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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正文完结了怎么办?

    朱云深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混乱、很冗杂、很繁芜的梦,在梦中他几乎度过了一生,不过是孤苦的一生。

    在鸟生即将结束的时候, 他听见了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可以骂我、不可以怪我、不可以凶我……不说出来又觉得很遗憾……所以快点醒来吧大人, 给我一个机会把没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

    梦中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这声音的来源,有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但最终却又无法捕捉。

    只是一种无法自抑的混着惊喜、错愕、期待、幸福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最终蔓延至他的全身。

    直至他走向死亡的那一刻,他的梦才终于结束了。

    醒来之后,朱云深恍惚了好一会儿,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不知名的东西给缠住了, 翅膀和爪子都根本无法动弹。

    他艰难地转动了半圈自己的脑袋, 却发现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灰蓝色, 暖烘烘的,还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熟悉的浆果甜味。

    愣了几秒,朱云深喊出了一个名字,连带着梦中没能说出来的一起。

    “安澄。”他轻声道, 声音有些沙哑。

    “嗯……”睡在他身旁的鸟发出一声呓语,砸吧砸吧喙之后翻了个身, 用两爪朝天的姿势继续睡觉。

    朱云深无奈, 不过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变软, 接着漫出了一阵一阵的窃喜和庆幸。

    还活着, 真好。

    还能见到安澄,真好。

    还有机会去听那些没听见的话, 真好。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

    安澄没醒朱云深也无意再去吵他, 打算自己放空一会恢复精力。

    哪知头还没有转过去,熟睡的珠颈斑鸠却痉挛般地弹了弹自己的双爪, 随后倏地站了起来。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刚刚谁在叫我?”安澄警惕地转着自己圆乎乎的脑袋,四处观望着。“难道是……大人?!你醒啦!!!”

    看见已经苏醒的朱云深,安澄克制不住地破了音。

    他不可置信地往朱云深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被惊吓到般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甚至直接展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出了这个小房间。

    “安……”

    朱云深没能喊住鸟,便讪讪地噤了声。

    不过很快那只失神飞出的珠颈斑鸠就回来了,还带着保护站的兽医与其他的隼一起。

    刚一进门,几只红隼就争先恐后地开了口。

    “阿深,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白叶已经确定死了,我们的仇报了,以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我们把你带到了人类的地方,他们帮你处理了伤口,你会没事的。”

    “有没有进食的欲望?想要吃些什么,我去给你抓来。”

    一鸟一句没有任何间隔、不带任何停歇,整个房间都回荡着红隼的声音。

    兽医半是无奈半是嗔怪地说:“你们这群鸟感情还蛮好的,就是有点吵。”

    虽是这么说,声音里却也不带埋怨的意味。

    “好了好了,先让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鸟兄弟身体怎么样。”

    安澄代为传话,几只隼便十分有秩序地散开给兽医留下了空间。

    随后,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朱云深仿佛成为了案板上的猪肉,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任由兽医拿着医用器材翻滚检查。

    病床周围绕着的一圈目光灼热的鸟,更是让朱云深无奈。

    约莫十分钟后,令鸟感到煎熬的检查终于过去,兽医还是习惯性地宣布道:“退烧了,比我想象中恢复得还要好,反正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这话其他红隼听不懂,可朱云深和安澄却是明明白白,当下两鸟都露出了松下一口气的表情来。

    其余的红隼从他们的表情中读懂了结果,仅剩不多的凝滞和沉重也随之消失,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没事儿了?”

    “没事就好,还活着就行,只要命在,就一切都还在的。”

    “是的,这点伤也算不了什么,看当时朱山脑袋上的羽毛都坏掉了,最后还不是长出来了?”

    众隼又吵吵闹闹地关心了一番。

    不过说着说着,他们不知在什么时候退出了房,最后默契地给安澄与朱云深留下了交流的空间。

    原本不大的房间内突然变得静悄悄,两只鸟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映衬下似乎都变得震耳欲聋。

    他们两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安澄鼓足勇气率先开的口。

    “大人,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不过……”

    朱云深突然接了话,“放心,我不会骂你、不会怪你,也不会凶你的。”

    安澄愣了一下,愚钝的脑袋迟迟地意识到这句话自己说过一遍,昨晚上在朱云深的脑袋边。

    不过那个时候他以为处于昏睡状态的朱云深是听不见的,所以内容也就无理取闹了一些,可没想到这些都竟然一字不落地入了朱云深的耳孔里!

    但那是真正的他吗?

    那不是!!!

    真正的他其实善解鸟意、温柔可亲、通情达理、细心体贴、细致入微,昨晚说的话其实都是他在开玩笑而已!

    不过毕竟话是从自己喙里说出去的,安澄的脸还是克制不住地热了起来。

    加之心动加持,于是他整只鸟都变得慌慌张张、左顾右盼、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不说了吗?”朱云深笑看着他,目光十分平和且温柔,声音亦是如此。“安澄,我想听,告诉我可以吗?”

    这样的眼神的语气让安澄突然开始恍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朱云深的时候,这双眼睛是锐利的、冰冷的、克制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尖锐且刺痛的。

    那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好像在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的时候,这样的转变就悄然发生了。

    安澄长久浸润在这样的温柔和纵容当中,也根本没能及时发现变化。

    可其实他自己也是变了的。

    “大人……”安澄突然就鼓起勇气,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羞赧和迟疑全部被抛在了脑后。“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你想?”朱云深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又反问:“这么不确定吗?”

    安澄立刻高声反驳到:“没有,是确定的!!!我确定我喜欢你仰慕你心悦你心仪你crush你。”

    “crush?”陌生的词汇让朱云深顿了顿,不过很快他并未在此耗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这次不会又是因为想要活命说出的违心话吧?”

    “不是,绝对不是!”安澄圆乎乎的脑袋摇出了残影。“我对你的爱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他非常郑重其事地、情深意切地、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朱云深并没有很快地回答,他移着目光和安澄对视上。

    在那短暂的几秒中,他们相互交流了磅礴的感情,世界似乎都在为之震动。

    “安澄,我也喜欢你。”终于,朱云深这样说,并且是很笃定地说。

    此声音如浑圆的碎石落下,砸在大兴安岭绵延的山脉里、滑过甘肃山林的树木泥坡道、坠入青海湖翠绿荡漾的湖水下、滚进四川盆地的郁郁葱葱的竹林间、游荡于云南边陲的小镇上、沐浴了高楼大厦的不夜灯火雨,最后抛回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接着,它敲在了那棵挂满了荔枝的树上,那只守在树下笨拙的、还不懂得飞行的珠颈斑鸠终于得偿所想。

    因此,此时的安澄尝到那时荔枝的味道。

    ——是浓郁的清甜。

    朱云深纵容地让安澄呆愣了好一会儿,等安澄似乎是有些反应后,才问:“要不要贴着我?”

    安澄彻底回过神,心脏重而急地跳动着。

    “你都被绑成木乃伊鸟了,我贴过去也不暖烘烘的呀。”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身体却还是诚实地靠了上去,脑袋紧紧地贴着朱云深裹着纱布与绷带的胸膛。“大人,你快点好起来吧,这几天的雨这么多,不去住的话,我们的巢穴会长杂草的。”

    “好。”朱云深句句有回应。“我还没有试过那个巢穴,以后和你一起。”

    说到这里,安澄的兴致变多了些,“那个巢穴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舒服,堪称雏鸟的摇篮、成鸟的港湾、老鸟的梦乡!雌鸟看了喊绝、雄鸟睡了说妙,任何鸟试过都会兴奋地呱呱叫!

    “毕竟在筑巢的时候,我可是深刻地践行着我安大师的的筑巢哲学啊!”

    朱云深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筑巢哲学?”

    “没错。”安澄用力地点头,眼神中是对自己技术的自信和从容。“筑巢其实也是一门哲学,里面的门道非常深,懂的鸟自然会懂。

    “不过这个世界上不懂的还是大多数,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要写一本书。”

    “叫什么?”朱云深问。

    “emm……让我想想。”安澄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抬起粉色的爪子费力地挠了挠脑袋,“就叫《珠颈斑鸠筑巢指南》好了,朴实无华一点。”

    “是个好名字。”朱云深十分捧场,又问:“那你打算写些什么?”

    安澄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向朱云深,不过还是耐心且欢欣地解释道:“就是我筑巢的一些方法技巧啊!我和你在一起也不会有后世子孙,但是我的筑巢技术这么厉害,万一失传了多可惜?”

    毕竟鸟变成人的事情实属罕见,而建筑设计师成为一只筑巢废的珠颈斑鸠更是闻所未闻。

    “哦,对了!我打算在扉页上写下这样的一行文字。”安澄突然想到了什么。

    朱云深的笑意更深,突然心软到无法一支,便凑过去轻轻地啄了啄安澄的脑袋,“写什么?”

    “谨以此书,献给旷久永恒的世界,献给生生不息的自然,献给热忱善良的生命,以及献给我如戏剧般降临又如英雄般伟岸的伴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