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15章
◎你是我姐,我永远爱你。◎
祝满仓像个小炮弹似的向陈念安冲去, 也就十来天没见,小男孩想哥哥想得快疯了,抱住他后舍不得撒手:“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
陈念安紧紧地回抱住他, 说:“哥哥也很想你。”
除了几年前腿伤住院, 他们从未分开过, 陈念安不住校,一年365天, 兄弟俩天天见面, 晚上还会睡在同一个房间。这次的分别时间对祝满仓来说实在太长了,真就是数着日子熬过来的。
陈念安也很想念姐姐弟弟, 但他觉得万事开头难,这样的生活以后总归会变成常态。姐姐会工作、结婚、搬家, 弟弟升学后会住校,甚至离开家乡读大学。终有一天, 他们会由一个整体变为三个个体, 各过各的生活, 现在只是一次小小的排练。
他牵着祝满仓走到祝繁星和梁知维面前, 祝繁星打量着他, 男孩儿不爱防晒,在五峤村待了十来天, 陈念安又晒黑了, 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说:“姐, 大壮哥,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梁知维说:“这得问你姐, 早上六点多就把我们叫起来了, 说想早点过来找你。”
陈念安看向姐姐,祝繁星斜着眼睛看他:“我是在想,有个人是不是在山里找到了世外桃源,要不然,怎么就乐不思蜀了呢?”
“我哪儿乐不思蜀了?我天天干活呢。”陈念安摘下大草帽扣到她头上,自己支棱着一头乱发,笑道,“帽子给你戴,脸都晒红了。”
姥爷也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一行人返程回小楼。
时间还早,祝繁星说上午就去给妈妈扫墓,至于结束后——
“留下吃饭吧。”陈念安像个主人似的说,“别走得那么急,自驾就该轻松一些,好好吃顿饭,休息好了再出发。”
祝繁星低头看路,说:“行。”
她让梁知维开车去妈妈的墓地,村里没交警,姥姥姥爷一起挤上车,陈念安坐后排靠窗,祝满仓坐在他腿上,脑袋都要顶着天花板了,一路上还要不停地与他说话。
祝繁星挤在后排中间,与陈念安贴得很紧,她没有打断祝满仓的话,听着两个弟弟毫无营养的聊天内容,心里只觉得踏实。
陈念安不在家的每一天,她都在想他,真是奇怪,住校时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她曾试过在学校连待十几天,连周末都不回家,并没有那么记挂家里的两个弟弟,大概是因为对陈念安无条件的信任。
可最近,当她下班回到家,看见家里迎接她的只有祝满仓,每一天都只有祝满仓时!才意识到,她真的好想念陈念安啊。
小老虎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只有他在家,厨房才会飘出饭菜香,地板隔三差五地会被拖一遍,衣服脏了,会被洗净、折好、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东西永远不会找不到,水果盘不会有空缺,少了香蕉,会被橘子补上。
那些看似理所当然的事,其实是因为,有个人一直在为这个家操着心。
车子停下后,众人步行去往冯采岚与陈禄的墓地,这一次的祭拜和两年前、四年前差不多,姥姥负责烧纸钱,姥爷为坟包清理杂草和树枝,大家排队上香、鞠躬。
梁知维上完香,祝繁星拉着他的手,面向墓碑,有些害羞地说:“妈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梁知维。”
梁知维难免紧张,说:“阿姨,你好,我是梁知维,第一次来看你,我……我向你保证,我和星星会好好交往的,我不会辜负她。”
陈念安站在边上,平静地看着他们。
结束后,祝繁星说六个人挤一辆车不安全,让梁知维开车把姥姥姥爷和祝满仓带回小楼,她和陈念安走路回去。
祝满仓一听就不干了:“我也要走路回去!”
祝繁星说:“你听话,坐车多舒服,走路很热的。”
祝满仓跺脚:“我不!我就要和你们一起走路回去!”
梁知维看出了祝繁星的意图,拉过祝满仓,说:“满宝,你姐是想和你哥聊几句,咱们别打扰他们,你先跟我回去。”
祝满仓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车子开走了,陈念安与祝繁星相视一笑,并肩走上回程的山路。
山路难走,常有高坡,每一次都是陈念安先爬上去,再回过身,拉祝繁星一把。
祝繁星看着前方少年的背影,忍不住叫他:“小老虎。”
“嗯?”陈念安回过头来,“怎么了?”
祝繁星说:“之前,你说你想在这儿住一两个礼拜,这都快满俩礼拜了,你还没住够吗?要是住够了,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刚好路过一个大斜坡,陈念安伸手拉她,摇头道:“不了,我还想在这儿待一个礼拜,大概11号左右再回去。”
“为什么呀?你怎么这么倔啊?”祝繁星不解地说,“我真的特别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往北走,你还记得郜行舟吗?我表弟,他前几天还来问我呢,你是不是会一起去保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陈念安找了个理由,说:“姐,我最近在写一篇小说,是个文学期刊的征文,赖老师让我参加的。这儿清静,很适合写东西,这两个礼拜我已经写了四万多字了,我想等写完了再回家。”
祝繁星定定地看着他,问:“是因为梁知维吗?”
陈念安一惊:“什么?”
“寒假去岛湖,你就这样了,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不和我们一起采草莓。”祝繁星说,“是因为梁知维吗?你不喜欢他?”
“不不不,不是不是,真的不是。”陈念安说,“姐,我喜欢大壮哥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寒假不和你们一起出去玩是因为我感冒了呀,我要是不感冒,肯定会去的。这一趟我不去是因为……我说过了,我觉得你应该留出更多的时间和大壮哥相处。其实,平时周末,你也可以多和他约会,不用老待在家里,家里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管。”
祝繁星盯着他的眼睛:“可你说过,每个周末能看到我,是你一个星期最大的动力,现在不是了吗?”
“可能……那会儿我还小,还有点黏人。”陈念安说得艰难,“现在我十六岁了,不是小孩了,再说……你又不是不回家。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以你自己的生活为主,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也一样,我现在就想待在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写点儿东西。”
祝繁星心里难受,鼻子一酸,问:“你不需要我了?”
“没有!怎么可能?”陈念安说,“姐,我对你的感情……还有满宝,没有变,永远都不会变。你是我姐,我永远爱你。”
祝繁星又哭了,反正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哭鼻子也不会被人看见。陈念安走到她面前,犹豫地抬起手,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说:“姐姐,别哭,我只是不像以前那么黏你了,我还是很爱你的,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梁知维。”祝繁星呜咽着说,“你以前就不喜欢温明远,还很讨厌杨锋,我真的琢磨过,是不是我和谁谈恋爱,你都不喜欢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陈念安说的是真心话,“讨厌杨锋是真的,但温明远……其实我还蛮喜欢他的,更别说大壮哥了,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他。姐,你别多想,这次是个例外,我答应你,下次,我一定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祝繁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说:“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不准骗我。”
“不骗你不骗你。”陈念安捧着她的脸,用指腹帮她抹掉眼泪,“别哭了,一会儿让大壮哥看见,以为我怎么你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祝繁星气哼哼地推开他,“挺好的一趟旅行,非不去,非不去!倔得跟个驴似的。”
陈念安点头认骂:“是是是,是我不对,我错了,下次改正。”
祝繁星又瞪了他一眼:“走了!回去了,讨厌鬼。”
她迈步向前,甩着手走得飞快,陈念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还有意逗她笑:“姐,你身上好香啊,是我送你的那瓶香水吗?”
祝繁星怼他:“你自己送的,自己不知道啊?”
陈念安说:“我就买的时候闻过一回,早忘了。”
祝繁星“哼”了一声,陈念安追到她身边,又凑过去闻闻,问:“是什么味道?”
“柑橘味。”祝繁星说,“还有我的汗味!走开啦,离我远点。”
“哪有汗味?”陈念安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我姐最香了。”
——
中午的饭菜由陈念安掌勺,他知道姐姐弟弟不爱吃那么咸,就让姥姥去休息,自己来做饭。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祝繁星三人准备离开了。
他们不用再回县城,上高速后会直接往北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晚上将在某个未知的城市过夜。
祝满仓没有等来姐姐的好消息,哥哥还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他失望极了,垂头丧气地坐上车,对陈念安挥手道别:“哥哥,再见。”
陈念安隔着车窗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说:“别这样,咱们钱塘见。”
祝繁星坐在副驾,仰头看着陈念安,什么都没说。
陈念安也没再说叮嘱的话,只向她挥挥手:“姐,玩得开心,大壮哥,开车小心啊!”
梁知维说:“知道,我车上备着好几瓶咖啡呢。”
黑色别克驶离五峤村,陈念安站在小楼前,久久未动。
——
这一趟一路向北的自驾旅行,祝繁星曾万分期待,能和梁知维一起出去玩,她当然开心,可如今,身边少了陈念安,祝满仓又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她心里空落落的,开心的程度大打折扣。
开心,失望,开心,失望……一路上,两种情绪反复碰撞,祝繁星只能努力调节,用大声的笑和无厘头的聊天来掩饰内心的失落,不想让梁知维察觉。
可梁知维还是感受到了她复杂的情绪。
晚上,他们在某个县城过夜,吃饭时,梁知维点了一盘椒盐排骨,祝繁星看到这道菜,竟眼神放空,发起呆来。
梁知维碰碰她,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菜吗?”
“哦,不是。”祝繁星回过神来,说,“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有一次,我爸妈带我们三个出来吃饭,点了一盘椒盐排骨,陈念安只吃了一块,最后一块排骨被满宝抢走了……”
祝满仓抬起头来:“啊?”
“你还记得吗?”祝繁星看着他,“你哥其实很想吃的,但你说你要吃,他就说他吃饱了,没有和你抢。”
祝满仓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
“记不得是正常的,那会儿你才五岁。”祝繁星说,“后来,还是我爸爸厉害,又点了一份椒盐排骨,陈念安吃了好多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梁知维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说:“这趟,小陈不来,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嗯,非常不开心。”祝繁星没瞒着他,又说,“不过他答应我了,下次,不会再这么任性。”
“我也想他来呢。”梁知维看一眼埋头干饭的祝满仓,苦恼地摇头,“这样就能订两个房间了。”
祝繁星:“……”
祝满仓的确是个超级大的电灯泡,他已经不是啥都不懂的小朋友了,晚上三个人睡在一个房间,梁知维哪敢和祝繁星做些什么?
抵达保定后,梁知维觉得自己住女朋友的姥姥家不合适,便在小区外的旅馆订了一间房,祝繁星和祝满仓去姥姥家住。
曹家姥姥和姥爷身体还行,和外孙女两年未见,姥姥又一次拉着祝繁星一起睡,祖孙俩聊到半夜。
祝繁星只在保定待了一晚,给妈妈扫过墓后,一行三人便出发去秦皇岛。
在秦皇岛,梁知维斥“巨资”订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进到房间,看到两扇能上锁的房门,他和祝繁星差点笑出声来。
晚上,祝满仓睡着了,梁知维偷偷摸摸爬下床,溜出房间,闪进隔壁卧室,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回过头,便对上了祝繁星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
秦皇岛的夏天是旅游旺季,因为有海。
北戴河的海滨浴场游客众多,祝满仓穿着小泳裤、抱着救生圈,跟着梁知维和姐姐下海游泳,他笑得开心,叫得大声,喝冰汽水,吃烤肠,缠着姐姐买玩具,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玩累了,祝满仓在沙滩上挖沙,梁知维躲在遮阳伞下,歪着头在躺椅上睡着了。祝繁星披上防晒衣,走到祝满仓身边,叫他:“满宝,别玩了,太阳好晒,你会被晒坏的。”
祝满仓仰起脸来,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祝繁星在他身边坐下,说:“明天就回去了。”
祝满仓举着小铲子,问:“回去的路上要多少天?还过夜吗?”
祝繁星说:“应该还要过一夜。”
祝满仓心算了一下,说:“那就是……后天才能到家?”
“对。”
“哥哥回家了吗?”
祝繁星说:“他好像是今天的大巴票,今晚他就能到家了。”
祝满仓眼睛一亮:“那等我们回去,哥哥已经在家了?”
祝繁星微笑:“对。”
祝满仓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转头看向大海,问:“哥哥来过这儿吗?”
“没有喔。”祝繁星抱着膝盖,说,“他去过的地方,你都去过,他没来过这儿,我也是第一次来。”
祝满仓撇撇嘴:“哥哥要是能一起来,就好了。”
“是啊……”祝繁星把下巴埋到膝盖上,说,“他要是能一起来,就好了。”
8月13号下午,梁知维和祝繁星轮流开车,带着祝满仓回到钱塘。梁知维看时间还早,决定直接回岛湖,不在钱塘过夜。
他借口说家里的民宿和餐馆最近很忙,人手不够,他得回去搭把手。但祝繁星知道,梁知维是想把时间留给他们姐弟三人,硬要留下的话,他反而会变成一个电灯泡。
他真的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男朋友。
祝繁星背着包、拖着箱子,疲惫地走在小区里,祝满仓早不管她了,狂奔回家,很快就没了踪影。
快走到单元门时,祝繁星的视野里出现了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手牵着手,向她走来。
小的那个蹦蹦跳跳,大的那个唠唠叨叨。
“姐,你干吗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出来接你,大壮哥呢?他走了吗?行李都不帮你搬啊?他开了这么久的车,直接回去了?不在咱们家吃晚饭吗?我还准备了好多菜呢。”
“小老虎你好烦啊。”祝繁星手一松,把箱子和双肩包都丢给他,“这时候最应该说什么?咱家的传统,你忘了?”
陈念安微微一笑,把背包搁在箱子上,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同时没忘了搂上祝满仓。
三个人抱成一团,陈念安说:“亲爱的姐姐,还有满宝,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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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第16章
◎我想,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这个夏天到了尾声, 九月初,学校开学,祝繁星、陈念安和祝满仓各升一级,祝繁星的专业课变得更多更密, 同学们聊天时的话题也开始往升学、就业方向发展。
有些同学早早地计划好要出国留学, 进入大三后, 开始接触留学中介,分析着不同国家与不同学校的优势, 为申请学校进行针对性的准备。
张思彤学了两年法语, 学得万分痛苦,之前还嚷嚷过绝对不会读研, 可在班级氛围的影响下,她像是一夜之间改了主意, 对祝繁星说,她想出国了。
祝繁星问:“你爸妈怎么说?”
“我爸妈本来就想让我出国, 他俩给我存着钱呢。”张思彤说, “是我自己一直不答应, 可能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吧, 现在我觉得, 出去看看也挺好的。”
张思彤是独生女,是寝室里四个女孩中家境最优越的一个, 她松口愿意出国, 张爸爸张妈妈二话不说,赶紧给女儿找起了中介。
申露倒是真没有读研的打算, 她想回家考公务员。小姜劝她去考合肥的岗位, 申露有点儿动心, 因为她的哥哥也在合肥工作, 合肥是省会,和六安离得不远,机会要比六安多。
外教老师Esme很喜欢祝繁星,推荐她去参加一些法语类的演讲、翻译比赛,那些比赛大多在秋冬季进行,祝繁星对陈念安说,最近几个月她会很忙,要为比赛做集训,家里就拜托他了。
陈念安说:“姐,你加油,家里交给我,不用你操心。”
小老虎一句话,祝繁星便放了心,全身心地投入到紧张忙碌的集训中去。她跟着学校的队伍去武汉,去上海,参加了三场全国性的比赛。在一场口译大赛法语类项目中获得第三名,在另一场全国高校法语演讲比赛中获得优胜奖。
她见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各个高校的顶尖法语生,惊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经引以为傲的语言学习天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这也激起了祝繁星的好胜心与上进心,她想,本科绝对不是终点,她必须继续往上念。
只是,直到这时,她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去哪里读研。
秋季是招聘旺季,俗称金九银十,A大迎来了热热闹闹的校招季,从九月开始,就有知名企业来学校做招聘宣讲,日程排得密密麻麻,各大名企使出浑身解数,为之后的校招做预热。
上一年,也就是2013年,号称史上就业最难的一年,因为全国有700万大学毕业生,而招聘岗位数的平均降幅却高达15%,经济增长放缓和产业结构调整对就业形势产生了不利影响,连A大就业办的老师都认为,2014年和2015年的形势可能会更加严峻。
祝繁星计划读研,还未过多地考虑求职困境,而郭晓春不一样,虽然只是个大三学生,她已经提前为一年后的求职做起准备。
从九月到十一月,郭晓春听过好多场招聘宣讲,还去校招现场逛摊位,了解行情。校招分综合性大型招聘会和针对某些学院、某些行业的专场招聘会,郭晓春目标明确,只瞄着那些需要外派去国外的企业或岗位,厚着脸皮凑过去和招聘方做交流。
祝繁星跟着她去过两回,也算是开了眼界。夹在一群大四、研三的学长学姐中,她俩没有心理压力,也没准备简历,就站在摊位前听别人聊天,偶尔插几句嘴。
逛完后,两个女孩感受相同,那就是——女生找工作,要比男生困难得多。
尤其是郭晓春,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郭晓春已经把就业地点瞄准到非洲。法语是许多非洲国家的官方语言,而中国与非洲有特别多的基建合作项目,比如水电站、风电站、轨道交通、公路建设、港口码头建设等等。那些大型企业需要招聘大量的管理类、技术型人才外派去非洲工作,包吃包住,初始月工资大多为一万到两万人民币,每隔两年才能回来探亲一次,其中,自然也需要专业的法语翻译人员。
但是,人家喜欢男生。
祝繁星能理解招聘方的顾虑,一方面是对女生安全问题的考量,另一方面,非洲条件艰苦,工作地点大多在鸟不拉屎的工地,一个项目一干就是好几年,女生们可能会接受不了。
而且,背井离乡,只有一两万的月薪,对985高校的毕业生来说,并没有足够大的吸引力。
祝繁星自己就接受不了,她能吃苦,但无法接受不安全的工作环境。据她了解,即使工地封闭管理,女孩们不容易被非洲当地人骚扰,可工地里的中国员工大多是男性啊!那些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在那么遥远、落后、法制又不健全的地方,女孩若受到侵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祝繁星想想就觉得害怕。
非洲,她是不敢去的。
可郭晓春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广袤的非洲大陆是个天堂,正因为遥远而神秘,她的家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那边去,比欧洲和加拿大都安全,只要她能登上去往非洲的航班,她就彻底地解脱了。
祝繁星劝她:“晓春,你不如考虑一下别的行业?比如欧洲的一些外企,也有外派机会的。我家楼上那个爷爷的女儿,当初就是进的一家通信公司,一年后被外派去德国,现在都在法兰克福定居了,找了个德国老公,生了两个孩子,过得可好了,欧洲总比非洲安全吧?”
郭晓春摇摇头,说:“那种,都是要在国内先工作一阵子,才有机会往外走,机会还不是人人都有。我不想等,我必须一毕业就走,趁着户口还在学校,办护照,办签证,都更方便。”
祝繁星和梁知维约会时,聊到了这件事。
两人坐在校园里的一张长椅上,她开玩笑地说:“大壮,我问你,我要是毕业后去非洲工作,你会同意吗?”
“开什么玩笑?”梁知维说,“非洲?你小心被什么部落酋长绑了去,给他儿子做压寨夫人。”
祝繁星哈哈大笑,说:“可人家郭晓春就敢去。”
梁知维说:“郭晓春和你不一样,她是想逃跑,你有什么好跑的?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呢,你不管他们了?”
祝繁星说:“陈念安长大了呀,等我大学毕业,他已经考上大学了,哪儿还用我管?”
梁知维说:“陈念安是长大了,满宝还小呢,等你大学毕业,满宝……满宝几岁来着?”
“十二岁。”祝繁星说,“小学毕业,哈!我们三个一起毕业哎,还蛮巧的。”
梁知维揽过她的肩,说:“你呀,就努力保研吧,钱塘是个好地方,我们学校又不差,到时候我买个房,争取留在钱塘工作,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祝繁星扭头看他,梁知维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问:“你看什么?”
“谁和你结婚啊?”祝繁星努努嘴,“我才不要那么早结婚呢。”
梁知维笑了,问:“那你想几岁结婚?”
祝繁星说:“至少二十八岁吧,毕业后,我要先工作几年。”
梁知维说:“工作和结婚又不冲突。”
“你们男生当然不冲突了,我们女生的话……”祝繁星噘起嘴,说,“我不想太早生孩子。”
梁知维笑得更开了:“和谁生孩子啊?”
“走开啦。”祝繁星害羞地推他,说,“反正我是一定要先赚钱的,我们家存款不多了。”
梁知维说:“你有两套房呢,怕什么?”
“你不懂,除了房租收入,我们家没有别的固定收入了。”祝繁星发愁地说,“陈念安和满宝读大学都要花钱,我要是读研,陈念安的学费是有的,但生活费会很麻烦,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活费,是我们三个人的。”
梁知维表态:“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已经工作了,我会帮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是你的责任。”祝繁星叹了一口气,“唉……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五年多,我们也熬过来了,我想,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在这一年的冬天,对于升学,祝繁星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本校保研无疑最为稳妥,费用低,成功率高,如郭晓春所说,A大的本硕毕业证含金量已经很高,至少在钱塘本地的就业市场,具备足够的竞争力。
可祝繁星总有点不甘心,蠢蠢欲动,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北京,或是别的地方,深深地诱惑着她。
她敬佩郭晓春的勇气,也羡慕她无牵无挂,去哪儿都没有后顾之忧。
她不行啊,她有两个弟弟,还没有钱。
这些想法,祝繁星不敢和梁知维说,也没有告诉过陈念安,困难太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矛盾。
想出去,会忍不住自我反省、自我谴责——祝繁星,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肩上有责任,这个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再说了,这样的大事,你不该和梁知维商量吗?
他不同意怎么办?
而不出去,留在钱塘,对所有人都好。她依旧是一个顾家又负责的姐姐,是一个可爱又迷人的女朋友。
她也许会一辈子留在钱塘,在这里工作、结婚、生育,活到八十岁。
外面的世界?可以去旅游啊,挣到钱了,哪儿不能去?
二十岁的祝繁星把这些烦恼藏在心底,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无病呻吟,和郭晓春一比,她够幸福的了,怎么还能这么贪得无厌?既要又要?这是不对的。
但是,啊,她又但是了。
真的是……不甘心啊。
【📢作者有话说】
别看今天这章很短小,其实好难写啊,而且也算跳了一个小小的时间大法,跳到了2014年的冬天。
之前说过陈念安高中阶段有两个大剧情,第一个其实已经写完了,就是14年的寒假,第二个马上会写到,写完了第五卷就收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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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第17章
◎你自己知道的,那不现实。◎
陈念安暑假时创作的那篇中篇小说被编辑选中了, 全文篇幅五万多字,编辑说要分成四期连载。
2015年初,陈念安在那本文学期刊的1月刊上,看到了自己作品的前两章。
年轻人写小说, 容易受一些成名大家或影视作品影响, 陈念安也不例外。和编辑沟通时, 他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写作灵感来源于2012年上映的、由李安导演执导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电影里有一只老虎, 他的小说里也有一只老虎, 编辑表示理解,说剧情完全没有关系, 还夸陈念安虽然文笔稚嫩,整个故事的构思却很完整, 视角也颇有新意。
编辑不会知道,老虎, 对陈念安来说, 有着特别的意义。
这篇小说的名字很简单, 叫《女孩与老虎》。
故事发生在一片丛林, 徒步探险的女孩误触猎人设下的陷阱, 掉入深坑,从昏迷中醒来后, 发现坑中除了自己, 还有一只老虎。
老虎呲着牙冲她发威,女孩吓坏了, 怕自己会被老虎吃掉, 她想爬出去, 但那坑挖得太深了, 屡试屡败,女孩冷静下来,见那老虎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弹,才敢仔细地观察它。
原来那是一只幼虎,不知在坑里待了多久,后爪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女孩不那么害怕了,心生怜悯,从背包里掏出急救用品,大着胆子帮老虎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小老虎好奇地看着她,偶尔还会冲她低吼两声,女孩笑着撸它的脑袋,又去撸它背上的毛,小老虎逐渐乖顺下来,有些委屈地把脑袋拱进她怀里,像在撒娇。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被救出去的。”女孩说。
这时候的她对获救充满信心,唯一的担忧是饮用水不够。好在老天没有绝她的命,当天晚上,森林里下雨了,女孩掏出野炊用的锅碗瓢盆,接满了水,还把锅放在小老虎面前。小老虎渴了好几天,伸着舌头大口喝水,这场及时雨救了他俩的命,女孩靠在坑壁上吃干粮,小老虎喝饱了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它不渴了,但它很饿。
以上,就是小说前两章的内容。
祝繁星和祝满仓争着抢着看完第一期连载,齐齐看向陈念安,祝繁星说:“后来呢?我要看全文!”
“不给。”陈念安说,“你们就跟着读者一起看吧。”
“我们没有特权的吗?”祝繁星不依不饶地追着他,“才五万多字,唰一下就看完了,你还要我追四个月啊?”
“嗯,没有特权。”陈念安岿然不动,“姐,只有编辑看过全文,我谁都没给,连赖老师都没看过。”
其实,他只是对自己的文字信心不足,有点儿不好意思。
祝繁星没再逼他,嘀咕了一声“小气鬼”,又喜滋滋地拿着杂志跑出门,说要给爷爷奶奶看,陈念安追着她喊:“姐,别拿出去!低调一点!”
“干吗要低调?”祝繁星骄傲极了,“小老虎,你是个小作家了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喊得全小区都知道呢!”
陈念安:“……”
算了算了,他想,随她去吧,她高兴就好。
——
2015年的年三十特别晚,是2月18号,相应的,各个学校的寒假放得也晚,高中最晚,陈念安一直要到2月10号才能放假。
郭晓春对去年寒假前的经历心有余悸,这一年,经过慎重考虑,她提前给家里打过电话,说自己会回家过年,让父亲千万不要再来学校捣乱。
祝繁星回家前,郭晓春叫住她,把一张银行卡递到她手上,说:“这是我的全部积蓄,星星,你帮我保管几天,如果我在家出了事,这钱就归你了,密码我改过,是你生日。”
祝繁星被她说得浑身汗毛直竖,问:“你会出什么事啊?”
郭晓春笑了起来:“不会出事的,我只是以防万一,这是钱塘商业银行的卡,我老家没这个银行,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祝繁星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晓春,你这趟回去,你爸爸要是逼你去相亲,怎么办?我都怕他会把你和哪个男的关进一个屋里。”
“放心吧,人家看不上我的。”郭晓春说,“你忘了?我肚皮上有疤,很难怀孕的,我爸肯定没和媒人说这个,到时候我见了人,把衣服一掀,这事儿就黄了呀。”
祝繁星说:“那你爸……会放过你吗?”
郭晓春耸耸肩:“大不了挨一顿揍呗。”
祝繁星吓坏了:“那你还回去干什么呀?”
“总要回去一趟的。”郭晓春神色淡漠,说,“如果一切顺利,这就是最后一趟了。”
几天后,郭晓春坐上了去往J省方向的火车,是离家两年半后,她第一次回家。
2月18号是任诗蓓二十岁的生日,恰逢除夕夜,任俊和傅佳颖在酒店摆了两桌酒席,任家、傅家的亲友欢聚一堂,老老小小一起给任诗蓓过生日。
祝繁星和两个弟弟应邀赴宴,陈念安自然见到了黄怡然。
这一回,陈念安没有因为和黄怡然坐在一起而不高兴,他甚至主动坐到黄怡然身边,生怕她胡言乱语,抖出他的秘密。
大半年过去了,陈念安发现,黄怡然的嘴巴真的很严,他从未在学校里听过关于自己的传闻,偶有小道消息,也是他和黄怡然的“绯闻”。以前,陈念安会尽力解释,想和黄怡然撇清关系,现在他不解释了,觉得有黄怡然为他做“挡箭牌”挺好的,别的女孩都不敢来对他说些什么,上学时能清静不少。
黄怡然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陈大作家,我看过你的小说了,我们全班都看了。”
陈念安听不得“作家”这个称谓,尴尬得要命:“你别这么说,我写得一点都不好。”
“别那么谦虚嘛,写得不好怎么能发表?”黄怡然歪过上身,与他耳语,“我猜,星星姐姐就是那个女孩吧?你就是那只小老虎,对不对?”
陈念安脸红了,瞪了她一眼:“嘘。”
黄怡然笑得直跺脚,陈念安做贼心虚地看向姐姐,正对上祝繁星玩味的目光。
她给了他一个眼刀,陈念安知道,姐姐是让他别和黄怡然吵架,来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了,叫他一定要给任叔叔面子,就算不喜欢黄怡然,也要和她友好相处。
陈念安冲姐姐点点头,给黄怡然夹了一块酱鸭,小声说:“拜托,别闹了,我姐姐在看我们了。”
黄怡然眼珠子一转,拿起手机,说:“那你和我拍个照。”
陈念安头疼:“你又要发朋友圈吗?”
“对呀!”
黄怡然打开自拍模式,还是美颜相机,她挑了个萌兔子装饰,屏幕上,她和陈念安的脸上出现了两抹小粉红,脑袋上还竖着两只兔耳朵。
女孩连拍好几张,陈念安笑得脸都僵了,祝满仓和黄易辰凑过来,发现屏幕上的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兔子,祝满仓好奇地问:“怡然姐姐,有别的装饰吗?”
黄怡然说:“有啊,你看,这儿有个粑粑,你们要玩吗?”
祝满仓高兴坏了:“要要要!”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屎尿屁”情有独钟,很快,祝满仓就“头顶粑粑”和黄怡然、黄易辰一起快乐拍照,还拉上了陈念安。
陈念安变得特别好说话,只要能安抚好黄怡然,他什么都肯做。
祝繁星见两个弟弟和黄怡然姐弟玩得开心,也不再去管他们,转过头,和任诗蓓愉快地聊天。任诗蓓念大二了,之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没满三个月就分了手,她拉着祝繁星吐槽那个男生有多么奇葩,把祝繁星逗得直笑。
“你呢?”任诗蓓问,“你和你男朋友,现在还好吗?”
“好的呀。”祝繁星抿着唇,甜滋滋地说。
任诗蓓问:“今年寒假,你还去岛湖吗?”
祝繁星摇摇头,说:“今年我不打算去了,不过他爸妈过阵子要来钱塘玩一趟,我得陪着他们去景点转转,再请他们吃顿饭。”
这时,任诗蓓身边的傅佳颖用湿毛巾擦过手,说:“我去趟洗手间。”
祝繁星心里一动,说:“我也想去洗手间,蓓蓓,你去吗?”
任诗蓓说:“我不去,我刚才去过了。”
祝繁星跟着傅佳颖走到酒店的卫生间,上完厕所后,两人在洗手台前洗手,傅佳颖抬起头,通过镜子看到身边的女孩,微微一愣。
祝繁星长发披肩,长着一张线条流畅的鹅蛋脸,五官舒展大气。她化着淡妆,穿一件浅驼色V领线衫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脖子上的“星星”吊坠熠熠生光,身段好得羡煞旁人,抬眸一笑,真就是个眼神清亮、唇红齿白的俏佳人。
她也看着镜子,问:“佳颖阿姨,你在看我吗?”
“嗯,你长大了。”傅佳颖挽住她的胳膊,细细地打量那个镜中人,说,“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祝繁星想了想,说:“佳颖阿姨,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咱俩能去外面找个地方说话吗?”
傅佳颖说:“可以啊。”
她们走到餐厅的一个角落,祝繁星把心中想法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傅佳颖听完后,沉吟片刻,说:“我建议你还是在A大保研。”
祝繁星说:“可是……”
“星星。”傅佳颖看着她,说,“你自己知道的,那不现实。”
祝繁星不吭声了。
当天晚上,任俊打来电话,和祝繁星聊了一个多小时。
任叔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她分析各个方案的利与弊,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说服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争取在A大保研。
——
大年初二,祝繁星领着两个弟弟去姑姑家拜年。
趁着祝怀雯在做饭,她溜进厨房,闲聊似的,对姑姑说出自己的想法,想问问姑姑的意见。
意料之中,祝怀雯说:“你在想什么呀?那肯定是留在钱塘好啊,你也不想想满宝才几岁?陈念安和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哪天他想走就走了。你和满宝都姓祝,你俩才是真姐弟,你怎么能丢下满宝不管?星星,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我和你姑父帮你管满宝,管个几天半个月,没问题,长时间的话,我们肯定是不行的。”
见祝繁星神色郁郁,祝怀雯说:“星星,你长大了,应该懂事了,别总是心思活络络的,想着往外跑。A大多好呀,我们家洋洋要是能考上A大,别说研究生了,他只要能考上本科,我就上街放鞭炮去。”
三票否决了。
任俊和傅佳颖两票,祝怀雯一票。
祝繁星想把投票池子变得更大,想问问更多的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荒谬。
回家后,她不死心,又去问刘爷爷和俞奶奶。
再次得到两张否决票。
大年初五,梁知维和父母、妹妹一起赶来钱塘,祝繁星做东,领着两个弟弟,请他们在酒店吃了一顿饭。
梁知维在景区附近为父母预订了两间房,第二天,祝繁星做导游,陪着梁家一家四口在景区玩了一整天,她天真地以为,叔叔阿姨就是来钱塘旅游的,还把第三天的行程安排发给梁知维看。
结果,梁知维说:“明天我们不出去玩,有别的安排,星星,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
祝繁星问:“去哪儿?”
梁知维卖关子,说:“先不告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大年初七,很多公司上班了,梁知维开车来接祝繁星,一行五人去到一个位于城西的售楼处,直到这时,祝繁星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买房的。
2011年,钱塘曾出台买房限购政策,拥有钱塘户口的买房人以家庭为单位,最多买两套房,外地人只能买一套。
之后,楼市起起伏伏,去年,房价跌得很惨,政府不得不出台新政救市,2014年8月,钱塘正式取消限购政策,之后的几个月,楼市迎来转机,有不少外地人涌来钱塘买房。
梁父梁母觉得这是买房的好时机,新楼盘卖不完,纷纷打折促销,有些底层或顶层的房子比开盘时甚至能打到6折、7折,中间层也能打8折,还有层出不穷的买房送车位、送家电活动。
一年来,梁知维看过好多个新楼盘,一开始会叫祝繁星一起去,但她总是没空,其实是不太想去。后来,梁知维就不叫她了,自己去看房。
他最终看中了这个新楼盘,喜欢其中的一套130平的大三居户型,11楼的5楼,打完折只要170万,还送一个地下车库的车位。
这个地段不如榕晟府,但祝繁星知道,比起两三年前,连光耀新村覃奶奶家那种高楼层老破小都能卖出单价19000的行情,如今13000的单价,还是新楼盘,电梯房,真的很便宜了。
他们在样板房里参观,梁父梁母对小区环境、室内户型十分满意,与工作人员热络地聊着天,问东问西。
梁知维牵着祝繁星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他的眼里亮着光,兴奋地对祝繁星说,这儿摆沙发,那儿摆书架……在一个10平米的次卧,梁知维避开父母,抱住祝繁星,说:“星星,这儿,以后就是我们孩子的房间。”
祝繁星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心里高兴吗?
高兴的。
梁知维有认真思考他们的未来,愿意把她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买房,是想让她安心,安心地留在钱塘。
可是,他俩才二十岁啊。
关于未来,关于前程,关于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他们这两个还未走出象牙塔的人,真的考虑好了吗?
拍板前,梁知维问祝繁星:“你喜欢这个房子吗?你要是喜欢,我们就下定了。”
祝繁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喜欢”或是“不喜欢”,只能回答:“你喜欢就行,我又不出钱。”
梁知维说:“我也不出钱,星星,我要和你解释一下,这房子不能写我的名字,主要是……我还没工作,不好贷款,我爸妈一下子拿不出170万,所以,这次只能写他俩的名字,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祝繁星打着哈哈,“反正,就是,只要你和你爸妈喜欢就行,不用管我的意见。”
梁家人沉浸在即将置业的喜悦中,无人发现祝繁星的情绪变化。梁父梁母当场下定,约定首付100万,贷款70万,在钱塘给梁知维买了一套房。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124? 第18章
◎PlanA和PlanC。◎
《女孩与老虎》, 2015年2月刊
小老虎已经在坑底待了三天两夜,它饿坏了,特别想吃肉。
女孩身上散发着肉类的香味,小老虎知道, 她是可以作为食物享用的, 但它忍住了。
女孩对它很好, 帮它治疗腿伤,还会储存饮用水给它喝, 她尝试过喂它吃干肉条, 无奈小老虎不爱吃,它饥肠辘辘地趴在地上, 抬起头,只能看见头顶那一小片天空。
雨停了, 夜晚的森林危机四伏,偶尔会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声, 女孩感到害怕, 还有点冷, 她裹着破烂的外套, 依偎在小老虎身边睡觉, 睡不着的时候,她会唱歌。
小老虎听不懂她唱的什么, 只觉得她的歌声悦耳动听, 会让它想起妈妈。它两岁半了,已经学会了单独捕猎, 但它经验不够, 离开妈妈去捕猎时, 掉进了猎人挖的深坑。
它不知道妈妈在哪儿, 会不会来找它,小老虎舔着自己的毛,听着女孩的歌声,难过得想哭。
就这样,女孩和这只黄皮黑纹的小老虎又在坑底共处了一天一夜,小老虎越来越虚弱,女孩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生病了,因为淋雨而着凉,发起高烧来,她哑着嗓子喊救命,可一直没人过来,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她觉得也许连猎人都已经将之遗忘。
当日头又一次西沉,森林再次陷入黑暗,月亮藏在树梢后,女孩昏昏沉沉地靠在小老虎身上,摸着它的皮毛,问:“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小老虎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它饿极了,好想吃肉啊。
就在这时,坑边出现了一道阴影,女孩惊喜地抬头:“是谁?救命啊!这里有人!求求你,救救我——”
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听到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咆哮,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趴在坑边的是一只大老虎,体型要比坑底的小老虎大上一倍。
“妈妈!”小老虎听出了虎妈的声音,高兴得直嚷嚷,“妈妈妈妈,救救我,我掉进坑里了!”
有东西掉了下来,女孩定睛一看,是一块血淋淋的生肉,还带着骨架。她吓得贴紧坑壁,小老虎却拖着伤腿努力向前,一口叼上生肉,狼吞虎咽地享用起来。
虎妈低头看着它,问:“儿子,你跳不上来吗?”
“我的腿受伤了。”小老虎委屈地说,“我试过了,怎么都跳不上去,腿好疼啊,而且我饿了好几天,没力气了。”
虎妈看一眼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说:“你把她吃掉,就能恢复体力,吃掉她,你就能跳上来了。”
小老虎看向女孩,女孩听不懂它和虎妈的对话,正泪汪汪地看着它。
小老虎抬起头,说:“妈妈,我不想吃她,你能再帮我带点肉来吗?”
虎妈沉默许久,转身离开了。
——
梁父梁母在钱塘买好房,心情彻底放松,继续在景点游玩两天后,一行四人返程回岛湖,说要把首付款筹出来。
离开前,梁母拉着祝繁星的手,有些愧疚地说:“星星,我们家条件不够,房子只能买在那个地方,面积也没有你家的房子大。房本的名字呢……你千万不要多想,是真的没办法写大壮的名字,等以后,你和大壮结婚了,房子的贷款也还清了,我们一定会把房子过户给你们的。”
祝繁星觉得现在说这个实在太早了,而且,没有这个必要。她名下也有房啊,如果她和梁知维结婚了,梁父梁母真的把房子过户给他们,那她名下的房子怎么办?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加上梁知维的名字?
祝繁星说:“阿姨,过户就不用了,那是你们买给大壮的房子,我……没关系的。”
“诶!”梁母一撇头,“怎么能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阿姨是真的很喜欢你,已经把你当儿媳妇看啦!”
祝繁星:“……”
事情似乎在向着一个失控的方向发展,有些事,她原本打算过了年再和梁知维商量,可现在,她都不敢开口了。
寒假结束前,祝繁星在原高一(8)班的同学群里看到一条消息,班长说大家毕业快三年了,想搞一个不那么正式的同学会,让老(8)班的小伙伴们出来唱个歌,聚一聚。
有人响应,也有人请假,寝室小群里,李思莹问几个室友:【我想去哎,你们去吗?】
方熠说:【我去哒!】
王林琳说:【我也去~】
洪芸薇在外地旅游,没法参加,乔雨熙也不去,只剩一个祝繁星还打不定主意。
她私聊李思莹,问:【温明远会去吗?】
李思莹反问:【你是想他去呢,还是不想他去?】
祝繁星说:【我也不知道[沮丧]】
过了一会儿,李思莹说:【我问过班长了,温明远有空的,他会去哦!】
祝繁星:【啊[惊恐]!那我要是去,见到他,是不是会很尴尬?】
李思莹说:【我听说温明远也有女朋友了,别尴尬,大胆地去吧!】
——真的吗?温明远也有女朋友了?可他的朋友圈从来没发过女朋友的照片。
自从那场为期一天的约会结束后,祝繁星再也没和温明远私聊过,他俩默契地把那三年时光藏在心里,成了朋友圈里的一对点赞之交。
和祝繁星不一样,温明远没有在朋友圈发过自己的照片,他去旅游、去运动、去聚餐,会发风景、发场地、发美食,就是不发他自己。
祝繁星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他了,其实是有点好奇的,猜不出温明远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于是,她给自己壮胆,决定去参加那场非正式同学会,想见见温某人。
“高一(8)班的同学会?”陈念安在听她说起这件事时,第一反应就是问,“温明远会去吗?”
祝繁星冲他抛了个媚眼:“Maybe。”
“……”陈念安看了她一会儿,说,“我要去给大壮哥通风报信。”
祝繁星得意地笑:“不用你通风报信,我昨天就和他说了。”
陈念安问:“他怎么说?他不吃醋吗?”
祝繁星不以为然:“这都是啥年代的陈年老醋了?他才没这么无聊呢。”
陈念安:“……”
他把自己代入梁知维,感觉还是蛮不爽的。
可能是因为……梁知维不认识温明远吧。
陈念安认识温明远,还接触过几次,甚至见过温明远和姐姐……打住打住,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得烂在心里,不能让姐姐知道。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祝繁星、李思莹和方熠约着一起去到那家KTV,班长预订了大包厢,来了二十多个老同学,祝繁星刚进门,就听到一阵起哄声,姚鼎大声喊着:“她来了她来了!小温温,你看,谁来了!”
包厢内光线昏暗,不知是谁把灯光调成了蹦迪模式,闪得人眼花。祝繁星站在门口,视野里是一张张模糊的脸庞,只有一个人是清晰的,他众星拱月般地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只一瞬,祝繁星就笑了,温明远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儒雅斯文的白衣少年。
这一晚,久未见面的老同学们闹得很凶,以前大家出来玩时不能喝酒,现在他们都长成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啤酒洋酒叫了一大堆,祝繁星也不矜持,愉快地拿着啤酒瓶与同学们碰杯。
包厢里人太多,还有人在鬼哭狼嚎地唱歌,彼此说话得靠吼,温明远用眼神向祝繁星示意,出去聊几句,祝繁星欣然同意,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包厢,又引来一阵起哄声。
走廊上清静不少,祝繁星站在温明远面前,仔细地打量他,温明远摊开手任她看,笑问:“我有变化吗?”
“没有。”祝繁星摇摇头,笑得止不住,“一点都没变,连发型都和以前一样,你好念旧啊。”
“不是念旧,只是懒得去搞。”温明远双手插兜,问,“你最近怎么样?我看你朋友圈,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哪有啊?”祝繁星掠掠头发,说,“我忙得很,三月份还要考试呢,最近一直在复习,你呢?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有过。”温明远说,“不过现在没了。”
祝繁星惊讶:“啊?”
“分手了。”
“为什么?”
“我太忙了。”温明远说,“总是没时间约会,没时间陪她,时间久了,人家就把我给踹了。”
祝繁星不太信:“真的假的?”
“真的。”温明远说,“就谈了半年吧,去年底分的手。”
祝繁星不知该怎么接腔。
“我没事,我还蛮享受单身生活的。”温明远扯开话题,问,“大三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会读研吗?”
祝繁星点头:“会,会读研,你呢?你肯定会读吧?是在清华读,还是……”
温明远说:“我打算去麻省理工,硕博连读。”
祝繁星:“哇哦。”
温明远问:“你呢?”
祝繁星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
投票池子又多了一个人,温明远那么聪明,还那么理智,祝繁星觉得,或许可以听听他的建议。
温明远认真地听她说着心事,听完后,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是从未来发展去考虑,我会建议你选PlanC,如果是从现实因素去考虑,我会建议PlanA。”
祝繁星失笑:“PlanB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吗?”
“对,上下不沾边,的确没有太大的意义。”温明远说,“而且,北京的气候真的很不好,太干燥了,还有沙尘暴,我待了两年半都没待习惯,咱们南方小囡,真吃不了那个苦。”
祝繁星大笑起来。
温明远说:“我没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没打算北漂,真的没必要过去。”
祝繁星说:“那PlanA和PlanC,一定要二选一,你觉得以我的情况,应该选哪个?”
温明远伸出右手,指指她:“前提,必须是你的情况,那我会建议PlanA,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建议PlanC。”
祝繁星问:“你也觉得PlanC很不现实吗?”
“也不是不现实,只是……”温明远说,“我怕你投入了太多成本,以后会后悔。”
——
三月初,新学期开学,祝繁星回到学校,见到了郭晓春。
寒假期间,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中间有两三天,郭晓春失联了,祝繁星提心吊胆地给她发微信,生怕她的手机不在自己手里,便不敢说过分的话,也不敢问她是否要报警。
一直到第三天,郭晓春才给她打电话,说:“放心吧,我没事。”
回到学校的郭晓春脸上淤伤未退,她的眉眼依旧清冷,却对着祝繁星绽开笑,祝繁星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问:“还疼吗?”
“不疼了。”郭晓春说,“我给了他们五千块钱,他们想要更多,我说没有了,打死我也没有了。”
她保住了自己的大部分积蓄,那是她千辛万苦省下来的钱,是她逃离那个魔窟的全部希望。祝繁星不敢细想,这个寒假,郭晓春究竟遭遇了什么。
三月底,有一场法语文凭考试(DELE-DALF)在全国多个考点举行,祝繁星、郭晓春和张思彤一起赶去最近的南京分考场,参加DALF-C1级别的考试。
C1级别是申请法国公立大学研究生的最低要求,如果能考过,文凭终身有效,申请法国公立大学研究生时可以免除其他一切的法语水平测试。
因为这个文凭含金量不低,考试难度自然很高,比DELF的A1、A2、B1、B2级别难得多,分听力、阅读、写作和口语四块,考试费用也不少,光注册费就要2000元人民币,还不包括备考阶段的花销以及考试时产生的路费、住宿费和餐费。
祝繁星和郭晓春吃不消多考几次,只能在考前玩儿命地复习,刷真题,上网课,是抱着一击即中的念头报的名,张思彤属于打酱油,考完后就觉得没戏。
梁知维没有太过关注女朋友的各种考试,因为祝繁星是和室友一起去外地赶考,在梁知维看来,那可能只是为了多拿证书,提升自己的专业竞争力,和法语专八考试差不了多少。
他关注更多的是学校里的保研信息,暑假会有和保研有关的夏令营,学期末就得提交申请,梁知维一遍遍地提醒祝繁星,这个学期不能旷课,不能挂科,一定要把好成绩保持到期末。
祝繁星已经被PlanA和PlanC困扰许久,从南京回来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和梁知维商量一下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125? 第19章
◎《女孩与老虎》◎
“考得好吗?”
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家火锅店, 梁知维点完菜,看向桌对面的祝繁星。
祝繁星说:“还行,口语和作文发挥挺好的,阅读有点难。”
“你觉得能通过吗?”
“不知道。”祝繁星说, “听天由命吧。”
梁知维知道这场考试的报名费要两千, 笑着说:“这考试也太贵了, 你这次要是考不过,是不是还要继续考?”
祝繁星抬眸看他, 梁知维还是老样子, 剪着清爽的短发,眉眼英俊, 皮肤白皙,日常喜欢穿休闲装, 他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课、做家教和约会, 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篮球。
他们交往快满两年了, 彼此间已经非常熟悉, 各种合拍, 各种默契。梁知维是个模范男友, 因为祝繁星家里情况比较特殊,在这场恋爱中, 他一直是更迁就的那一方, 祝繁星心里跟明镜似的,时常会觉得感动, 所以, 她也很清楚, 有些事, 一旦说出口,梁知维一定会很生气。
但总要说的呀,至少要让他知道,这几个月,她过得十分煎熬,内心左右摇摆,晚上经常睡不着。
祝繁星看着梁知维的眼睛,说:“大壮,你知道我这次去考试,考的是什么吗?”
梁知维说:“法语的一个证啊。”
祝繁星说:“你知道它考出来有什么用吗?”
梁知维皱起眉:“更容易……找工作?”
“不完全是。”祝繁星说,“这个文凭,可以用来申请法国大学的研究生。”
梁知维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服务员把锅底端了上来,又为他们上菜,各种菜肴摆满一桌,都是祝繁星喜欢的食物。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等服务员离开后,梁知维才开口,“星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想出国留学?”
祝繁星浑身紧绷,说:“我还没想好,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保研,还是出国。任叔叔他们都让我保研,可我自己……更想出国,我知道会有很多困难,不太现实,所以……我一直想和你聊聊,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梁知维难以置信,“我的意见早就和你说了呀,我希望你能在A大保研,我也会争取留在钱塘工作,我家都给我买房了,那是我们的婚房,你知道吗?”
祝繁星说:“那我要是非常想出国呢?就两年,你能接受异地恋吗?”
“这不是异地恋,星星,这是异国恋!”梁知维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情况,“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去问过你那个任叔叔?你宁愿问他,也不来问问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不敢和你说。”祝繁星缩着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确理亏,“我知道我说了,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我怕你骂我自私,所以不敢说……”
“你是很自私啊,你自己也知道,对吧?”梁知维的火气和面前的锅底一个样,沸腾冒泡,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星星,你不是在耍我吧?”
祝繁星呐呐地问:“什么?”
梁知维说:“我对你不好吗?这两年,我对你,不能说是百依百顺,至少也是充分地尊重你、理解你了吧?你为了两个弟弟,推了我多少次约会,我有没有来说过你?我知道你那两个弟弟年纪还小,你和他们感情很好,我觉得那是好事,因为他们是你在这世上唯二的家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现在……我听你说出这个想法,我觉得我就跟个小丑一样,你是想和我分手吗?”
“不是的,梁知维,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和你分手。”祝繁星摇着手,脑子很乱,说出来的话也不成章法,“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没有耍你,我不觉得异国恋有什么问题啊,只有两年,我会回来的。”
“两年,两年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你还是在国外,法国,那个出了名的浪漫国度!”梁知维说,“祝繁星,我问你,是不是咱俩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你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不是,没有。”祝繁星否认,“那时候我没有这个想法,我知道这不现实,哪怕是现在,我也知道这不现实,但是……梁知维你愿意听我说说心里话吗?”
“好,你说。”梁知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做了个深呼吸后看着祝繁星。
祝繁星努力地斟酌语句,说:“我学的是法语,我喜欢法语,学了快三年,我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所以想继续深造。可读研的话,你应该可以理解,在国内任何一所高校读研,都不如去法国深入地学习,不管是继续学语言,还是学别的专业,用法语授课的那种,去法国,都要比留在国内学得更好。就比如一个外国人如果想学好中文,他在自己国家再怎么努力,也不如直接来中国待两年。我也是一样的,出去了,才能完全融入到法语的语言环境,才能学得更好。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得掉头发,真的……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们都说这不现实,都劝我在A大保研,我……”
祝繁星低下头,眼泪滴落下来,哽咽着说,“你知道吗梁知维,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
梁知维的眼圈也红了,说:“那我问你,你要出国,第一,钱呢?这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你钱从哪儿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你有吗?第二,你两个弟弟怎么办?你去哪儿都想带上的两个弟弟,这时候,你就不想管他们了?”
祝繁星:“……”
——
《女孩与老虎》,2015年3月刊
小老虎吃过肉,喝过水,腿上又被上了药,身体逐渐好转,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可以在坑里站起来原地打转了。
女孩的情况却是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她在昏睡,偶尔醒来,会帮小老虎的后腿重新上药,还换上干净的纱布,再陪活泼好动的小老虎玩一会儿。
小老虎还是个小宝宝,跟着妈妈学习捕猎时,它就喜欢和那些小动物玩,抓兔子,抓小鹿,现在失去了自由,它的玩伴只有这个女孩,它很珍惜她,想被她撸毛,被她逗,只是……她总是在睡觉。
小老虎用爪子拨弄她,她不动,它叼起她的食物,送到她嘴边,她也不吃,小老虎一筹莫展,只能贴着她趴下,想用体温给她取暖。
女孩开始说胡话:“妈妈,妈妈,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老虎听不懂,心里难过极了,虎妈来给它送肉时,说:“儿子,吃了她,吃了她你就能更快地好起来。”
“我不!”小老虎问,“妈妈,怎么做才能救她?”
虎妈说:“救不了的,反正她快死了,你赶紧把她吃了。”
小老虎说什么都不愿意,虎妈也没了耐心,离开前,说:“过几天,等你的腿好了,就自己跳上来,别管她了。”
小老虎嚷嚷:“我不!”
女孩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老虎吃掉了,醒过来发现小老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笑着摸它的脑袋,说:“我知道,你不会吃我的。”
见她醒了,小老虎很高兴,舒服地蹭着她,拱着她,在她身边“呜呜”地打滚,像一只大猫。
当虎妈又一次过来送肉时,小老虎说:“妈妈,我想救她,是不是只要把人叫来,她就能好了?”
虎妈说:“你要救她,自己先跳上来。”
小老虎试了几下,坑太深了,它的腿伤还没好,依旧跳不上去。
只差一点点了,小老虎心里有数,再过两天,最多三天,它就能跳出去了。
可是,女孩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撑不住了,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小老虎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问虎妈:“妈妈妈妈,我能叫人来吗?”
虎妈冷冷地看着它,说:“不行,人来了,你会死的。”
小老虎眼神懵懂,问:“死?那是什么?”
虎妈说:“就是消失,永远的消失。”
——
四月初,清明节。
祝繁星领着陈念安和祝满仓去到墓园,为爸爸扫墓。
每年清明,他们都会一起来,祝怀康葬在C区,从下往上数第十二排,偏中间的位置,后来几年,三小只再也没找错过。
祝怀康的墓碑上已经刻上了祝满仓的名字,跟在祝繁星的名字后面:女祝繁星,儿祝满仓,敬立。
陈念安发现,这一趟扫墓,姐姐情绪低落,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来到墓碑前,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祝怀康的照片,没像往年那样“叽叽呱呱”地对爸爸说话。
祝繁星看着墓碑,而陈念安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扫完墓,姐弟三人下山回家。
这天晚上,九点多时,次卧传来不一般的动静,陈念安和祝满仓都听见了,待在外面不敢吭声。
祝繁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在哭着说话,陈念安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姐姐是在和梁知维通电话。
他们很少吵架,就算吵了,也很快会和好,陈念安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大概能猜到缘由。
过了一会儿,祝繁星从房里出来,眼睛通红,说:“我出去走走,你别来管我。”
陈念安:“……”
她离开了家,祝满仓慌张地问:“哥哥,姐姐怎么了?”
陈念安说:“别担心,她只是想自己静一静。”
——
祝繁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小时,又原路返回,来到小区旁的小公园。
十点多了,小公园里安安静静,目之所及,一片空旷,眼前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摇曳的树影。
祝繁星在秋千上坐下,心乱如麻,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真是乱七八糟,自己都觉得荒谬,好好的日子,怎么会被她过成这样?
她不知在秋千上坐了多久,有个人从远处走来,慢悠悠地来到她面前,蹲下/身,像之前无数次的场景重现,他把手搭在她的大腿上,仰着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都跟你说了,别来管我。”祝繁星说,“干吗还要跑出来?”
陈念安微微一笑,说:“我担心你啊。”
“我没事。”祝繁星说,“就是有点心烦,给我点时间,我会想通的。”
陈念安问:“你在心烦什么?”
祝繁星摇摇头:“一言难尽,我没力气说,可以不说吗?”
“可以。”
陈念安沉默下来,祝繁星望向远方,心想,算了,还是放弃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陈念安开口了:“姐,我支持你去法国留学。”
祝繁星脑子里炸起一片火花,这是她无法理解的一句话,因为,她什么都没对陈念安说过,按道理,他不应该知道的呀,难道是任叔叔或刘爷爷告诉他了?
不对啊,她叮嘱过他们,不能让两个弟弟知道这件事,在一切未成定数之前,她不想让他们伤心。
“你在说什么?”祝繁星的身子微微发抖,语调也在发抖,“你知道了什么?”
陈念安依旧仰着脸,坦然地看着她,说:“我给你收拾房间时,看到你藏在抽屉里的资料了,那些留学中介给的资料,姐,你是想出国吧?想去就去嘛,我觉得挺好的。”
祝繁星的眼泪滑落下来,说:“对不起。”
陈念安问:“干吗要和我道歉?”
祝繁星哭着说:“我什么都没对你说,一直瞒着你,我不敢告诉你,就怕你不同意,你是最有资格不同意的那个人,他们所有人都不同意,都说我傻,说我不现实,说我……”
“我同意的。”陈念安说,“姐姐,我同意的。”
祝繁星心里好受多了,突然觉得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吸吸鼻子,强颜欢笑道,“小老虎,谢谢你,谢谢你的支持,但是……我想放弃了。”
“为什么?”陈念安问。
祝繁星说:“因为……我没有钱。”
陈念安说:“那就卖房啊,卖掉光耀新村的房子,你就有钱了。”
又是一片火花在脑中爆燃,祝繁星惊呆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PlanA,A大保研,PlanB,考研去北京,PlanC,去法国留学。
那些人之所以会反对,不是不想让祝繁星出国留学,而是,他们不支持她卖房去留学。
傅佳颖明确表示反对,她说:“我当初让你把赔偿款用来还清房贷,是为了让你保留资产,你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卖房的必要啊!在哪里读研不是读?星星,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法国呢?”
任俊在电话里给她分析,他说:“两套房子,将来,大房子肯定是归你的,不管你结婚还是单身,和丈夫住还是自己住,那套房子千万不能动。而光耀新村的小房子虽然不值钱,好歹也是一套房,以后满宝工作了,可以给他住,总比租房好吧?”
祝繁星问:“为什么是给满宝住,不是给陈念安住?”
任俊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和满宝有血缘关系,和陈念安没有!你多出来的房子要给人住,肯定是给满宝啊。”
祝繁星大声说:“可陈念安才是为我们家付出最多的那个人!”
“你们家付出最多的肯定是你啊,怎么会是陈念安?”任俊说,“行,就当要留给陈念安住,那你现在是要卖房啊!卖掉了,谁都没得住了,对不对?”
祝繁星说:“我家楼上刘爷爷的女儿,安安阿姨,三年前回国的时候,和我说,我爸爸以前找过她,问过她出国的事,我爸爸告诉她,光耀新村这套房子,就是为我出国留学做准备的,钱不够,就卖掉,供我读书。”
任俊说:“你爸爸以前是想送你出去读书,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人都没了!你出去后,留两个弟弟在钱塘,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一时半刻都回不来!”
祝繁星说:“陈念安会照顾好满宝的。”
“星星,你太天真了。”任俊说,“你要我和你说几遍?陈念安和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祝怀雯对于祝繁星“卖房留学”的想法,是这么说的:“亏你想得出来!房子卖了,他俩住哪儿去?到时候陈念安读大学了,可以住校,满宝怎么办?他还是个小孩呢,你别想让我来管他哈,我可没这个条件。”
至于刘爷爷和俞奶奶,因为刘安安在国外定居,几年都回不来一趟,所以,老两口对“出国”深恶痛绝,举双手双脚反对祝繁星出去。
俞奶奶说:“中国多好呀,干吗要出去?”
祝繁星说:“我读完书,会回来的。”
俞奶奶摇头摆手:“安安以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呢?我们两个老的就跟孤寡老人没两样,再过几年,估计要住养老院去了。”
温明远说:“一套房子,卖掉容易,再买很难,房价现在是在低谷,过些年可能会上涨,你得算一下成本,出去读书,几十万的投入,以后能不能挣回来?”
张思彤和申露都觉得本校保研好,说自己如果有祝繁星的成绩,早就高枕无忧了,必定选A大保研。
郭晓春倒是支持祝繁星出国读书,但对于卖房,她心里也有点打鼓,因为算不准投入产出比。
梁知维听到这个想法时,像听了一个笑话:“我家买新房,你还要卖房?卖了房去读书?你就不怕你读书回来,找不到高薪工作,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比如保定的姥姥,姥姥选了PlanB,希望外孙女能考研去北大,离河北更近,她俩能常见面。
但姥姥也反对卖房,说那是祝怀康留给祝繁星的资产,就算他以前想过用这个房子换学费,可时过境迁了呀,依照祝繁星现在的情况,两套房子,一套租,一套住,不到万不得已,哪套都不能动。
外教Esme是支持祝繁星出国的,还愿意帮她写推荐信,为她择校做指导,不过她对中国的楼市毫无概念,无所谓祝繁星卖不卖房。
全世界,只有陈念安说:那就卖房啊。
祝繁星泣不成声,伸手摸上陈念安的脸,问:“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去?”
陈念安说:“房子卖了,你就有钱了,有钱去读书,有钱在国外生活,我们也有钱租房住,花两三千租一套房子,不就行了吗?”
祝繁星摇着头:“他们都说,房子不能卖。”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陈念安说,“姐,房子是你的,你想卖就卖,出去的路也是你的,你想走就走,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房子是很重要,但它的价值不就在于它可以变现吗?变了现,才能去干你自己想干的事,如果不能动它,那它就算值五百万,一千万,也没用啊,对不对?”
祝繁星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陈念安心疼极了,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姐,你高考的时候,我还小,不能帮你分担什么,搞得你没能去北大。现在我长大了,明年,我就成年了,相信我,你只管出去读书,我会照顾好家里,照顾好满宝的。卖房子关系到的不就是我和满宝吗?我俩都没说什么呢,别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祝繁星破涕为笑,问:“你不怕无家可归啊?”
“不怕。”陈念安说,“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住哪儿都一样。”
——
《女孩与老虎》,2015年4月刊
小老虎知道女孩快死了,但它的腿伤还是限制了它,让它没法跳出深坑。
晚上,虎妈来了,静静地看着坑底处在弥留之际的女孩,还有它那心急如焚的虎崽子。
小老虎抬起头,说:“妈妈,我想叫人了。”
“不可以。”虎妈在坑边焦急地踱步,“不可以,儿子,我说了,人来了,你就死了。”
“妈妈,对不起。”小老虎落下泪来,“我真的不想让她死。”
说完后,小老虎仰起头,用尽全身力量发出了一声咆哮。
“吼——”
那是来自森林之王的咆哮,响彻整片丛林,那吼声震得林间小兽胆寒,霎时间鸟飞兔跑,树叶飒飒而响,也惊动了正在森林里狩猎的几个猎人。
“什么声音?”
“好像是……老虎!”
“走,去看看。”
虎妈伤心欲绝地离开了,小老虎不敢停歇,叫了一声又一声,足足叫了大半夜,终于,有手电筒的灯光从上方照下。
“天啊!一只老虎,可以卖大价钱!”
“等等,你看,那儿是不是还有个女孩?”
小老虎被麻醉枪打了两枪,失去意识前,它最后看了一眼女孩,看到她被人抱出深坑,小老虎高兴地想,它成功了。
女孩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有记者来采访她,她问对方:和我待在一起的那只老虎,现在在哪儿?
记者去帮她打听了一下,回来告诉她,老虎被送去动物园了,但不知道是哪家动物园。
女孩痊愈后,开始了她的另一段旅程,她去往全国各地,不放过任何一家动物园,只去虎山。
两年后的某一天,在某中部城市的一家动物园,女孩来到虎园前,也没抱什么期望,只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那只笼中虎。
突然,那只大老虎向笼边跑来,它格外兴奋,直扑到笼子上,“吼吼”地大叫着,还向女孩抬起前爪。
游客们惊呆了,女孩也出神地看着它。
它真漂亮呀,有着一身布满黑色条纹的橙色皮毛,威风凛凛,眼睛还很亮。
资料牌上说,它叫“幸福”,年龄四岁半,成年不久,是个帅小伙。
女孩看到“幸福”左后腿的伤疤,一瞬间,泪如雨下。
《女孩与老虎》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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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126? 第20章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了解你。◎
陈念安的支持像一盏探照灯, 驱散了祝繁星脑中的混沌,也像一支强心剂,激活了她那颗差点就要死掉的心。
祝繁星不再感到彷徨,被打击得摇摇欲坠的身体重新凝聚起了力量。她抹掉眼泪, 坐在秋千上和陈念安聊天, 渐渐觉得, 事情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所谓的不现实, 也只是大人们的杞人忧天, 卖掉一套房,对他们生活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陈念安坐在另一架秋千上, 说:“姐,光耀新村的房子虽然地段好, 有学区,但对我们三个来说, 学区已经没有用了。刨掉学区, 它并不是一套好房子。”
“是吗?”祝繁星说, “可它有个小院子啊, 以前覃奶奶和王奶奶都很羡慕我们有院子呢。”
“爷爷奶奶喜欢院子, 是因为他们会种花种菜,我们又没时间种, 院子根本没利用起来啊。除了院子, 它还有别的优点吗?”
陈念安掰着手指头吐槽起102室的缺点,“一楼, 没有架空层, 采光差, 潮湿, 虫子又多,有时候还会进老鼠。厕所那么小,都没法隔出淋浴间来,洗澡洗下来的水全溅在马桶上,你们可能没感觉,那是因为我天天在擦马桶。而且房子老了,厕所门口的天花板还有点漏水,这事儿你不知道吧?我和爷爷一起解决了,他找了工人在他家卫生间重新做过防水,花了四千多块钱呢。”
祝繁星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对102这么不满意吗?好大的怨气!我住了二十年了,我觉得……还好啊。”
“我不是怨气大,我也没有不满意,我只是在给你分析。”陈念安说,“我想让你知道,102不是一套特别好的房子,卖掉它,不可惜。”
祝繁星想了想,说:“榕晟府那套房,租期是到今年的十月底,要不……到期后,我不出租了?把它收回来,我们自己去住?”
陈念安摇头否决:“不好,你要是出国了,常住的只有我和满宝两个人,那房子太大了,很不划算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去租一套更合适,租出去六千块,租进来两千多,租金差价就是收入啊。至于租哪儿,要看满宝念哪个初中,他要是念青芽,我们就继续在光耀新村租,要是念东耀,就去东耀中学旁边租,让他上下学方便些。”
“你都想到这些了?”祝繁星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陈念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那些资料的呀?你早就知道了吗?”
陈念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多久,过年前看见的。”
“过年前?!”祝繁星震惊得张大嘴,“三个月了,你可真憋的住啊。”
“因为你一直都没说。”陈念安说,“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翻你抽屉的,那次是因为你书桌有点乱,我帮你收拾桌子的时候,想把东西放回抽屉,拉开抽屉……就看见了。”
他还记得那个冬日午后,姐姐去做家教了,他帮她收拾房间,拉开抽屉时,竟看到一叠留学资料。
他把资料拿出来,坐在姐姐的转椅上,一份一份认真地看,在一些资料上,还有姐姐的划线和笔记,比如资产证明、成绩要求、申请节点等等。
那一天,陈念安脑子“嗡嗡”的,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这些信息,认真思考后,他觉得,这是好事啊!姐姐没能去成北大,现在有了新的目标,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陈念安从来没有担心过与祝繁星的暂时分离,一年两年,哪怕三年四年,他统统接受。姐姐和他,还有满宝,是紧密联系着的一家人,不管她去了哪里,去多久,他坚信,最终,她一定会回来的。
祝繁星把陈念安的计划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可行性超强,她还给这个计划做了尾声:“我只去两年,其实很快的,两年后我毕业回国,就把榕晟府的房子收回来,我们三个搬过去住,怎么样?”
陈念安一笑:“可以啊。”
“那就这么办!”祝繁星在秋千上握拳,脚一蹬,秋千就高高地荡了起来。
陈念安扭头看着她,姐姐的眼睛亮晶晶的,脸庞因为激动还有些发红,他感到安心,姐姐不再是一副颓丧消沉的模样了,又变回了那个生机勃勃的明朗少女。
只是……
陈念安想到离家前的那一幕,问:“姐,大壮哥是不想你出去吗?”
秋千慢慢停下,祝繁星双脚着地,重新陷入抑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他不想我出去。事实上,不仅是他,除了你,所有人都不赞成我出去。”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了解你。”陈念安说。
“嗯?”祝繁星问,“什么意思?”
陈念安看着她,说:“你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并愿意为之努力。之前你不去北大,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说你不后悔,我相信你没有后悔。而这次,你想出国,我确定,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不会后悔。但你要是没能出去,你,我,都知道,过些年,你一定会后悔的。”
祝繁星心中动容,用手扇着脸,说:“你好煽情啊,小老虎,你说得我又想哭了。”
“我没煽情,我还想向你学习呢,自己做的决定,怎样都不后悔。”陈念安说,“姐,你和大壮哥好好沟通一下吧,才两年,‘唰’一下就过去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能想明白的。”
——
然而,梁知维想不明白。
这几天,他和祝繁星见面就吵架,打电话也吵架,他不是想折断祝繁星的翅膀,不是不想让她继续深造,只是在他看来,出国留学是有门槛的,不仅要看成绩,还要看家境。
祝繁星家境好吗?除了两套全款房,她没有任何资产了!家里除了房租,没有别的固定收入,她自己承认过,银行卡上不剩几个钱了,她还要负担陈念安和祝满仓读大学的开销,三个人读书,三张嘴吃饭,她不想着早点儿工作赚钱就算了,居然还想卖掉房子出国读书?
梁知维想不通,问祝繁星是不是被张思彤影响了?张思彤要出国,所以她也想出国?问题是人家张思彤家里条件好啊!
“你这是虚荣,你知道吗?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梁知维对祝繁星说了这样的话,成功地把她搞哭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也没有及时道歉,因为他依旧在气头上,觉得自己只是话说得重了一些,本意还是好的。
梁知维心中郁闷,独自一人去到城西的那个新楼盘工地,站在马路上遥望着那栋十一层的住宅楼。
他知道那是他的家,11楼的5楼,已经可以看见窗户和阳台了,那栋房子即将结顶,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初就能交付,等他六月毕业,新房已经装修完毕,通风几个月,他就能入住了。
梁知维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后塞进嘴里。
他本来不会抽烟,最近实在是太过郁闷,莫名其妙地就学会了抽烟。他抽着烟,仰头看着那栋楼,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在梁知维的计划里,明年秋天,他应该在钱塘工作,祝繁星在A大读研,新房离A大不算远,周末时,她可以住到新房来,和他一起过上两三天甜蜜的小日子。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自问在这段感情中,他做得足够好了,还要他怎么样呢?他对陈念安许下的承诺,尊重祝繁星,理解她,爱护她,对她忠诚,不会变心,不能打她骂她,不能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不能骗她,不能害她,他食言了吗?没有吧!
除了那一条——不能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她不想在A大保研,可以啊!那就去考国内别的院校嘛,北京也行,上海也行,至少不用卖房,他们还能时常见面。
家里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梁知维硬挺着,没有告诉祝繁星。父母知道了祝繁星的计划,都很吃惊,觉得她是在变相地提分手。妈妈说,一个女孩儿去到国外,心就野了,祝繁星还那么漂亮,个子又高,两年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对于异国恋,梁知维是没有信心的。
四月中旬,是梁知维二十一岁的生日,祝繁星陪他一起过,他们依旧去外面吃饭、看电影,晚上依旧去开房做/爱。
梁知维不敢再说重话,拼尽全力地取悦祝繁星,结束后,趁着她还沉浸在余韵中,他伏在她身边,近乎卑微地求她,希望她能为他们的未来考虑,放弃出国的念头,留在国内读研,去哪个城市都可以。
祝繁星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梁知维,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要和你分手,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我明年八月才出去,还有一年多,两年读完,我就回来了。”
梁知维长久地注视着她,说:“可我接受不了异国恋,剩下来的一年多,倒数计时,我会觉得是一种酷刑,就当是为了我,你也不愿意放弃吗?”
祝繁星说:“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梁知维,这一次我要是再放弃,我会觉得……我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我懂了。”梁知维说,“你不能对不起自己,但你可以对不起我。”
祝繁星说:“我没有对不起你啊,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你为什么会对我们的感情这么没有信心?”
“因为我觉得,我对你来说,好像一点儿也不重要,你做决定,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的未来,也许会很精彩,却没有给我留个位子。你太自私了祝繁星,你只想着你自己,可能……在你心里,我还比不过你那两个弟弟。”
祝繁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长痛不如短痛。”梁知维说,“祝繁星,我们分手吧。”
——
祝繁星和梁知维分手了,在这一年的四月,梁知维生日那天。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哭哭啼啼,没有彼此攻击,分得相当平和、体面。
可祝繁星还是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躲在寝室哭了好几天,谁来安慰都没用。她看着自己和梁知维一起拍的视频,想起他们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失去他了。
视频里,未满十九岁的女孩大声说:“祝繁星喜欢梁知维!”
刚满十九岁的男孩说:“梁知维也喜欢祝繁星。”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梁知维就是祝繁星的男朋友了!”
“现在是2013年5月26号,晚上七点零八分,特此证明,反悔无效。”
大概,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祝繁星想,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十九岁开始交往,二十一岁和平分手,和大学校园里无数对情侣一样,有着浪漫的开始,甜蜜的经过,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不得不各分东西。
不过,即使分手叫人痛彻心扉,她也没有尝试去挽回这段感情,因为那会搭上她的梦想。
梦想,对于二十一岁的女孩来说,是一个弥足珍贵的东西。祝繁星还那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想,梁知维若是能理解她的内心诉求,愿意给她两年时间,他们也许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可他不愿意,那就不必勉强了。
陈念安说的没错,他们还不够了解她。
梁知维,任叔叔,佳颖阿姨,姑姑,刘爷爷俞奶奶……他们都不够了解她,她的内心,要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坚定。
痛苦的时光没有经历太久,六月初,与保研有关的夏令营到了申请的截止时间,丁老师再三与祝繁星确认,是不是真的放弃申请。
祝繁星说:“丁老师,我确定,我不申请。”
几天后,A大新一届的校内篮球赛进入尾声,最后一场决赛在体育馆举行。决赛后会进行颁奖环节,祝繁星作为礼仪队队员,刚好被排班轮上。
张思彤密切关注着比赛进程,得知能源工程学院队打进决赛,慌里慌张地问祝繁星,要不要和别人换个班?
祝繁星说:“不用啊,这有什么呀?”
决赛当天,梁知维带领队友们击败了决赛对手,三年来第一次赢得赛事冠军。
颁奖时,十来个男生跳上领奖台,梁知维站在中间,刚打完比赛的他大汗淋漓,脸上还带着独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他被评为全场MVP,这个奖杯,是由祝繁星端过去。
领奖台上,穿着绿色篮球服的男生又高又帅,得体地接过奖杯,与颁奖领导握手。
领奖台下,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孩亭亭玉立,她仰头看着那万众瞩目的男生,眼里带着笑意,用口型对他说:恭喜。
梁知维向她晃晃奖杯,也用口型回答:谢谢。
祝繁星突然有一点想哭,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下雨天,她狼狈地躺在地上嗷嗷喊疼,身上还压着一辆电动车。
有个好心的男生冒着雨来到她身边,帮她把车搬开,又蹲下/身来观察她的脚伤。
他问她:哪儿疼?
他陪她坐上救护车,说:我就是个路人甲。
他说:这么放心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你?
他说:梁知维,能源工程学院的。
梁祝不是悲剧,祝繁星希望自己和梁知维都能破茧成蝶,只不过,他们不能再一起飞了。
各自飞翔,飞去更远的地方,变成更好的自己,是多么动人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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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第21章
◎呐,肩膀给你靠。◎
2015年的暑假, 已经恢复单身的祝繁星有了一个新点子,决定带两个弟弟出一趟远门,纯旅游。
“几号到几号?”陈念安听到姐姐的计划,很是吃惊, 问道, “九天?这么长?去哪儿啊?这得花好多钱吧?”
“你别总想着省钱。”祝繁星说, “该花就得花,我们每次都是往北走, 这一回, 我想去南方。”
说是南方,其实只是厦门, 祝繁星说想过一个旅游生日,7月19号出发, 27号回来,把陈念安和她的生日都包进去, 整趟旅程与扫墓、探亲无关, 就是纯粹地玩。
她的理由是, 明年夏天, 他们三个还得去给两个妈妈扫墓, 没法走别的线路。之后,不出意外的话, 她就要去法国了, 读研的两年,不一定回得来, 这个暑假要是不出去玩, 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陈念安和祝满仓围在姐姐身边, 看她在手机上用12306抢动车票, 祝繁星顺利地抢到三张二等座连座票,高兴地手舞足蹈:“抢到了抢到了!满宝还是半价呢!”
搞定了去程动车票,这趟旅程算是定了下来。陈念安和祝满仓也很开心,祝繁星说:“接下来就是订酒店,哎,你们想在同一家酒店连住八晚呢,还是多体验几家不同的酒店?”
陈念安说:“连住吧,搬来搬去很麻烦的。”
“行。”祝繁星打开旅游APP,“我看看哈。”
“你慢慢弄,我先去做饭。”陈念安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开始为晚餐做准备。
这几个月,他过得有点懵。
春天时,很突然的,姐姐和梁知维分手了。她回家时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陈念安吓一跳,追着姐姐问了半天,姐姐才告诉他,她失恋了,把陈念安愁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知道姐姐和梁知维感情很好,想不明白,大壮哥为什么会对姐姐出国留学这件事这么排斥。那是去留学,又不是去坐牢!才两年,梁知维怎么就接受不了呢?
显然,这场分手让姐姐很受伤,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陈念安又心疼又生气,冲动地想去找梁知维理论,被祝繁星死死拉住,不让他出门。
她说:“你去找他干什么?人家说得很明确了,他不接受异国恋,除非我不出国,要不然他不会改主意的!”
陈念安说:“他答应过我,他会尊重你理解你,会好好对你!他还在我妈妈坟前说,他不会辜负你,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没有辜负我啊!”祝繁星无奈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少年,“你甚至可以理解为是我辜负了他,我是很自私,我认了!那我现在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去,他接受不了,我们只能分手啊。”
十七岁的陈念安理解不了这个逻辑,在他的思维里,爱一个人,当然是希望对方变得更优秀、过得更舒适,眼看着她即将为梦想而出发,你不鼓励、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会想着去拴住她?
岂有此理!
陈念安生了一阵子闷气,祝繁星很头疼,失恋的人明明是她,现在,反而要由她去开导陈念安,告诉他,她没事,叫小老虎别生气,说每个人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少管别人,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坐在陈念安面前,祝繁星说:“你换位思考一下,某一天,你在大学里交了个女朋友,你俩谈了两年恋爱,我出钱给你买了一套房,说是你和你那个女朋友的婚房,你心心念念地想着毕业后和她结婚,这时候,她突然说要出国留学,你会怎么想?”
陈念安说:“我不会怎么想,我当然是同意啊。”
祝繁星说:“你不怕她去了国外会变心吗?”
“不怕,她要是真变心了,再分手呗。”陈念安越想越气,声量又拔高了,“哪能现在就提分手?!”
祝繁星苦口婆心地说:“小老虎,你不懂,这关系到一个沉没成本。你知道什么是沉没成本吗?就是指你不确定能收到什么回报时,已经投入进去的成本,像是钱啊,时间啊,精力啊,都算。在我看来,梁知维就是对我和他最终的结果没有信心,所以想及时止损,这没什么可指摘的。”
陈念安想了一会儿,问:“他和你在一起,是图回报吗?”
“那肯定啊。”祝繁星说,“他想和我结婚,这就是一种回报。大多数人谈恋爱,都是有目的的,哪怕是玩感情游戏的人,也会有所图,图的就是开心。”
陈念安还是理解不了,说:“可我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图回报的。”
“怎么可能啊?”祝繁星愁死了,“你得改改观念了,陈念安,你这样想的话,以后谈恋爱,你就完蛋了。”
……
厨房里,传来陈念安的歌声,他一边做饭一边唱歌,唱得还很投入:
“互相折磨到白头,
悲伤坚决不放手,
开始纠缠之后,
才又被人放大了自由……”
那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歌,李荣浩的《不将就》。
客厅里的祝繁星和祝满仓同时沉默,对视后,祝繁星叹了一口气,无语地摇摇头。
陈念安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唱歌是真不行,也不是跑调,就是大白嗓,毫无韵律可言。
“姐姐。”祝满仓趴在餐桌边,苦着脸问,“我真的不能改名字吗?”
“不能。”祝繁星瞪他,“和你说多少次了,改名字很麻烦的。”
祝满仓十分苦恼:“可班里的同学老是笑我,真的好烦啊,姐姐,我已经想好新名字了,你能带我去改吗?”
去年年底,有一部电视剧在各大卫视播出,平平无奇的一部剧,受众也不是小朋友们,却在祝满仓的班级里掀起热潮,因为那部剧叫《满仓进城》。
祝满仓从年初就开始嚷嚷要改名字,因为总被小伙伴们嘲笑,祝繁星没想到,半年过去了,这事儿还没完。
“你想好新名字了?什么名字?说来听听。”祝繁星好奇地问。
祝满仓来劲了,说:“我想了三个名字,一个是,祝梓轩,邱梓涵那个梓,轩辕的轩。”
祝繁星嘴角抽抽:“第二个呢?”
祝满仓说:“第二个是祝思宇,思想的思,宇宙的宇。”
祝繁星扶额:“第三个呢?”
“祝睿恒,睿智的睿,恒心的恒,姐姐,你觉得哪个名字最好听?”祝满仓星星眼地看着她。
祝繁星反问:“睿智的睿,怎么写?”
祝满仓:“……”
“你连字都不会写,还想改名?”祝繁星伸指戳戳小弟的脑袋瓜,“全中国叫‘满仓’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要去改名吗?满宝,你要知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就是你,和电视剧里那个满仓没关系,再说了,你的名字寓意可好了,改掉多可惜。”
祝满仓眨巴着眼睛问:“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祝繁星其实知道,小叔给儿子取名用的是股票术语“满仓”,但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告诉祝满仓:“你的名字出自一首古诗,诗名叫什么我忘了,但那两句诗我还记得,五谷丰登粮满仓,风调雨顺民安康,能听明白吗?多好的寓意,是指粮食大丰收啊!”
这是祝繁星在一幅对联上看见过的句子,记得可牢,成功地糊弄住了祝满仓。
小男孩笑了起来:“那以后,人家要是笑我,我能把这首诗告诉他们吗?”
“可以啊。”祝繁星说,“别想着改名字了,满仓多好听。”
陈念安的歌声又飘了出来,少年声线清朗,唱着成年人的爱恨离愁,别有一番风味:
“你的暴烈太温柔,
感情又痛又享受,
如果我说不吻你不罢休,
谁能逼我将就……”
——
陈念安生日的前一天,祝繁星领着两个弟弟坐上了去往厦门的动车,这还是他们三个第一次坐火车出游,起得比鸡还早,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祝繁星曾坐动车去外地参加比赛,找到车厢里的座位后,下意识地想去搬箱子,陈念安拦住了她:“姐,我来吧。”
祝繁星愣愣地看着他,陈念安轻轻巧巧地扛起拉杆箱,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他穿着白色短袖衫,因为用力,两条胳膊绷出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小老虎十七岁了,祝繁星意识到,他的身型正在向成年男性的体魄靠拢,肩膀长得更加宽阔,胳膊和大腿也不像几年前那般瘦弱,一张脸棱角分明,眉眼鼻生得立体又精致,穿衣服清清爽爽,不走阳光开朗美少年路线,整个人的气质偏沉稳、内敛。
陈念安扭头看她:“你在发什么呆?坐啊,你想坐哪个位子?”
祝满仓已经坐在窗边,祝繁星说:“我坐过道,你坐中间,满宝归你管,今天起太早了,我想睡一觉。”
陈念安乖乖地在中间座坐下,祝繁星挨在他身边,拿出防晒衣反穿在身上,调整好座椅靠背后,她打了个哈欠,说:“我先眯会儿,真的好困啊。”
陈念安拍拍自己的右肩:“呐,肩膀给你靠。”
祝繁星笑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谢啦。”
没多久,列车启动了,带着三小只离开钱塘,去往厦门。祝满仓兴奋地扒着窗户往外看,一会儿要喝饮料,一会儿又要吃零食,陈念安从包里给他拿,祝满仓吃着牛肉干,还要嘀嘀咕咕地说话,陈念安把一本口算本丢到他面前:“闭嘴,姐姐睡着了,你别吵她,做会儿作业吧。”
祝满仓:“……”
冷气充足的车厢里,祝繁星真的睡着了,身上盖着防晒衣,脑袋靠在陈念安的肩膀上,睡得很香。
在姐弟三人的记忆里,这趟厦门行充实又快乐。祝繁星订的酒店在中山路附近,一栋酒店式公寓里的Loft房型,楼上楼下各有一张大床,祝繁星睡二楼,即使和两个弟弟同屋住,也不会太尴尬。
那九天八晚,他们的足迹几乎踏遍厦门知名景点,鼓浪屿、厦门大学、曾厝垵、南普陀寺、方特乐园、厦门科技馆……
祝满仓十一岁了,他的个子要比十一岁时的陈念安高一些,已经长到1米55,日常穿的大多是陈念安曾经穿过的衣服,哪怕出来玩,祝繁星也没给他买新衣。
她曾经问过小弟,穿哥哥的旧衣服会不会不高兴?祝满仓摇摇头,说:“不会啊,这些衣服还很新呢,丢掉多浪费,而且我穿去学校,同学们又不知道这是旧衣服,单欣童还说我穿的衣服很帅呢。”
祝满仓喜欢大海,在环岛路的海滨浴场,他和哥哥姐姐一起下海玩水,依旧笑得开心,叫得大声。祝繁星想起去年在北戴河的海边,小男孩挖沙时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感到欣慰,这一趟,陈念安来了,应该能弥补上满宝的遗憾吧。
行程中间,他们还去了一趟永定土楼,报的一日游,祝繁星为这趟旅行特地买了三件蓝色亲子装,这一天正好穿上。
陈念安是一件“爸爸”装,胸口印着一个卡通寸头爸爸,祝繁星是“妈妈”装,胸口的妈妈留着大波浪卷发,祝满仓是“儿子”装,胸口印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和他还有点像。
土楼里有收费拍照项目,站在固定的拍摄点,抬头往上看,架设在三楼的照相机能拍下这座土楼全貌。
“一个人拍一张!再三个人一起拍一张!”导游热情地做着生意,希望祝繁星三人能多拍几张照。
祝繁星说:“我们不用单独拍,就给我们三个一起拍吧。”
她想站中间,导游却说:“帅哥个子高,帅哥站中间!美女,你和小朋友站他两边,这样好看。”
于是,陈念安站在了中间,祝繁星和祝满仓站在他两边,他们一个伸长左臂,一个伸长右臂,陈念安则张开双臂,揽住姐姐和弟弟的肩,三个人一起抬头往上看。
“拍好了!来来来,下一组。”导游维持着秩序。
有游客经过他们身边,看看他们三个的衣着,再看看他们的脸,惊诧地说:“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祝繁星:“……”
陈念安:“……”
等游客离开,他俩默默对视,看着对方衣服上的卡通小人,爆笑起来。
“孩子爸,中午吃团餐吗?”祝繁星挽着陈念安的胳膊,故意逗他。
陈念安说:“吃吧,孩子妈,自己去找吃的太麻烦了,反正咱家孩子不挑食。”
祝满仓:“???”
在厦门,陈念安度过了他的十七岁生日,祝繁星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台Kindle,能看电子书。
他们没有买蛋糕,仪式留在祝繁星二十一岁生日那天。
7月26号晚上,姐弟三人去吃潮汕火锅,陈念安给祝繁星买了一个1磅重的慕斯蛋糕,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颗小小的转运金珠,编着红绳,可以当手链戴。
“谢谢你,小老虎。”祝繁星喜滋滋地把手链戴到左手腕上,说,“我的确需要转个运。”
陈念安知道她话里的含义,笑着说:“姐,你将来一定会遇上一个特别好的人。”
“真的吗?”祝繁星和他开玩笑,“你能接受一个老外姐夫吗?”
陈念安的笑容凝固了,想说“不能”,又觉得不好,纠结了老半天,说:“只要你喜欢……就行。”
“哈哈哈哈……逗你的啦。”祝繁星大笑了一会儿,说,“最近几年,我不打算谈恋爱了,等回国再说。”
陈念安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很开心,那喜悦一点点地漾上眼角眉梢,他抿唇而笑:“嗯,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是不好找。”
他和小弟一起为姐姐过生日,拍着手给她唱歌,祝繁星坐在桌子的这一边,摇曳的烛火对面,是陈念安和祝满仓的脸庞。
两个男孩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真挚又灿烂,不含一丝杂质。这一刻,祝繁星心里暖意上涌,幸福得无法形容,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这世上,至少有两个人,不求回报地爱着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128? 第22章
◎她很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
离开了厦门的海阔天空, 回到钱塘后,日子又慢了下来。
祝繁星没有急着卖房,中介说,资产证明不一定是存款, 房产也可以。所以, 她把卖房计划放到次年, 希望能撑到陈念安高考后。高三学生学业繁忙,祝繁星不忍心让小老虎在紧张的备考阶段为搬家而分神。
她想, 这大概是他们在102室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整个八月, 祝繁星没去打工,也没去实习, 只保留了几个小孩的家教课。她天天待在家,享受着和陈念安、祝满仓共处一室的美好时光。
小狗南瓜被接到家里来常住, 每一天,屋子里充斥着孩子的笑声、小狗的叫声, 陈念安依旧忙忙碌碌, 买菜、拖地、擦马桶……一日三餐, 穿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晚上, 姐弟三人会牵着南瓜去小公园纳凉、玩耍, 有时候,陈念安还会带上羽毛球拍, 教祝满仓打羽毛球。
祝繁星发现, 她很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坐在秋千上, 看着两个弟弟在不远处挥拍打球, 自己舔着雪糕, 惬意得很。
真想把日子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又知道不可能。
生活还是需要一点刺激, 一点变化,一点冒险。
祝繁星想,现如今,她之所以会使劲儿地折腾,其实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她能和两个弟弟一起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
——
暑假结束后,祝繁星重回学校,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穿着迷彩服、一脸稚气的大一新生,心里竟有些恍惚。
她想,时间过得真快啊,她已经是个大四学姐了。
当确定未来的路要怎么走,祝繁星不再瞻前顾后,思路变得特别明晰,知道开学后,她即将为申请学校做准备。
除了咨询中介,Esme也为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Esme建议祝繁星不要再专门学语言,说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如果将来不打算做专业翻译,可以把目光放到别的专业,为就业做打算。
祝繁星心里清楚得很,她出国不是为了镀金混文凭,也不是为了走学术研究那条路,她的家庭情况注定了她必须学到真本领,回国后能挣钱养家。
和Esme讨论后,祝繁星把目标聚焦到商科类、文化传播类、工程管理类等几个专业。至于学校,不同的院校有各自不同的优势领域,各种排列组合下来,祝繁星心里有了一份排名,她希望能申请到好学校、好专业,还希望能获得全额奖学金。
2015年的九月,A大又迎来了轰轰烈烈的秋招季,梁知维、郭晓春、申露等人不再是旁观者,他们脱下休闲装,穿上衬衫西裤和闪亮的皮鞋,带着精心准备的简历,投身于求职者的汪洋大海。
梁知维的求职特别顺利,供他选择的公司有一大堆,遍布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钱塘也有。十月中旬,他给祝繁星发微信,说他决定去深圳,签的比亚迪。
他俩没有互删好友,祝繁星收到消息后很是意外,问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梁大壮】:还能为什么?因为他们开的工资最高。
【Stella】:……
看来,分手也不一定是坏事,祝繁星没有了心理负担,同样的,梁知维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说新房子就放着,再过两年,梁知敏应该会来钱塘读大学,到时候,那房子妹妹能住,父母能住,他回来也能住,而现在,他想先出去闯闯,多挣点钱。
祝繁星对他说“恭喜”,祝他一切顺利。
申露打算考公,求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有一家外贸公司给她发Offer,和家里人商量后,她还是放弃了。
与其他人相比,郭晓春的求职很不顺利,其实,如果她愿意留在国内工作,以她的条件,工作并不难找,问题是她非要出国,还是去非洲,这就不好办了。来参加校招的都是些大国企大央企,对外派翻译人员的性别要求明确写着“男性”,郭晓春只能去看私企,发现,私企各方面都不能和国企央企比,最直观的就是工资,低了一大截。
食堂里,303寝室的四个女孩一起吃饭,郭晓春依旧吃得很少,祝繁星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只红烧鸡腿夹给她,说:“晓春,你多吃点,你越来越瘦了,就你这样的身子骨,真去了非洲,狮子看到你都要嫌弃,嫌吃你硌牙。”
张思彤和申露抖着肩发笑,郭晓春也笑了,笑着笑着,眼神又暗了下来,说:“我真是很无语,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男的?”
其余三人接不了话,这样的局面在招聘市场上出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连985高校毕业的优秀女生都深受其苦,遑论别的院校。
郭晓春郁闷地说:“咱们班的高杰和我一起投一家国企,说是去摩洛哥,他收到一面通知了,可我连一面的资格都没有。高杰的成绩你们知道的,每次考试都能挂几科,要补考才能过,但是人家不管啊,就因为他是个男的!我知道他们喜欢男生,那至少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吧?先面我一下,看看我的水平再做决定,你们说对吧?”
“别生气别生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去改变人家的观念。”祝繁星只能劝她,“你再多看看,也可以在网上看看别的公司,别只盯着校招,其实外地这样的大单位挺多的,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上海转一圈,那边高校多,校招时去的公司也多。”
张思彤说:“晓春,你也别总想着去非洲,国内的岗位其实挺多的,你找个北京的、广州的外企,你爸妈一样找不着你。”
“那可不一定。”郭晓春说,“万一他们报警呢?一找就找着了。”
申露说:“那你去了国外,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郭晓春说,“过些年,等我攒点钱,我也许会移民。”
“移民去非洲啊?”祝繁星惊恐地问。
“去哪儿都行,南极洲也行!”郭晓春赌气道,“反正这辈子不想回去了。”
祝繁星安抚她:“哎呀,慢慢找慢慢找,别着急,好单位多了去了,秋招不行,还有春招呢。”
几个女孩正边吃边聊,不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是餐盘被掀翻在地的声音,接着是一道女孩带着哭腔的喊声,尖细刺耳:“你疯了吗?好好的上海你不去!非要去非洲?!那边有登革热的你知道吗!你不怕死啊?”
祝繁星、张思彤、申露:“……”
郭晓春的耳朵竖了起来,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一个男生站在那发飙的女生面前,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女孩哭得稀里哗啦,又抬手去打他,边打边骂,祝繁星听明白了,那就是她和梁知维的性转版,男生学的专业似乎是工程类,想签一家外派去非洲的央企,女朋友不同意,于是就吵架了。
没多久,女孩哭着跑了,看热闹的学生也渐渐散去,只剩那男生呆呆地站在原地。
祝繁星心里难过,因为想到了自己和梁知维,刚想和室友们说说感想,桌对面的郭晓春突然离席,向着那男生跑去。
祝繁星:“???”
“晓春去干吗?”申露叼着筷子,惊呆了。
张思彤说:“不会是……现场挖墙脚吧?”
郭晓春站在那男生面前,冷静地对他做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叫郭晓春,是外语学院法语专业的大四毕业生。”
男生脸上还带着泪痕,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郭晓春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地说:“是这样的同学,我刚才听你们说话,请问,你是已经签了去非洲的意向吗?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如果你签约的那家公司需要招聘翻译人员,你能不能把我推荐给他们?你可以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说要把我一起带出去,让他们给我一个面试机会,可以吗?”
男生震惊了:“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他妈有病吧?”
“不不不,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脑子很正常。同学,我还没说完,有偿的,是有偿的,我给钱的!”郭晓春说,“只要能成功,能让我签上约,我愿意给你一个月的工资,你考虑一下?”
“你是什么专业?”男生问。
郭晓春说:“法语。”
“我去的莫桑比克!那边说葡萄牙语的!”男生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啊你!”
郭晓春:“……”
男生拂袖而去,郭晓春居然不气馁,追着他说:“那你帮我问问你的同学们呀,如果有人去非洲的法语国家,可以让他来找我,我给钱的,真的,我给钱的!”
“别跟着我!你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男生吓跑了,郭晓春垂头丧气地回到桌边,祝繁星问她说了什么,把那男的吓成这样,郭晓春如实地说了一遍,祝繁星三人听得目瞪口呆,都觉得……郭晓春这是急疯了吧?
其实,郭晓春的做法并不是独创,她是从一个学姐那里得来的灵感。她认识一位法语专业的学姐,找的男朋友是电气工程专业,男朋友找工作时带上了学姐,说要签就两个一起签,最后两人一起被某国企录取,双双飞去非洲,现在还在那儿常驻呢。
和学姐不一样的是,郭晓春没有真实的男朋友,只能花钱“租”。
祝繁星觉得这也太异想天开了,概率多小啊,哪个男的会为了一两万块钱干这种事?而且,万一那男的图谋不轨,不要钱,要别的,郭晓春怎么办?
没人认为这事儿会有戏,郭晓春自己也这么觉得,她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灵机一动试一下罢了。
所以,十一月中旬的某天下午,在一堂外语学院的招聘宣讲会现场,当丁老师告诉郭晓春,外头有个男生来找她时,郭晓春一头雾水,问:“谁啊?”
丁老师说:“一个姓叶的男生,他说,想找法语专业一个姓郭的女生,咱们班,就只有你吧?”
郭晓春:“?”
她疑惑地来到场外,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他个头中等,穿着一身黑衣黑裤,五官还算周正,只是头发油腻、脸色憔悴,整体形象有些邋遢。
郭晓春问:“是你找我吗?”
男生撩起眼皮看她,问:“你姓郭?法语的吗?”
郭晓春点点头:“对,我叫郭晓春,法语专业的。”
男生走到她面前,说:“想找人推荐去非洲做翻译,是你吗?”
郭晓春浑身一激灵,连连点头:“对,对,是我。”
男生说:“我叫叶铮,土木工程的,我可以帮你,报酬是两个月工资,签约了就给。”
“那不行。”郭晓春说,“离出发还有半年呢,变数太多了,而且两个月工资……我给不了。”
叶铮转头就走:“那算了。”
“哎哎哎,你先别走。”郭晓春追在他身边,问,“你已经签了吗?”
“嗯。”叶铮像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签的哪家呀?”
叶铮说了一家中铁某局的名字,是实打实的央企。
郭晓春心动不已:“同学,同学,再商量一下嘛。”
叶铮站住脚步,转头看她,说:“我家里人生病了,急着用钱,我等不到明年。”
离得近了,郭晓春能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有下巴上的胡茬,那份憔悴焦虑不是装的,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搏一把?
“翻译的话,工资大概是多少,你知道吗?”郭晓春问。
叶铮说:“不知道,你可以面试的时候问。”
郭晓春又问:“那……去哪个国家?”
叶铮说:“阿尔及利亚。”
北非啊!好地方。
郭晓春纠结了三秒钟,咬咬牙,同意了:“行,我答应你,两个月工资,签约就给。”
叶铮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掏出手机,说:“加个微信,我去推荐你,先说好,不保证成功。”
——
寝室里,祝繁星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听郭晓春讲述她离奇的经历。
叶铮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签约中铁某局,毕业后将被外派去阿尔及利亚某铁路工程的项目部工作,薪资不低,开的21000。
阿尔及利亚位于北非,经济规模在非洲属于前列,环境也相对安全,那个国家被法国殖民过一百多年,目前的官方语言虽然是阿拉伯语,但法语依然通用,中铁某局在校招中的确需要招聘专业的法语翻译。
食堂男把郭晓春的“神经病”行为在男寝说得人尽皆知,别人听了只是一笑,唯有叶铮,还真上了心。
他把郭晓春推荐给招聘人员,说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想和他一起去非洲发展。郭晓春终于得到宝贵的面试机会,她下功夫准备了一番,在面试中表现优异,通过一面,闯入二面,又闯入三面。
在一轮又一轮的面试中,她知道,叶铮的存在是有作用的。
这一年的十二月初,郭晓春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与中铁某局签约,将于次年夏天和叶铮、以及同一批招聘的人员一起飞往阿尔及利亚工作,职位是法语翻译,月薪16000元。
与此同时,祝繁星也收到了来自法国高校的Offer,好几份,和Esme讨论后,她决定选择索邦大学的传媒类硕士专业。
【📢作者有话说】
重要通知,因为我家里的小朋友放寒假了,过年前,我们要带她出去玩一趟,然后过年期间,也会走亲戚,晚上经常要聚餐,所以从1月17号开始,每天的更新时间调整到24点前,时间不定,我写得快就早更,写得慢就晚更,这样就不用老挂请假条了,更新字数保3争4吧,希望大家能理解,这本文连载了四个多月,我其实已经很累了,但寒假期间还是不想断更,我会咬牙坚持的,给自己加个油!!
129? 第23章
◎小老虎,别紧张!加油!◎
不是只有大学毕业生们在为自己的前程努力奋斗, 高中毕业生们同样如此。
这个冬天,黄怡然走南闯北,赶着一场场的艺考。陈念安和他的同学们依旧坐在教室埋头苦学,距离高考只剩五个多月, 陈念安知道, 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升上高二的那一年, 也就是2014年,9月初, 国家正式启动新高考改革, A省作为试点省份率先走上改革之路,取消文理分科, 采用“7选3”的选考制度,算是打破了一考定终身模式。
第一批受影响的高中生是陈念安后面那届, 这也意味着,如果陈念安这届学生高考失利, 选择复读, 2017年的高考制度将和2016年有相当大的不同。以陈念安为例, 应届生能选考历史+物理, 或政治+化学, 而陈念安的物理、化学科目早已生疏,复读时再更改选考科目, 竞争力会直线下降, 所以他很难复读,即使复读, 也只能选纯文科那条路。
姐姐即将出国, 弟弟还没长大, 高考制度大改革, 种种因素都决定了,陈念安必须放手一搏,没有退路。
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他写的那篇《女孩与老虎》在众多中学生创作的中篇小说稿里脱颖而出,和其他四篇稿子一起被出版社选中,将集结成一本中篇小说集正式出版。稿费不多,只有五千多块钱,但对陈念安来说,这是一件非常神奇且有纪念意义的事,更让他坚定了考大学时专业选择的方向,会和文学创作有关。
2016年的除夕夜,陈念安、祝繁星和祝满仓依旧在家过。郭晓春又来蹭饭了,搞定了工作的女孩喜气洋洋,还搬来一箱饮料和一大袋零食大礼包作为新年礼物,她从包里掏出一瓶红酒,对祝繁星说:“星星,今天别开你爸的酒了,喝这个吧!”
陈念安做了一大桌菜,还买了六个大闸蟹,四小只剥着蟹,喝着红酒或可乐,边吃边聊。
祝繁星没见过叶铮,对此人十分好奇,问:“晓春,你后来和那个叶同学还有联系吗?”
“没有。”郭晓春说,“放假前我是想请他吃顿饭来着,可他说不用了,他妈妈得了胃癌,要化疗,他很早就回家了。”
叶铮是江苏连云港人,家里还有个弟弟,他告诉郭晓春,本来,他没打算出国工作,想继续读研,可半年前妈妈查出胃癌晚期,家里急需用钱,他只能改变计划,放弃深造,选择去非洲工作就是因为那边包吃包住,发的工资能全部寄回家。
“你这么早就给了他三万二,会不会不保险啊?”祝繁星替郭晓春担心,“三万二呀!你得存多少时间。”
“既然说好了,就不能出尔反尔。”郭晓春倒是很大度,“不过我和他说了,如果最后我没走成,他得还我三万。”
祝繁星问:“什么情况下,你会走不成?”
郭晓春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爸在我走之前就来抓我,那就会很麻烦。”
祝繁星见过郭父,对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甩下来的几巴掌记忆犹新,问:“会这样吗?”
“概率很小,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郭晓春说,“毕业后,我们这拨人要去北京集中培训两个月,等签证下来,八月底再出发。我和我爸说了,我签了一家北京的公司,他没别的要求,只让我每个月把工资寄回家。我打算七月份从北京给他汇一笔钱,让他安安心,等到八月份,我就飞走啦,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还能怎么办?就算跑去北京找我,也找不到咯。”
兴许是喝了酒,郭晓春神采飞扬,一扫往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筹谋多年的跑路计划即将成功,她真的太高兴了,对于未来几年的艰苦生活,竟是一点也不恐惧,只盼着早走早解脱。
祝繁星和她不一样,面对出国留学,心里还是会感到不安。
她和陈念安商量过,过完年,她会把光耀新村102室挂去房产中介出售,到时候会和中介说好,不管房子何时成交,必须让他们住到六月底,她愿意付租金。
六月底,高考已经结束,陈念安高中毕业,祝满仓小学毕业,而祝繁星也从A大毕业了。原本是个开开心心的毕业季,现在变了味道,他们将失去一套赖以生活的小房子,她还将暂时地离开两个弟弟。
祝繁星舍不得房子,更舍不得弟弟,在家里,和陈念安提过好几次,一遍遍地问他:“小老虎,我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正确的。”陈念安说,“姐,只要是你真正想做的事,那它就是正确的。你别怕,这是我、满宝和你一起做的决定,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三个都是一条心,你去就是了。”
祝繁星和郭晓春又喝醉了,在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边上还有一个叫人安心的陈念安,她们什么都不怕,喝得满面通红,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大喊大叫,祝满仓看傻了眼,陈念安把他赶去主卧,叹了一口气,自己来照顾两个姐姐。
他知道,这些年,姐姐和晓春姐都过得很辛苦。
郭晓春的苦放在明面上,她领着贫困补贴,不知疲倦地到处打工,自己养活自己,衣服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还洗得发了白,四年如一日地留着自己剪的短发,从不化妆打扮,吃饭只打一个菜。
祝繁星看起来要比郭晓春光鲜亮丽许多,她谈恋爱,爱打扮,还会带着弟弟们出门旅游。她总是在笑,笑得明媚张扬,任叔叔和姑姑都觉得她早已从父母意外去世中走了出来,只有陈念安知道,姐姐纤瘦的肩膀到底扛了些什么。
七年了,她一直咬着牙在往前顶,从不敢松懈,陈念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她的大后方,帮她管好这个家。
而现在……祝繁星嘤嘤地哭着:“小老虎,我对不起你。”
郭晓春已经在次卧床上睡着了,陈念安绞来热毛巾帮祝繁星洗脸,她捂着脸不让他擦,哭得特别伤心,陈念安只能哄她:“姐,你哪有对不起我?乖,别哭了,我给你洗脸。”
“房子要没了。”祝繁星抓着陈念安的手,不停摇头,“小老虎,我们的家要没了……”
“不会的,家还在呢。”陈念安蹲在她面前,说,“你在,我在,满宝也在,这个家就不会消失。”
“可我舍不得这个房子。”祝繁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说,“我爸爸是在这儿结的婚,生的我,你不懂,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房子,可我、我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我怎么能卖掉它?”
陈念安说:“我没有不喜欢这个房子,我也很舍不得它。姐,我在这儿住了七年,我对它的感情,可能……你也不懂。”
祝繁星没有计算过,陈念安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多少天。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早就把102室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个家里的每一样家具、每一样物品,都是他在悉心维护、整理,他特别喜欢阳光充沛的午后,把被子从院子里收回来的那一刻,被子上带着太阳的味道,蓬松松、香喷喷的,叫人着迷。
陈念安会把干净的床单铺到床上,再耐心地给被子套被套,套完后,他会叫来姐姐,或是弟弟,和他一起抖被子。两个人各拎住被子的两角,用力抖动,会有细小的尘埃飞舞在空气里。
“好香啊。”每一次,祝繁星都会吸吸鼻子,陶醉地说,“真好闻。”
而祝满仓会说:“哥哥,这个被子晒过后,晚上睡会好热好热的!”
陈念安听完后,只是笑。
他喜欢睡干净的被子、干净的床,喜欢那太阳留下的味道。他在这张属于他的小床上睡了七年,从一个1米5出头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1米85的小伙子。
哦,不,是184.5,高考体检的结果还是那么扎心。
七年过去,恍如一梦。
五月底,光耀新村102室被卖掉了。
彼时,中国楼市正处在一个特殊节点,因为经济快速发展、城市化进程加快、各种房地产利好政策出台,加上多地货币化棚改的推进,总之,各种因素夹在一起,2016年上半年,全国各地的房地产市场突然迎来一波房价飞涨,那涨幅惊掉人们的下巴,真就是一个月一个样,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都不为过。
要不是任俊出手干预,祝繁星年后就把房子卖掉了,任俊发现苗头不对,赶紧帮她应对中介、调整价格,叫她千万不要着急卖。
这种时候,祝繁星不会任性,愿意听从任叔叔的指挥。
她眼睁睁看着去年还只能卖17000每平的光耀新村老破小,年初能卖2万,3月卖22000,4月卖24000,到了五月底,任俊知道祝繁星不能等了,示意她可以出手。
房子最后卖了160万,单价2.66万/平。
任俊感到可惜,认为房价还会上涨,祝繁星也这么觉得,但那又怎么样呢?她需要钱,陈念安和祝满仓也需要钱,160万全款到手,她已经非常满意。
买家同意了交房时间为六月底,陈念安从头到尾没有管这件事,只专心复习。
这一边,房子在交易过户,那一边,他和吴昊浩、黄怡然、郑立等同学一起迎来了这一年的高考。
祝繁星已经参加完毕业论文答辩,6月7号早上,她去考场为陈念安送考。
志成中学的校门外,送考人群熙熙攘攘,穿着旗袍的妈妈们争先恐后地对记者说:“这叫‘旗开得胜’!”
陈念安背着书包走进考场前,回头看了一眼。
烈日下,祝繁星没有穿旗袍,也没有穿红色,她打扮休闲,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夹在那些中老年人群里,外形很是醒目。她踮着脚,向他用力挥手,大喊道:“小老虎,别紧张!加油!”
陈念安眯了眯眼睛,远远地望着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陈念安,加油。”
【第五卷、恍如一梦】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两大卷啦,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继续~
📖 第六卷、十载春秋 📖
130? 第01章
◎以后,这儿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知了在树梢上鸣叫, 这几天,钱塘的气温居高不下,出门一会会工夫,人就会被热出一身汗, 爬楼梯更是成了一件辛苦事。
楼梯上, 祝繁星和陈念安跟在一位男中介身后, “吭哧吭哧”地爬着楼梯,去七楼看房。
“还没到吗?”祝繁星爬到五楼时已经累坏了,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中介也是满头大汗, 后背上的白衬衫湿哒哒的,说:“快了, 再两层就到了。”
祝繁星噘起嘴,走在前面的陈念安向她伸手, 祝繁星一把拉住他的手,被他牵着往上爬。
前一天, 高考刚结束, 陈念安甚至来不及去学校估分, 已经陪着姐姐马不停蹄地开始看房。
这是他们看的第六套房, 都记不得爬了多少层楼梯, 姐弟俩住惯了一楼,这会儿爬六楼或七楼, 真是很不适应。
“这么高, 还是别租了。”祝繁星对陈念安说,“满宝的书包那么重, 每天背着书包回家还要爬七楼, 我想想都心疼。”
陈念安喘着气, 说:“都爬到这儿了, 先看了再说。”
七楼的这套房确实很一般,装修老旧,家具简单,因为是顶楼,天花板还有明显的渗水痕迹,室内温度特别高,闷得祝繁星差点中暑。
中介见她不满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美女,你要租三千以下的房,就只有高楼层了,要不,你把预算提高一点?”
祝繁星问:“预算提高,房子能好一点吗?”
“那肯定啊。”中介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提高提高,三千五以内,总行了吧?”祝繁星气鼓鼓地说,“去年我们小区的两居室房租都只要两千多,怎么现在突然就涨价了?”
中介说:“哪里突然啊?房价涨了呀,房租肯定会跟着涨,现在两千多真的租不到好房子啦,我又不会来骗你。”
祝繁星有气无力地说:“行行行,那你帮我看看楼层低点的房子吧。”
的确,房价飞涨也带动了房租的飙升,连着榕晟府的房租价格也涨了许多。祝繁星那套1001室去年还是租六千一月,现在小区里的同户型已经涨到七千多,她和中介说了,十月底租期到期,她也要涨价。
中介用手机查询过房源信息,说:“有一套四楼的房,在9栋,两房朝南,拎包入住,全明户型,一个月三千三,门店有钥匙,你们要看吗?”
“看。”祝繁星回忆了一下,说,“9栋,离我们家还挺近。”
陈念安纠正她:“姐,那已经不是我们家了。”
祝繁星:“……”
他们看的房子全在光耀新村,是因为祝满仓升上了青芽中学吗?
很遗憾,并不是。
事实上,一直到六年级期末,祝满仓的成绩依旧只能在全班第15名至20名之间打转。陈念安念高三,实在没法为他辅导,祝满仓的学习便全由祝繁星来抓,她为小弟耗心耗力,自问没有偷懒过,可祝满仓就是进步不了,逼得祝繁星差点去撞墙。
她拥有丰富的家教经验,带家教的小孩成绩进步也很明显,比如小倩,当年就顺利地升上了青芽,祝繁星想不通,为什么她竟教不好自家小弟?
祝满仓没有收到去青芽的通知单,将和大多数同学一起升到东耀中学。结果出来的那天,家里低气压环绕,祝满仓知道自己让哥哥姐姐失望了,躲在房里抹眼泪。
祝繁星一开始真的很火大,骂小弟不争气,郁闷得待在房里不想吃饭,还是陈念安来劝她:“姐,你别生气了,咱家毕竟没大人,满宝能学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又没学坏,挺懂事的一个孩子,你这么骂他,他心里也不好受的。”
“我骂错了吗?”祝繁星说,“咱家没大人是事实,可我俩没亏待过他吧?没大人的孩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我也没大人,你也没大人,你当年吃的苦比他多多了!我都没怎么辅导你,你照样能考上青芽,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力气?他为什么考不上?”
“不是。”陈念安在她身边坐下,说,“姐,你忘了吗?我是开后门上的青芽,靠的是做饭比赛拿了奖。”
祝繁星:“……”
陈念安语气平和:“我知道你尽力了,这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也帮满宝辅导过功课,只能说……我个人的感觉哈,他在学习方面的确不开窍,这两年,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抓他的学习,他可能连十几名都稳不住。”
“你是说……他比咱俩笨?”祝繁星一阵心塞。
“也不是笨。”陈念安说,“可能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的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满宝书性不够,不太适应应试教育这条路,非逼着他学习的话,以后,他的上限可能不会太高,能考个普通本科就不错了。”
“那他怎么办?”祝繁星问,“去读职高吗?”
陈念安想了想,说:“这事儿你别管了,他上初中后,我来管他。东耀中学其实不差,每年也有不少人能考上重高,我是觉得,就算考不上重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读普高也一样,实在不行就去读职高,让他选个喜欢的专业,好好学,以后照样能找到好工作。”
祝繁星觉得自己太失败了,烦躁地说:“我以为,我和你,已经给他做足榜样了!”
“他的确在向我们学习啊,你不觉得吗?”陈念安说,“他们班五十多个人,他一直排在十几名,不算差的。姐,你对他的要求太高了,我知道你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但我认为,不是只有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才是出人头地。只要满宝能找准他自己想走的那条路,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人品三观不出问题,他就还是个好孩子。”
事已至此,祝繁星再心烦也没用,看着陈念安,说:“那我走了,满宝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教好他的。”陈念安说,“还有,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别去和他讲,我怕他会有心理暗示,认为自己真的不行,那就糟糕了,咱们还是要多鼓励他。”
祝繁星点点头:“嗯。”
“好啦,别生气了。”陈念安拉她胳膊,“走,先去吃饭,菜都要凉了,我做了你喜欢的尖椒牛柳,多吃点,去了巴黎,你就吃不到咯。”
祝繁星努努嘴:“你教会我不就行了?我出去了,也能自己做饭吃。”
“你做不出我的水平。”陈念安的语气有些得意,“我可是厨神。”
祝繁星终于被逗笑了,拍了他一下:“你别小瞧我,我做菜也很厉害的。”
说回租房这件事,祝满仓没能升上青芽,而祝繁星和陈念安依旧想把房子租在光耀新村,其实是陈念安的主意,他考虑到了刘爷爷和俞奶奶。
他不是为了让爷爷奶奶继续照顾满宝。祝满仓快念初中了,自己会做点简单的饭菜,也会做家务,不用再去别人家托管,陈念安想的是,他得照顾爷爷奶奶。
刘爷爷属鸡,今年71岁,俞奶奶属猪,也有69了,刘安安鲜少回国,两位老人在钱塘生活,平时只有同样年迈的兄弟姐妹和他们来往密切,那些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逢年过节会来看看二老,但也不可能随叫随到。
当今社会,科技领域日新月异地发展着,一部智能手机就能走天下,刘爷爷和俞奶奶文化水平不高,一直用不利索新手机,出门时常常被搞得狼狈又无措,有时候拿着钱都用不出去。
远亲不如近邻,当他们遇到麻烦时,最爱找的人就是陈念安。而陈念安也放不下他们,和祝满仓商量后,还是决定将房子租在原小区,辛苦祝满仓上下学多花点时间。
陈念安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爷爷奶奶时,能看出来,二老明显地松了口气。
祝繁星和陈念安跟着中介去看那套位于四楼的房子,54个平方,两房朝南,客厅朝北,装修其实很一般,但这套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的主卧床居然是一套木头质地的高低铺,非常适合祝繁星家1+2的情况。
姐弟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租下这套房子,祝繁星依旧睡次卧,陈念安和祝满仓睡主卧高低铺,等她去了法国,陈念安可以搬去次卧住,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买床了。
六月中旬,祝繁星和房东签下租房合同,租期两年,每月三千三,押一付三。
——
搞定租房后,姐弟三人准备搬家,祝繁星和陈念安没请人帮忙,两个人一起在403室搞大扫除,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搬家。
102室的家具家电大多不用搬,因为搬过去也没地方放。祝满仓还在上学,祝繁星偶尔要回校,陈念安便成了收拾行李的主力。他一个人待在家,把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丢的丢,留的留,认真打包。
整理时,他看到好多姐姐送给他的礼物,都被他藏在柜子深处。
一把宝剑,带着剑鞘,剑柄上还挂着一串红色穗子。
陈念安回忆了一下,这是2009年七月,他刚离开五峤村时,姐姐送给他的小玩具。
再往回想,这把剑应该是姐姐在2006年买的,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年份,距今已有十年。
陈念安把木头剑抽出来,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小时候觉得这把剑好长好神气,现在看来,它变得又短又幼稚,估计连祝满仓都要嫌弃。
可陈念安还是把它当成一件宝贝,用报纸包裹好,放进袋子里。
他又看到一顶虎头帽,帽子上的小老虎有两只卡姿兰大眼睛。陈念安把帽子戴在头上,去卫生间照镜子,被自己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这是2011年春节时,姐姐在台城给他买的纪念品,也有五年多了。
一只旧书包,边角和背带被磨损得很厉害,陪陈念安度过了三年初中岁月。
是2010年七月收到的,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一副羽毛球拍,线已经断了,陈念安舍不得丢,保存至今。
是2011年七月,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一张未兑换的生日券,是2012年七月,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那一年,姐姐可真敷衍。
也不能这么说,她带他们去了北京呢,千辛万苦,花了不少钱。
手机、剃须刀、Kindle……都还在用,陈念安期待着,今年,他十八岁了,姐姐会送他什么?
在阳台收拾杂物时,他看到那副铝合金腋拐,又积满了灰尘。
陈念安:“……”
他果断地把这玩意儿丢去垃圾站,觉得这东西很不吉利,真带去出租房,搞不好满宝会出点什么事情。
午后,下雨了,陈念安收拾得有点累,岔着腿坐在阳台的台阶上,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托住下巴,对着湿漉漉的院子发呆。
这个20多平米的小院子承载了许多回忆。
他、姐姐,还有满宝,在这个小院子里蹚过水、堆过雪人,背过英语和法语……
祝满仓和小狗南瓜经常在院子里追逐玩耍;陈念安在院子里养绿萝、晒被子,晒酱鸭,酱鸭是刘爷爷送给他的,特别好吃。
郭晓春在院子里晾过衣服;梁知维也来院子里喝过茶;有时风大,楼上邻居晾晒的衣物会掉到院子里,敲门后,陈念安会笑着帮他们把东西捡出来。
雨水滴滴答答地在眼前落下。
他想,真可惜啊,以后,这儿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卷开始!今天是我生日哦,今天干到60万字了,骄傲!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