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的司机反应最快,听到声音后迅速转头,在看到人影前习惯性瞬间抬手格挡。
以为人会按照正常情况从正面过来,并且手还被绑住没法动,也只能用腿,他抬手中格挡,结果没有迎来意料中的打击感,耳侧传来矮个的声音:“上面!”
喊得有点及时,但不多。
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一只手捏着从空中接过的玻璃珠,周然落地后半蹲下,借着力道凌空一跃,在半空调整身形后屈腿下落。
司机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正好对上迅速落下的身影,在动作前后背一热,剧烈碰撞的灼热痛感瞬间传达到大脑,人也扭转不能地朝着地上倒去。
人落在地上的声音和木凳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之后又是一声响,重新落回地面的人顺带借着力道踹断椅子腿。
椅子腿断裂,尖端木刺突出,轻易就能刺破布条。裂口增多,原本被缚住的手稍稍一使劲,很简单地就能挣开。
在看到重归正常的双手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对人的讥讽,还站着的高个和矮个脑子里警铃瞬间疯狂炸响。
变故也就这么一瞬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高个转头,快速去够放在桌上的枪。
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之没有热武器解决不了的人。
冰冷枪.械到手,肾上腺素飙升,他双手不自觉抖着,试了两次终于上膛,枪口对准站在原地,正在重新把玻璃珠塞进黑色绒布口袋的人。
转头看了眼已经过去开门的矮个,他迅速收回视线,双手握着枪,边瞄准边往后退。额角冷汗顺着滑下,他说:“不准动,不准过来,动一下我就开枪。”
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也像是在说给其他什么人听,他的声音很大,还不可避免地带着浓重的嘶哑感。
周然还在动,把终于重新封好的绒布袋放进兜里,顺带放心地拍了两下。
很好,保安还在。
房间里一时安静到一种诡异的地步,只有喘息声和按动密码锁的声音。
密码锁是双向的,无论进出都需要输入密码。
时间越紧急,人就越慌张越容易出错,矮个接连按错两次密码,汗水已经浸透身上衣服。
从头到尾都轻松得异常,原本以为今天是最简单的一次任务,没想到这次找了一个不该随便找的人。
总之得先跑。
空气里都是焦灼的味道,身体冰凉,大脑却不断发热,一直没有等到密码锁解开的声音,高个终于再也忍耐不能,快速转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就这么一个转头的时间,房间里传来细微声响,耳边似乎能感受到细微气流,察觉到不对,他快速转头,手上却传来冰凉触感。
瞳孔一颤,低下头,看到了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有些苍白的手,手指细长,视觉和触感上一样偏凉,和黑色枪身还有自己手臂的颜色对比明显。
很轻易的两下,像是温和的安抚一样,他原本紧紧握着枪的手莫名被卸了力道。
枪往下掉,落进了站在身边的人的手里。苍白手指简单一拨弄,原本打开的保险杆被往下推,发出“咔哒”一声响。
枪身在手里转了一圈,对方说:“现在是法制社会,这种东西还是不碰的好,用不好容易伤人。”
保安收回了,这个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原状,依旧是好好市民的口吻。
“……”
距离太近,高个甚至能感受身边的清浅呼吸声。虽然时机不太对,但他鼻间确实闻到了一点浅淡的好闻香味。
好像不是思考味道的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唯一的武器没了,他刚想要动作,结果腰腹部某个部位被猛地击中,全身霎时发麻,动弹不得,只能睁着眼睛缓缓倒下。
他倒下的同时,大门“咔”的一声响,门锁解开,侧对着这边的矮个嘴角终于动了下,浅浅上扬,手握上门把手。
然后高个躺在地上,视线模糊里看到站在身边的人扔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东西直接砸中差一点就逃出房间的矮个,发出一声响,人也应声而倒。
虽然看不清楚,但那个颜色那个大小,很显然是刚才说的“用得不好容易伤人”的东西。
高个:“……”
“你这也算伤人了吧!”震撼的情绪一时间战胜了恐惧感,他躺地上也没忍住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用你说的用不好就会伤人的东西伤人了吧!”
而且明显就是奔着伤人去的!危险的东西在这个人手上变得更危险了!
“你看你,太死板了吧,”周某然完全没有被指责到,有自己独有的逻辑,还能反过来劝说道,“人要懂变通。”
他绕开倒地上的凳子,当着倒在门前的矮个的面轻松地带上了门。带上的瞬间,好不容易解开的门锁又落锁。
一通看似没有道理但实则确实没道理,细想之下完全不能细想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强词夺理。
理不直但气很壮的周某然弯腰施施然捡起了某容易伤人的危险物品,还算是有礼貌地绕过了倒地上的人,没有直接从其身上跨过去,重新回到了放东西的桌边。
随手把手上的危险物品放桌上,他拿起了自己手机,长按电源键开机,等开机的途中顺带打了个呵欠。
困了。
手机开机慢,他一手支在桌上,手指缓慢敲着桌面。
桌面上发出的一声声规律声响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安静里,最先倒地上的人影动弹了下。
身体依旧无法行动,不远处的高个只能看着原本没有任何动静的司机慢慢睁开眼睛,沾染泥灰的手缓缓支起,颤抖着支撑沉重的身体,撑到一半的时候停下动作,抬眼看向靠在另一边桌沿边上的正在看手机的人。
像是再没有力气支撑着站起,又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做什么事。
思考不过一秒,高个就意识到这很显然是后者。
司机慢慢变换姿势,找到一个好发力的动作,目光锁死背对着这边的人影。
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直到手机发出开机的时候特有的声音,覆盖住手指敲击桌面的响动。
司机瞬间就动了。忍着从后背传来的依旧不断的灼烧一样的痛,他快速起身,单手支着木桌桌面,一双腿对着毫无防备的人的脖颈狠狠侧踢去。
在踢中的前一刻,原本靠着桌沿的人站起,向前一步走的同时眉头狠狠一皱。
一步不多不少,刚好离开攻击范围。
重点不在这,在手机开机后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2:35】
不是【12】也不是【22】,是两点,凌晨两点,一个规律地早睡晚起的人已经至少时隔一年以上没有看到过的时间。
情绪从头到尾一直很稳定的周某然出离地愤怒了,愤怒中还有那么几丝悲伤和绝望。他猛一转身,不可思议道:“你们知道今天是周几吗!”
他这一回头,一眼看到的就是因为积蓄了力道的一击没有踢到人,双腿被惯性带着向着旁边一旋,只能用两只手撑着桌面控制身体不飞出去的司机。
“……”
到了嘴边的话顿住,眼看着面前的景象,周然思考半秒,之后试探着出声:“你也有个街舞梦吗?”
这种条件下都能随地大小练,他虽然不懂,但被小小震撼了下。
司机:“……”
地上的高个闭眼,“……”
控制住了身形,司机眼尾一瞥,看到被随意放在桌上的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出手。
但他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在手指碰上扳机的瞬间,枪被人拿走,冰凉触感就一瞬。
“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枪身在手里转了一圈,周然随手用枪托照着人后脖颈来了一下。
很简单的一下,清楚一声响后,枪再次被随手扔在桌上,酝酿了半天终于奋起反抗的司机就这么软软倒下。
这下子够他好好睡一阵了。
扯到睡眠,周某然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绕过木桌,三两步走到高个面前蹲下,就差把手机怼到人脸上,说:“今天是周三。”
转变得太过突然,高个没想明白周三怎么了。
“你们这些自由职业者当然不明白,”朝九晚六经常加班的社畜周指了指手机上硕大的时间,说,“周三是很重要的一天!”
周三意味着一周的艰难时间终于过半,但同时也意味着后面还有两天的艰难时间,已经进入到需要靠意志力硬撑的白热化阶段。
在这种已经要开始靠意志力撑下去的时候遭遇到睡眠不足,就跟要高考了但准考证被偷一样严重。
尤其是今天晚上还一点睡眠时间没有。
“不对吧,”高个指正说,“你今天在车上睡了一觉的。”
“没有,”周某收起手机起身,满脸正经道,“那是我在装睡,我的职业素养怎么可能允许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虽然不清楚街道办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职业素养,但听上去十分之敬业,十分之有职业素养。
“你就是睡了吧!”高个眼睛一睁,要是双手能动肯定已经开始比划,说,“车上那么颠你都没睁一下眼,那就是睡着了吧!”
这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很明显从上车开始就睡着了!现在显然是睡饱了之后开始歪曲事实!
他的话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发表完睡眠不足等于准考证被偷的言论的人已经起身,完全没再看他,拿着手机戳戳点点去了。
高个发现了,完全明了了,这个人只听得到自己想听的话,其余的话都自动过滤了,是一点不带进脑子。
时间不早,罹患选择性耳聪的周某然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板凳已经全军覆没,他于是坐在桌面上,一边收拾一边拨出电话。
电话拨通,他略微侧眼看了眼躺地上的几个人,说:“你好,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