣扎问几句,她已经端起工作的态度。

    陆宜给人的感觉是这样,温柔好说话,但是这种事出于礼貌的,是有距离感的。说直白点,在公司好说话,她是好同事,出公司门,大家就是陌生人。

    到下午六点,她准时下班。

    周五到家时,徐女士掐准陆宜休息时间打电话过来:“吃过饭没有?”

    “吃了。”

    “家里还是外面?”

    “家里。”

    徐女士知道他们家请的阿姨,问:“新请的阿姨行不行,一个人是不是太少,我再帮你找一个。”

    “我们也不常在家,一个就够了,方姨人很好,饭也做得好。”

    徐女士听到的是:“晋慎不常在家吧,你们是不是从试婚纱之后,就没见过面?”

    “……见过,”陆宜的水杯放在桌上,泡芙鬼鬼祟祟过来,瞅准她接电话的时机,偷偷喝她的水,她握着手机,作势赶一下它,过会儿,又跳上桌继续喝水。

    网上学的小技巧,猫猫不爱喝水,但独独钟爱主人杯子里的水,赶它一下,它能喝更多。

    陆宜得逞地笑笑,嘴上将林晋慎在开展当天去过的事。

    “那你呢,你有没有去他们公司去看看他?我听你爸说,他为这次KS收购费不少精力,负责的团队全都严阵以待,你有没有关心人家呢?”

    “……”

    陆宜先沉默,在徐女士看来就是没有。

    “这周末你不是没什么事吗?去主动看看他。”徐女士道:“他都去看过你,你去看看他不是很正常吗?”

    “知道了。”陆宜说有时间会去。

    徐女士语气即刻严肃起来:“明天中午就是很好的时间,你们一起吃顿饭,你一个人不好意思去,我陪你去?”

    “不用!”

    “我去,我明天就去。”

    陆宜还说:“保证完成组织上交代下的任务,拍照打卡,交给领导检阅。”

    徐女士被逗开心,嘴里嘟嘟囔囔说她小赤佬:“你别只是哄我开心,要真的去,还要诚心诚意的,不是做做样子。”

    “阿拉晓得了。”

    她年纪小时,陆康成工作忙,徐女士就会带她回外公外婆家住段时间,耳濡目染下,那边的话,她也会说。

    挂过电话,只好转头拜托方姨。

    方姨听到开心,以为她突然想明白,说就等她这句话。

    第二日做数道菜,用保温桶装好,表面擦干净,前前后后五个保温桶,陆宜问:“是不是做太多,他一个人未必吃完。”

    “是你们一起吃的呀,都已经过去了,跑来跑去多麻烦。”

    这不在陆宜计划内。

    方姨主动替她拿三个,帮她送去车里。

    “谢谢,方姨,你今天就早点下班吧,辛苦了。”

    “不辛苦,你们本来就事少,给我的工资不低,我不做点事总觉得不是滋味。能帮上点忙,我还觉得自己有点用。”

    陆宜系上安全带:“您别这样说,那我先走了。”

    “去吧。”

    她过去前提前给林晋慎打过招呼,毕竟也不是制造惊喜,避免他提前有别的安排,她白跑一趟。

    林晋慎让江询跟她对接,等她到,江询会下来接人。

    到停车场,陆宜发消息:【江助,我到了。】

    并拍下一张停车的位置,方便他过来。

    江询是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看到陆宜,到跟前打招呼:“太太好。”

    “东西有点多,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陆宜打开后备厢,五个保温桶整齐摆着。

    江询低头弯腰,拿四个,一只手挂两个,只剩一个给她。

    “这边是林总的专属电梯,可以直达林总办公室。”

    “谢谢。”

    电梯里,江询认真地道:“太太您对我们林总是真好,林总这段时间忙得够呛,有时候太忙,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陆宜心虚地点头。

    江询继续说:“虽然这段时间林总都没怎么回去,但他从公司出去就睡酒店,身边除了我,就没别人。”

    他重点强调别人。

    想让陆宜放心,虽然老板没回家,但也没在外面乱搞。

    陆宜不是没听懂江询的暗示,她笑下,说:“明白,我相信他的。”

    江询笑得腼腆,趁机表忠心:“您放心,林总这边有我帮您盯着。”

    “……辛苦你。”

    电梯抵达楼层,直达总裁办。

    林晋慎助理就有数位,江询下楼时就已经打过招呼,因此各个停下手头工作,跟陆宜打招呼,异口同声,阵仗不小。

    “你们忙,不用管我。”陆宜不习惯这种场面,她敲开他的办公室,听里面传来“进来”声音,她推门进去,江询拿四个保温桶在后。

    林晋慎在办公桌前,手头还有工作,闻声抬头,目光对上陆宜的。

    陆宜也注意到他那边没结束,下意识问:“等你先忙完?”

    “五分钟。”

    “好。”

    陆宜先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她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第一感觉是大而空旷,跟澄西园一样,冷色调,再加上金属元素,更显得冷冰冰。

    江询放下后就先离开。

    陆宜打开保温桶,听到办公桌的那边纸业翻动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地一一打开,摆出来,方姨做不少菜,有林晋慎爱吃的,也有她喜欢的。

    近五分钟,她听到办公椅推开的声音,林晋慎起身,往这边走。

    陆宜抬头,递给他碗筷,目光下移,落在他领口的位置,领带的眼熟,是她送他的那条。

    “不是说不戴其他品牌的领带吗?”

    “领带都在家,外面的戴过,只剩下这条。”林晋慎接过,曲起长腿在她斜面单人沙发坐下。

    领带没了,一句话的事,江询就能从家里送去一堆。

    陆宜多看两眼,还挺合适,没拆他台。

    “方姨做的?”

    “嗯。”

    “代我谢谢她。”

    “……”

    两人面对面吃饭,话题少得可怜。

    之前也吃过,按照规则,他们每周会至少坐下来吃一顿饭,刚开始彼此还会挣扎着多说两句,结果都如现在。

    无一例外。

    没起到培养感情的作用,反倒像是侧面反映出他们的婚姻状况。

    “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去?”陆宜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林晋慎抬头,说:“顺利的话,这半个月能结束。”

    陆宜点头:“快了。”

    “嗯。”

    林晋慎喉咙不舒服,吃两口米饭,拿水咽下。没什么胃口,但出于礼貌,也并未直接放下碗筷,尽可能多尝几口。

    陆宜也听到他声音的异样,比早上好像更严重,而且脸色也不好,白皙的皮肤异常红润,不健康的那种。

    她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不动声色观察他几眼后心里有判断,她下意识抬手,用手背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刚贴上,就被烫了下,心里就有了确定答案。

    贴上的时间也只一秒,林晋慎整个人往后退让,本来就红润的脸,看起来更红,像是被气的,目光警惕地望向她,哑着嗓子问:“你做什么?”

    他又闻到折磨他一晚上的味道,身体的记忆就开始苏醒,他引以为耻。

    就像是沾染什么东西一般,他要拉开距离,避免受到不良影响。

    如果意志力不行,只能用一些强制手段。

    陆宜不理解,床上没见他这么害羞。

    现在碰个额头,好像毁他清誉似的。

    陆宜蹙着眉,轻声说:“你发烧了知道吗?”

    奇怪。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

    第19章

    “不至于。”

    声音如滚过砂砾时, 粗糙干涩。

    林晋慎对自己身体了解,一年到头也没生过一回病,他不过是作息紊乱后的短暂的不适, 休息就好。

    陆宜本来不想多管的。

    都是成年人,自己病没病应该清楚, 何况他身边一堆人,等他再严重些, 助理发现总会送他去医院。

    但他挺高大的身形,靠在单人沙发里,脸色红得不正常, 平时漆黑没情绪的眼里,像是高温蒸出水汽,湿润的,他也会生病, 也会难受,更有人味儿。

    退一万步讲, 他是她老公,他的身体也算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

    “去医院吧。”陆宜说。

    “不用。”

    陆宜没听他的,拿出手机:“你习惯去哪家医院?你不说,我就找我认识的医生, 先替你预约。”

    “陆宜。”

    林晋慎蹙眉, 他还有一堆事, 没时间去医院,他说:“别小题大做, 就算发烧也用不着去医院。”

    “药不能随便吃。”

    “我心里有数。”

    陆宜停顿, 怎么感觉在跟小朋友交涉,她说:“你再这样烧下去, 人都可能没了,我刚结婚,还不想丧夫。”

    “……”

    林晋慎板着脸,其他时候或许挺可怕的,但现在生病眼神没攻击力,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渐渐瘪下去。

    他用手背探过自己的温度,的确不正常,吃药怎么也要几天,反而更耽误工作,不如去医院输液见效快。

    他沉默半晌,说:“我让江询安排。”

    意思是不用麻烦她。

    林家一直在长信私人医院就诊,在长信有占股。江询按照要求,提前跟医生约好时间,汇报情况时深感抱歉,因为不怎么敢看林晋慎的脸,他没注意到老板的异样,更没看出老板生病。

    “跟你没关系。”林晋慎去拿外套。

    陆宜在收保温桶,江询过去帮忙,同时将林晋慎的就医卡之类的资料袋递给她,说:“太太,辛苦您了。”

    “……”

    她根本没打算去。

    但资料袋已经递过来,她身为人家老婆,在对方生病去医院,自己先回家,的确说不过去。

    陆宜接过来:“应该的。”

    江询说:“这些您放在这,我会收拾送回去的。”

    “麻烦你。”

    林晋慎已经拿过外套,走过来,跟她目光相撞:“走吧。”

    “好。”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到医院时,已经有人在待命,做几个常规检查。

    林晋慎烧到38度,再拖久些,只会烧更高。

    风热感冒,应该是这段时间作息紊乱,免疫力降低,受凉后导致的。

    作息紊乱是最近工作原因,受凉是为什么,空调的夜间温度一直调在27度。

    “你受凉了,昨天晚上吗?”陆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林晋慎偏转过脸,生硬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就好,跟她没关系。

    “赵医生,直接输液。”

    “好的林总。”

    医院安排上单独病房,几瓶药,保守估计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输完。

    陆宜不能将他单独丢在这,硬着头皮陪同,看他手背上扎针,两人坐在病房沙发上,各自占据一侧。

    “你先休息一下,等这瓶输完,我叫护士。”

    “好,麻烦你。”

    声音好像比刚才还哑,嗓子难受,他也不愿多说。

    林晋慎闭眼,仰头,脖颈线拉扯着,长腿随意地支着,他这时候,倒像是静物图。

    只是这沙发,对他而言有些小,陆宜提议过让他在病床上睡一觉,他摇头说不用,坚持拘束在这方寸之地。

    他坚持,她只有尊重病人。

    林晋慎没闭眼几分钟,他手机一直在响。

    他睁开眼,单手拿过后刷两遍,跟工作有关,他准备回复时,手背上还扎着针,只能靠单手的拇指。

    “要不然我帮你?”陆宜将他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又说:“如果涉及商业机密就算了。”

    林晋慎已经将手机递来。

    单手太麻烦,他嗓子也不行。

    陆宜拿过,他手机是黑色机身,朴素的没有手机壳,符合他冷淡无趣的风格,林晋慎只手抵着嗓子缓慢口述,她负责敲字发送。

    配合得还算不错。

    陆宜退出聊天界面,一眼看到置顶位置的熟悉头像,是她的,备注是——太太。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在此刻,像是骤然掀起的海浪,照头撞上来,她没想到,在他的手机里,他会给自己备注这两个字,而且是置顶的位置。

    与他的家人在最顶端的位置。

    “你给我备注的是太太?”递回手机时,她随口提起,装看不见就太假。

    林晋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平静接回:“不然备注什么?”

    因为是太太,所以备注太太,这是他世界的运行法则,她看见之前以为会是名字。

    “我在你那备注是什么?”

    林晋慎冷不丁地问起,透亮的目光凝视着她。

    ……唔。

    他在她这,没有备注,Pioneer,他的微信名。

    但陆宜才看到他给自己的待遇,实话就有些难说出口,她噎住,后悔提到这茬。

    林晋慎的目光像是具备穿透力一般,轻易从她脸上,读到心虚的滋味,他眉毛微挑:“没备注?”

    “!”

    “我现在备注。”陆宜去拿手机。

    林晋慎问:“现在备注什么?”

    陆宜照葫芦画瓢,点开林晋慎的资料页,输入两个字的备注,退出时,迟疑一下,又设置成置顶,这样,他不算吃亏。

    她抬头,望向他,轻声说:“先生。”

    林晋慎闭着唇,闻言只是鼻腔里发出声轻哼,并不作任何评价。

    半晌他转过脸,闭眼,仍然仰头假寐,输液并没有立刻见效,反而让大脑更昏沉,像注铅般。

    林晋慎输液,陆宜无事可做只能玩手机。

    余音发消息问她周末什么安排。

    陆宜:【去不了,林晋慎感冒发烧。】

    余音:【这位哥不是每天晨跑,身材壮硕的跟什么一样,大夏天的感冒了?】

    【难道是你们俩夜夜笙歌,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女把人身体掏空了?】

    陆宜:【……】

    【是工作原因,他最近忙的。】

    余音:【他又不是第一天这么玩命工作,对他而言,这种都是常态好吗?】

    【实验里的控制变量法你还记得吗?宝贝,你就那变量。】

    你就是那变量。

    陆宜盯着最后几个字看数秒,心里在反驳,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半个小时后,她叫来护士换药水。

    林晋慎半睁开眼,目光模模糊糊落在她身上,说:“你回去吧,这里一时半会不会完。”

    “没关系,还有两瓶药。”陆宜总不能真将他一个人丢在这输液,毕竟:“你看起来有点虚。”

    你看起来有点虚。

    他虚吗?

    林晋慎彻底睁开眼,眸光幽黑,哑着嗓子反问:“我虚不虚你不知道?”

    “……”

    护士刚还完药水,人还没走,冷不丁听到这句,抿唇辛苦憋笑,弯腰点点头,说有事再叫她。

    还没出门就已经想到怎么跟同事八卦。

    谁家好人好好工作,一辆卡车就压过来,如果不是职业素养在,她也想听到底虚不虚,有多虚。

    “我没有说你那方面虚。”陆宜耳根发烫,低声解释。

    “那是哪方面?”林晋慎问。

    “当我没说,你再睡会。”陆宜深呼吸,想着他是病人,不跟他一般计较。

    林晋慎也没机会休息,电话一直不停,他摁着嗓子,忍着不适接听,听清楚那边的问题,尽可能简洁地回,给出方向。

    陆宜看着,帮不上别的什么忙,只能给他倒热水润喉。

    输完液,林晋慎还需要回公司,陆宜建议他别工作太晚,回家休息,毕竟生着病,身边需要人照顾。

    林晋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说好。

    到十点,林晋慎到家。

    他看起来也没比白天好多少,跟陆宜打过招呼后,先上楼洗澡,等她上去,人已经躺着睡着,脸上仍然是高烧的红,皱着眉,睡觉也没多舒服。

    陆宜睡前,将空调温度调高到28度。

    这样,应该不会再受凉吧。

    —

    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睡梦中,全身烧得滚烫,呼吸都觉痛,像是不用游泳的人掉入深绿色湖中,口鼻进水,他在溺水,身体沉重地不断往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沉到底,那种不安稳,失控的感觉,占据着整个大脑。

    林晋慎在极度难受中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他迟缓地转过头,看见熟悉的装饰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酒店,是在家里。

    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林晋慎看过时间,九点,他稍有睡到这个点,继而挣扎地起身去洗漱。

    他昨晚安排里就空出周日时间,以他现在的状态,强撑着在公司反倒不利于工作效率,预备休息一天,等恢复些再回公司。

    昨晚的睡衣被汗浸过,他重新换套干净的家居服。

    林晋慎下楼,他听到有声音,以为是陆宜,往中岛台走几步。

    方姨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带笑,说:“林总你醒了。”

    他点头,余光瞥过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问:“陆宜呢?”

    “太太出门去了,”方姨解释:“带着泡芙一块,给她洗澡,大夏天 ,小胖猫是该洗洗澡了。”

    林晋慎的目光移至角落的猫窝,空荡荡的,没有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盯着他。

    一人一猫都不在。

    他皱眉,唇线抿成直线。

    方姨问:“我听林总你嗓子不舒服,咳不咳,给你蒸个冰糖雪梨,吃了会舒服一点。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我自己包的云吞,还是想喝点清淡小粥?”

    “不用麻烦。”

    林晋慎懒懒地掀起眼皮:“我不吃。”

    “生病没胃口是正常的,但可不好什么都不吃,煮点粥吧。”

    “我不饿。”

    林晋慎往楼上走,留给方姨一个背影。

    他不舒服。

    现在比刚醒来更不舒服。

    陆宜的确是带泡芙出来洗澡,预约的那家常去的宠物馆,泡芙不是很喜欢洗澡,需要专业人士,沾水就乱叫的泡芙,在对方手里,乖得跟假的似的。

    她合理怀疑泡芙是喜欢人店长,因为店长个高人帅,性格温柔,洗澡时会温声安抚它,嗓音磁性。

    店长给小猪咪洗完,擦干后放去宠物烘干箱,小家伙乖乖地蹲着,舒服地眯起眼。

    “泡芙被你养得像小公主。”店长擦干手,过来跟陆宜聊天,“我记得它才捡回来时,才那么大一点,现在都胖成球。”

    “小声点,小公主可听不得这些,”陆宜笑道:“它现在已经在减肥中。”

    “目前来看,成果还不太显着。”

    店长注意到她手指的婚戒,目光停滞几秒后,问:“你结婚了吗?”

    陆宜低头看眼无名指上的戒指,点头:“是,一个月前。”

    店长苦笑,他曾经动过追求陆宜的念头,但自知条件配不上没有行动过:“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你。”

    “他工作忙,成熟稳重。”

    陆宜大概思考下林晋慎在她心里的形象,没说古板老干部,在人背后不讲人坏话。

    “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祝你幸福。”

    “谢谢。”

    陆宜等待间,收到一条消息,林晋慎发来的。

    林晋慎:【我不舒服】

    四个字,连平时习惯性的标点符号都没带。

    陆宜看着那四个字,想不出他是在什么精神状态打出来,又发给她的,不过她此刻很想修正刚才对他的评价。

    倒也没有那么稳重。

    烘干结束,陆宜带泡芙回家。

    刚洗完澡还香着,她抱着,狠吸几口。

    到家时,方姨在打扫卫生,见她回来,主动上前说林晋慎早上醒过一次:“看着好像很严重呢,都不想吃饭。”

    现在快到午饭时间。

    陆宜问:“什么都没吃吗?”

    “是啊,我也不方便上去,你看看?”

    “好。”

    陆宜将泡芙从猫包里放出来,小家伙抖擞着毛,去找方姨撒娇。

    卧室的门关着,她轻轻推开,里面没开灯,窗帘拉着,光线不好,林晋慎睡在床上,悄无声息地。

    陆宜走至床头,他不适地清嗓子,她试探性地叫他:“林晋慎?”

    一直睡下去,什么都不吃肯定不行,况且,下午他要输液。

    连叫两声,林晋慎迟缓地半睁开眼,眉头难受地皱着,看她的目光陌生,像是不认识似的。

    “起来吃点东西吧。”陆宜道。

    “不吃。”

    声音含糊不清。

    陆宜耐心地低下身,说:“生病就是需要吃东西恢复精力,方姨给你蒸了梨,再没胃口,也喝点里面的汤。”

    也许是觉得她烦,林晋慎偏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真像小孩了。

    陆宜也没想就这么算了,她俯下身,想拉着他的肩膀转过来,手才碰到他的身体,腰上横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带到床上,拖鞋“啪啪”两声掉在地板上。

    她被抱上床,跟林晋慎面对面的,他手臂摁着她的腰,冷峻的脸近在咫尺。

    陆宜呼吸一滞。

    “林晋慎。”

    “你别……”

    “别什么?”林晋慎拧起眉:“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生病,你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声音嘶哑,又低又沉,又很像是埋怨。

    陆宜满脑子问号,不是,他生病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没来得及说,因为林晋慎手臂收紧,抵着他的胸膛,她几乎被完全抱进怀里,他下颚抵着她的发顶。

    他身上像烧红的炭火,烘烤得人发晕。

    “你很烫!”陆宜被烧得也跟着烫起来,她好像要融化。

    “嗯。”

    林晋慎不为所动,执着地抱着她,嗓音低低地说:“我很热。”

    “但这样很舒服。”

    她身上是凉的,他贪婪地想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第20章

    林晋慎如烧红的烙铁, 一点点收紧,陆宜被滚烫的温度打上印记,她脸不用碰都知道烫着。

    除了做任务, 他们没这么抱过。

    肌肤相贴,温度传递。

    “别动。”

    “让我就这么抱会儿。”林晋慎沙哑得像是易碎品, 身体一侧压着她的,头埋在她脖颈边, 贴着脸,感冒后消失的嗅觉像是恢复,他闻到属于她的清甜味道。

    从皮肤透出来的。

    她小小一个, 好像柔软抱枕,看着挺瘦,抱起来并不硌,想必是骨架小。

    感觉很奇怪。

    头脑浑浑噩噩, 有什么摇摇欲坠。

    陆宜四肢僵硬如木头。

    她揪着他肩上的一小块布料,低声说:“吃点东西再睡吧, 方姨煮了粥,别白费她的心意。”

    林晋慎没动,反而手臂收紧,贴得更紧。

    脖颈处的皮肤细腻敏感, 她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弄得难受。

    半晌, 林晋慎说好。

    陆宜拍下他手臂, 示意他先放开自己。

    林晋慎往后倒,手臂移开但没完全抽走, 没再压在她身上, 两人侧着,面对面地对视。

    漆黑发亮的眼底, 像深湖,探寻不到什么情绪。

    她被一下慑住。

    林晋慎垂下眼睫,视线从她挺巧鼻梁,落在饱满的唇上,鲜红的唇色,像是夏日里香甜的浆果。

    他吃过,是甜的。

    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个月,他们整整一个月没做过。

    就像是着迷似的,林晋慎在这一刻很想尝一下,他不受控地靠前,睫毛轻闭又睁开,距离近到,他鼻尖快碰上她的。

    陆宜胸腔里像是藏进一只不安分的蝴蝶,在毫无规律地振翅。

    近在咫尺那一刻,林晋慎睁开薄白眼皮,退回刚才的位置,伸手捂住她的唇。

    他手掌大,轻易盖住她半张脸,露出的好看眉毛皱着,眼里流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她无法理解,是真的无法理解。

    林晋慎差一点忘记他在感冒。

    他说:“我还在发烧,交换唾液可能有感染的风险。”

    “?”

    交换唾液。

    他管接吻叫交换唾液!

    “下楼吃饭。”林晋慎松开手,不再看她,从床上起来,整理衣服。

    陆宜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她也没有多想吻,只是刚才气氛到,亲一个也不是不行,不亲也无所谓,她穿上拖鞋,跟他一前一后下楼。

    方姨听到动静,从中岛台过来,手里还拿着勺子,打趣道:“林总还是听太太的话。”

    陆宜刻意忽略这句,问:“方姨,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都做好了,我现在端过来。”方姨要走时又定住,盯着陆宜的脸看下,说:“你脸怎么也这么红,是不是也发烧感冒?”

    她下意识碰下自己的脸,烫的,清楚是什么原因,摇头说没事。

    扭头时,林晋慎在拿着透明水杯喝水。

    两个人对上的视线,片刻后反应过来,都有那么点闪躲的意味地移开。

    方姨煮的粥,跟一些利口小菜。

    病人吃合适,夏天炎热没胃口也可以吃。

    吃过饭,林晋慎还需要去长信私人医院输液,鉴于昨天的无聊经验,她客套地问需不需要陪。

    林晋慎说不用,转身上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上西服,如果不是脸色不好,像是要直接去公司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与其在家躺着浪费时间,不如在公司坐镇,底下人也不至于乱手脚。

    林晋慎套上西服,说:“今晚我会在华域住,离医院近。”

    同床共枕,也可能传染。

    更何况,还有其他意外情况可能会发生。

    陆宜愣下,说:“那你注意休息,别工作太累,毕竟还生着病。”

    “好。”

    林晋慎一走,方姨叹气:“林总也不容易,病成这样还要工作。”

    “是啊。”

    也许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宜感叹不到一分钟,她的注意力落在群里消息中,那是他们大学群,都是当时是在海外的留子,在异国他乡里,抱团取暖,感情比其他时期同学情谊更深,维系到现在。

    她躺在沙发上回消息。

    群里再次热闹起来,是吴思栋外号猜猜准备回国,他闲散公子哥一个,四处旅游,这次回来是帮忙打理家族生意的,从三个月前就提起,现如今终于回来。

    现在在京市的,增添一位,变成七个。

    群里商讨着在哪聚聚。

    京市的提得上的名号的会所说个遍,都被否定,他们这群人,什么地方都玩腻,没什么新意。

    余音提议:【来我这?】

    立刻遭到反驳:【你那连猜猜都去过,剩下的人都要当第二个家,不去不去。】

    讨论一圈。

    群里想到陆宜的新家他们还没去过。

    澄西园,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五百平复式平层,看夜景一流。

    余音:【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连我都还没去过呢,这次必须去!】

    【好奇什么风格?】

    【盲猜一个性冷淡风。】

    【你是对林学有研究的,黑白灰应该错不了。】

    【……】

    吴思栋发个羞涩的表情:【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陆美人邀请我去家里做做。】

    底下一堆复制粘贴。

    陆宜哑然失笑,其实在之前,他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她可以带朋友回来玩,在他不在的时候,随她。

    她点开置顶的老公,试探性地问:【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吗?】

    快半个小时后,林晋慎回:【不回。】

    陆宜得准信后放心去群里回复消息:【那今晚来我家,我把地址发群里。】

    群里欢呼。

    她扣下手机,思考该准备些什么。

    —

    林晋慎收到消息时,他已经输液结束回公司,跟境外在线上开视频会议,会议结束,他看到手机里发来的消息。

    【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吗?】

    【不回。】他回复。

    消息回完,放下手机又停顿下,他解锁后,重新盯着她发来的消息看眼。

    她是想他回去,还是不想他回去?

    林晋慎记得自己走之前说过,他会直接住在酒店,她也说过好。

    为什么现在又问一遍?

    不回两个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陆宜没有再回消息。

    林晋慎胸腔发闷,不确定是不是感冒的症状,越思考,眉头越忍不住皱起,这比工作上的问题更难琢磨。

    思忖片刻,他认为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上一条信息已经发出去,超过撤回时间,他没再发第二条,就好像告诉她,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

    按照吴思栋的归国游子的要求,他们晚上吃火锅,陆宜已经在一家餐厅上订好,到时间会送来,不用太麻烦方姨。

    方姨知道他们要聚餐,还是准备好果盘,以及醒酒汤,怕他们宿醉后醒来难受。

    余音等人陆续抵达,她去接的人。

    拖鞋是一次性的。

    朋友踏进门,从玄关位置望过去,先感叹两个字:“奢侈。”

    不是装修多穷奢极欲,而是全打通对面积的肆意挥霍跟浪费,而且审美也是真不错,整体大气简练,看得出主人的品位。

    “进去吧,别堵在门口,等会给你五百字夸赞小作文任务,将全屋上下都夸一遍,让宜宝发给她老公,就说你夸他有品位。”

    余音手臂还夹着包,被他堵着进不来。

    “不是小宜设计的吗?”

    “你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他们从见面到结婚才多久,没一个月时间,就能把房子装出来?”余音一巴掌拍他胳膊上,声音响亮。

    朋友摸下被拍疼的手臂,笑说:“那看来我们对林总都有误解。”

    “一套房子就能解除误会了?只能说明有钱,顶级设计师随便请。”

    “林总确定今晚不回来吧。”

    “确定,问过。”

    “那就好那就好。”

    “……”

    两人从屋外拌嘴到屋内,其他朋友包括陆宜已经习惯。

    吴思栋是最后到的,下飞机后过来堵车,他还拎着行李,见面丢下包跟行李箱,展开手臂:“哥几个,我可是爹妈都没看就跟你们混一块了,感不感动?”

    “猜猜,好久不见!”

    余音看他这样子快笑死:“你特别像从英国一路讨回来的。”

    陆宜拥抱下他:“欢迎回国。”

    吴思栋拍拍陆宜的后背,感叹:“我们又能聚一块了,要说还是你们跑得快,毕业就回国,狠心丢我一个人孤独无依。”

    “是浪得飞起吧。”

    七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蒸汽里,边吃边聊,就好像回到念大学的时候,他们吃够白人饭,就会时不时凑一堆挤在公寓里煮火锅。

    吴思栋聊着他近些年的经历。

    谈过数位女友,甩过人也被人甩,恋爱都持续时间不长。

    同座朋友换上嫌弃表情,建议他先做个体检后互相再往来。

    “我体检表要不要人手给你们一份,我健康得很!”

    陆宜跟余音靠着,听着离谱聊天轻笑。

    吃饱喝足,一群人又玩起游戏,输了喝酒,陆宜游戏黑洞,对游戏规则一知半解时,就已经提前买单数杯,清楚规则,又被套路,几轮玩下来,她喝得最多。

    她托着腮,脸颊泛红,已经有醉的征兆。

    “再来。”

    “还能喝吗?”吴思栋打趣。

    陆宜点头,说没事,余音知道她的酒量,再有个两杯就该倒了,笑说:“行了,就到这里,她不能再喝了。”

    “咔哒”一声,是门解锁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进门之前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一只手搭上领带,往下牵扯,西服笔挺,面容冷峻。

    屋内的人齐刷刷望过去,表情瞬间凝固。

    进来的人显然也看到屋内的情况,目光沉静如水。

    “谁来了?”

    陆宜撑着餐桌起身,面色酡红,她眯着眼,似是努力辨认来者,数秒后,她认出来,笑下,说:“哦,是我老公。”

    林晋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