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爱我？她不配，她该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此时的余鸿旭早就敛了似笑非笑的模样，表情阴沉而若有所思地盯着祁久念。
【胆小鬼？他说的是我吗？】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祁久念这样说他，可不知为何，心里的躁动却因为祁久念的这几句话，而忽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余鸿旭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在潜意识里听信了祁久念的话。
可他却又不想承认，甚至觉得此刻祁久念的说教俨然就是倒反天罡！祁久念只是自己捡回来养的一只猫儿，哪有猫儿能够爬到主人的头上耀武扬威的？
祁久念自动忽略掉了余鸿旭的表情变化，说他不怕死也好，反正眼下的情况早就不能再坏，他已经无所谓惹恼余鸿旭了。
所以，他今天，一定要将自己的想法通通说出来！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还想说，你除了是个胆小鬼之外，你还是个眼瞎。你难道没发现吗？你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真心为你好的人。”
祁久念说完，转过身，将目光明确地落在了因为他的话而表情黯然地垂下头的唐黎身上。
可余鸿旭对此却嗤之以鼻。
“你说唐黎？别开玩笑！如果不是她，我至于一时疏忽，现在被警方通缉？我甚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连带着将我也算价了！”
据他所认识的唐黎，说白了就是一个在演技方面特别有天赋的“演员”。
很多时候，唐黎所表现出来的喜欢，余鸿旭都自动将之定性为了“演戏”“游戏”“试探”或者“别有所图”，所以他压根就不会相信“唐黎是真心的”这种荒唐的话！
祁久念却哼了声，就着他的话直接回怼。
“你做的事情，被警方通缉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你又习惯性将错怪在别人身上。”
余鸿旭并没有否认祁久念这句话，也不想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倾注过分的关注和辩解，索性扭过头，将身体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稻草堆上，然后闭上眼，满脸都在写着“我不想听”。
祁久念却开了话匣子就不想停了。
他继续说：“你应该看见了，以你现在的处境，唐黎她明知道跟着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她还是跟过来了。你有没想象过她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只是因为她和你一样疯批不按牌理出牌，就想莫名其妙抱着你一起死？虽然以她的性格来说，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可在她刚才说出那些话之后，我的想法改变了。她宁愿被你掐死，也不愿意让你跟着你的‘执念’死去……我敢说，如果不是真心在意你的话，她不可能那么了解你。我要是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听不进去的话，那就算我没说吧，没有人能够叫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
在祁久念刚才濒死前，唐黎说的话被他迷迷糊糊听进了耳朵里。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实在想不出唐黎做这一切事情，有其他更加合理的理由！
正因为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祁久念觉得，就应该让余鸿旭知道唐黎那些说不出口的感情。即便并不指望余鸿旭会忽然幡然醒悟，他也一定要讲给余鸿旭听！
说出口之后，祁久念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身后的唐黎反而紧张了起来，那不属于她的小女儿娇羞，此刻意外却毫不违和地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巴巴地盯着余鸿旭。
余鸿旭却很沉默。
而唐黎则因为他的沉默，心在慢慢地下沉，碎裂。
【就不应该有期待的，对吧？】
压抑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过分的安静让人恍惚听到了一个人的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余鸿旭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望向了站在唐黎和他中间的祁久念，随后面无表情地和一脸大爱并且内心善良正义的祁久念对视了几秒。
而很快，他歪着头，将视线落在了坐在祁久念身后稻草堆上的唐黎身上。
此刻的唐黎难得安静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她的眼中显出了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柔弱与柔情似水。她的脸色是那样难看，可眼底，却仍闪着若有若无的期盼……
那份期盼，有那么一瞬间让余鸿旭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可仅仅不过一秒，余鸿旭却哼笑了声，然后执迷不悟地，满口有理有据地说着“唐黎不可能爱他并且死不足惜”的理由，直接就将唐黎飘零不定的一丝期盼打回到了深渊之中！
“如果真像你说的她在意我的感受，那为什么在我想要带你走的那天，她嘴上说着帮忙拖住元泽，可实际上，转头就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元泽？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天怎么会那么顺利地逃走？你说她爱我，那她不就应该顺着我，满足我的一切需求吗？明知道我想带你走，可她偏偏就和我作对了……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没跟她算账呢！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她爱我？呵！她不配，她该死！”
“你！！”
祁久念被余鸿旭的连连否决差点搞到心态崩裂，直接失语和气笑！
可气过后，祁久念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就见他嘲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是不是害怕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你一个劲地否认？可是你越否认，便越可疑。我不懂，为什么有人爱你，你反而要推开她？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真的很伤一个女孩子的心啊？你才不配得到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喜欢，包括唐黎的！”
祁久念此刻俨然化神“纯爱战神”，而这一战，是为了守护“唐黎的爱情”而战的！
尽管唐黎之前设计过他他还没原谅她，但他更加容不下余鸿旭当着他的面侮辱践踏一个女孩子的“真心”！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地搞笑，前一秒还是对立的个体，有可能下一秒就变成了同盟……
这是祁久念始料不及的，也是唐黎和余鸿旭始料不及的！
话刚说完，祁久念的表情忽然变得不自然。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而他这一刻因为想拯救唐黎，似乎真的做到了内心的强大无所畏惧，只是自己还没习惯当“英雄”而已……
祁久念的一举一动，让唐黎和余鸿旭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但同样地都觉得——如果将那句“归来仍是少年”的话放在内心纯粹坚强的祁久念身上，似乎很是匹配？
余鸿旭此刻是真真切切地羡慕着祁久念的！
他无法反驳这一刻说话间周身都带着信仰的光芒的祁久念，他的目光甚至一刻都无法从祁久念的身上移开，只因他在祁久念的身上，看见了——如果他没有走错路，而有可能会变成的自己的样子！
而唐黎，则是忽然间发现了祁久念身上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魅力。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么多年过去后，余鸿旭为什么始终对祁久念念念不忘的原因。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余鸿旭已经将自己的路走到了穷巷，他还会回头吗？
不可能的！她太了解他了！
唐黎此刻的清醒认知，让她陡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只见她缓缓地从稻草堆上站了起来，然后不声不响地，伸手从她的内衣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她把钥匙默默地交到祁久念的手上，紧接着，在祁久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到了余鸿旭和祁久念的中间。
此时的唐黎红着眼眶，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拿出了藏在衣服之下的枪，然后面无表情地指着地上的余鸿旭。
“我后悔了，我承认他的话打动了我，所以，我现在要放他走。”
余鸿旭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了悲凉。
“我就知道连你也会背叛我。什么爱不爱的，通通是骗人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压根听不出“被背叛”的愤恨。
说完话之后的余鸿旭动了动身体，唐黎忽然笑了下，却并没替自己辩解什么。她的声音很淡很淡，听不出情绪。
“别动，也许，我真的会开枪。”
余鸿旭看见唐黎身后的祁久念已经回过神在开手链脚链上的锁了，可他居然没有阻止，只是麻木地将视线又落回到唐黎的脸上。
“你的枪法是我教的。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取我的性命。你想好了吗？”
“我还没想好。”
俩人之间的声音实在是云淡风轻到要是不听对话的内容，会误以为他们俩只是在简单地叙旧，简直冷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祁久念一边开锁，一边脑海里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唐黎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就已经在唐黎的身上看到了余鸿旭的影子！
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将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刻进了骨子里？
可此时容不得祁久念多想了，他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等他终于将身上的枷锁一一解开之后，祁久念快步走到了大开着的铁门边上。
脚步正要跨过去，却又想起身后正和余鸿旭对峙着的唐黎，最终还是心软地回了头。
“唐黎，跟我走。”
152.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唐黎回头望了一眼祁久念，又很快转了回去，生怕一个不注意余鸿旭就发疯。
她的眼神乃至她的声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平和语调，可放在她身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先出去。外面人刚才被我支开了，但最多半个小时就会回来，你得赶紧冲到停在河岸边的那辆黑色别克车上，我要是十分钟后还没出去，别等我，开的越远越好，知道吗？X国的路你应该很熟，钥匙就挂在门口墙上，听好了，这里是……”
在报了个具体的位置后，唐黎忽然笑了下：“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正经地跟你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突如其来的感伤，让祁久念一时愣了神。可情况压根不容他再犹豫，他很快回神后郑重地点了下头，转身取了钥匙，便直接匆匆忙地跑了出去。
而余鸿旭则是全程冷漠地盯着祁久念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才重新与唐黎的目光对视上。
这也是他难得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唐黎。
在此之前，“唐黎”——自始至终都是“祁久念”的所谓替身，是余鸿旭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
如果说祁久念是只不听话的“猫儿”的话，那么，唐黎就是一只危险的“豹子”。
可虽然她带着不稳定性，但却莫名地很听余鸿旭的话，曾经的余鸿旭还以为这只是证明了自己“驯养”的成功。
他把唐黎驯养成了自己想要的疯批模样，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满意的。
可后来，他很快就觉得无趣了，只因为她和祁久念的不同给他带来的失落感，远远超过了唐黎的驯养成功给他带来的成就感……
或许，他始终是喜欢不听话的更多一些，他享受“征服”的过程，太听话的反而很容易让他兴趣缺缺，正如唐黎。
可眼前的唐黎却拿枪指着他，她又变成了那只危险的小豹子了，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余鸿旭的命……可这，恰恰又让余鸿旭觉得高兴了。
余鸿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忽然伸出手朝唐黎招了招，笑得阴暗不怀好意：“你过来。”
唐黎耸了耸肩，拿着手枪的手依旧稳稳地指着他，她学着他笑得变态：“我偏不。如果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或者，你可以选择我是朝你的脑袋开枪，还是朝你的心脏开枪。你选一个？”
闻言，余鸿旭哈哈大笑：“我还可以选择死法，挺好的哈哈……”
放肆大笑过后，余鸿旭忽然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
唐黎看到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随后就听见他无比认真地问了她一句：“你恨我吗？”
“恨？”
唐黎此刻眼底有迷茫，可很快，她却摇了摇头，淡定地笑着：“我不恨你。”
“可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这样。你也会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喜欢的人也是正常人，不挺好的吗？”
顿了顿，她却再次坚持地摇了摇头，随后认真地向余鸿旭娓娓道出她不恨他的理由。
“你知道的，我有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我的爸爸是个没有什么商业头脑的人，又菜又爱玩，他只关心明天哪只股票会涨哪个项目可以投资，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人都在做什么喜欢什么，所以我的妈妈养了一堆小白脸他也不知道。我的哥哥，他孤僻阴湿，不喜欢和任何一个人交流，他只喜欢和他的画画说话，喜欢对着元泽的照片打飞机……我觉得他们都好恶心。我尝试走出去，所以到处旅游。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是无趣的。
“后来，我在Y国遇见了你，你笑着告诉我——‘人要为自己而活，如果世界不能为自己掌控，那么，毁灭它’。你知道当时听到时，我内心的震撼吗？就好像心中的那口钟忽然有了共鸣，我一下子明白了我的人生意义，那就是——通过让别人痛苦的方式让自己获得快乐！说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放飞内心想法的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是个正常女孩。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唐黎直接在话尾淡而处之地说出了口，效果反而更好，更容易让人记忆深刻。
或许，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余鸿旭永远记住自己。
明明应该很潇洒的一段自白，可眼泪偏偏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滑落眼眶……
唐黎脸上笑容依旧，手却下意识缓缓抬起，摸了摸那两行湿润。
【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还是舍不得他死？】
唐黎在心里默默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她苦笑了声，话题骤然转了个弯：“我在想，或许，你还有另外的选择，你可以选择自首。”
最终，还是不忍心亲手杀死他。
只不过这话一出，俩人都觉得不可能而默契地相视一笑，因为他们都知道——与其牢底坐穿或者被判处死刑，余鸿旭想当然只会选择被唐黎杀死！
俩人笑完，房间里又短暂地陷入了安静。
十分钟的时间在他俩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余鸿旭盯着唐黎脸上的泪光许久没有移开视线。
此时的房间里虽然昏暗，但唐黎脸上的泪光着实触目惊心，还有听到那句“我爱你”，余鸿旭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忽然在心中感慨：我肯定，再也遇不上像唐黎这么懂我的人了……
可他深知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心中的这份触动，他宁愿将它带进棺材里，死也不会告诉唐黎！
等再度抬头时，余鸿旭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杀了我！要不就是等着被我杀！时间不等人！你们约好的十分钟一过，祁久念也不会等你的！到时，你只能是死！”
到那时候，他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要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的话，唐黎还有可能活吗？答案是不能。到时他一定会放任他的手下，直接将唐黎干掉的！
“该下手时就得杀伐果决，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条！快！杀了我！”
可余鸿旭越是逼迫得厉害，唐黎便越反叛，甚至最后还不爽地撇了撇嘴：“可杀不杀你是我的自由！”
既然不杀，唐黎深知自己不应该再逗留下去的。
枪在她的手里，她只要一直指着他，然后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直接将余鸿旭关在门内她就能逃脱了……可她就是不愿意离开！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骨子里有叛逆，性格里有不稳定，决定了她不会随意听从。
何况，就在前一秒，她终于做好了“在余鸿旭的身边死去”的决心。
只是这件事，她也不会说出口。
彼此的拉扯只能令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没有意义。
余鸿旭深知这一点。于是他改变策略。
他的语气陡然温柔了下来：“要不然，我自首？我这边有警方想要的黑木社团里所有头目们的犯罪证据，你过来，我给你，你帮我交给警方，我转做污点证人。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唐黎迟疑了下。这一点也不像他。
但只要一想到也许余鸿旭能不死，她心底还是高兴的！不过，她还没有那么笨到直接过去，便继续和他拉扯着。
“你为什么不过来？万一你在骗我怎么办？”
余鸿旭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于是从裤子的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U盘，举起来朝着唐黎晃了晃。
“在这里，你来拿。我的伤口崩开了，走不动。”
记忆中，这是余鸿旭第二次笑得这样温和，那双狐狸眼居然也能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唐黎的脑海中瞬间回溯到了初见余鸿旭时的场景。
还记得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是在Y国的街边红枫树下。
彼时，片片枫叶在余鸿旭的头顶上飘落。他将正正掉落在头上的那一片取下来，不知为何眼里笑意晶亮，刚好落入了街对面的唐黎的眼中。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余鸿旭眼中还来不及收回的笑意，便不经意地穿过街道，投进了对面同样站在红枫树下的唐黎的眼中。
唐黎无疑对余鸿旭是一见钟情的。
即便余鸿旭之后的心理扭曲将唐黎内心里的阴暗放大，她却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
思绪回到现实后，唐黎不愿再多想了，任由情感放肆沉沦，脚步朝着余鸿旭走去。
等到了跟前，她蹲了下来。
余鸿旭果真笑着轻轻拉过唐黎的手，将那个装着犯罪证据的U盘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然后，再将她的手指收拢包住了那个U盘。
做完这件事后，他的手却磨蹭着不愿放开。
唐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任由他握着，再眼看着他低下头，在上面落下了一吻。
唐黎有片刻的怔愣，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余鸿旭忽然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听见余鸿旭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
“砰！”
房子的外面，祁久念正跑在一行人的最前面，准备折返回去拉唐黎出来。
走到半路的时候，却听见破空一声枪响，祁久念愣住了，身后的人也都愣在了原地。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又一声巨响直接穿透整片郊区，随之而来是成片的火光，将房子整个包裹住了！
房子炸了！熊熊烈火烧起来了！
祁久念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眼眶通红地望着前面的火舌。
就在他陷入自责当中差点出不来的时候，唐黎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死了。”
153.算不算是最后救赎？(全篇完)
在祁久念跑到车上，刚刚启动了车子等着唐黎出来没多久，那几个先前被支开的余鸿旭的手下提前回来了，突然就出现在了黑色别克车的两边。
好在祁久念眼快地摁下了一键锁车门的按钮，这才没让那几个人打开车门将他揪出来！
可这十分钟实在难熬，四个车门都有人在疯狂地扒拉着，车身晃动得厉害，咒骂声不绝于耳，将祁久念的精神折磨到几近崩溃！
本来可以自己先跑的祁久念，这会儿却仍执拗地待在原地等唐黎。他想着，既然答应唐黎等十分钟，那便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提前的……
就在祁久念以为他的车子即将被攻克的时候，元泽和X国当地警方派来解救的警员们忽然从天而降，一架又一架的直升机在头顶上方盘旋，训练有素的警员们落地之后，直接快狠准地将那些暴徒制止住了！
元泽过来敲响车窗时，祁久念表情呆滞地盯着窗外那张满是担忧的脸，脑袋里空白了许久，在某个瞬间才猛然回神，然后哭嚎出声，将车门打开后直接扑到了元泽的怀里！
后来，还没有多温存一会儿，祁久念就直接带着元泽，朝着余鸿旭藏身的那堆废旧楼房匆匆跑去。
紧接着就听见了枪声，再之后，所有人都看见了房子爆炸起火的那一幕……
祁久念瘫坐在地上，还没能从唐黎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惊喜中回过神，忽然又听见唐黎面无表情地说着“他死了”这句话，他顿时丧失了所有的语言能力，愣愣地抬头盯着唐黎，眼中却毫无焦距。
就好像一个一直根深蒂固在他心底的东西，忽然消失不见了……这感受很奇怪，虚无缥缈的，就好像在做梦。
祁久念呆愣了许久，直到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握住，搀扶着站起身后，这才浑浑噩噩地转过头，望向了扶起自己的元泽。
元泽紧了紧揽着祁久念肩膀的手，很快，便克制地松开，站到了祁久念的面前。
他望向唐黎时的眼神仍旧带着戒备，即便祁久念刚才才让他一起回去救她，但不妨碍现在元泽看唐黎就像看“瘟神”一样。
此刻的唐黎眼神空洞冷漠，红肿的双眼是她哭过的证明，除此之外，她的表情非常淡定。
她也不介意元泽嫌弃自己，随后在他不甚友好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摊开掌心，声音平静地告诉元泽。
“这是他死之前交给我的，里面是黑木那些人的犯罪证据。”
元泽拿过她掌心的U盘，在身后的X国刑警队队长过来后，直接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转头，他看到另外两名刑警也过来了，手上拿着手铐正准备给唐黎铐上带走。
面对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唐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伸出双手接受了手铐。
而此时，祁久念却忽然揪紧了元泽的袖子，眉头紧皱着为唐黎求情。
“虽然今晚的事情是因她而起，但她刚才救了我，她还拿证据U盘给警方，算是戴罪立功……除了当时指使人打伤你这条罪行不能宽恕之外，其他事情，能不能从轻发落？”
元泽其实很想告诉祁久念，从赵伦之后又给自己反馈到的信息来看，唐黎和余鸿旭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远不止最近发生的这些，指使伤人的事情都算是轻的了。即使从轻发落，也免不了要坐好些年的牢……
可看着祁久念心软的模样，元泽也下意识心软。
他不忍告诉祁久念更多，只好用善意的谎言安抚道：“会从轻发落的，你放心。”
祁久念点了下头，对元泽说的话坚信不疑。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祁久念一松懈下来，整个人显得疲软无力得很。
元泽先让祁久念过去直升机里等着，他还有话要问唐黎。
祁久念乖顺地应了声，转头放心地走开了。
等祁久念走远，元泽才绷着脸回过头，冷哼了声，毫不掩饰怀疑地问唐黎：“余鸿旭真的死了？”
“嗯，真的死了。”唐黎的双眼直直地回望着元泽，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可元泽还是不信：“据我所知，你对他爱到百依百顺的……你下得了手？”
唐黎这时候的眼神忽然有一丝刺痛，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漠然。
“你猜得对，我确实下不了手。是他抢了我的枪，跟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抱着我……直接一枪爆头。”
即便唐黎多想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就连声音都听得出有一丝哽咽。
此刻唐黎的脑海中都是余鸿旭对自己说的最后那句话——【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他将U盘给了她，也是给了她减刑和好好活下去的希望。他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没来得及答应，但他最后的期望，她那么听话，怎么可能不顺着？
她还能顺便将他们的社团头目都拉下马，有那么多人陪着自己，她觉得，挺好的。
【这算不算是替他完成的最后救赎？】
见识过唐黎演技的元泽想当然并不知道当时具体的场景，所以他直到现在依然半信半疑。
但元泽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依然火光冲天的房子。
大火照映得此刻已经凌晨四点钟的X国郊外俨然白天一样亮堂，空气中处处充斥着灼烤之后的浓烈焦味。
而飘飘荡荡着往上而去的烟雾与灰烬，似乎在将余鸿旭矛盾复杂的一生带着，飞向了压抑浓黑夜色的空中……
……
之后，祁久念该做的笔录都做了，证据也都提交了，剩下的除了Z国警方的传唤之外，其他的就都是两国警方和国际警方的事情了。
听说，唐黎被严密保护了起来。毕竟这事情牵扯到国际犯罪了，在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之前，警方有义务保护唐黎的安全。
再之后又听说，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扑灭。
房屋之中屡屡听见爆炸的声音，只因这片区域早就成为余鸿旭同伙们的最后藏身之处，有一些军火炸药的藏匿实在不足为奇。于是火将灭的时候，又再因为爆炸烧了起来……如此往复了好多次，灭火的难度便大大增加了。
好在因为是废旧的地方，除了房屋被毁和一系列军火秘密被大火烧尽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员伤亡——余鸿旭除外。
据悉，警方最后没有在那堆残垣断壁中找到余鸿旭的尸骨。
不过想当然，那么大的火，人的骨头合着房屋还有其他东西一起被烧成了灰也很正常。
几天几夜的搜索过后，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一切便尘埃落定。
……
许多年后，唐黎再一次踏上那条栽满了红枫树的Y国街道上时，身边一晃而过一个眉眼和余鸿旭长得很像的人。
她拉住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是，他不是“他”，那个“他”，早就死在了她的怀中了。
于是很快，她坦然地放开了那个人。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
折腾了一个晚上后，祁久念一觉醒来，已经在Z国的地盘上了。
而他身下的床，是元泽在西郊买的那套复式公寓里主卧的床，身上宽大的衣服也是元泽给他换上的元泽的衣服。
祁久念不由佩服自己。
昨晚一路颠簸，他居然还能睡得那么死，许是因为在元泽的身边，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不知不觉便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元泽并不在房间里。
睁开眼的第一眼并没有看见元泽，祁久念也不慌，直接光着脚就下了床。
他循着食物的香味下了楼，走到了开放式厨房外，然后，就看见了正在忙碌中的元泽的背影。
昨晚那样紧张的环境下，祁久念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仔细快一个月没见的元泽，此刻乍一眼望去，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元泽，好像瘦了点？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承担了，不管是调查余鸿旭还是和唐黎一家周旋，还是公开出柜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不瘦才怪吧？
如果是以前，祁久念一定会说：“都怪我，让你承受了那么多。如果不是我，即便和唐家周旋也不至于那么累，可这中间多了一个我，多了一个余鸿旭……你明明可以很轻松快活地过你的一生的，摊上这么一个我，是你选择的最难的一条路，何必呢？值得吗？”
可元泽一定也会说：“选择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很值得！”
元泽是那种认定了一个人便要一辈子的人，祁久念已经深深了解到了，所以，现在他再也不会纠结了！
但好不容易又在一起，祁久念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心疼到红了眼眶，脚步随即无意识地往元泽的方向一点点靠近，然后，从元泽的身后紧紧抱住他。
“我好想你。”
正在煎牛排的元泽的身体顿了顿后，手上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唇边控制不住地挂着笑，轻声回应着：“我也是，超级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