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百个心眼子不动动会……
    凌湙没有立刻给武景同回信,他让蛇爷给那名亲卫安排个住处,有些不通的点他要想两天,当然,并州是不得不去了。

    去,就得准备礼物,且武景同要进京,说好了是陪王伴驾,说难听了就是人质,武景同那脑子北境混混还行,去了京畿,一个行差踏错就得被人拐进坑里去,他怕他有去无回。

    武大帅应该会给他准备一两个幕僚,而他得另想个办法保武景同在京畿受人忌惮。

    无忌惮不足虑,既然怎么都无法让人放弃戒备,不如就让人对他起畏忌,若他再懂些狐假虎威,当能在京畿平安无虞。

    纪立春从凌湙这里得了安心丸,又知他要去并州,一时便也赖在了边城,他想趁机随在凌湙身后去并州拜见武大帅。

    凉州军因韩家的事,被清了一波调了一波,纪立春原以为会很快接手两翼大军,结果,眼看来了近一个月,他连军务都没理清,各府驻军千户所报上来的人头数,与他实际了解的不一样不说,眼看六月将至,而饷银迟迟无踪,各所兵将意见滔天,懒怠操训者比比皆是,他无力的发现,除了自己带来的一千亲卫,满凉州内外无有听他命令者。

    他是真的遭不住了,第一季的军饷连着年奉,直拖到了四月中,且只发了一半,韩泰勇出事,抄出的银子本可充做军饷补个亏空,然而钱箱一封,被一旨送进了户部,听说连武大帅都没能染指到这笔钱,整个凉州仓在他到任时,居然是空的,空的。

    这就不能怪他眼谗凌湙油坊的分成了,他实在太需要钱了。

    自古打战打的都是钱,为兵者并非都有远大理想,军饷才是整个军队的驱动力,一万个人里才能起来一个将军,那其他人靠什么支撑?忠君爱国?快别扯了,左不过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要是家有恒产,你看每年的征兵季有没有人主动报?大家都是苟活着一口气罢了。

    凉州仓内空空,让他连收买人心都做不到,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兜头就给他浇灭了,来前他还抓了几个偷卖盔甲的,一顿板子打下去,他火还没消,那几个兵的领头,就带着旗下所有兵来负荆请罪,然后逼问他军饷何时发。

    纪立春这才领略到了一州大将的难为,他没有深厚的家底支撑,无法在朝庭的军饷下来前,给所辖兵将赏点小恩小惠,更没有多余的钱财为将士加餐沽酒,光靠着皇帝封给他的大将名头,他统御不了凉州两万多的军将,这还不提其中招募的雇佣军、城防军,拉拉杂杂统计将近四万,他没钱养活这些人。

    随州的周延朝听说手下有两个大商队,一个走皮货一个走茶饼,每年秋冬他手里的商队就往凉羌部走,以低价收来成堆的皮毛,再运往江州贩卖,然后换了江州那边低劣的茶饼,转运至凉羌赚出高额的差价,因为不涉及军备,并州那边倒也睁一眼闭一眼的随他经营。

    韩泰勇不经营,手下的兵差是三州待遇最差的,到他出事时大家才知道,哦,原来他不是不经营,而是经营的生意不能见光,人家也不是没钱,而是钱不发给你花,人家连枕边人,连亲儿子都防,哪会大张旗鼓的给,所辖兵将发补贴发除了军饷以外的福利?藏还嫌不够呢!

    也正因为此,本该对韩崝奚落愤怒的一群人,反而转回头同情起了他,再想起他时常提及家中夫人拿嫁妆贴补他的话,以前只当他开玩笑为了驳大家好感,现在才发现,尼玛原来竟是真的,是以,高门深院也有高门深院的困苦。

    纪立春也想有样学样的搞点创收,然而扒着手指头算了一圈,他悲伤的发现,自己竟没有能擅长的,做生意等盈利,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北境这地方,获利最大的两门营生,几乎被随州垄断,他一新来的要与人虎口夺食,本来大帅就不待见他,再要与同僚起龃龉,想想就知道自己将怎样的寸步难行,他是大老粗,可为官之道的浅显道理还是懂的,没有哪个上司喜欢食槽里的新来者吃相难看,不懂规矩瞎伸手,如此一来二去,眼看到了五月底,他还在为兵将军饷犯愁。

    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韩泰勇允许秦寿贩卖走私武械的原因,太来钱了,一本万利的诱惑下,哪怕知道要承担风险,可侥幸没被发现呢?侥幸的侥幸下总有人挺而走险。

    凌湙不意外他眼谗营生,从油坊开张以来,每日的交易量,除去零散的小笔生意,大头全在马队往别处走商的利润上,陇西府的娄家粮油铺,和从边城迁去登城的富户们合开的铺子里都按原价供应外,卖到其他地方的油价都上涨了三分之一,更远处的随州更涨了一倍。

    离边城越远,控价越难,为此还衍生出了一种令凌湙意外非常的买卖人,卖油郎。

    总有不在府城居住的百姓,总有吃不起涨了价的油,那有生意头脑的货郎就改了卖买方向,从边城进油,再自己挑去偏远处兜售,人虽吃了辛苦,却是真能挣到钱的,对于这种小买卖人,凌湙吩咐了殷先生,专门给这部分小货郎定了最实惠价,十八文一斤,五十斤一瓮,买超了这个数,就搭送油豆饼十斤,这样一合计,他们的进油价不会超过十五文,偏远地方的百姓再舍不得吃油,面对这种送上门来的,比松油还便宜的豆油,也是会打上一两斤的,如此,大家日子都能兴火,且过的有盼头。

    殷先生已经习惯了凌湙对贫苦人的扶助,闻此提议也没异议,就如凌湙说的那样,油的大头不在这些零散生意,自边城运油马队走过一趟并州和随州后,那边就建立了几处销售点,他们这边出马车送过去,就要二十五文一斤,若一斤,且为了防止他们中间弄鬼,把自己弄成中间商赚边城差价,每个府里只设一个供应点,油量限量供应。

    凌湙也想将其余两州的油价打下来,然而油坊就这么点人,新茬菽豆还未上,他都不敢提议三班倒,目前只分了上午班和下午班,出的油堪堪够分,也就开张大半个月而已,除去人工工资和本金,殷子霁报来的账目已接近五千两,整月算下来接近万两盈余,且这还是刚开始。

    边城开始对外招工,没办法,人不够用,城楼要重新加固,墙体全换成青砖,城内要给百姓盖房子、铺地,为免积水积污浊,凌湙甚至亲自画了公厕图,每街每巷都设一处公厕,排了下水道和污水道,然后在城北城西各砌了两座大澡堂子,分开男女浴室,全天开放,一次包洗干净清爽只需八文钱。

    有青砖砌什么都方便,大澡堂子砌好的那天,幺鸡领着刀营百多人,分两批进去清洗,一顿搓下来各人弄的白里透红,让本来还在好奇观望的百姓直呼惊奇,之后就有人试探性的进去洗了一次,出来后逢人便夸,回了家拖家带口一起全往澡堂子里钻。

    女浴室这边做了隔断,当然也有浴池,由王听澜带人进去打了个样,这才让羞涩脸薄的女子迈了步,凌湙没有宣传女人能顶半边天的话,只用实际好处,或些方便设施,激励的让那些女人自己从家门里迈出,丢开古旧的教化思想只是时日问题,就如敢往女浴室里去的女子一样,多去几次,心上的束缚自然就弃了,从埋头红着脸躲躲藏藏,到洗完了后三五成群聚去一旁的茶楼喝茶吃点心,也就半个月不到的功夫,都人人习以为常。

    而油坊和砖窑坊这边,浴室作为劳工福利,在就近处砌了不太大的小浴室,专供里面的工人清洗,且不收钱,家属亦可享此福利,包括后面将要修城楼的工程,福利都与之等同,并且年节发油和油豆饼当奖励。

    只要在边城作坊里替凌湙打工的,食堂、浴室、身上的工作服和鞋全都免费供应,月底的工钱照时辰结算,于是招工布告一贴上城中心钟楼处后,就有陇西府四周的百姓开始往边城赶,每日城门边上进出城都能排成长龙,踊跃者巨多。

    殷子霁担心有人偷师油坊榨油技术,曾问过凌湙要不要将进入油坊的劳工全签了卖身契,凌湙摇头没让,他把所有工序全部分开使人做,比如负责炒豆的,与负责装豆饼的分开,麻袋裹了炒制好的碎豆子,再装入铁饼内等榨,这中间过手的时候使人传些意味不明的眼神出去,叫人以为装入麻袋里的豆子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才能让出油率增加那么多,只要保证一人不同时做出两种工序,就能最大限制的控制技术泄漏,至于有聪明人能看穿其中机密,那也有另一个条件牵制他,就是铁,一个榨油机至少需要十斤铁做铁饼,普通人家没有这样的便利,而如果他想倒卖技术,凌湙或不能阻止,但他能保证,别人家的油不会敢比他卖的还便宜,价格战从一开始就让他站在了胜利方。

    天下百姓那么多,市场盘子那么大,钱是永远挣不完的,他不是要做垄断,只初期阶段,他需要靠独家经营撑起整个边城的人口消耗,等后面生意大到他吃不下,自然会寻找合作者,且他都把油卖到随州并州了,就不信周延朝和武大帅不知道,求人合作不如被人求,出技术拿干股也是一条生财之道,所以说,搂钱的地方多了,真没必要对治下百姓太苛刻,技术你能偷,人心你能偷么?不怕被万夫所指,你就干,我保你落叶无根。

    一番话说的殷子霁又瞪眼又摇头,叹着气的朝凌湙拱了个手,再没提让入坊工作的人签卖身契的话。

    边城招工,住宿便又成了问题,于是那些被招进边城的劳工,入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盖宿舍,起初还没人相信,说新盖的房子不可能白让他们住,肯定多少得收点租钱,且也不知要盖个什么窝棚出来。

    他们都是周遭的农户,家中佃的地里出息养不活一家子,于是壮劳力就出外打些零工贴补家用,听说边城待遇好,便冒着风险来试一试,都打算好了,白天上工,晚上随便窝哪个角落睡几日,干个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家,且入了五月天已经不冷了,屋檐角下,巨石背风处,睡哪不是睡呢!

    穷人,没那么多讲究,能挣着钱回家比什么都强。

    然而,等老熟手领着他们一日千里的,将两层青砖宿舍楼砌起来后,还是有人绷不住了,呆愣愣的望着崭新的房子,木然的问着身边人,“这真是盖给咱们住的?”

    等伐了木材开始打床铺桌凳等家具时,他们才真的相信,这些新盖的房子,新打的家具物什,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凌湙画的宿舍楼,就是他曾住过的那种老式楼房,上下两层,楼梯在外面,屋内对开着能摆四张床,他没画上下铺,边城又不缺地,大不了多盖几排房子,一屋住四个老爷们,邋遢也邋遢不到哪去,就是起矛盾也打不出事,故此,他是一气砌了前后十排。

    房子盖好,家具安置,选了吉日开始分屋,关系好的住一起,落单的拼一屋,那些本来都做好吃苦准备的劳工,懵逼的走进自己亲手盖的屋内,等回过神来,呼啦围上了负责安排他们入住的小负责人,眼巴巴的指着砖窑坊和城里各处忙碌的地方,问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妇人要么?不要全工资,给一半就行。”

    管吃管住听说还有啥福利,那家里的媳妇不也能来领一份工钱?且听讲城里那边的澡堂子还收浆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一样有吃管住,这好事怎么能落下?必须问清楚,问清楚了好回去叫人。

    等得到确定消息后,一个个告了假赶回家叫人,这样一户人带来了一个村,瞬间就将边城缺乏劳动力的事情解决了。

    但同时,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治安,人多了矛盾就多了,总有口角发生,凌湙安排了巡逻队,两班倒的维持着城内治安,也不讲什么道理,也没那个外国时间跟他们掰扯道理,只要生矛盾起了推搡扭打的动作,一律拖到刑所门口打一顿,严重的撵出边城。

    然后赶巧碰到纪立春来诉苦养兵不易,凌湙是非常不客气的管他要了五百人,理由也很充分,油坊的分成不能白拿,他这里实在调不出多余的兵力维护治安,城门口的城内各街巷的,还有城东城南两处待开发忙的热火朝天的地方,都需要兵力布控,万一钻进个偷师的奸细,那他们损失可大了。

    如此,纪立春一合计,千把人口撂在凉州府里确实损耗不起,军务到不了自己手里,人也撒不出去,干脆先租给凌湙干活,还能省了他这边的嚼用,简直一举两得,哎哟,这小五爷怎么这样贴心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他。

    五百够不够?我留三百守着凉州府衙就行,七百你全拿去用。

    只有殷子霁收到兵员名录,来跟凌湙商议事情的时候,一脸莫测的笑问,“主子这计使的好,不动声色的就将他的兵拿了,等养熟了,他们自会知道跟着谁有肉吃!”

    凌湙翻着他递来的报表,耳朵动了动,一脸正色道,“先生这话说的,把我想太卑鄙了,我这是真缺人,且看他天天喊穷,出于道义和朋友之义,我是真诚想帮人的。”

    殷子霁就呵呵笑,回头夜里跟齐葙咬耳朵,说这小主公一天不动动他那八百个心眼子,怕生锈了似的,那叫一个鬼主意多,好在他还知道不往自己人身上动,否则谁都得卖了自身再替他数钱,叫齐葙喝斥的扭了把腰身,转头跟没事人一样,接手了这白来的七百兵。

    齐葙的腿被左姬燐重断重续过了,如今正在养骨头,夹了板子天天躺床上,因为殷子霁照顾的好,又去了心头烦闷,面色养的红润且精神头十足,已经看不出断骨那日的虚弱,殷子霁尽量也不往之前的事上想,一想那心上的疼痛就刀割似的,好在这一切痛苦是值得的,养了二十来天,已经能察觉到小腿上的知觉了,左姬燐看了也点头,说等骨头长好后,大概率是能站起来的。

    这期间韩崝的伤也养好了,按照约定他该往战奴营那边去,后因齐葙的腿耽搁了两日,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被他和离回家的妻子却带着儿女找了过来,两方见面自是眼泪汪汪,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妻子不愿遵从父母之意改嫁,且也舍不下一双儿女,知道齐表哥在边城,便想来投奔,也好就近照料他,如此,韩崝的妻儿便住进了垂拱堂西北角的小院落,正好同王听澜做了邻居。

    两人一见面,那叫一顿尴尬,韩崝妻子姓孙,在韩府时与公公的姨娘们并不相交,即使见面也只是点个头的事,如今汇聚在边城,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嘴唇动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身边的孩子打破了寂静,一声“姨奶奶”叫两边乐出了声。

    王听澜大方的上前见礼,摸了把韩令蓉和韩元恺,道,“叫姨就行了,叫奶奶显得我很老似的。”笑容里一派爽朗。

    孙氏涨红着脸轻声道,“对不住,王姑娘。”

    王听澜摇头,眉眼里已不见当年在韩府时的阴霾,声音清澈,“你们当小辈的,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便是韩崝也只是冷脸相对,却未有欺辱之举……齐夫人,还好吧?”

    孙氏垂头细细作答,“婆婆病了一场,身体弱了很多,不然这次该与我一道来看望夫君的,她如今住在城郊的陪嫁庄子上,带着幼弟生活,还……可以吧!”

    当然是不能跟从前比的,一门宗妇落到出族和离的地步,没有想不开上吊就不错了,只能说勉强撑着,闭门度日而已。

    之后孙氏便常常看见,王听澜带着一队女兵出入城内各处,妇女口舌之争,婆媳打闹矛盾,甚至夫妻打仗,妻子来举告求公道,都有她从中调和处理,然后便知道了,她在城主处还有一个正经职称,叫妇联主事。

    再之后,她又遇见了管理大厨房和仓库的凌家母女,以及吃胖了一圈的华吉珏。

    华吉珏没料能在这里遇见孙氏,瞪着两个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就看到了她的小玩伴韩令蓉,两个小姑娘高兴的抱在一起,此后有好吃的好喝的,她都会去找韩令蓉,连带着凌馥也跟孙氏混的熟悉了起来。

    石晃知道韩崝来了后,便三天两头去看他,得知他要往战役营里去,便主动承诺了照看他妻儿的事,但其实在边城,还比在凉州更自由些,至少他看华吉珏就越来越适应边城的生活,再也没像初来时的那样嫌弃边城荒凉简陋了。

    边城的夜市开了,自从凌湙捣鼓出了万能调味料和豆制品的多样吃法,白天的小摊贩已经载不动超量的顾客,为满足白天工作无法上街消闲的百姓,凌湙果断开了夜市,在东西街巷之间开辟了一个跳瘙市场,让百姓有一个交易手工制品,和自制美食的地方。

    就这么的,事情一件赶着一件的来,凌湙整天忙啊忙的没个歇的时候,一天骑着闪狮从东到西再往北的跑,且开夜市的消息传到陇西后,那边也有小摊贩推车过来做生意,这就又产生了入城税。

    入城税这个东西哪个城都有,进来出去的百姓按着所担东西的多少,交一文到十文钱不等,商贾税收除外,那是另外的统计方式,殷子霁原也想按陇西府城门卫的方式收,但想到凌湙一惯的做事方式,便自己重新立了个规定,普通牛马入城多少钱,脚夫担担子收多少,都细细定了数目,然后拿去给凌湙过目。

    原先边城几无外人来,入城税这东西形同虚设,现在有人来了,收是不收就成了问题,凌湙也没关注过城市规划,他只知道一个城到一个城之间有收费站,可这里却是没法设那东西的,那普通小买卖人挣的三瓜两枣,他收着就总觉得似周扒皮,殷子霁递来的收费标准,他看了看,还是将入城税这项给划掉了。

    不收入城税,只收摊位费和垃圾管理费,并且想入城摆摊,得去办个经营证,押个一吊钱的押金,半年一审核,可随时注销,注销后押金退回,如转让经营证未经堂内窗口重签,则收回经营证,连同押金一并扣除。

    凌湙怕殷子霁心生芥蒂,每次关于城内经营发展上的规划,自己好像都会驳一驳他,虽他未提一语不满,但时间长了怕是会令他失去作主的判断力,因此,在划了入城税这项后,肯定了他对城内商铺的管理意见,并且解释了自己划掉入城脱的原因,“边城本就是个名声不好的偏僻处,能来或敢来的都是抱着利益二字,且如今咱们急需引人来住,那些脚夫人力本来就挣的不多,收他们那点钱于咱们来讲如水滴入河,我想过了,城门处只设岗哨维持治安,收税的事交由垂拱堂派专人专办,不与城门卫分两处财务,以后城内所有税收,只由垂拱堂统理,一个财政统管,也方便查账,更不会出现互相推诿之事,殷先生啊,财政事务尤其重要,我将边城钱袋子全部交到您手上,还希望您能替我把好关,那些馕虫望忘多关注,一经发现立即打掉,严令在账面上动手脚。”

    殷子霁失笑,觑眼盯了凌湙一眼,摇头道,“主子倒也不用宽慰我,是我想的不够深切,边城确如主子说的,名声不好又少有人来,若按惯例加了入城税,确实会挡掉不少欲往此处来的小买卖人,我是循着旧例列的表,倒是忽略了边城这处特别的地势,和现今特殊的情况。”

    凌湙见他如此心胸,一时快意的拍了拍他,昂扬着脑袋得意道,“殷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保证,入城税这块的收入会从别的地方补回来,咱们只赚不会赔。”

    边城免收入城税的消息一经传出,往此处赶的人更加多,殷子霁一段时间后发现,凌湙说的是对的,入城税没了,进了城的百姓就会不自觉的将那部分的钱当意外所得,花的时候竟比往常大方,就总会类比着白捡了钱的心态,若遇阴雨天气无法回程,那城里的客栈也有人舍得住了,单间住不起,大通铺几文一晚非常畅销,而人一旦住了下来,那吃的用的就又是一笔花费,于是,良性循环下,城内商铺的生意开始变得红火起来。

    城北富户迁离之后,城西原住民也有几户跟着走的,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守着日益兴盛起来的边城,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商铺从一个东家换成了另一个东家,可待遇却是比从前更好了,不会再有人对他们颐指气使,也不会有一个季度辛苦赚来的钱,最后却一文钱都落不到袋里的烦恼。

    铺面收归垂拱堂,他们只需要交纳足够的租金,就能继续经营,并且按季缴税,余下的所有收入都归他们自己所有,这一规定更让他们死心踏地的留在边城,尽心尽力的经营店铺。

    其中属铁匠铺生意最好,订单都排到了年底,尤其铁锅、刀斧等物,只要进了边城的,走时没有不带一两件东西的,剪刀针黹等物最畅销,买不到大件的,这些小零头却是好做,几乎来一个买一把,再后来就会带着家中的媳妇来挑,毕竟锅头灶案的女人最懂,她们挑她们用,才能趁手习惯。

    为防止有人倒卖出凉州,凌湙依然限制了每户的购买量,且必须凭户籍来买,买过的人在户籍上勾一笔类别,为此特意跟娄盱定了户籍增备栏,为免百姓因为户籍涂损而受惩罚,纪立春对这事当然不会阻拦,以大将名义在钟楼布告栏上盖了章确认此事真假,百姓们这才放心大胆的拿出户籍,让人在上面勾画。

    如此,边城有铁匠铺的事风一样传遍了凉州,通往边城的各官道上,开始涌现了牛马骡车,皆是带着户籍来买铁器的,娄盱欲言又止想要提醒凌湙树大招风,然而纪立春这个凉州实权管理者都没说什么,他便闭了嘴再未提起,然后突然记起陇西府库内收着的破损兵甲和刀械,且不止陇西府库有残损的刀兵械,其他几府都有。

    但有不等于就能开铁炉锻造,一个是没有技术,一个是懒得费事,朝庭给的那点军饷都发不起兵将,他们各府用坏的刀兵甲胄若要回炉,造出来的东西不给变现不说,还有往头上栽个私铸兵械的名头,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干谁干,反正各地千户将领没人干,收在库里,每年统一拉到并州武械库换新的,至于大帅如何处理,就不是他们能干预的了。

    娄盱将库里有破烂武械的事跟凌湙提了提,本来没打算能谈成,凌湙却来了兴致,问了他大致数目,娄盱以他自己一府的例算了一下,告诉凌湙,那些破铁合起来千斤是有的。

    纪立春一听烂铁能换钱,立时找到了凌湙,挠着脑袋告诉凌湙,凉州府库里全是各卫所上交来的破损兵械,装了他几个仓库,然后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问凌湙收不收。

    收,怎么不收,这部分烂铁虽然无法再炼制兵器,可打造民用工具是够够的,就是凌湙想要弄的热水管道,也有了额外的铁来造。

    趁着全城改建的功夫,凌湙直接将热水锅炉给弄了出来,有铁有煤矿,立式燃煤锅炉的基本要素就齐了,炉膛里的水冷弯管,炉胆以及椭圆型封头和炉排,有铁都能造,且结构简单,地址就选建在城北那处水坝周围,管道顺着新建的成排房屋,一间间通下去,等到冬季严寒之时,全城百姓将再不受冷气浸扰。

    当然,凌湙此时说了他们也不理解,只服从命令惯了,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此,为了这个脑袋一拍的锅炉子,凌湙愣是盯了好几个日夜,期间还因为内里试压出了问题炸过一回,但好在解决了炉胆均匀受热问题后,这方面技术也顺利攻克,城北锅炉坊也在加紧时间搭建。

    然满城对现今百姓而言的新鲜事物,却一样也不好拿出去送人,凌湙骑着闪狮在城内兜了一圈,最后兜到了砖窑坊,望着扑扑冒火的窑口,思索着还能变点什么花样来。

    秋老远远的就见他过来了,却见人坐马上一动不动,上前等了两息,也不见凌湙说话,不由问道,“五爷在想什么?”

    凌湙望着他喃喃道,“在想送给武大帅的礼物,我过几天要去一趟并州,总不能空手去啊!”

    秋老也默了,他望望身后的青砖,叹道,“咱也不会烧瓷器啊!听说江州那边瓷器闻名,当今也甚喜爱,可惜……”没人会烧。

    凌湙定定的望着他,默念,“瓷器?确实,我也不会,且几天内也定然烧不出来,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那什么容易烧呢?”

    哪个贴子里曾提到过的,说穿越古代发财生意首选——烧玻璃???

    凌湙皱眉跳下马来,围着砖窑转圈,凭记忆检索土法烧玻璃的材料,嘴里默念,“硝石我有,石灰石也有,沙子拌植物灰?还有啥来的?哦,纯碱,这个刘氏有……”

    他一路念一路走至一座刚出了砖的空窑旁,正有劳工准备再往里填砖坯,却叫他喊住了,然后他转了头对秋老道,“秋老,我烧个东西,您把我刚念到的东西准备一些出来,我试烧一次看看。”

    青砖和玻璃的差距就是熔点上,前者温度控制在一千度左右,而玻璃则要高一些,要到一千二百度,两者时间倒都差不多,都在八小时左右,即使一窑不成功,他还能再试几窑,反正最迟三天后他就得出发,实在不行,就干脆从库里扒拉点珠宝好了。

    秋老不知他要弄什么,但对他要的材料倒是不打折扣的都找了来,凌湙也不解释,让人在窑内挖个坑洞,将材料按比例混合和在一起,投入坑洞内,关了窑门就让人开烧。

    这期间他回了一趟府,找到蛇爷后直接问他,“并州那边的丐团能联系上么?”

    蛇爷点头,“能,三州丐团的头头我都派了人去探过,有额外的银子赚,他们不嫌多。”

    于是凌湙就低声吩咐道,“那让并州那边的丐头往外给我扩个消息。”

    蛇爷点头,侧耳细听,就听凌湙拢了手低声道,“让他们将当今膝下无待嫁公主的事传出去,务必传的满街巷都知。”

    凌湙逛了一圈城,也不单只是为了想礼物,当然也在想破坏和亲的方法,突震是他杀的,若最后要用一个女子去平息凉王之怒,哪怕出这个主意的人烂掉渣,也逃不过他也有帮凶之嫌,他不愿让一无辜女子承受这样的灾难,于是,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信息战。

    他要让凉王知道,大徵皇帝从来没有诚意与他邦交,连个女儿都要找人冒充,记名公主也是公主这话也就骗骗外人,真要接受了这样的和亲人选,整个凉羌族都得被人当笑料看。

    那老凉王要是懂事,就该往实惠上要,那讹了的刀械和马匹,再双倍或翻几倍的要回来不香么?娶个不知道哪里的没落勋贵人家的姑娘,别说利,连名都没挣着,尽叫人当猴耍了。

    范林译就在并州,老凉王只要抓住他逼问一番,就什么情况都知道了。

    凌湙抄着手从府内走出,望着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东西夜市上的灯笼一一亮了起来,下了工的家长领了孩子正往那边去觅食,如今边城百姓手上都不缺钱,不是大富,但基本衣食都有保障,买个炸果子吃碗馄饨面的也都不心疼了,既哄孩子开心,又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一家子都高兴。

    而京畿里的宁振鸿,正想方设法的去找他前世的大姐夫,一个不入流的城门九品执戟长。

    可他忘了一件事,他大姐今生还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推入这个执戟长的怀里,所以,堂堂一个侯府世子嫡长女,又怎么可能会下嫁给一个不入流的城门小兵?

    哪怕他知道这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那又有什么用?

    别人只会以为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