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上的心想事成,总之凌悦是快被吓死了。
这人怎么和鬼一样,凌悦觉得死过一次的自己都没对方阴气重。她心里吐槽,实际迅速反应过来就要下床行礼,没想到对方按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倒,后脑勺与床板亲密接触的瞬间凌悦眼前冒出了很多小星星。
疼痛让她皱眉,抬眸见始作俑者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而且这距离似乎过近了些。屋内燃着火炉所以并不冷,而对方从风雪中来指间自然是冷的,凌悦只穿了亵衣,对方指间的冷意便隔着这么薄薄的一层覆在她的肩头。
凌悦转头看着落在肩头的手,这似乎是个很好的话题,情况越危险凌悦越冷静,起初的那点害怕被她压下,低眉表示自己的谦卑。
“殿下冒雪而来,可要喝些热茶?”
陆姀见她迅速冷静,眸中划过一分欣赏,她松开自己的手随后侧身坐在凌悦床边,眸光瞥向屋内的茶水。
方才凌雅来过,春桃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水,如今茶水已凉,陆姀看着那茶汤目露嫌弃,再将这屋内陈设细细打量一遍。
屋内家具陈旧,甚至那桌凳还有修补过的痕迹,窗户和床的红漆都有剥落,露出内里有些年代的主体。
凌复对这个女儿确实不怎么上心,可惜的是对方看走眼了。
陆姀一言不发,但这可将凌悦给吓坏了,她在脑海里不断揣测陆姀的来意,想来想去只是平添更多恐慌而已。
前世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在陆薇莹对帝位有想法后,凌悦虽然不同意但也觉得在位的皇帝太过懦弱,相比之下陆薇莹确实更加坚强,于是她逐渐妥协开始为陆薇莹谋划一切。
长公主很快察觉了陆薇莹的野心,她直接给陆薇莹送上毒酒。
凌悦的直觉一向很准,长公主赐酒那天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于是她暗暗翻过皇宫的高墙九死一生地救下了对方,从宫墙上跳下后一支利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惊慌回头她看见长公主站在墙上,月色寒凉可比不过她眼底的冷,而对方手里握着弓,弓弦还在振动。
微风轻轻吹起对方的衣摆,她转手从箭筒中拿出箭搭在弓弦之上对准了凌悦的脑袋。
凌悦不敢再看,一边跑一边寻找掩体,可那支箭却迟迟没有射过来,但凌悦不敢再回头,只能拼了命往前跑。
可现在……
前世她俩的关系算得上水火不容,以致于前世凌悦的噩梦全是陆姀,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对方,生怕哪天小命就没了。
可谁能想到今生开始还没几天,她就和前世你死我活的人滚到了一张床上。
不过对方的弓箭可真够差的,每次都没打中她让她给逃了。
“真寒酸。”
陆姀充满嫌弃的声音将凌悦从前世的记忆中给拽了回来,她低眉顺眼地回答:“父亲为官清廉生活节俭,对我亦是如此要求。”
下巴突然疼痛,凌悦被迫抬头看向陆姀,对方虽然笑着可眼里毫无温度:“我不喜欢说谎话的孩子,臣子便更加了。”
对方用劲很大,仿佛要将这一块捏碎才罢休。
但这点疼对凌悦来说不算什么,她温顺讨饶:“殿下恕罪。”
她不敢直视陆姀的眼睛,只能将眼神往旁边偏移,只是这一挪眼就发现对方锁骨上可疑的痕迹,红痕犹在可见那晚的荒唐。
正常时候这痕迹该是会被遮挡的,只是两人靠得太近对方动作又太大,就这样落入凌悦眼中。
可她还没看太久那钳住下巴的力道骤然消失,于是她的后脑勺又和床板磕了一下,好在被褥软和,只是有种脑浆变匀称的不适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又放在她的脖子上,对方冰凉的手指落在皮肤上,像蛇爬过一般惹得凌悦一阵激灵。生命又落在别人手中,凌悦除了害怕以外还有愤怒。
重回一次她真的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一次她直视着陆姀,语气生冷:“殿下何意?”
眼前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利用长公主惜才和如今国土不安的局面换取一丝生机,这样她就不用东奔西逃,也能护住她在意的人,第二条就是她一个人逃跑,隐性埋名一辈子,但春桃凌雅等人会受到报复。
凌悦自然不像陆薇莹那个薄情的人,可这第一条路太过难走,陆姀她就是一个猜不透的疯子,在她手下做事都不知道哪天脑袋就不翼而飞。
见凌悦露出锋芒,陆姀十分满意,而凌悦的愤怒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她仍旧笑着似乎将凌悦看透:“这种看疯子的眼神,你生气了?”
并不是疑问,而是觉得有趣。
最终凌悦还是冷静下来,她收敛了所有情绪,依旧是低眉顺眼的一句:“没有。”
陆姀轻轻收紧,凌悦紧张吞了口水。
“我说我讨厌有人对我撒谎。”
“……臣女明白了。”
陆姀笑笑:“那我再问一遍,你生气了?”
“是。”
脖子上的手离开,凌悦藏在被子里的拳头也悄悄松开。和长公主交流总是带着不同寻常的刺激,感觉在悬崖旁荡秋千,一个不小心人就掉下去。
“对我做了那种事,你还敢生气。”
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却勾起了凌悦的愧疚,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于是她嘴一扁:“抱歉。”
这声对不起怎么听怎么委屈,陆姀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当时的情况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她发现自己的情毒似乎消退下去一些,虽然只是一点而已,但这可是那骗子神医十多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她不会将这个功劳轻易安在凌悦头上,一切还是等骗子回来再说。
凌悦也开始胡思乱想,她在想该怎么才能让长公主消气,又在疯狂搜索前世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能取悦对方的东西。
很遗憾她找不到,对方前世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来就没开心过。
突然想到长公主方才说的话,她犹豫一会儿直接询问:“殿下要如何才能消气?”
陆姀假意思考,眼角余光却在观察凌悦,见对方眼神越来越急切,嘴角一弯:“七日后武科,拿下首位证明给我看。”
凌悦脸一白,之前她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根本就没报名,这不是必死无疑吗?眼瞅着长公主就要离开,她鞋也顾不得穿几步跑过去拉住对方衣角:“殿下!臣女并未报名。”
然而她太过着急没控制住力道,长公主的外衣被她扯下一截,月光下对方右肩上的痕迹暧昧得有些过分,凌悦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脸先是一红然后逐渐失去血色。
她触电般地松开手十分丝滑地跪下:“请长公主恕罪。”
陆姀都不知道对方是怕她还是不怕,她将衣裳拉起,脸色不悦,也没说什么几个跳跃就消失在月色里。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答的凌悦大着胆子抬头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凌雅,对方眼里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凌悦脸一黑,“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本来是能够发现的,但是一遇到长公主她就紧张,这种状态下就容易疏忽。
凌悦跪地忘了起,凌雅好奇蹲下,“长公主给你带什么礼物?”
地面实在太凉,凌悦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雪,她脸色不好地说:“一份大礼。”
凌雅跟着站起,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什么大礼。”
凌悦拍雪的动作停下。
若说这次重生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这一位了,前世她俩明明没有太多交集,今生对方莫名其妙就黏了过来。凌悦心思一转,她装作惶恐的样子,虽然演技有些拙劣,但好在凌雅足够单纯。
她刻意压低声音,“殿下来看望我,只是说着说着就。”
凌悦故意停下,欲言又止的模样彻底勾起了凌雅的好奇心,今天她要是得不到这个答案怕是睡不着了。
凌雅屏住呼吸,直觉告诉她等一会听到的会是皇家秘事。
见鱼儿上钩,凌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只是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她似乎要废掉皇上。”
“这不可能!殿下今天还嘱咐我好好开导皇上。”
凌悦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可对方的反应十分真诚,不太像作假的样子。
月凉如水,折腾一番后凌悦倒是平静下来,想起前世的腥风血雨,凌悦叹息一声:“皇室之人的话怎能全信,姐姐太过单纯。”
若是没记错,前世时长公主是有废帝的想法的,因此还考察了冷宫里的陆薇莹,但陆薇莹没被选择,在日后的日子里陆薇莹时不时会提起这件事,显然是耿耿于怀。
过往总是让人心情低落,凌悦此话看上去是说长公主,其实最主要说的还是陆薇莹。
“你在难过吗?”
凌悦看着凌雅,对方眼里流淌着淡淡的心疼,那么近。
外边风很大,以凌雅这样的身体不能站太久,也不知她怎么来的,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若是身子冻坏了,凌复准得将怒火洒在她的头上。
凌悦不怕凌复,只是不想添加多余的麻烦。
于是她冷淡下了逐客令:“夜深了,姐姐回去吧。”
凌雅有些委屈,但忍了下来,她转身往回走又被叫住,正欲兴奋却听对方一句:“皇家之事需得慎言,今日之事姐姐不能对任何人说。”
“……我知道。”
凌雅离开后这个热闹的夜晚算是彻底结束,凌悦心身俱疲,她靠在门框上看着月亮。
前世凌雅死的时候长公主废帝的心思已经摆在台面上,如果凌雅重生的话不会那么惊讶,除非对方在隐藏情绪,可凌悦怎么看都觉得凌雅只是单纯的震惊。
撒这个谎也不用去圆,凌雅会闷在心里,周围她仔细观察过了也没人。
困意上涌,凌悦打了个哈欠准备先睡觉,这时她才感觉到冷,毕竟她着急下赤脚追了出来也没有披衣服。
用内力驱散寒意,凌悦掀开被子坐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长公主似乎穿得过于单薄了些,她要是穿厚些也就不会发生扯衣服的乌龙。
“怎么又想她了,不准想,该睡觉了。”
盖上被子,凌悦慢慢闭上眼睛。她又做梦了,还是那座坟墓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悠扬的笛声响起凌悦暂时忘记了现实的沉重和痛彻心扉的前世。
在梦里,她靠着自己的墓碑睡了过去,半梦半醒时她感觉有谁在摸她的脸,动作温柔。
她这一夜倒是睡得香,但是凌雅就不一样了,她睁着眼睛到天亮,早上梳洗时看到铜镜中萎靡的自己无奈一笑。
梳洗过后她看着手里的通行令牌胡思乱想,一下想起长公主温柔的样子,又想起妹妹时而糊涂时而精明的模样,先别说皇室之人,自家妹子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打算入宫,待在家中也是无聊。
她每次入宫都是秋菱姑姑带着,这一次也一样,不过前一次长公主在,这一次是她独自面对皇帝了。
皇帝仍旧待在自己的寝宫里,瞅见凌雅入内忍不住厌恶。
“回去。”
秋菱还想再劝劝,看到皇帝不耐烦的样子后无奈一叹,“凌小姐跟我走吧。”
吃了闭门羹的凌雅对皇帝的那点同情瞬间消失,但到底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在出门前悄悄瞅了眼正在看书的皇帝,这一看正好看到了书名。
书名好像不是很正经……
跟着秋菱姑姑往外走,在距离宫门不远处时对方突然停下。
“奴婢就送到这里,还请小姐原谅。”
反正距离也不远,凌雅自然不会在意,她十分善解人意,笑道:“姑姑先去忙吧。”
秋菱看着凌雅是越看越喜欢,可惜皇上抵触,她满怀遗憾的心情离去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另外一人走到凌雅身边。
凌雅看着逐渐靠近的陆薇莹忍不住皱眉,她恭敬行了礼:“公主殿下。”
不知为何,凌雅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还不等对方开口,凌雅便说:“臣女有急事在身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径直离开,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
陆薇莹想要说的话全都失了作用,她伸出手又放下,眼神十分不甘。
而在她看不见的高处,陆姀将她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
秋菱看着陆姀的背影心情忐忑,她知道长公主是动了其他心思,只是她心里有些偏向,自然不希望长公主废帝。
忍住心里的恐惧,秋菱鼓起勇气问:“殿下觉得五公主如何?”
陆姀回头瞟了秋菱一眼,淡然警告:“秋菱,你问得有些多了。”
秋菱腿一软差点跪下却被人大力拉住了胳膊。
她听见长公主的声音带着捉摸不透的笑:“这是最后一次。”
秋菱借着长公主的力道站了起来,像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奴婢明白。”
陆姀松开对方继续观望。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一看就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