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豪认识董焱少说十年，十年时间，足够他对董焱乖张又易燃的性格免疫了。
万万没想到，还是难逃他的语出惊人。
他针对董焱那句“漂亮的男人不靠谱”缓了半天，疑惑地问：“你是选同事，还是选老婆？”
“再说，漂亮怎么了？颜值也是硬实力啊，不然怎么跟客户搞好关系，怎么给公司拉客？”
没等董焱开口，三水妹忍不住问：“ronald哥，这工作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一丢丢不正经喔……”
朗豪摆摆手，解释道：“反正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董焱听不惯这种比喻，毫不客气怼道：“照你的意思，我们到底是卖创意，还是卖/身啊？”
当初董焱回国成立广告公司，初衷想成立一家以现象级创意为主导的广告热店。项目做精不做多，客户宁缺毋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初董焱跟rex第一次见面，就不太对盘。但朗豪看中rex在内地广告圈的人脉和从业经验。硬是说服董焱让他加入。
结果，这些年，董焱统领的创意组和rex统领的商务组，总为各自立场争吵不断。
董焱看不惯rex对客户的跪/舔，一味妥协，牺牲创意，最后落地执行了个“四不像”。
rex看不惯董焱对创意的执拗，脾气暴爱骂人，商务组夹在客户和创意之间，里外不是人。
争吵到最后，以rex挖人挖客，一拍两散告终。
这些旧账，董焱懒得翻。吸取教训，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把简历丢回朗豪桌面，问：“找了半天，就他一个候选人？”
朗豪满是怨气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另一份简历丢出来，语气硬邦邦：“还有一个内推的。”
三水妹挤过来看了看简历，名字栏上赫然写着：“黄锦武”。
照片里的黄锦武，油头配西装，双手环胸斜看镜头，眼里透着一股“人生赢家”、“选我没错”的坚定。
虽然，董焱说“漂亮的男人不靠谱”，可是，有米麒养眼的照片在前，再看这张，眼睛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董焱几乎瞬间挪开了视线。
三水妹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他……是商务组的adhugo？”
黄锦武hugo，前vprex招进来的客户总监。这人工作能力不错，在ad这个位置做得还算称职。但以他目前的经验，要胜任vp这个职位，能力还欠缺。
偏偏这人特爱钻营，哪里有好处往哪儿钻，以为rex跳槽他就有机可乘，主动请缨。没想zero店小，人精多，这点伎俩，压根入不了董焱的眼，对他总是不冷不热。
朗豪扫了眼董焱的表情，意料之中的不满意，他明知故问：“焱少觉得这位怎么样？”
董焱倒是满足他，冷哼回了句：“不漂亮，还不靠谱。”
朗豪低声笑了笑，语重心长地劝道：“所以说，米麒真挺合适的！”
“单看简历，看不出什么，要不这样，我给你们约着见一面，你跟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董焱面无表情，一口拒绝：“不要。”
朗豪脸都绿了，大声反问：“为什么啊……”
董焱没回他，手指勾起大班椅上的牛仔外套，转身就要离开。
朗豪不解地追上去，非要他给个说法：“你跑什么啊，展开说说啊！哎！后天，百得的workshop，你打算怎么办啊？”
话还没吼完，董焱就只剩一个潇洒的背影。朗豪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
董焱的脑回路另类，性格也乖张，找到符合他标准，能理解他，还能长期合作的人，实在少。
他能明白rex跳槽的原因，但更多是对董焱感到惋惜。
天才太孤独了。
办公室内，三水妹看着米麒的照片，想了半天。
突然醒悟，淡淡叹气：“ronald哥，不用劝了，大佬不会选他的。”
朗豪走到她身边，着急问：“为什么啊？”
“你记不记得，云飞集团的比稿？当时呢，六家广告公司竞标，其中就有y广告。我们的客户代表是rex。”
“y广告的客户代表就是米麒。”
朗豪震惊道：“还有这事？”
……
当年，云飞集团首次进军内地市场，需要选一家整合营销的代理商。一共找了六家代理商，共两轮筛选。
第一轮六进三，比的是全年策略创意。有董焱在，zero毫无压力以第一名的成绩过关。
米麒率领的y广告，也成功入围第二轮。
第二轮三选一，比的是报价。按照云飞采买给的报价模版，要求提供的报价，极其细致详尽：制作、人工、媒介、服务费等等都包括在内。
方案逻辑董焱能搞定，报价逻辑就只能靠rex搞定。
懂行的都知道，一份报价，表面上是数字的加减乘除，实际上是各个公司的实力对碰。
那几天，rex带着助理在酒店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私下积极联系云飞集团里的熟人，企图从对方嘴里套出报价信息，另一边，忙着从不同渠道了解另外两家竞争对手的报价逻辑。
消息虚虚实实，扰攘了好几天，拖拖拉拉到了报价提交截止日，zero这边才提交最终报价。
报价发出后，云飞集团的采买一直没回消息，大概过了一周，他们才收到邮件，最终中标的是y广告。
收到邮件的时候，董焱和rex还在兰桂坊庆功——他们刚拿下了一个巧克力客户。
看见邮件，董焱还没说话，rex已经先骂。
那会儿大家都喝得有点微醺，rex故意压低声音，搭着董焱的肩膀说：“焱少，其实，我早知道y广告会赢！”
董焱有点嫌弃地往外挪了挪，又忍不住问：“为什么？”
rex被董焱推开，也没生气，大着舌头道：“那个y广告的米麒，都喊他拆弹专家，说是什么问题都能拆！”
“至于怎么拆的，谁知道呢……有的人呐，看上去正派，私下花活可多了！”
“云飞开标之前，米麒跟他们集团的采购老大走得很近。台底交易少不了，至于交易什么……无碍乎那些……”
多喝了几杯，rex满脸通红，呛人的香水味混着酒精烟味，并不好闻。
他说到最后，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猥琐，狎笑道：“业内都说，y做的是公关，不是广告，不然怎么account全找帅哥美女，公司内部的男女关系都那么混乱呢……”
“焱少，我跟你说，我们输的不是价格，是豁不出去！”
在第一轮比稿之后，董焱没再管云飞集团的事。也没见过米麒。对他的印象，全来自rex。
故事讲到这，三水妹手指在米麒的照片上弹了弹，一锤定音。
虽然，三水妹入行不久，但她多少听说过同行为了拿下客户，用一些“特殊”手段。董焱见的奇葩事比她只多不少。他可以理解这种手段的存在，但绝对不认可，也不愿意把这种风气带进zero。
三水妹老成地说：“所以呢，大佬不是嫌他太漂亮，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算了吧，我大佬不会答应把offer给他的。”
朗豪听完三水妹说的陈年往事，皱着眉，心中还是非常疑惑：“真的假的？如果米麒真是这种人，晶晶不会介绍给我呀……”
来zero之前，朗豪是猎头公司总监，后来被董焱拉过来，当zero的职业经理。虽然人走了，但留在猎头公司的人脉一直没丢，这次专门找了旧同事白晶晶，帮他物色人选。
白晶晶的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
三水妹不同意，摇摇手指：“哎，她只是猎头，又不是私家侦探。人家真要刻意隐瞒些什么，她无凭无据也不会乱说啊！”
话糙理不糙。
这回轮到朗豪发愁了，他双手捂住脸庞，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感觉身心疲惫。
他无力道：“那后天怎么办啊……”
……
“后天考虑得怎么样？”
心有灵犀似的，朗豪在这边纠结，那边白晶晶正给米麒打电话。
米麒用无线耳机听着。他刚从超市采购回来，顺道去驿站取了一露营车的快递，正蚂蚁搬家似的把东西拉回家。
米麒身高178cm，但在如小山一般的快递面前，显得弱不禁风。
“晶姐我先出电梯，你稍等。”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两只纤细修长的手臂同时发力，试图把露营车推出电梯。偏偏露营车的轮子卡在电梯下方的门缝出不来。
电梯里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穿着运动套装。估计是刚运动完，额上还挂着汗。看小帅哥吃力，特意上前弯腰帮他一起推。手指快要接触时，米麒不经意地拉开距离。
两人合力，这才让露营车“顺产”推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际，突然被米麒用脚拦了下，电梯门再度打开。
阳光从米麒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仿佛给他镶了道金边。米麒弯着一双桃花眼，脸颊两边挂着浅浅的酒窝，让人如沐春风。
他从露营车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瓶气泡水，递给女生，真诚又灿烂：“谢谢你！”
“这个牌子气泡水好喝不胖，你尝尝！”
女生腼腆地接过气泡水，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在关剩一条缝隙的时候，传来女生“啊！”一声尖叫。
电梯外的米麒：“……”
无线耳机另一端，传来白晶晶的声音：“哎哟，你别干广告了，我认识几个经纪公司，你直接签经纪约出道得了，咱们去娱乐圈嚯嚯粉丝小姑娘！”
米麒打开家门，声音有些喘：“别开玩笑了，我进娱乐圈能干嘛呀？四肢不协调，唱歌还跑调。”
白晶晶跟米麒认识也有几年，以前是米麒请她物色人选，现在是白晶晶帮他物色下家。
选了那么多家，米麒感兴趣的只有zero。
米麒看着软，实际非常有定见，不爱走捷径，也不容易被几句甜言蜜语哄得找不着北。加上亮眼的简历，这样的候选人，白晶晶自然上心。
寒暄过后，他们直接进入正题：“zero最近vp离职，所以他们ceo急着物色候选人。”
“他们ceo对你挺满意，但光凭简历看不出什么，想和你找个机会，线下见真章。”
“后天，zero跟百得有一个workshop，希望你也一起出席。你觉得怎么样？”
米麒走到家里的阳台，他新买了几盆柠檬树，结了不少黄柠檬，风一吹，散发着阵阵清新香气。
他边浇水边问：“我还没入职，就陪他们一起见客户，不太妥吧。”
米麒年纪不大，但在圈子混久了，心眼也养出了几个。
以他这种级别，没有正儿八经面试的必要，毕竟行业就那么大，彼此在生意场上都见过。
正常流程，一般约在高级餐厅，或者私人会所，聊聊彼此意愿，合则出offer，不合则江湖再见。
zero倒是另辟蹊径，面都没见过，突然空降去见客户，抓壮丁么……
白晶晶通透得很，第一次听见朗豪的提议，也觉得不妥。但电话里，朗豪有苦难言的样子，让她又不忍心直接回绝，只能硬着头皮问米麒。
米麒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意识到不妥，但他很有礼貌，拒绝的话，没有很难听。
白晶晶也不好再劝，宽慰道：“确实不妥，况且，百得也是很强势的甲方，你跟着董焱那条疯狗一起去，搞不好还要帮忙劝架，没必要。我替你婉拒了吧……”
“等等……”米麒那边罕见地打断了白晶晶的话，“给百得做workshop的人，是董焱？”
白晶晶迟疑地回复道：“对，董焱是zero的老板兼创意大脑，怎么了？”
米麒伸手挠挠头，脑海里闪过董焱的浓眉大眼，心想，zero多缺人手，派一个炸弹给客户做workshop。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扶额：“行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