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头止不住地泛酸，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变红，姜舟本来在强忍着眼泪的，但他转念一想，突然计上心头，眼里包了一包泪，可怜兮兮地看向姜叶。
小狗卖惨。
要知道，这些年他在公众面前树立的，可都是高冷的酷哥形象，别说哭了，就连笑都少有。
整一个喜怒不形于色。
要让外人看到他这刻意卖惨的模样，估计都会大呼一声“活久见”。
不过他才刚开始，就被姜叶伸手揪住了耳朵，打断施法。
“酗酒，骂人，打粉丝……”
姜舟：“……”
“你很能耐啊姜风鸣。”
别看姜叶的名字听起来简简单单，像家常绿叶菜，她的名字和姜舟的名字都是有来源的。
他们姐弟俩的名字出自同一首诗。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除了大名之外，他们还分别有小名。
姜叶的小名叫照月，小时候家里人都会叫她小月，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叫她姜照月。
姜舟的小名叫风鸣，家人亲昵的时候叫他小风，生气的时候也会连名带姓地叫他姜风鸣。
反正从小到大，被叫全名就意味着要挨骂。这是姐弟俩共同的认知。
而作为家里最小的那个，食物链的底端，姜舟被其他家人批评的总和加起来，不如被姜叶骂他骂的多。
可以说他是被姜叶揍大的。
尽管他们姐弟俩的感情特别好，但姜叶揍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姜舟又记吃不记打，每次被姜叶揍完没多久，就又黏黏糊糊地去找姐姐了。
姜家长辈们还在的时候，经常会被姜舟这笨笨的行为闹得哭笑不得，不过，就算偶尔会心疼他被姜叶揍得嗷嗷哭，他们也从来没有插手过姐弟俩的事。
很多时候，家长不插手孩子们之间的事，孩子反而会更加团结有爱。
如果家长一碗水端不平，那孩子之间的纷争也就出现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对于姜舟而言，这种感觉真的好久违。
六年了。
整整六年。
已经六年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他真的恍若隔世。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会因为和姜叶隔了六年的时光，而有那么一丝丝的隔阂感。
现在那隔阂感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姜叶在他心中的积威太深，乍一这样被她叫全名，姜舟害怕，且瑟瑟发抖。
如果说姐姐刚苏醒的时候，他是一只狂摇尾巴的快乐小狗，那现在的他就是一只尾巴夹起来的惊慌小狗。
可是生气的姐姐，叫他全名的姐姐，又是以另一种形式强烈地告诉他，姐姐真的回来了。
他又很幸福。
这种矛盾且激烈的感觉同时冲击他的大脑，他觉得自己都要变态了。
见他神色变幻不停，一会儿满脸委屈，一会儿又扯扯嘴角要笑不笑的，姜叶心中好笑，捏着他的脸用力扯了扯。
“怎么不说话？傻了？”
姜舟瘪瘪嘴，惨兮兮地说道：“他们说你醒不过来了，还骂我是孤儿，我太难过了，所以……”
姜叶本来也没多生气。
她出车祸后，有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找上门来，她才知道，自己和姜舟原来都是一本娱乐圈小说里的炮灰配角。
按剧情发展，她车祸后当了六年植物人，最后没醒过来。
弟弟被人借了气运，经历了成为顶流到再到黑红顶流的变故，最后被全网黑，自杀身亡。
直到女主角出现，揪出专偷人气运的恶男配，给姜舟正名，所有人都缅怀姜舟……
为了逆天改命，她答应了系统的提议，前往修真界做任务。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系统最早只能把她送到这个时间点，好在还算及时，一切都还有转机。
就是这臭小子，实在该打。
她在修真界拼死拼活，最后撕裂虚空穿过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劫雷劈没了，就是为了赶回来。结果他倒好，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她但凡再回来晚一点……
她都不敢想。
还有那些黑姜舟的人，也实在可恶。
别看她从小揍姜舟揍得最凶，但护姜舟也是护得最厉害的。那些黑粉敢这样伤害姜舟，可别让她再遇见，到时候可不只是骂几句这么简单了。
她心眼可不大，有仇必报。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是教训这个不珍爱生命的笨蛋。
“还有呢？”姜叶声音淡淡，像是没什么情感。
但姜舟非常了解自家姐姐，听她这声音就知道她现在是气得不轻。
“没有了，我这些年一直在赚钱找医生，其他什么坏事都没干。”姜舟就差举手发誓了：“他们让我做坏事我都拒绝了，洁身自好，还做了不少好事，给各种地方捐钱……”
“这么会做好事，给墓地贡献销量？”
温温柔柔的甜妹音，听在姜舟耳里却像是地狱传来的催命符。
小时候被姐姐揍得屁股开花的感觉仍然深刻，姜叶核善的笑容更是让他汗毛耸立。
“老娘在异界拼死拼活修炼，被劈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在这里给我搞不想活？”
姜叶越说越生气，两只手揪着姜舟的两边脸，来回拉扯。
姜舟自知理亏，脸被扯红了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反而希望姐姐能更用力一点，把她心中的怒火发泄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是不是我再回来晚一点，就要给你收尸了？啊？？”
“对不起，姐姐。”姜舟连声道歉。
这种道歉完全消解不了姜叶的怒火，她继续输出：“就算我醒不过来了，你就不能自己好好活？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不要当姐宝男——”
姜叶会这样说，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爱。
这是几乎所有家人的固定思想，都希望自己如果出了意外，家人能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可姜舟完全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自己好好活？
完全做不到。
父母的死是意外，爷爷的离世是人生老病死的必然。
只有姐姐。
姐姐是在去给他买生日蛋糕的路上出车祸的。
午夜梦回，他曾无数次懊悔，如果他不过生日就好了，如果他不向姐姐撒娇说想吃草莓味的蛋糕就好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姐姐是因为他才出意外的，他怎么可能原谅自己？怎么可能在没有姐姐的世界里苟活？
父母离世后，姐姐用她无尽的温柔的爱弥补了父母的空缺，如果姐姐也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如果不是“姐姐醒来”这四个字吊着，他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我出道的时候你不在，我拿奖的时候你也不在……”晶莹剔透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姜舟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他声音哽咽：“我只要一闲下来都会想，如果我那天不说要吃蛋糕就好了……”
眼泪不愧是一大利器，在爱的人面前尤其有效。
姜叶心中怒火别浇熄了大半。
哪怕清楚姜舟的哭包属性，她也很难不心软。
“什么叫你那天不吃蛋糕就好了，我可是特意等着那一天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更是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安抚意味：“还是你忘了，我也很喜欢吃蛋糕？”
虽然是问句，但姜舟感受到了姐姐的温柔。
他顺势握着姜叶姜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没有忘记。”他睁着刚刚哭过的湿漉漉的狗狗眼，眼巴巴地看着姜叶，说：“我们都喜欢吃蛋糕，可你总是舍不得花钱，舍不得买。我这些年赚了很多钱，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还不吃成大胖子？”姜叶笑了笑，又说：“不过弟弟赚的钱不花白不花，先吃够瘾再说。”
她能说这些，就说明刚才那事翻篇了。
姜舟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句话还肯定了他的赚钱能力，于是姜舟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当明星赚了好多钱，姐姐你身体刚刚好，要不要去云城那边休养一段时间？我给你买了带游泳池的大别墅，小时候答应你的。”
“修养的事再说。”
姜叶漫不经心地说着，轻轻挣开姜舟的手，目光落在他身上。
似在探究。
这视线看起来是在看他的胸。
于是姜舟挺起胸膛：“姐姐我有胸肌！”
姜叶无语，往他胸口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然后拉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小红绳，牵扯出一块小小的玉观音。
这是姜舟一次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迫于经济压力买的几百块钱的不值钱的玉，但寄托了她对他的关爱，希望它能护身。
“这些年我一直都戴着。”姜舟连忙说。
姜叶把手凑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问：“离过身吧？”
“有过几次，因为拍摄需要，暂时摘下来过。”姜舟还以为她是不满意他没有时刻带着，连声说道：“其他时间我都有戴着它，我记得你说我戴久了，它就会保佑我。”
姜叶昏迷期间，他本来想把玉给姜叶戴的，但又想到姜叶说的“男戴观音女带佛”，他这个是姜叶特意给他挑选的玉观音，他怕犯了忌讳，就没有轻举妄动。
“这玩意被人弄脏了，不但不会保护你，还一直在吸你的气运，甚至想要你的命。”
姜叶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她送给姜舟护身的东西，竟然会变成坏人用来谋害姜舟的道具。
“可能是周禹丞。”姜舟也跟着皱眉：“这人复制我出道的路线，现在比我还红。”
“那就应该是他。”
“姐姐你放心，以前是我不和他争，才让他抢走了很多资源，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挣很多很多钱给你花。”
成了顶流之后，没有了经济压力，钱对于姜舟而言就成了一个个数字，没什么概念。
以前被周禹丞明里暗里抢各种资源，姜舟也从来不介意，只要还有钱给他赚就行。
就是这佛佛的性子，让唐子航无数次地恨铁不成钢。
但现在不一样了。
姐姐醒了，是和他捆绑在一起的，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他不能立起来，给姐姐挡风避雨，那姐姐就会和他一起被欺负。他好不容易才盼到姐姐醒来，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受委屈？
“主要是对方太狠了，不但想要你的命，还想要我的。”
“什么——？！”
姜舟蹭地站起来，整个人都出离愤怒了。
周禹丞他怎么敢？
他想立刻去找周禹丞算账，又不放心把姜叶一个人留在这里。
哪怕姜叶说的什么“借运”啊“要命”啊之类的字眼都非常玄学，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但他对姜叶盲目信任。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知道肯定是他见识浅陋。
姜叶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来凑到姜舟面前。
“看。”
姜舟：“什么？”
什么奇怪的特效也没有。
原本静静躺在姜叶手心的玉观音，就那样在姜舟面前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