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水，你们有人要水吗？”沈年璟拿起水杯问。
秦祁随手把两个杯子递给它。
沈年璟抱着三个大水杯来到开水间，摁下出水口，等待杯子接满。
“下午三点就要开题了，他现在还泡在校外旅馆没回来，我都好几天没见他人了。”
“啊，那你们竞赛怎么办？”
身后走进来两个人，听着声音似乎在开泡面。沈年璟对别人的八卦没兴趣，转过身换了个杯子，继续接水。
“到时候如果他还不回来，我和周舟只能自己上了。”王明志叹口气，语气有些不满，“不过估计顶多也只能拿个省奖就是了。”
“那也挺好的，起码有竞赛经验。”
“但他当初说会带着我们拿国奖的啊！甚至还保证不需要我们插手。”
“苏哥作风一向如此，喜欢大包大揽，但毕竟是人，精力有限。”
“那没本事就别吹啊，真不如不来。”王明志走走开水口，把泡面“啪”一声放到正在接水的杯子旁边。
沈年璟拧好最后一个水杯，默不作声离开开水间，只是出门后一脸便了秘的表情，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开水间的方向。
他们在说谁，苏知檐吗？
苏知檐还会摆烂？
沈年璟真的很想返回开水间好好问上一问苏知檐最近到底怎么了。
太诡异了。
而且竞赛这件事情他居然要一个人全包，这不是个很适合用来分工的项目吗……
下午三点竞赛开题，沈年璟和队友顺利选完题，然后和所有人一样泡在机房，恨不得睡在这里。
“不行……”秦祁四仰八叉瘫倒在椅子上，“写吐了已经，头晕恶心，看见那一堆东西我就烦。”
这一天一夜下来，他已经想了无数个解题思路，直接把脑子干废。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写会儿代码。”沈年璟眼皮抬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不断跳跃。
写了有好一会儿，他抬头看机房内，除了乱七八糟的图纸还有一些别人留下来的杂物陪着他，整栋楼都空了一样。
“这才几点，都走完了？”他低头看时间。
晚上十一点。
沈年璟瞳孔地震，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选题还不至于让他选择在机房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地步，他火速收拾好东西打算走人。
之前有次竞赛他由于不够熟练又想要好名次，直接睡在了机房两晚，到最后恨不得浑身上下都酸疼难忍。
关上灯，沈年璟走出门。
静谧的走廊还剩下最后一间机房的灯光。
谁啊，这么拼？
沈年璟摁了摁手指关节，假装不在意往那间开着灯的机房走去。
房间只开了半扇门，里面很安静，应该也只剩两三个人那样。
他站在门后，探出头往里看。
第二层计算机后，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正在伏案画着什么，旁边毫无一人，只有一堆整齐的稿纸和资料。
哇靠，这兄弟猛啊！沈年璟啧啧摇头，对这种独自通宵攻克选题的勇士表示赞叹，默默为他鼓了鼓掌，扭头准备离开。
下一秒，“勇士”抬起了头。
沈年璟愣住，像见鬼一样地盯着他，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熟悉的茶色眼眸中映着电脑屏幕的亮光，浮现淡淡的倦意。
沈年璟看着这张几天没见到的脸，一时哑然。
是苏知檐。
怎么会是他？？？
他足足盯了苏知檐好几分钟，才接受自己看到的现实。
他忽然想起来前天在开水间听到他队友的吐槽。
在校外旅馆不回来、不见人影、摆烂……
这叫摆烂？
这都要升仙了好吧！
沈年璟站在门口阴影中，步伐踌躇。
他不知道现在是该扭头走人，还是进去看看。毕竟已经好几天不见他，这人又一副打算通宵的样子，自己算是个熟人，进去关心一下似乎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关心是必要的吗，自己难道不应该趁他还没发现自己赶紧走人吗？！
沈年璟目光落到计算机后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理智告诉他应该当作没看见直接离开，但他的双脚又站在原地，半点不想走动。
他还在犹豫，苏知檐却站起来了。
沈年璟瞪大眼睛，直接一个闪躲，匆匆忙忙背对着灯光往走廊右侧的楼梯走去。
没看见我。
没看见我！
此时楼梯间显得格外远，沈年璟感觉自己走完了一辈子。
“砰！”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还有椅子拖动的声音。
“……”
沈年璟顿住，飞快转过身，一脚踏入房间里。
—
医院病房里，沈年璟对打完点滴的护士道谢后，安静地依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面前的病床上平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沈年璟看着他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
低血糖、体力不支……
从来没见过不把自己当人的人。
他只要一想起当时一冲进机房就看到的画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知檐当时昏倒在地面上，不省人事。
他看向桌子，电脑屏幕充满密密麻麻的代码、桌面上各种建模手绘稿、以及不计其数的文件和稿纸……
这叫摆烂？？？？
他真是不懂了。
苏知檐到底怎么和队友相处的啊。
把苏知檐安全送到医院，已经将近十二点，沈年璟拢了拢外套，觉得自己该走了。
他作为同学院的人，遇到同学发生困难理应帮助一下，而且也帮他垫付了医药费，够仁至义尽了。
非常够！
这样想着，沈年璟站起身。
就在他刚迈出脚的一瞬间，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等适应了环境后，看到沈年璟站在旁边。
“这里是哪里？”
忽然听到他说话，沈年璟差点吓得咬到舌头。
“医、医院。”他看向苏知檐，解释，“你低血糖晕倒了，我正好路过就把你送过来了。”
苏知檐微微睁开眼睛，额前的刘海轻柔地抚在脸颊上，脸色白得快要和白色床单融为一体。
沈年璟喉结滚了滚，不由得有些心虚。
苏知檐闻言蹙眉，侧头看向病床上悬挂的吊牌，目光顺着输液管一路看到自己的左手上，手心里还有一个粉色迷你热水袋。
“这个是因为你手有点凉，我就向前台护士借了个热水袋。”
“用酒精湿巾擦过的，很干净。”
沈年璟顺着他目光看到热水袋，焦急解释，生怕自己说慢一步就要被苏知檐呛。
话说他本来准备直接走人，但现在看到苏知檐醒过来，又忽然想留下了。
沈年璟心道，放他一个病人在这里，不太合适。
“谢谢。”苏知檐忽然道。
沈年璟愣了下，“不、额，没事。”
他想问一下苏知檐组内安排，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苏知檐掀开被子要下床，甚至准备扯开左手上的点滴吊针。
“！”他赶紧上去摁住他的手，“你干嘛？”
尾音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这年头病人都这么不听话吗？沈年璟强硬地锢着他，十分不解。
苏知檐低头垂眸，想要下床，却被沈年璟双臂紧紧禁锢，根本动不了。
“你组里进度怎么样了？”他抬眼看他，声音冷冷的。
沈年璟被他看得一怔，撇开眼神，“过半了，明天下午应该就能收尾。”
苏知檐垂下眼，想要用力把手臂从沈年璟手里抽出来，却挣扎不开。
“你有病？”他有些烦躁。
“我看你才有病！”沈年璟震惊。
我嘞个老天奶，这电视中的剧情也是被他碰上了。
病人要逃啊这是！
可是现在苏知檐看起来完全能硬碰硬的状态，他镇定下来，对症下药地开始劝阻：
“你是因为竞赛进度太急了吗？”
“那也要打完葡萄糖再走吧。”
“不然你还要晕过去，然后再过来。”
“这不多此一举吗？”
沈年璟一手摁住他的左手手腕，一手护住他的右臂，形成个半拥抱的姿势拢住苏知檐。
后者忽然有些僵硬，似乎很不习惯被人这样环着。
这是在嫌弃我？沈年璟心道。
手下力气忽然松掉，苏知檐停下挣扎，重新平躺回床上，目光和神情都有些复杂。
沈年璟见他不再执着，紧绷的心渐渐放松。
对症下药果然有用，望闻问切诚不欺我。
“……点滴还有多久，我得赶回去。”苏知檐问。
“一个小时？好歹两瓶呢。”
“你想怎样，直接喝？”沈年璟挠头，迟疑地看向半瓶葡萄糖。
苏知檐沉默，右手拿起手机定了个一个小时的闹钟。
“谢了，你可以走了。”
“……？？？”
“你真是……”沈年璟瞠目结舌。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强势的人。
“我总觉得你还会出事。”他道。
苏知檐看他一眼。
沈年璟反应过来，疯狂摆手，“我不是咒你啊！”
“我是单纯这样觉得。”
“要不你下次晕倒挑个人多的时间和地点？”
“或者别遇到我也行。”
苏知檐平静地阖上眼睛。
沈年璟见他呼吸逐渐平缓，伸出手在他眼前试探了几下。
睡着了。
怎么办……沈年璟面露纠结。
他看向病床边上的手机，最终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期间看了几次苏知檐，都睡得好好的。
睡眠质量挺不错啊，每次睡觉都这么熟？
他拿着枕头旁边的手机，悄悄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