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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小狼狗巨星白月光(32)

    周璨捏着手机, 指尖泛白,而手背的青筋早已不受控制地突起。

    他呼吸发紧,近乎失声。

    “……不会的。”

    不会的。

    她怎么会有事?

    祸害遗千年, 她才二十六岁, 怎么能遭遇不测。

    “你们……”他尽力让自己发音清晰,“现在哪里?”

    “我们在埃及开罗吉萨大金字塔这边, 今天是闻风节, 难得出去逛了一下。”汤领队很懊恼,“小唐她说要骑骆驼,我就没看住她,等回过神,意外发生了。现在搜救队到了,捡到了她的手机。”

    这手机竟然没事, 还能正常开机, 汤领队感到匪夷所思, 也只能希望主人如它一样,最后都能平安无事。

    “小唐的开机密码设的是你生日, 所以我想着,可能需要通知你一趟。”

    汤领队说到最后, 语气难掩悲痛。

    周璨几乎要拿不稳他的手机。

    他猛地掐住自己脖颈。

    众工作人员惊骇望着他, 难道是发病了?

    一阵窒息之后,周璨的大脑反而冷静下来。

    “……好,我现在回去拿护照跟签证, 然后机场, 保持联系。”

    周璨不再迟疑。

    签证是一个月前办好的, 他本来想等演唱会之后就出发, 给般弱一个惊喜。

    他这边的时差比开罗慢了六个小时, 正是上午九点,而对方那边已经下午三点了。

    周璨想到回去一趟花费两个小时,还要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等他去到,人都凉了。

    工作人员上前,小心翼翼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璨却已经无暇应付人了,他随手抓起口罩,毫不犹豫地离场。

    狂奔中途,砰的一声,周璨撞上了经纪人。

    他很惊讶,“Eric,现在还没到彩排时间,你怎么出来了?”

    “我要去机场,不唱了,你跟人说一声!”

    周璨从他身边快速跑过。

    “什么?!”

    经纪人骂了个法克,连忙挤入人群中,截住了逃兵,“你发什么疯!给我回去!你的职业前途是不想要了吗?!”

    然而下一刻他惊在原地。

    男人眼睛猩红,如同暴怒的凶徒,“去他妈的职业前途!我只要她活着!”

    周璨撕走了经纪人,头也不回离开了璀璨的舞台。

    他跑回别墅,直奔卧室,由于步子太急,从楼梯咕咚一下摔了下来。他冷汗直冒,又咬着牙爬起来。

    抽屉被他翻得凌乱,把所有的证件一一带上。

    到机场大厅,周璨宛如惊弓之鸟,冷不防听见播报声,膝盖一软,又摔了一跤,帽子跌了出去。

    周围异国行人窃笑不已。

    然而他这一头魔王红的发色太过显眼,模特般的身材,五官又是俊美异常,令人印象深刻。

    最瞩目的是男人脸上的伤口,眼尾跟嘴角破了好大一块,在地上蹭了点血迹。

    咦?这个冒失鬼还有点眼熟?

    行人们驻足观看。

    周璨却是低着头,又抓起帽子,一路夺命飞奔。

    次日早上八点,周璨下了飞机。

    他额头被冷汗浸湿,粘成了一缕缕,唇角有血,开裂起毛。

    汤领队根本不敢认这个苍白憔悴的青年。

    “情况怎么样了?”

    他喉咙仿佛含着刀片,嘶哑得难以分辨。

    汤领队表情黯然。

    出事的地点被围了起来,插了禁行的标记,而游人也被驱赶了大半,仍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附近转悠。

    周璨直接跟救援组对话。

    这次失踪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般弱,另一个是黑发金瞳的青年。

    从昨天下午三点到今天早上八点,救援行动已经超过了十七个小时,基本是凶多吉少了。

    救援组让他节哀。

    “节哀?你是上帝吗?你敢说她死了?!”

    周璨的情绪濒临崩溃。

    眼看着双方要起冲突,汤领队连忙把人拉回来,劝了几句。

    周璨深吸一口气,转而问起这起流沙事件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得了名单,他二话不说赶到附近的医院。

    从救援队的口中,周璨得知般弱卷进了一起凶杀案中,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凶徒,而是找上了被凶徒追杀的少女。

    病床上的少女见他进来,爆发了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

    “你是周璨哥哥!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旁边的黑皮肤青年也是神色激动,双手摸了摸裤袋,准备跟青年一代的偶像握手。

    她立刻跳了下来,触及到对方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局促,“你好,我,我是薛琪琪!”

    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

    “周璨哥哥,我,我关注你很久了,你唱的歌真好听!能见到你,我,我真是太幸运了!”她颇为俏皮说了一句,“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是真的呀。”

    周璨死死盯住她,眼珠发红,好像要淌出血来了。

    是啊,你是大难不死,可我的她还下落不明啊。

    你怎么还能在我面前迷妹般脸红?

    少女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周璨忍下了喉咙的腥甜,开门见山问起了当时的情景。

    薛琪琪头皮发麻,根本不想回忆惨烈经历。

    那时候现场一片混乱,她怎么可能注意到附近骑骆驼的女人?

    薛琪琪更没想到,这个骑骆驼的家伙,居然还是巨星哥哥的前女友!

    她也算是SR组合的铁粉吧,从他们出道就一直追,尤其是有着神迹门面之称的周璨,那张冷峻干净的盐系脸真是绝了,一举一动,透着张扬肆意的少年感,将少女迷得神魂颠倒,还买了海报贴在床头。薛琪琪是个思春少女,免不了幻想起跟偶像谈恋爱的情形。

    明星跟粉丝谈恋爱的又不是头一回,她努力一下,说不定也行呢。

    结果爱豆恋爱了,对象还是他的黑粉!

    薛琪琪简直是少女心碎了一地,由爱生恨,披上马甲大骂三百回合。

    现在真人站到她面前,绝世美貌带来的冲击让薛琪琪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脱粉宣言?

    可是巨星哥哥三句不离前女友。

    薛琪琪免不了委屈起来,她也受了伤了啊,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怎么不慰问一下她啊?

    “失踪的还有一个黑发、眼珠琥珀色的青年。”周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你有没有看见,出事时两人挨在一块?”

    薛琪琪气闷摇头。

    “没有。”

    周璨问话完毕,提脚就走。

    薛琪琪急了,“哥哥,你给我签个名啊!”

    她上前去拉对方的袖子,被人冷冷甩开。

    周璨回头看了人一眼,无机质般冰寒彻骨的眼神。

    他一字一顿地质问,“我,爱人,生死不知,你他妈的,让我给你签名?”

    薛琪琪被爱豆当众打脸,小女生的面子挂不住了,气愤甩开,“不签就不签嘛,干嘛那么生气,又不是我让她消失的。”

    周璨眼神泛着厌恶之色,不欲多说,转身离开。

    薛琪琪原地跺脚,牵动伤口,又嘶了一声。

    而在另一边,周璨把能问的人都问了,能找的人都找了。

    他头痛欲裂,心脏阵阵抽痛。

    “啊?我不知道啊。”

    “对不起,没见过。”

    “哎,太阳神发怒了。”

    “天灾来了,谁能逃得掉呢。”

    “都是命运,你节哀啊。”

    人们的言辞宛如利刃,一遍遍剜着他的血肉。

    怎么会这样的?

    她前几天还打了电话,给他报了平安。

    埃及少雨,天气晴朗,四月正是暖冬,白日很温暖。

    她说一切很好,就是缺了个撑伞的男朋友。

    这算是般弱的服软话了,她三月份不跟他见面,自知理亏,就会从其他方面补偿他,比如说几句讨他欢喜的情话。

    他的确是很欢喜的,五脏六腑俱在动荡。

    然而周璨清楚,他不能表现太过分的热情,免得让她觉得自己粘人、烦人、不成熟。

    靠着这一套丛林法则,他们的恋情渐渐延长,从一个月到两个月……

    现在已经半年了。

    他小心维持着分寸和界限,小心地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

    她一天不结婚,他就一天不说爱,装作好玩浪荡的性子,陪着她疯。

    但总有一天,他还是要说出口的啊。

    可怎么会——

    “来不及”三个字盘旋在周璨的脑海。

    周璨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吉萨金字塔。

    “咦?下雨了?”

    “哇塞,你运气很好啊,开罗三年不下雨了。”

    游人们兴高采烈谈论着。

    而周璨被救援队拦着,“先生,您不能再前进了,前面是出事地点。”

    他哑着嗓音,“我要找人。让我找她。下雨了,她会着凉的。我要,要早点找到她才行。我女朋友很娇气的,淋不得雨,会,会生我的气。”

    “先生,我们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没有但是!!!”

    周璨歇斯底里吼着。

    他浑身发抖,还自欺欺人。

    “她只是迷路了,对,是迷路了。我要把她带回来——”

    男人发疯冲向那片流沙。

    “快!快拦住人!”

    队员们拖着他的身体,这人疯狗般乱咬,他们吃痛惨叫,差点让人逃脱了。

    周璨不肯配合,他们也生气了,压着脖子,把人强行摁在地上。

    男人的脸半埋在沙子里,吞了砂砾,雨水打湿了脸庞。

    他眼睛猩红,面朝着沙海,张了张嘴。

    竟是哭不出声来。

    “喂。”

    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脑袋。

    “大明星,你这又是搞哪一出啊?沙子好吃吗?”

    周璨僵硬转过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迷濛,来人的身后映出了彩虹。

    金字塔在青幕下威严伫立,天地神秘空旷,风声寂静,仿佛神灵的旨意。

    “姐姐,你刚才……迷路了吗?”

    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神色凄惶,竟是如小孩般,抓住她衣角,怯生生地问。

    红玛瑙似的短发被雨水淋透,变得暗沉暮气,就像大魔王失去了不可一世的依仗,眼皮红肿,嘴唇青紫,幼犬般瑟瑟发抖。

    “嗯……有点。”

    般弱笑了,指尖轻轻拭擦他嘴上的沙子。

    “这不是听见你哭了么?神明不耐烦,给我指了路,于是我又滚回来啦。”

    弟弟终于大哭出来,胸膛震颤,按住她猛亲。

    “王八蛋!!!以后不许迷路了!!!”

    第162章 小狼狗巨星白月光(番外)

    回到宾馆之后, 周璨仍在不停发抖。

    脸色苍白,嘴唇同样泛着青紫。

    这个小可怜的模样比机场分手更要狼狈万分。

    般弱估计他是被雨淋得厉害了,起身去浴室。

    手腕被人紧紧箍着。

    “你去哪?!”

    他备受惊吓, 猛地站了起来。

    “拿个毛巾,给你擦擦脸。”

    周璨的背部紧绷着, “我跟你一起去!”

    般弱:“……”

    行吧。

    她拖了个大尾巴, 去浴室拿了一管大毛巾, 伸手一扔,裹住他的脑袋,“擦擦。”

    周璨单手擦拭,视线片刻不离她。

    气氛过于寂静,般弱咳嗽了声, “你就不好奇我是人是鬼,为什么突然失踪, 又突然出现?”

    周璨摇头,“我不管。我只要你回来。”

    他只需要知道神把她送回来了。

    般弱咦了声,“周仙仙, 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这小子乖得让她害怕啊。

    往常早就酷酷插兜,一个眼神飘了过来。

    却不料她这一句话激得对方双目再度通红,失声痛哭。

    “喂, 你别碰瓷啊, 我可没叫你哭——”

    男人哽咽着抱住她的肩膀, 眼泪濡湿耳边碎发。

    “对不起,你出了意外,我, 我却不在身边。”

    般弱说了句还好。

    她就是旅游了一遍。

    “你肯定是害怕坏了。”弟弟幼兽般呜咽, 一个劲儿掉着泪珠子, “流沙漩涡那么可怕,被遮住了就不见天日。如果,如果我在就好了——”

    “你净会哭,又能干什么?”般弱取笑他,“泪淹沙海吗?”

    周璨不说话,脑袋垂在她肩膀上,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尾指。

    回答不言而喻。

    一个小时后,周璨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他眉头不见波澜,看了眼午睡的人,轻手轻脚盖了被子,转身去了阳台。

    经纪人的口吻难掩火气。

    他们千辛万苦争取到了一个献唱名额,指望这事业更进一步,谁想到周璨说放弃就放弃了,心血一朝尽毁。

    “Eric,你是把人彻底得罪了!”

    经纪人烦躁不已,想着要怎样缓和关系。

    周璨:“我回去会亲自请罪的。”

    经纪人责怪的话咽在喉咙,不是吧,这么快就妥协了?这可不符合他战斗天王的作风!

    Eric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对了,哥,帮我最后一把,准备个场地,我要召开记者会。”

    经纪人跟不上他的思路。

    “不是,是隐退。”

    经纪人:“!!!”

    大白天你讲什么冷笑话?

    经纪人完全顾不得之前的芥蒂,劝他要慎重考虑。第一次世界巡演结束,巨星声势正是如日中天,世界人们很看好这一颗冉冉升起的东方启明星。

    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令人眼红的前程。

    面对合作三年的搭档,周璨难得流露出脆弱情态。

    “哥,我女友遇险了二十多个小时,被埋在沙里,差点就回不来了。”他唇色惨白,“我害怕悲剧重演,我害怕下一次我缺席。”

    他的职业过于忙碌,有时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得人,何谈守护之意?

    六年前心死那一天,他就决定远离歌坛。

    然而到底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此淹没在她的视野里,沦为庸人,默默无闻。

    登上舞台,是希望能再一次博得她的关注。

    哪怕是“黑粉”。

    他知道她的账号,又装作不知,偷偷注册小号,与人保持着诡异的“姐妹”关系。

    周璨想着这样也好,只要他能唱一辈子,她就骂他一辈子,远远看着,记着,那不也是“一辈子”吗?

    跟经纪人商谈之后,周璨吐了一口气,收敛神色,走进房中。

    他坐在床边,下意识牵住对方的手,细软的,温热的,是真实的。

    周璨看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目光炙热,她不耐烦翻了个身。

    他也悄悄绕到另一边,继续握手大业。

    人是不敢直勾勾盯着了,索性拿出手机,一一回复工作消息。想了想,周璨又切换上了自己的粉圈大号。他算是比较奇葩的巨星歌手,精力旺盛,不但混粉圈,也混黑粉圈,反面间谍,两道通杀。

    周璨之前混团,纯粹玩票性质,对粉丝的态度也是放任自流,结果被私生饭盯上,差点小命丢了。经此一遭,他重视起来,凭借着狡猾天分打入粉黑两圈,引导舆论声势。粉丝们狂热信奉偶像完美论,他就打破她们的幻想,变得出格另类,减少狂热声浪。

    这又造成了另一个极端,他自负狂傲,嬉戏人间,给她留下了极差的初印象,也给两人埋下分手的祸患。

    若是能倒流回七八年多好。

    他一定告诫过去的自己要严谨守礼,知进退,守分寸,不能乱说,不能乱调戏,也不能太目中无人,收敛张狂态势,予她一副谦谦君子完美伴侣的模样。但话又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八年之后,肆意妄为的太子爷会走到这个地步?

    周家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捧着他,粉丝用万众瞩目星途璀璨宠着他,如果他不是栽在般弱身上,估计几年之后照样是个浪荡少年,又高傲又脆弱,经不起一点磋磨摆布。

    周璨思绪纷乱,指尖动得飞快。

    这六年他改掉了不少的毛病,嘴硬和口是心非倒是一点没变。

    他暗戳戳关注国内对他们分手的议论,注册了一堆小号,披马甲上阵,遇到无脑辱骂前女友的,噼里啪啦能对骂三天三夜,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把对方骂得灰头土脸的,最后他干净利落来了一通举报,完美。

    像被骂这种事,周璨当红时就受了不少。

    键盘侠们自诩一身正气,表现欲十分旺盛,遇上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不管你错没错,先喷一通。什么?你捐款只捐了一百万?太没良心了!什么?你捐了七百万美元?为什么捐美元?是不是作秀啊?是不是媚外啊?

    他是习惯了,心理承受力非一般变态,对这种跳梁小丑不以为意。

    更偏激一点的,私生饭给他寄血书,说他要是恋爱自己就上吊。

    周璨觉得这些人可真逗。

    他靠脸出圈,靠作品吃饭,完全吊打一圈靠水军靠CP捆绑火起来的小鲜肉,而大众却认为他出身男团,属于流量阵营,封他顶流之名,还给他搞出了一群女友粉,逮着私生活不放。

    不过他是个男人,皮糙肉厚,身上多几个跳蚤,顶多挠一挠,还没那么小气一一怼回去。

    但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心思敏感,容易被恶评影响。

    周璨知道般弱面软心硬,别人骂她,估计还笑嘻嘻,跟老师批改学生作业一样,指出人的评论错字。

    而他却是不能容忍的。

    周璨出道以来就没有营造男友、老公人设,完全把演艺事业当成普通事业,正常滴卡上下班,不玩了就辞职。当然,吃了明星红利,也要承受这份职业带来的风险与束缚,他个人可以接受自己挨批,但是唯粉迁怒到重要的人身上,又一次踩了他的底线。

    他第一次借助周家的势,动用水军,自己也下场控评,掺和进了粉丝大战。

    不堪入目的,恶意中伤的,想要人肉全家的,这种不用周璨说,自有人收拾。

    也不能做得太显眼,要留有余地。

    两人分手,他强撑最后的一抹尊严,清得太干净了,她准以为自己还留恋他——虽然事实如此。

    周家人想要讨好东家,知道他的护短心思后,每隔几个月汇报唐家的动静。

    他快处理,又勤关注,这场风波对唐家影响甚微。

    公司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就是跟顶流恋爱的主角,顶多是议论两句“好巧啊你女儿居然跟某个明星前女友同名”。

    想到这里,周璨脸庞火辣辣的。

    那次在机场,他扔掉奶糖的那一刻,言辞凿凿发了誓,以后前女友哭着求他复合,他都不会跟她、跟她的一切事情有任何联系了。

    他盘靓条顺会来事儿,什么女孩儿找不到?

    结果他误了航班。

    干嘛呢?

    ——跑回去。

    ——翻垃圾桶。

    当时行人投来惊异的眼神,周璨面红耳赤,捧着糖落荒而逃。

    经过这件事之后,他的脸皮更胜一层楼,进化到面不改色翻前女友公寓楼下的垃圾桶。

    “你杵着干什么?盯着手机发呆?”

    身边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

    周璨手指一颤,很自然放下手机,镇定地问,“你醒了?要不要下去吃东西?”

    般弱摇头。

    她抱着被子坐着,望着窗外。

    周璨见人神思不属的样子,忍不住惊惶起来,“你、你没事吧?”

    难道是犯了什么心理创伤?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般弱没好气,“睡醒溜个号也不行吗。”

    弟弟松了口气。

    一周之后,记者招待会如期召开。

    如经纪人所料,国外媒体炸锅了。

    周璨的第二张专辑是跨时代意义的,席卷全球,声浪滔天,还在各种含金量重的榜单上挂着呢,堪称新时代的无冕之王。

    这个星途熠熠生辉的家伙却说自己要退隐了?

    他前几日缺席了某位歌手的嘉宾演唱阵容,莫非是被圈子里的威胁了?

    记者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语气咄咄逼人,大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而周璨早就不是那个被媒体逼一逼就大发脾气的毛头小子了,他穿了一袭正装,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的,说话滴水不漏,“这次退隐是我个人意愿。我重返歌坛的动机并不纯粹,站在最璀璨的舞台,却渴望那一个人能注意到我。她比万物都要重要。”

    记者抓住关键,“是您的爱人吗?”

    周璨勾了嘴角,秒杀无数菲林。

    “您会停止一切演艺活动吗?”

    “您打算召开最后的告别演唱会吗?”

    “您未来会专注于什么事业?”

    记者七嘴八舌地发问。

    等消失传到国内,粉丝又是一片哀嚎。

    周璨在国外表演结束,又返回国内,在金颂市的体育馆举行了二十六场演唱会。

    第二十七场是在知大体育馆。

    最后一场他终于唱了一首情歌。

    粉丝都很熟悉,继成人礼、SR四周年演唱会之后,第三次演绎《伪信徒》,或许是最后一次。而台上的人,从青涩张扬的男孩蜕变为了男人,深紫色防弹衣肩衬出了身材的黄金比例,单是站着,就让人移不开眼。

    “哥哥你不唱歌了要去哪里啊?”粉丝们哭着问他。

    周璨答,“回去看守神庙。”

    有的是新粉,不理解“神庙姐姐”的含义,傻傻地说,“看庙不值钱啊,一个月也才一两千块啊,你还是别看了,回来唱歌吧!”

    周璨煞有其事,“是啊,可能管饭的还拖欠工资,不过这是我毕生爱好,只能干了。”

    而理解的粉丝们是又哭又笑。

    舞台灯光暗下,高大人影朝着荧光棒海洋鞠了个躬,然后直起腰,转身离开。

    粉丝们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几个月后,就被弹出来的新闻惊住了。

    原来哥哥还真的是去“看守神庙”了?

    流出来的照片并不高清,但也足够他们辨别主角了。

    背景被霏霏细雨虚化了,隐约可见庙宇的檐角。她们的哥哥把黑西装穿得又帅又酷又禁欲,背脊挺拔,撑着一把黑直伞,雨飘进来,打湿了半边肩膀。而让他倾了伞的人,是个短发女孩,耳边编了条黑辫子,系着红绳,显得小巧精致。

    “您请。”

    周家族老对般弱赔着笑。

    两人进入祠堂。

    般弱转悠了圈,跟周璨说,“我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周璨淡定,“我不是要入赘给你了吗,周家都是你的,应该是我狐假虎威。”

    般弱咳了声,“你就不怕你祖宗今晚找你谈谈人生?”

    祠堂种着袖子树,正值花期。浓绿的枝头捧着一串串大珍珠,飘逸着淡雅的香气。而六月份的芒光闯过门廊,挂过檐角,又钻过万物的缝隙,藏进了般弱的耳后。

    她下意识想抬手摸一摸,被身旁的男人抓住了手。

    他面朝神龛,神情郑重。

    “老祖宗,请你原谅我以前不懂事,总觉得周家没什么好东西,蛇鼠一窝,还把您们老人家骂了一千遍。我更觉得我出生没什么意义,生有原罪,死有余辜,所以被冷落、被辱骂、被利用,我都该受着。”

    指骨轻颤,又重重握紧她的手。

    周璨低声道,“但我现在很好,请您保佑我们。”

    般弱跟周璨经历了十六年的爱情长跑,每年求婚一次,求到了他三十五岁。

    他很有耐心,每年去世界各地,录一个别开生面的求婚视频,至于情歌,当然是要亲手操刀。求婚视频一流出,粉丝们争先恐后收藏,自从周璨退圈后,不出席任何演艺活动,反而跟着般弱到处跑,成了她随身的翻译官外挂。

    年轻一点的粉丝都当爹当娘了,孩子大得能打酱油,而这对儿却没有半点结婚的迹象。

    听了十年求婚情歌的粉丝有点熬不住了,爱情小船的考验都考了那么多年,给不给过,你倒是说句话啊?全国后援会并没有解散,于是有人振臂一呼,走,为哥哥讨公道,咱们逼婚去。

    于是机场又出现了“粉丝穿婚纱替退圈偶像求婚”的经典名场面。

    般弱并没有答应,粉丝失望而归。

    周璨倒是怕她多想,等唐博士的工作结束后,带她去了一趟冰岛。

    这里的首都进入冬季,山峰覆盖着一片皑皑白雪,傍晚的天空染成深深浅浅的紫色。

    周璨利落扎营,准备在野外过夜。

    “冷不冷?”

    “还好。”

    周璨把她的手放入口袋煨热。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边哭边看极光的。”男人说起年少的失恋趣事,闷笑一声,“人家还以为我的钱包被偷了,特意请我去他家吃晚餐。他估计是没想到我那么能吃,足足耗了六大碗,人懊恼得脸都青了。”

    般弱对那个好心人表示同情。

    “所以——”

    他话锋一转。

    “求婚只是个情趣,也是我爱你的一个年终总结报告,你不必有压力。”周璨补充了句,“你要是觉得不喜欢,嗯,骂我也行,我以前边哭还能边吃穷人家,现在大不了再去蹭几顿。”

    雪峰之上,极光呈现极为瑰丽壮观的烟紫色,是人类无法触摸的天堂。

    而在这个落雪的国度,周璨低下头,轻轻拍开初恋毛线帽子上的毛茸茸的细雪。

    她鼻尖也沾了点,他用尾指勾去。

    尔后熟练地岔开双腿,沉下腰,与她视线平行。

    “你如果不愿意结婚,我们就永远温习,永远恋爱。”

    我将穷极一生,永远奔赴我的神庙。

    第163章 世子白月光(1)

    般弱来地狱多时了, 虽然没有混到铁饭碗,但也跟大人物混了个脸熟。

    比如镇守奈何桥的孟婆就是她“塑料姐妹”,偶尔喝喝下午茶, 聊一下美容养颜的话题。

    般弱估摸着这个点也下班了,出门找人,人间蹦个迪。

    她刚走到桥边, 定睛一看, 哎哟,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难道是孟婆的小情郎儿?对方似有所觉, 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 冲着她一笑。

    一排锋利的牙齿。

    般弱感到不妙, 立刻抬腿就溜, 被塑料姐妹喊住了。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 正是孟婆跟判官的上级, 小阎罗君。

    说起来般弱的小铺头也是靠他吃饭的。

    孟婆表情暧昧,“大人, 这便是我与你提的般弱姑娘了。她才来一两年, 便是迷倒了无数牛头马面, 真不愧是天上人间第一花精。”

    般弱:“???”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而且有证据。

    小阎罗君打量着她, 意味深长, “今日一见, 卿果真不同凡响, 皎如云月, 令人念念不忘。”

    般弱琢磨着这什么意思呢?

    她对她的美貌是很自信的, 但一见面就迷倒阎罗王——

    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妈的想想太恐怖了。

    般弱这下连跟姐妹蹦迪的心情都没了,她脑子飞快转动,自己是不是要包袱款款走为上计。

    好在小阎罗君没有为难她,和颜悦色问她们等下干啥呢。

    ——干啥呢,姐妹俩蹦个迪,您去不去?

    ——甚好,吾愿同往。

    往日她们出入地狱,要经过重重关卡,有了大佬就不一样了,一路开绿灯,咻咻咻到了人间。

    先是大吃一顿,小阎罗君非常矜持地说不好意思,我出门忘记带钱了,你们垫着吧。

    孟婆:“……”

    领导也太抠门吧!

    最后小阎罗君玩得太嗨,在酒吧跟人比舞,结果扭伤了小腰。

    般弱:“……”

    厉害了我的领导。

    她面上带着浅笑,伸手扶了一把阎罗王的小细腰。

    “您可要小心呀。”

    嗓音绵软入骨。

    小阎罗君抬头一看,见她眸如秋水,唇红似朱,是众生里一抹最温柔的艳色。

    “您的腰没事吧?”

    少年阎君回过神,有些生硬推开了人。

    “哼,我腰好得很!”

    仨个非人类又返回地狱。

    等大领导走了,般弱跟她的塑料姐妹打探情况。

    “你们的头儿这么虎的吗?”

    孟婆则是很纳闷,“不是呀,主君他是那种,当面笑嘻嘻,背后插一刀的代表,很少在我们面前甩脸子。”

    她也笑嘻嘻地道,“姐妹,你完了,你讽刺主君的腰,你要穿小鞋啦。”

    般弱大喊冤枉。

    不过她是自由职业,也没在地狱落户,大领导真想给她穿小鞋,大不了就不干了。

    问题不大。

    般弱底气十足,休息了几天后,开单待客。

    这次甲方爸爸的要求让她特别意外。

    她想当“一家之主”!

    怎么回事儿?

    雇主姓荣,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底下还有个妹妹。

    关键这个妹妹呢,是女主,又得了重生。

    重生之前,妹妹仗着自己是最小的,时时刻刻要姐姐让着自己,吃的玩的抢一大份儿,连家里即将给姐姐定下的夫婿也要抢。谁知道她抢到的是个“草包美人”,除了皮相好了点,只会吃喝玩乐斗鸡遛狗,宗室子弟的毛病样样全有。

    反倒是姐姐,嫁给了郁郁不得志的三皇子,一朝宫变,登临为后,姐妹二人云泥之别。

    妹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回到了十六岁。

    她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前世那个草包,有多远滚多远。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次马球赛上,她吩咐人,将姐姐的私帕藏在世子的大氅里。

    回来取衣的小厮当场抖落,家眷们的脸色极其精彩。

    没一日便传得满京城都是。

    传是景世子爷与荣大小姐私相授受,夸张点的,说是大小姐肚子里揣了一个,准备生了。两家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但这种事对于男方来说是风流,女方就惨了,雇主差点为了自证清白而悬白绫,好在是被丫鬟及时救下。

    她爹荣翰林不得不腆着一张脸,上门求婚。

    景王府迫于流言,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心里对荣家格外不喜。

    小世子就更不高兴了,他被小女子陷害,简直奇耻大辱啊。他不情不愿拜堂成亲,新婚之夜冷落娇妻。进门之后更过分,美妾成群,歌姬环绕,这人不是在家斗蛐蛐,就是在青楼喝花酒,闹得是无端放肆。

    景王府的人也不拿她当正经的世子妃,轻慢的轻慢,敷衍的敷衍,跟个透明人似的。

    很快两人就和离了,世子爷依旧花天酒地,而她又被家人匆匆嫁出去,做了一个京官的填房,半辈子过得不咸不淡,然而比起她妹妹,到底是风光不再。

    女主这边又怎么着的?

    她女扮男装游玩,就跟三皇子在破庙邂逅了。接下来就不必多说,女主凭借着她的“先知”一次次帮助三皇子渡过劫难,两人惺惺相惜,私定终身。像她预想的那样,三皇子击败一宗兄弟,登基了,然而第二年乱贼攻入京都,堂堂天子沦为阶下囚。

    她从密道中逃脱,一路仓惶,遇上了景家的大部队。

    亲爹病倒,昔日纨绔浪荡的世子爷不得不临危受命,快速磨练,褪去骄气,并在十年之后夺回了江山。

    女主达成了两朝为后的成就。

    本来这事到这也就揭过了,奈何女主想要炫耀,把那个乡下避难的姐姐召进了宫里,说姐姐你啊,本来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日,可是你没有福分啊。姐姐这才知道,当初妹妹算计了自己,害得她蒙受不白之冤,怒急攻心之下,生生吐血而亡。

    雇主幡然醒悟,什么姐妹情,什么夫妻爱,自己能做主方是最好的!

    她宁可摆布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摆布!

    “一拜天地——”

    司仪扬着嗓子。

    满目的红在晃动,般弱低着头,看见了一双黑靴。

    对方的走动又急又快,显得很不耐烦。

    般弱:嗯?把“危”打在男主的脑壳上!

    拜堂结束,她被喜娘搀扶回房。

    直到夜深了,新郎官才满身寒气地回来。

    “嘭——”

    景鲤一脚踹开房门,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门婚事他完全被父母摁着头认下的,想他堂堂世子爷,风流倜傥,金尊玉贵,天子老头也是事事纵容他,要什么给什么,结果今儿他就被一个小女子踩在脸上了。

    同辈们笑他银样镴枪头,一点威风都没有!

    哼,这就让你来见识一下爷的厉害!

    “景荣氏,你不要以为你用计迫我就范,你就可以很得意了,爷告诉你,你敢爬到爷头上,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厉声责斥,下一刻就被女子的嬉笑声淹没。

    “看我天贵星小旋风!”

    “呸,吃我一记天猛星霹雳火!”

    “好你个奸妇人!”

    小世子爷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没错啊,那个打马吊的、拆了凤冠、撸起袖子的家伙——

    是他的新婚妻子景荣氏啊。

    如此狂态,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重要的话说三遍!

    “咳咳咳!”

    他站在背后,使劲咳嗽。

    然而众女已经被世子妃逼上绝路,杀得眼红了,压根没人理会他。

    “咳咳咳!”

    “好一个扈三娘!”

    “鲁智深休想逃!”

    “让我的行者来会会你们!”

    还有个输了的,不耐烦扔出一句,“咳咳咳小心咳出肺啊别坏了姑奶奶的兴致!”

    景鲤:“???”

    傻眼了。

    他堂堂世子爷,竟不被一众仆妇放在眼里,何等的目中无人啊!

    “嗳。你来了。”

    般弱忍了好久,终于给了可怜小世子一点牌面。

    众女惊悚回望。

    景鲤挺直了胸膛,正要训斥她们,被般弱一把拉住,她完全不怕生,一通恭维堆了上去,相公啊,听说你是个顶级纨绔诶,成天无所事事四处溜达,跟孤朋狗友商业互吹,混得如此吃香,肯定有过人之处,来来来,不要谦虚,马吊之王非你莫属!

    小世子听得怪怪的,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但现在男主还是一枚小萌新,被般弱的马屁拍得正舒服,难得给了她一个“哼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于是他信心爆棚地下海了。

    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般弱当即翻脸不认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看不起我嫁妆是吧,非要把它输光是吧,好你个欺诈之王,我真是看错你了!

    小世子被她骂得颜面尽失,脸色涨得通红,“我赔你就是了!”

    般弱反唇相讥,“你拿什么赔?用你的月银吗?还是问你娘要?你都十七岁了,能不能有点担当,老是从爹娘手上要钱,你羞不羞啊!”

    激将法果然奏效。

    “那就写欠条,画押!”

    他跺了跺脚。

    “行,不过你得抵押,免得赖账!”

    小世子原地转悠了一圈,看有什么值钱的,能给他抵押。

    而般弱却是向四周抬了一眼,奴仆们有眼色地退出。

    她勾住他衣带。

    “干嘛呀,我找抵押品呢!”

    一对清凌凌的猫眼儿还有些不满瞪她。

    “什么抵押品比你还金贵啊?别墨迹了,赶紧的,给老娘躺好。”

    他登时脸色大变,防贼般捂住自己的喜服衣襟,哧吭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受此侮辱!”

    “欠债不还钱,你说你大丈夫?行,等你朋友过来,我就说你——”

    “不行!”

    对方想也不想地反驳,少年人最好就是面子。

    小世子原地站了半天,含羞忍辱,躺到了榻上。

    “你、你个浪荡小妇人,你快点儿!”

    第164章 世子白月光(2)

    古有韩信胯下之辱, 今有世子夫纲不振!

    景鲤咬着枕头,使劲不发出声儿。

    吚吚呜呜。

    此小妇人如此孟浪,真是有辱斯文!

    景鲤默默地流泪,兄弟们, 为了保全在你们面前的颜面, 爷今个儿牺牲大了, 算是在阎罗王的鬼门关走上一回!

    他又抬起湿漉漉的黑睫毛, 窥了一下上方的情态。

    她勾了下耳边的发丝,媚眼如丝。

    妖精!

    对方伏下来,在他颊边偷了个香。

    他瞪直了猫眼。

    景鲤简直气得脸红了, “放肆!爷乃堂堂世子爷, 岂可容你轻薄?!”

    般弱闻言啼笑皆非, 更坏的事儿都干了,这家伙居然还在意她亲他的脸蛋儿?

    “婚前没人教相公吗?”

    她故意逗弄他。

    景鲤很快就想起了他那群朋友们,前些日子,贼眉鼠眼抱了个大箱子过来。

    他掀开一看,厚厚一叠书籍, 头皮很应景地发麻了,二话不说踹进床底。平日大儒教导就很头疼了,课后还想要他看书,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是的,他就是那么有操守的人, 不为书中那什么姓颜的折腰!

    上赶着不是买卖,因为女主暗中这一手, 两家还没结亲就结了仇, 亲王府对荣家更不待见, 况且小世子又在气头上,抗婚不成,心里憋气,家中的名贵瓷器书画一并遭了殃,更没人敢用教导圆房一事去触他霉头。

    “教我什么?”他没好气地说,“爷聪明极了,无需教导,嘶——”

    小世子脸翻红潮。

    “行了没?”

    他似含羞草般曲卷着身体,欲盖弥彰地骂她,“收租也不是你这个收法,要弄死人的!”

    接下来半盏茶,小世子哑得断续。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世子,世子妃,该起了。”

    房门外的丫鬟壮着胆子。

    “喊个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给爷滚!”

    女声说不出的暴躁。

    丫鬟们面面相觑。

    “就起。”

    男声懒洋洋地扬起。

    紧接着房内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世子爷第一次从床榻滚到地下。

    他瞠目结舌看着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吓得尿了。

    对方散漫撑着手,腰身微斜,未梳的墨发凌乱披散在胸膛。

    这副皮相被满京城的人认证过,水月观音般清新俊逸,一双伶俐猫眼更透着活泼顽劣的少年气。而换了个人,竟多了几分鲜衣怒马的富贵风流。

    ——看起来更勾人了。

    果然是邪祟!

    世子爷惨白着嘴唇,连滚带爬拿起一个瓷瓶,“何方妖孽,给道爷从实招来!我,我有紫气护体,我可不怕你!”

    对方睁着黑琉璃般的猫眼,眉头大皱,倒打一耙,“你才是妖孽!为何占了我的身体?!”

    景鲤:“???”

    一阵兵荒马乱的认亲后,两人蹲在桌脚底下商议。

    般弱:“相公,你我二人互换身体,这可如何是好?”

    她假惺惺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景鲤:“莫慌,总有办法换回去的,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要瞒天过海,不可让旁人知晓!”

    般弱讶异看了他。

    对方柳眉倒竖,生生把一副端庄秀丽的容貌演出了凶悍之气,“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当爷是蠢蛋吗?要是被人发觉这鬼祟一事,你我都难逃一死!”

    般弱赶紧拍马屁。

    “相公文武双全定能救我们于水火!”

    景鲤舒坦了,得意翘起了小尾巴,“这有什么,爷生来不凡,你既然跟了爷,就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多学着点儿,别给爷丢脸!”他演讲得老激动了,脖子一伸,脑袋撞上硬实的桌底,哎哟叫了两声,门外又有人问怎么了,他轻咳了下,捏着嗓子,“无事。”

    男主的应变能力真不是盖的,般弱暗想。

    景鲤回过神,见人在笑,“你笑甚么?”

    般弱:“相公将女子之态模仿得惟妙惟肖,想是很了解女人了。”

    景鲤:“……”

    好大一个坑,他傻啦吧唧才跳进去!

    世子爷自以为躲过了一个陷阱,得意地说,“爷厉害着,自是不会露馅,倒是你,扭扭捏捏,小家子态,怎么上得了台面?爷天下无双,你能模仿多少?”他越想越担心,“完了完了,人家可能当你犯了癔症,准是要被捉起来的——”

    他咬了咬牙,“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有爷在,天塌下来也没事儿!”

    “相公……”

    “叫娘子!”

    他瞪着一双杏子眼,颇为彪悍。

    般弱:“……”

    您入戏可真快!

    他们这边忙着交接“男女工作”,大厅里的景王妃坐得屁股麻实了。

    好你个新妇,才嫁入王府的第二天,茶还没奉,架子倒摆起来了,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你们去催一催。”

    她脸色不善。

    婆子们应声而去,在门口撞上了姗姗来迟的新婚夫妇。

    众人怀着戏谑的目光看去,呆若木鸡——

    平日里张狂得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含胸而行,唯唯诺诺得好似小媳妇儿。

    而京城交口称赞温良贤淑的荣大姑娘大大咧咧走着,半点不怯,步子外八,走出了一种“老娘天下第一尔等谁敢来比”的气场。

    两人同框的场景让人不自觉脑补——昨晚世子妃怕不是来了个下马威了吧!

    看世子给可怜的!

    景王妃被辣到眼睛,捂着胸口。

    反了反了,这个新媳妇真是反了天了,她儿子都被教训成什么样子了!

    碍于亲戚在场,不好让人看笑话,景王妃压下一口气,使了个眼色。

    婆婆直接免了寒暄,进行敬茶流程。

    “娘,请喝茶。”

    景王妃磕着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放在案边。

    按照惯例,景王妃从手上脱下一支玉镯子。

    “这是我嫁进王府后,哥儿的祖母予我的,寄托了她老人家的无限厚爱,望你以后谨慎行事,不堕我王府威名,更为哥儿开枝散叶blabla……”

    般弱心知肚明,这位婆婆的潜台词是:你既然嫁进来,就得夹起尾巴!给我好好做人!我儿子我罩的,你最好装个乖,不然小心我抽你!

    景鲤听得她长篇大论,颇有些不耐烦。

    母亲这是怎么了,一点都不爽利,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句话反复地说,罗里吧嗦的,全是废话,这样下去要说到天黑了!

    为了排练,他紧张了一早上,忘记了出恭,这会儿有点憋不住。

    见人还要继续说下去,他满脸不高兴,“母亲,您还有多久说完?我想上个茅房。”

    满座鸦雀无声。

    景王妃气得发抖,差点没晕了过去。

    这新妇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等世子爷上完茅房回来,早宴也要开始了。

    景王妃满脸寒冰,丝毫面子不想给他。倒是景鲤,奇怪看了看,如同贴心小棉袄,殷勤道,“娘,你面如便色,抓紧请御医来看看吧。”

    “……”

    景王妃端碗的手颤抖着。

    面如便色。

    面如……

    欺婆太甚!!!

    般弱艰难忍着笑,男主果然是耿直大杀器,对付恶婆婆自有一套!

    要不怎么说自家人捅刀最狠呢?

    景鲤平常被人注视惯了,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一屁股坐下来,起先还克制点,后来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

    在般弱的耳提面命下,他还记得“布菜”这回事。

    一筷子夹给他爹景王爷。

    “爹,多吃点虾,对脱发好。”

    景王爷:“……”

    一筷子夹给他娘景王妃。

    “娘,来点蔬菜——”

    景鲤本想说通便润肠,但是景王妃的脸色一片铁青,大有他再说一句就把他剥皮抽筋的意思,遂改口,“美肌养颜!”

    最后一筷子夹给般弱。

    “娘……相公,这个蒸蛋很滑嫩,你试试。”

    布菜完毕,他举起筷子,拢了一碗的红烧肉,吃得津津有味的。

    景王妃被她“儿媳妇”骚操作搞得神经虚弱,一看这女人给哥儿舀了蒸蛋,心里阴谋论,那么多的菜色,为什么偏偏是蒸蛋?

    莫非是寓意“鸡飞蛋打”?

    婆婆的脸又青又红,宛如调色盘一样精彩,般弱顿时很下饭。

    扒完了饭,夫妇俩就要告退。

    “景荣氏,你留下来,陪老婆子说几句贴心话。”景王妃皮笑肉不笑。

    般弱:哦豁!

    立规矩的来了!

    景鲤尚不知道大祸临头,般弱反而拉着他的手,表演恋恋不舍的模样,挖坑绝不手软,“娘,今天您不是说了很多的话吗?改日再说也不迟。”

    景王妃恨恨瞪了般弱一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不,哥儿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是个孝顺孩子,一定是狐媚子蛊惑了他的耳目!

    于是景鲤又被他娘记恨了一层。

    等般弱走后,“婆媳”正式开战。

    景王妃撩了下眼皮,不阴不阳,“我让你坐了吗?”

    世子爷又一次发挥他耿直人设,“啊?不用客气,我自己会坐,不用请。”

    景王妃:“???”

    结果“儿媳妇”被“恶婆婆”罚站了一个时辰。

    景鲤:为了这个家我付出太多了!

    这还不算,罚站之后,景王妃有意立威,把人带到厨房,“你公爹近日咳嗽,你来熬药,务必用心!””

    景王妃旁边的大丫鬟匆匆而来,耳语两句。

    “世子的朋友来了,说是,说是要去花巷……”

    说是耳语,实际厨房里的人听得差不多。

    景王妃嘴里说真是好不懂事,眼睛却瞟向“儿媳妇”:就问你怕了没?服了没?还敢不敢跟我对着干?

    然而这一眼不得了。

    景鲤举起剔骨刀,即将绿云罩顶的他气愤不已地咆哮。

    “看我剖了他们!!!”

    他抓着刀悲愤跑出去。

    众人大惊失色。

    “快!快拦住世子妃!”

    景王妃说完,真气晕了过去。

    家有恶妇啊,她愧对列祖列宗!

    第165章 世子白月光(3)

    众所周知, 为了衬托出男主的王霸之气,小弟是必不可少的挂件。

    比如来找般弱的几位兄台,衣着华贵, 飞扬跋扈, 脸上就差没写着“爷乃纨绔子弟”的字样。

    众人嘻嘻哈哈围起她。

    “世子受委屈了, 弟弟爱莫能助, 真是痛心啊。”

    “走,今天浴蚕楼哥们包了, 一定让世子痛痛快快的!”

    “就是,楼里新来了好几个美娇娥, 这下咱们大饱眼福了!”

    小弟们刚表完忠心, 他们的世子就抓着一把剔骨刀, 拿出八百米冲刺的气势,虎虎生威地来了。

    般弱:哦豁,来抓奸了。

    不对, 应该是爆炒兄弟小龙虾。

    “这莫不是荣家那位世子妃?”

    “嚯, 此刀好刺眼, 林兄, 借你金刚不坏之身挡一挡!”

    “你脱裤子放屁,一刀劈下来, 你也得陪葬!”

    众人嬉皮笑脸, 俨然不把新上任的嫂嫂放在眼里。

    成亲当日, 景王府众人的行径,以及世子的铁青脸色, 就是双重信号, 足以说明荣家这次的逼婚是多么的失败, 达成了目的, 却失去了人心。若非天子保婚,这荣姑娘能不能逼成还是两说。

    般弱对他们轻视的原因了如指掌。

    女方父亲出身翰林,然而打熬多年不仅没入内阁,连个天子日讲官的职位也没混上,显得颇为寒酸。尤其是当家主母去世后,荣大小姐守孝三年,错过剽梅之期,从十四岁拖到十七岁。孝期前脚结束,后脚就与外男私相授受,冠上“恨嫁”罪名的荣大小姐,清名可不就毁于一旦了?

    般弱心里啧了一下。

    这妹妹到底是有多恨姐姐,为了让她嫁给草包,不惜拖累自家的名声,她难道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哦,对,她忽略了女主光环,不管她怎么作,始终有痴情不二的男主跟男配等着下锅!

    她暗想,既然如此,那就让男主先下挨一下社会毒打吧。

    “你不是在陪母亲吗?怎么冒冒失失地出来了?”她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仪,呵斥道,“还不快把刀放下,吓唬客人,成何体统!”

    景鲤:“???”

    他惊呆了,你都要去青楼寻欢作乐了,居然还敢骂爷?!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你先让开,爷……姑奶奶等下收拾你!”双标小世子气冲冲的,“你们,是不是想勾我相公去喝花酒?!”

    众人打着马虎眼。

    “嫂嫂多虑了,我们去的是文会。”

    “对对对,饮酒赋诗,学问切磋,又清雅又得体!”

    “嫂嫂放心,有哥们顾着世子,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来!”

    景鲤更加暴躁,“狗屁!吟诗一首,小手一摸,你们什么德性你们自己清楚,别搞我的人!”

    大家不乐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起来。

    “嫂嫂怎么说话的呢?食色,性也,爷们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

    “就是,嫂嫂本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谋之——”

    “咳咳,程兄,慎言。”

    那位程兄自觉失言,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嘟囔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

    一把剔骨刀飞掷而过,钉在红漆细柱上。

    快、准、狠。

    同时钉住的还有一缕头发。

    景鲤阴气森森盯住人。

    程兄肩膀耸动,当场吓尿,卧槽,当代母老虎啊,小弟惹不起惹不起。

    没一会,众人草草说了句告辞,作鸟兽散。

    般弱当然是被他们用同情的目光洗礼了一遍:可怜哦兄弟,年纪轻轻就娶了母老虎,以后的日子你可怎么活啊。

    小世子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表情极为难看,禁不住跺了跺脚,原地碎碎念。

    “气死爷了气死爷了气死爷了!”

    “该死的程光!亏得我——”

    他意识到旁人在场,憋屈闭麦。

    般弱闷笑,这男主换个身份心态都不一样了,毕竟对方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守妇道,野蛮泼辣。

    而世子的一手飞刀吓傻了家仆们,个个低着头,生怕自己成了发泄品。

    她走上前,试图拔下刀来,发现钉得很深,足见男主力气。

    般弱若有所思,男主能扛过十年寒冬蛰伏,确实不简单。

    虽然眼下是个小聪明又自恋还双标的傻白甜——

    “你干什么吗?不会用刀就不要动,免得被流血了又怨我。”

    景鲤对女人的娇弱心有余悸,寻常绣花针扎个手都能叫得厉害,遇到点破事哭哭啼啼,惹得他不胜其烦。景王妃还想给他安排通房丫鬟呢,被爱玩爱闹的小世子一口拒绝,夫子的功课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女人烦死。

    少年从剔骨刀照见了自己的脸,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娘呀见鬼了。

    周围奴仆的心提了起来。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从敬茶时期就疯疯癫癫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仪度,莫非是破罐子破摔,觉得嫁过来了,再无顾忌,所以暴露本性?他们顶着满头小问号,而景鲤借着刀面上的脸庞轮廓想起了景荣氏的妹妹。

    那小姑娘他见过,是个聪明伶俐的,又心地善良,说是天上的仙女也不为过。

    ——不像他家这个浪荡小妇人,骑到爷的头上来了。

    她逼他成婚那笔账还没算呢。

    现在又占着他的身体勾搭兄弟喝花酒,小小女子,太可恨了!

    景鲤没好气瞪了般弱一眼,自以为很有威势,可惜以他目前的“小个子”,还得仰着脖子看般弱,气势完全是一泻千里。般弱捏了一下他耳朵,对方当即怪叫起来,倒退好几步,“你,你——”他捂着红透的耳朵,咬牙切齿,“光天化日,你自重点!”

    般弱很无辜,“娘子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你我夫妻一体,再亲密也是应当的。”

    男主听得哪里怪怪的,不情不愿揉了把耳尖。

    “这次就饶你!”

    转眼他又凶巴巴恐吓她,“以后不许同这些孤朋狗友来往,不许上青楼,不许喝花酒,不然,不然我就把你剁成肉泥!”

    所谓三人成虎,这一番话经过层层转述,夸张了十分,落到醒来的景王妃的耳朵里,那就是:你敢给老娘不安分试试,我剁你全家,不开玩笑的!

    她惊得手里的茶盏都碎了一地。

    景王妃巍巍颤颤,“那,那世子妃真的是这样说的?”

    贴身婆子回话,“小骚蹄子们都这般讲。”

    “反了反了。”景王妃捂住隐隐作痛的心胸,有心教训人,然而想起对方毫不犹豫举刀而出的场景,寒气遍布全身,语气很是凄苦,“如此猖狂,她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哪有人这样做人儿媳妇的?难不成她还想我这个婆婆,把她供在头顶日日烧香?!”

    她越想越生气,狠狠地骂,“这个迷了哥儿眼的小贱人!等过些时日,抬了妾,离了哥儿的心,且看她如何猖獗!”

    景王妃彻夜难眠,想着没帮手之前,近期要用什么法子整治儿媳妇,同时又不落口实,还能让人心悦诚服,唯她马首是瞻。

    一石三鸟之计太难了,她头发快薅秃了。

    而在另一边,到了天黑,世子爷迫不及待勾般弱的蹀躞带,一副豆腐就要热着吃的模样。

    领头女使面红耳赤,赶紧告退。

    她内心嘀咕着,世子妃还真是转性了,以前不争不抢清高寡欲,被二小姐怎样糟蹋也不吭声,这一嫁进亲王府,手段迭出,先是召了好几个马吊高手,重金酬之,把世子爷给坑得惨了,更是一并夺走世子爷的清白。

    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主子能开窍是最好的,她们做心腹的当然也盼望水涨船高,不必看王府下人的眼色。

    领头女使轻手轻脚掩上门,逡巡一周,冷声道,“招子都给我放亮点,不要打扰主人的兴致。”

    众女齐声称是。

    房内红烛落了灯花,鸾被惊起深春。

    景鲤难得羞耻豁了出去,结果完事了,该咋样还是咋样,身体没换。

    他颇有些恼羞成怒,一并推锅给般弱。

    “是不是你方才过于散漫,未尽全力?!”

    “冤枉啊相公。”般弱被他折腾得累了,挥了挥手,渣男发言,“既然没换回来,你喝点热水压压惊,咱们洗洗睡吧。”她才不会告诉他这个互穿buff有个bug,要到神秘的月圆之夜触发前置条件,孟婆随手送她的小阴招果然很好用。

    她宣布,她们的塑料姐妹情又前进了一步!

    “你——”

    景鲤气得炸肺,却拿她无可奈何。

    他一路气哼哼到三朝回门。

    在这两日间,男主又被他妈立了N次规矩,晨昏定省侍奉公婆,险些酿成婆媳大战,累得小腰瘦了几分。偏偏他的心酸又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回房对般弱发泄,罪魁祸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眼刀子一个个扎过来,明晃晃说着:忒没良心。

    荣家人在外头候着,景鲤一眼看见穿得跟仙女似的荣二小姐。

    二小姐上来就挽住他胳膊,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姐姐。

    景鲤浑身僵硬,连忙挣脱了人。

    她歪了歪头,“姐姐莫不是当了世子妃,就同妹妹生疏了?”

    嗯?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景鲤低头,对方冲他娇娇怯怯地笑了,他顿时谴责自己,如此小仙子,怎么能把她跟那些尖酸刻薄的三姑六婆相提并论呢!

    他很愧疚,连忙说话挽救。

    “好了,快进去吧。”

    般弱抚了一下景鲤的肩头,表示爱重之意。

    荣妙娟微微错愕,这个草包体贴入微,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难道他的温柔还对人的?

    只见他长眉入鬓,唇含笑意,照得四周光彩三分。而他眼底,只看见他的妻子。

    她心中一悸,些许嫉妒蔓延开来。

    “姐妹俩”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家宴。

    家宴过后,般弱被岳丈拉去讲话了,而景鲤作为“世子妃”,自然是在女眷那边。

    荣家没有女主人,请了个姑婆来坐镇,又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莺莺燕燕,气氛相当热闹。室内脂粉气极其浓烈,景鲤如坐针毡,结果又讲到了圆房这起子事,他脸面烧得厉害,寻了个如厕的借口就匆匆离开。

    后头是妇人们的一阵笑意。

    荣家有个令人称道的观鲤池,假山嵌在其中,颇有意趣。

    小世子名字中带了个鲤字,对鱼类爱屋及乌,于是停下来驻足观看。刚要走时,迎上了二小姐荣妙娟,对方笑容依然嫣然,声音依然清脆,“姐姐伺候男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往日妹妹小瞧你了。”

    景鲤:“???”

    她突然往前一个踉跄,景鲤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凭借着自己的反应本能躲开了。

    但荣妙娟同样失去平衡。

    映入景鲤眼帘的是少女错愕的神情。

    “嘭——”

    二小姐落水了。

    荣府顿时鸡飞狗跳,连在前厅议事的般弱和荣老爹也惊动了。

    二小姐被救了上来,身上披了一件披风,小脸苍白憔悴,很是楚楚可怜,“姐姐,你便是再不喜欢妹妹,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啊。”

    景鲤:“???”

    你在说什么鬼话?不是你硬生生扑过来的吗?

    此刻的他被千夫所指,也急了,下意识求助场内最亲近的“世子”,“我真没推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世子”非但不相信他,还满脸痛心摇头,“人证物证俱在,景荣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景鲤立刻看向身边的丫头婆子,她们同样满脸羞愧之色,仿佛替主人打掩护这种事难以启齿——这自然是般弱提早吩咐过的。

    百口莫辩的景鲤:“!!!”

    气煞他也!!!

    第166章 世子白月光(4)

    从荣府回来, 男主他自闭了。

    般弱按日子算了算,这家伙大概自闭了一周。

    估计是女主的粉红滤镜碎得太过分了,他产生了一种怀疑人生甚至怀疑自己的错觉。

    每次他张嘴想要解释, 般弱就渣男上身, 用一种“不会吧不会吧你都干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想要洗白自己”的眼神,谴责他无理取闹, 把人气了个仰倒。“你们女子头发长, 见识短,看事情就看表面,实在是太肤浅了!”世子爷憋屈地嚷嚷。

    般弱对女主的骚操作心知肚明,但没想着澄清“荣大小姐”的“恶毒心计”。

    名声算得了什么?

    王朝气数将尽, 明面上是鲜花着锦, 暗地里是触礁不断, 暗潮汹涌。等乱贼攻入国都, 内库烧为锦绣灰, 天街踏尽公卿骨, 能不能活命还是两说,大家闺秀的名声值几个钱?这一切都是皇室奢靡成性, 自己给作出来的。

    般弱对王府没有好感,对偏宠女主的荣家也没有好感, 更别说是整个男尊女卑的王朝了。

    她只打算保住自己的小命,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

    至于挽救一个颓落的王朝?对不起, 超出她的能力预支范围了。

    她没兴趣当救世主,而且她爱计较也爱记仇, 当不好这个大公无私的职业身份。

    因此般弱这会已经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

    三皇子差两年就登基, 屁股在龙椅上坐了一年。

    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尽情快活, 为男主的毒打递上一条鞭子。

    小世子这次蒙受了不白之冤,心情太差,对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包括般弱。

    两人少年结发,又行了夫妻之事,按理说是蜜里调油的,只要般弱软下点身段,这人还是特别好忽悠的,不是,是好哄。可惜般弱这次是赶着来“当家做主”了,就没想着做小伏低,你气也好,砸东西也好,她始终摆出一副我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娴静模样。

    小世子天天对着般弱的中老年人表情包,满腔火气烧得又旺又烈。

    ——他就没见过这般的女人!

    ——这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换回来啊摔!

    尤其是般弱最近开始“夜不归宿”,回来时候一身酒气,满是胭脂香。

    小世子整个人斯巴达了。

    “你怎么能去,那种,那种烟花之地!”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咬牙切齿提住她衣领。

    “应酬嘛,不要生气啦,多喝热水,容易长皱纹。”

    般弱心道,我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去你的多喝热水!”

    景鲤生气极了,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被他娘挑刺,罚站不必说了,他生平头一次跪佛堂,抄女戒,抄得手都断了!她倒好,跟同窗好友吃喝玩乐,整天不见人影,他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人绿了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景鲤突然灵光一闪,决定搬出头上的大领导——当娘的还能看着“儿子”花天酒地夜不归宿?!

    于是第二天般弱被人拽着去见了景王妃。

    景王妃表情不大好。

    还不是“儿媳妇”给闹的?

    让她夹菜,她振振有辞地说这个利尿,少吃。让她照顾上门的小孩子,能把人活生生气哭,教训她还撇嘴。让她跟其他夫人打交道拉关系,对方就差没说老死不相往来了。总之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饭桶!

    景王妃内心暗骂。

    然而景鲤丝毫不知道他娘对他的意见大了去了,很天真让他娘主持“公道”。

    “她天天鬼混!不上进!不知羞!不孝顺!”

    一顶顶帽子扣下去。

    景王妃捂住心口,差点没犯心疾。

    这儿媳妇天生是来克她的!现在倒好,还辱骂起她儿子来了!

    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想忍了。

    “你闭嘴!”

    中年美妇沉下脸,“你的女戒都白抄了?三从四德都白读了?夫为妻纲都忘记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景王府,不是你娘家,岂容得你三番四次的放肆!来人,带世子妃去菩提堂,没有诚心认错痛改前非之前,就在里头好好反省!”

    景鲤打小报告不成,反被关禁闭,这么多天受的鸟气一并爆发,“你们凭什么这样对爷?!”

    景王妃脸色大变,“出口不逊,还不快拖下去!”

    丫头婆子哗啦啦涌过去。

    “狗奴才!别碰我!我自己走!”

    景鲤不满躲开,恶狠狠瞪了般弱一眼。

    菩提堂挂着佛像,最前方安放着一个香檀木的佛龛。

    景鲤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罚跪是不可能的!

    休想他低头!

    景王妃这次打定主意要收拾他一顿,不给饭,也不给被子,他在佛堂里冻了半夜,嘴唇泛起了青白。

    “吱呀——”

    门被推开,进来一道人影。

    他勉强睁开眼缝,鼻子发出了冷气。

    很重的哼声。

    “我的世子爷,您受苦啦。”般弱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将一条棉被盖在他身上。

    景鲤气哼哼的,不愿理会她。

    小爷挨了多少回委屈啊,凭什么她说哄好就哄好?他不要面子的吗!

    “饿不饿,我这有饼。”

    般弱拆开油纸包,特别地殷勤,这给人打了一个大棒子,当然也得给人吃个甜枣啊。

    “爷是有骨气的,饿死也不吃!”

    他的肚子很应景响起了一连串的咕咕叫。

    真香打脸定律,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泄愤般咬着肉饼子,还冲着般弱发火,“别以为你上赶着讨好我就有用了,爷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话虽如此,一阵寒风吹进门缝,他很自然躲进了般弱的怀抱。

    他、僵、住、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投怀送抱啊!

    他真把自己当小鸟依人的女人了?!

    小世子的脸色很恐怖,捎带着对般弱也不待见,赶她出了门外,当然,被子他就不客气笑纳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世子安安分分,景王府风平浪静。

    但根据般弱的眼线汇报,景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偷溜出门了,而见的客人要么是道士要么是和尚。

    般弱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在求救大师,怎么能把两个人的秩序归位。

    她淡定喝了一口茶,等到月圆之夜的到来。

    而这边的男主试了很多的办法,无法奏效,他恐慌起来,难道自己这个大老爷们要当一辈子的小媳妇?

    那可不成!他会死的!

    关键当事人之一般弱气定神闲,这让景鲤非常愤怒,逮住她就咬得青青紫紫的。

    之前是啃脖子,现在连脸也不放过。

    般弱怀疑他在嫉妒自己的帅气。

    “你别得意……”他含糊地说,“等,等换回来,爷非收拾你不可!”

    没等他收拾,他妈就重拳出击收拾他了。

    怎么着的呢?

    大厅里站了一排丫鬟,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景鲤混内宅也快一个多月了,原本心思不通,跟铁杵一样大,又耿又直,结果被他亲娘一磨,磨成了绣花针,多了好几个小心眼儿。

    般弱觉得可以给男主颁发“宅斗入门”的牌匾了。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怒气冲冲质问。

    景王妃同样祭出了优雅贵妇人的喝茶技能,拨了下茶盖,慢条斯理地说,“景荣氏,你进门也快一个月了,是该找个人替你分担一下,伺候哥儿的重任了。”

    她对着般弱又换上了一副慈母的面孔,“哥儿,为娘替你做主,看上哪个,尽管放你房里,开枝散叶乃是头等大事啊,千万不能马虎了啊。”

    景鲤被炸得快上天,拽住般弱的手,眼睛瞪红了。

    “你敢睡其他女人,我就剁了她们当肉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娘怎么可以阴毒到这个份上?!

    般弱没有听他的话,反其道而行,做出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娘,我能都选吗?”

    景王妃:“???”儿啊,你的肾行不行的?

    景世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景王妃持着“谁都有错就她儿子没错”的信条,瞪了丫鬟们好几眼,都是你们这群小骚蹄子,整个狐媚之气!

    她做主挑了两个,中等姿色,当侍墨丫鬟。

    景王妃还拉着般弱的手,“儿啊,千万不要委屈你自己,有什么不中的,告诉为娘,定替你做主!”

    婆婆斜了一眼“儿媳妇”。

    威胁意味是不言而喻的。

    景鲤气得手掌微微颤抖。

    男主发飙不是开玩笑的,般弱晚上召了一个丫鬟,欲要来点红袖添香的美事,后脚他拎着两把寒光闪闪的菜刀上门了。

    丫鬟贡献了高分贝的尖叫之后,屁滚尿流地爬出门框。

    惊动了满院子的人。

    “天哪!世子妃要杀夫了!快去德荣堂告诉王妃!”

    “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而在房内,景鲤表情扭曲。

    “说,你哪条腿被那小贱人坐了?我砍下来煲汤!”

    闻讯赶来的景王妃跟景王爷扒在房门外,倒吸一口凉气。

    “嗳。何必如此动怒?”般弱说,“哪条猫儿不偷腥呢?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爷不管!”

    他咆哮着,飙出泪花。

    “你只能有爷一人!你敢背叛爷,我就剁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刀尖都快怼上般弱鼻子了。

    “行吧。”

    她砸了砸嘴,似是妥协。

    景鲤的脸色立马晴转阴,啪的一下,掏出一张纸,写着她永远都不能纳妾。

    他还抓起她手指头,一口咬破,狠狠摁下了红手印。

    随后,小世子将这张纸宝贝般叠好,塞进他的短靴里。

    般弱看得目瞪口呆。

    闹出了这么个惊天动静,对方还游刃有余坐她腿上,“娇羞”地说,“讨厌了,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人家?”

    般弱:“……”

    男主他是不是被她逼疯了?

    第167章 世子白月光(5)

    小世子靠他的骚操作镇住了他爹他娘。

    俩老恍恍惚惚地回去了。

    下人们各司其职, 各找各窝。

    景鲤稳坐“正宫”之位,吐了一口气,难得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松口道,“你不要跟她们玩, 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

    般弱洗耳恭听。

    “菖蒲节快到了, 今年又是太后的九十大寿,皇室绝对会大办马球赛。”少年很热血地握拳, “我一定要把那群龟孙子打得屁滚尿流, 让他们看看我皇家的威风!”

    世子爷不务正业,却点亮了不少吃喝玩乐的技能。

    像击鞠赛,从十三岁起他就场场不落, 可谓是个中高手。

    世子爷马球场出镜率极高,英姿勃发,少年意气,迷倒了不少女子, 这自然也包括看脸的女主。

    说话期间, 景鲤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

    “完了!我没办法上场了!”

    他颇有怨念盯着“自己”的身体, 就这几两肉,到赛场上估计要被人一撞飞天,再好的技巧也使不出来。而且皇室出品的击鞠赛,是具有跨国或者跨地域意义的,对手基本为孔武有力的男性,上一年他们招待了豫昌十六州的代表队,三胜两败, 个个累得够呛。

    世子爷更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少年嗜球如命, 对他来说, 头可断,血可流,球是万万不能丢的!

    “这怎么办啊,你那么笨,又不会打马球。”

    他咬着薄薄的手指甲,陷入了愁云惨淡中。

    般弱劝他想开点。

    马球高手那么多,少他一个不少嘛!

    来来来,我开个马吊高手培训班,重振你威风!

    这话把小世子给气到了,“你懂什么啊?爷,爷可是灵魂人物,没有爷他们能赢得了?!要是没估计错,我们皇家少年队这次的对手很有可能是那一群塞外小子,据说他们茹毛饮血,拔山扛鼎,又不懂礼仪,下起手来可半点都不含糊!”

    般弱从雇主的记忆搜出来一点碎片。

    这场轰轰烈烈的马球赛最终是皇家获胜。

    世子爷作为灵魂投手,一时风头无两,成为全国少女的梦中情男。

    只有女主,看穿了梦中情男的草包本质,见面了就对人冷嘲热讽的,给男主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类似总裁文里“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套路,并为逃亡路上的暗生情愫打下了深厚的感情基础。

    自古深情都放屁,总是套路得人心嘛。

    果然,没过几天,圣旨就宣到王府里了。

    般弱用自己的语言翻译了下,大概是:今年我妈过生日,这老人家嘛,没别的要求,愿望很朴素,就是想看到儿孙辈出息,年轻一代能独当一面,所以这一次我们跟乌陵阿氏的马球赛,你们一定要把皮给朕绷实了,好好训练,天天进步,等你们得胜归来,朕一定好好赏你们。

    要是给朕搞砸了,朕跟太后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这下场是什么,你们懂的,哼哼。

    景鲤下意识想接过圣旨,结果看见了自己伸出一截白如冷玉的手腕,脸色极其郁卒。

    而般弱则是按照景鲤的吩咐,在头上缠上了白色额带,向内宦表示,大人,你看,我生病了诶,恐怕要辜负陛下的美意了。

    事实上般弱觉得这招没什么用,天子老头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又沉浸在自己的后宫三千中,荒废了早朝。这还不满足,嚷嚷着要下江南,收揽天下美色。

    这老头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太后的寿辰祝贺更像是一根战争导火线。

    太监出宫,四处“采买”寿礼,实则贪污成风,多数进了自己的腰包,搞得民怨四起,生灵涂炭。

    而京师却是不听不闻,一片盛世繁华海清河晏的场景。

    天子爱马球,太监也投其所好,皇家马球场每隔三个月就扩张一遍,建设得比行宫还要华丽,番邦来使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内宦作为天子近臣,当然事事以大老板的心意为先,一听般弱要推辞,人精似塞上盒子,说里面有什么人参、灵芝、鹿茸等等珍贵药材,都是天子对你的爱护,有困难就克服困难,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总之你一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下就完球了——般弱从世子爷的脸上清清楚楚看到沮丧之意。

    然而他沮丧没半天,小蹄子又骚了,信誓旦旦要把般弱打造成马球场的大明星。

    这厮咬着笔杆,写得比他功课还认真。

    他制定了一个四点钟爬起来练球十二点比狗还晚睡的可怕计划。

    那她一天岂不是只睡四个小时?

    般弱想想就不好了。

    于是一到十五,在这个该死的月圆之夜,她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他脸红哧吭了半天,还是含羞忍辱地从了。

    第二天般弱被一阵叫声吵醒。

    他兴奋摇着她的肩膀。

    “爷又是个男人了!哈哈!老天开眼!”

    般弱打了个呵欠,“那你还不快去洗漱,今天夫子有早课,你莫要迟到了。对了,我最近把夫子惹得够呛,他要是骂你,你,你就忍忍好了。”

    景鲤:“……”

    开口就败坏爷的兴致!可恶的小女子!

    清凌凌的猫眼控诉着自己的委屈,见般弱没有哄他的意思,自己气哼哼掰开她的脸,又恶狠狠咬了一口脖子。

    直到吃痛声响起,他很有眼色溜个没影。

    转眼到了菖蒲节。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般弱又被人摇得快散架了,她只得拖着沉重的躯体,给人胡乱套了一通衣裳。

    “哎呀哎呀,不是你这样穿的。”

    “我的腰,要,要勒断了,你轻点儿!”

    男主骂骂咧咧的,最后把人摁回床上,没好气地说,“得了,爷上辈子是欠你的,无福消受你的伺候!”

    般弱这种上学踩点选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起来,景鲤每次睡得好好的,被她薅了一把头发,指使着穿衣服。

    这一阵子下来,他做事是得心应手了,小女子却半分没长进,连穿个衣服焉能穿反,磨磨蹭蹭,没有半点为人妻的贤良淑德。

    小世子忧愁叹了口气,算了,这祖宗爷娶都娶了,还能咋样?

    烈阳高照,皇家马球场人头攒动。

    般弱下了马车,迎面就是一方宽阔的球场,细草茸茸,泛着泥土的腥气。不远处起了一座七宝楼,专供贵人赏看。般弱作为皇亲国戚的家属,拿到了一席资格。

    至于女主,很可惜,她目前等级不够,所以只能在下面坐着,不然般弱还能跟人撕逼几场。

    前世老情人三皇子长得还可以,待人接物宽厚温和,般弱瞧了一眼,便随意转开了视线。

    这开场照例是领导讲话。

    她坐得屁股快麻了,天子老头才意犹未尽住了嘴,宣布比赛开始。

    皇家击鞠队是“红方”。

    最前面的,威风凛凛的,不正是耍帅的男主吗?少年英姿勃勃,头戴斗笠毡帽,一身窄袖红袍,腰环白玉,脚蹬乌靴,将鲜衣怒马的少年风流展现得淋漓尽致。他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手提鞠仗,矫健敏捷。

    “黑方”则是一群高大峻猛的塞外少年郎,戴着狰狞可怕的兽首面具。

    黑方领袖宽肩长腿,与世子爷遥遥相望。

    如果说皇家击鞠手是由春雨、杨柳、细沙组成的锦绣华章,那乌陵阿氏的儿郎驰骋在浩瀚无垠的塞外北疆,灵魂因砂石、朔风、尘土而坚韧,宛如荒古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般弱一口一个小枣子,难怪最后是乌陵阿氏起兵造反,一鼓作气夺得了江山。

    这场马球赛精彩纷呈,般弱看得目不转睛。

    男主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球场身姿甚是利落可观。

    般弱特别给面子,鼓了好几次掌,化身小迷妹,扒着栏杆喊,“相公,你是最棒的,快干掉他!”

    景鲤头一次被人如此孟浪地追捧,瞬间脸红脖子粗。

    他扯着嗓子,冲着她回吼,“你小声点!妇道人家,像、像什么话。”说是这样说,内心也是极为甜蜜的。

    真是的,她定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不知羞。

    他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

    般弱追球追得上头,一个人喊还不够,鼓动夫人们齐上阵,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拉拉队。

    气势颇为壮观,调动了看客的热情。

    中场休息时,乌陵阿氏的少年们聚在一起,悉悉索索说起七宝楼上的那位彪悍小姐。

    他们用部落的语言交流,也不怕人家听见。

    有人砸了砸嘴。

    “没想到京城娇滴滴的小姐里,还有这么个小宝贝儿。”

    “阿回,你不是吧,你不是说最讨厌这种小奶猫的吗。”

    那名叫阿回的少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他看向旁边的人,小声地央求,“虏哥,他日若是成事,阿回也不求什么金银珠宝了,就把这个美人赐我吧。”

    众少年哈哈一笑,“小野狼思春啦,要生一窝小狼崽啦!”

    他恼羞成怒地骂。

    “笑什么笑,我就不信你们没动心思!真是的,进京之后你们就躲躲藏藏的,至于吗?我们草原儿女要什么从不拐弯抹角!”

    然而他久久没有得到应允。

    “……虏哥?”

    他们草原上的第一雄鹰,眸子燃烧着暗火。

    “这个不行。”

    他嗓音低沉,似乎也钟情了这朵京城富贵花。

    “她是我的。”

    第168章 世子白月光(6)

    般弱还不知道自己被未来大佬惦记上了。

    她纵然知道了也不在意, 反正时机一到,她就卷铺盖跑路了。

    乡下多好,种一亩小田保障生活粮食, 再养几窝小猪陶冶情操,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想想还有点美。

    再说回这场马球友谊赛,有了夫人拉拉队的助阵, 皇家击鞠手队热情高涨,又在队长景鲤的调度下, 配合得格外默契。

    这倒是让乌陵阿氏的少年暗自心惊。

    京城这群纨绔子弟, 也不全是绣花枕头嘛。

    都是年少轻狂之人, 他们激起了好胜之心。

    双方你来我往,棋逢对手, 下半场越打越激烈,红黑争锋,陷入了胶着状态, 谁也不肯让人先进球门, 夺得一筹。

    尤其是两方首领的交战, 如层浪怒击山峦,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景鲤暗自恼怒, 这人专针对爷干什么, 爷又没抢他女人!

    “啪——”

    景鲤的毡帽被击鞠长棍勾飞, 本人也差点摔下马。

    紧要关头,世子爷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腰力扳回一局,手腕灵活转动,棍如残影。

    红球滚入对方城门。

    “红方得一筹!”

    将军雄厚的声音传得很远。

    景鲤纵马疾驰, 扬眉吐气。

    跟爷斗!

    你还能嫩着呢!

    “好!!!威风!!!我家相公最棒!!!”

    夫人拉拉队的呐喊虽迟必到。

    般弱喊得心满意足。

    原来看球是这么一件快乐的事!

    她刚才跟夫人们闲聊, 得知了有个地下钱庄, 专门狙击各项赛事。般弱捶足顿胸,她可是预知剧情的女人,早知道她也去下注了,准能赚得盆满钵满!不过她又听说了,大家都压乌陵阿氏赢,这套马的汉子个个高大威猛,又精通骑射,不赢没道理啊。

    作为一个没下注、错失一夜暴富的女人,般弱觉得,她更得卖力替男主摇旗呐喊了。

    景鲤不消抬头,那喊得最大声的,绝对是他家小娘子。

    他霎时红晕密布脸颊。

    现在满京师的人都知,她对他爱得痴狂,为了助威夫君,抛弃了大家闺秀的礼仪。

    乌陵阿虏抬颈一看。

    七彩楼被装饰得华美明丽,琉璃瓦,漆彩画,栏杆上缠系着红色绸带,那女子便倚在上方,锦绣红裙,姿容秀丽,全心全意为她家相公掠阵。

    他勒紧缰绳。

    嘴里发出一道幽冷的啸声,像是某种正式宣战的信号。

    般弱:“???”

    大兄弟比赛呢你吹什么口哨?

    刹那之间,乌衣队气势大变,兽首面具下的眼瞳幽幽,透着一种莽烈的野性。

    马球场上的冰寒啸声彼此起伏。

    “小心了!”

    景鲤大喝。

    “他们变了阵势,警惕防备!”

    然而提醒迟了。

    乌陵阿虏伏下腰,胸膛压在马背上,雷霆般经过,一个旋踢,七彩球擦着草茬而过。

    “黑方一筹!”

    “黑方两筹!”

    “红方两筹!”

    “……”

    “线香尽,红方共计十二筹!”

    “黑方……十三筹,胜!”

    将军几乎忍不住想拍手称快,这是他主持了那么多场马球赛以来,最精彩也最奇诡的一场!

    乌陵阿氏用啸声联络成员进攻防守,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当然世子爷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他几乎是以一人敌万军,力挽下半场颓势,无奈对手强劲,一筹之差,遗憾落败。

    大家都竭尽全力了。

    将军心里是这么分析的,不代表上位者也能像他一样,豁达想开。

    天子的脸色一片铁青,太后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他们京师队被塞外队打败,岂不是说京师是个不中用的花架子?

    有天下人见证,天子强忍着满腔愤怒,让内宦颁发赏赐。

    身为得胜头领,自然也有个人奖励。

    天子眼神厌恶,冷冷地问,“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乌陵阿虏人高马大站着,无形给众人带来气场压力。

    他掷地有声说了一句话。

    翻译人员的表情顿时很精彩。

    他结结巴巴转达,“他,他说,他看上了一个妇人,想要讨回去生孩子。”

    翻译人员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这群家伙茹毛饮血,不着圣人衣冠,根本不懂得何为礼仪羞耻,说话直白又大胆。

    乌陵阿虏的原话是:我喜欢她,我要她,我要用最好的木料打造最华丽的床,同她嬉戏。

    但天子不觉得委婉。

    他狠狠一拍龙椅,“放肆!烈马不配双鞍,好女不伺二夫!既入我国,便尊我国礼仪!”

    要是换成天子高兴的时候,这桩事说不定就允了。

    但他老人家的颜面现在被人放在地上狠狠摩擦,怎么能容得下这口恶气?

    于是个人赏赐不了了之,反而挨了一顿口头警告。

    乌陵阿氏的少年们都很不满,暗地里嘀咕。

    “这陛下分明是记恨阿哥你表现出色,夺了他们的风头。”

    “是啊,阿哥你不要生气,好女儿多得是,不差这一个!”

    “阿哥,大王让我们见机行事,这次贸然出头,会不会坏事?”

    青年阔肩长腿,如标旗般挺立,轮廓深刻,眉目泛起冷厉之色。

    “无妨。”

    他的目光钉在了离开的年轻夫妻俩。

    景鲤忽觉锋芒在背,不禁皱眉回头,恰好与一道视线对上。

    他撇了撇嘴。

    小爷输得起,神气什么!

    不过这场输了,到底是愧对喊破喉咙的般弱,借着衣袖的遮挡,他示好般勾了勾般弱的手指。

    般弱正生气呢。

    那个跟她助威喊得最热烈的夫人,居然把宝压在了乌衣队上,由于投入大,收获也大,嘴都笑抽筋了。

    同行也是。

    这种人人有钱赚就她亏本的感觉太不友好了。

    雇主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这明明是对家赢了啊。

    般弱自闭了。

    景鲤接收了般弱一波负能量,自知理亏,颇为殷勤伺候她。

    景王妃大大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讽刺,“妇人在外,还是得矜持,免得被不三不四的男人惦记上。”

    “惦记?谁敢惦记我娘子?看我不抽死他!”

    景鲤开启护妻模式,“娘,我是不是你儿子啊,你是不是我亲娘啊,我上场你一个屁都不给我吱一声!太伤儿子的心了!我看我输的那一筹,就是因为您不够热情,没有让我感受到亲娘的温暖,让我后继无力!”

    景王妃:“……”

    有被气到。

    她要回去喝口参茶压压惊,被儿媳妇怼了也就算了,儿子还胳膊肘往外拐,日子要不要过了!

    景鲤换回自己的世子身份,可不是使劲儿逮住自己亲娘薅羊毛?

    他现在才深刻理解,做人媳妇真的太难了,尤其是家里有一个恶婆婆,能把你使唤得团团转。景鲤为了建设和谐大家庭,决心要改造他娘的腐朽思想,让她正确认识到,婆媳是一家,要爱护儿媳妇,当一个宽厚、耐心、慈祥的当世好婆婆!

    能流芳百世的那种!

    不出三日,景王妃就被自己儿子整疯了。

    她让儿媳晨昏定省吧,不过是想晾人一阵子,结果那个造孽的儿子,敲锣打鼓来了德荣堂,闹得鸡飞狗跳,她是甭想睡了,一整天恍恍惚惚的,提不起精神。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操作,更贱的招数层出不穷。

    景王妃都忍不住向大师求助,她儿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大师说她儿子非常滋润,好得不得了,倒是她,年纪大了,一定要静养,不要天天想着折腾儿子儿媳妇。

    做人啊,要知足常乐,行善积福。

    景王妃被影射得怀疑人生。

    她有那么坏吗???

    总之景王妃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儿子出门,让她耳根清净点,兴许能多活几年。

    然而太监来传皇帝口谕,说世子爷在马球赛上表现不佳,有意放水,勒令闭门思过。

    世子爷没把这当一回事,转头又给他娘普及婆媳相处手册。

    景王妃: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这场马球赛的后遗症远远不止如此。

    天子对景王府还算客气,毕竟是自家人,给点面子。

    而驳了他面子的,要秋后算账。

    般弱没在朝廷上,不知道那么多的曲曲折折,她就是跟景王妃出门上香时,很凑巧围观了一场“公主仗责豪奴”的戏码。

    这“豪奴”,竟是当日在马球场上大放异彩的青年。

    般弱听人说他叫乌陵阿虏,武力值高,部落的少年们对他很信服。

    因为他在宫廷言行放肆,天子大怒,不顾言官的劝阻,将他贬为平民,而公主见他勇猛彪悍,见猎心喜,欲要收他做男宠,遭到拒绝之后,平民的体面也没有了,当成奴隶一般充入公主府。

    般弱:这可真是太惨了,这年头连武力值高的男孩子也不安全啊。

    不过不要紧,这哥们既然是乌陵阿氏的人,拿的就是升级流的剧本,迟早有打脸的一天。

    等等,她这样围观,是不是会给人留下“落井下石”的印象?

    她不会也被计入复仇的那一拨吧?

    “啪——”

    公主的鞭子猎猎作响。

    古铜色的皮肉淌出鲜血,沾湿暗红衣袍。

    青年直挺挺站着,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他的目光漠然扫过人群,倏忽一凝。

    般弱:雾草,她果然被人记恨了,看这小眼神,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吧,溜了溜了。

    她拽着景王妃往庙里走。

    “你干什么?”景王妃很不高兴,“那个家伙害得我儿面壁思过,公主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不多看两眼怎么行?”

    “我胆子小,晕血。”般弱扯了个谎,“害怕。”

    景王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真是小家子气。”

    而在寺庙外头的公主抽了半天,人还是木桩子一个,怎么罚也不会疼,顿觉无趣。

    她强行为自己挽尊,“不过是一个破面具,还值当什么钱,你爱给不给!我皇兄富有四海,什么都会为我讨来,你,我不稀罕!”

    说罢,她摔了鞭子,气冲冲进到庙里头。

    一众豪奴连忙跟上。

    青年也抬脚,不紧不慢坠在后头,鲜血滴滴答答淌着,行人掩鼻退让。小沙弥怕他一身腥气,冲撞贵客,把人拦了下来,不让他进入内殿。

    乌陵阿虏索性在一旁的松树下等着。

    不久,女子牵着衣裙出来。

    他松散的筋骨陡然发紧,目光灼灼。

    般弱:雾草,这汉子报仇,一秒也嫌晚吗!

    她不会被人套了麻袋打吧!

    她掂量了下自己的身高,以及己方丫鬟的战斗力,决定走为上计。

    高大阴影挡住了她顶上的阳光。

    般弱:“……”

    英雄,好汉,有话好好说!

    他往胸口一摸。

    般弱的肾上腺素顿时飙升,难道他胸口还带着凶器?!

    这下完了,她要身首异处了!

    对方摸出了一张面具,是他在马球赛上戴着的那款。

    乌陵阿虏将面具递到她面前,沾了点点血迹。

    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嗖的一下缩回去,往身上那么一擦,自觉干净了,又怼回她的脸。

    乌陵阿虏:“收下,踹了他,做我的女人。”

    由于未来大佬语言学太不精通,带有浓重的地方部落口音,般弱听到的是:“手下,做了她,做我的泥人。”

    般弱:“……我靠。”

    居然想把活人做成泥人,这厮实在是太狠毒了!

    第169章 世子白月光(7)

    般弱环顾四周, 警惕他的“手下”出没。

    早前的马球场上,她已经见识到套马汉子的肌肉凶悍程度了,一群轰隆隆过来,绝对能把她碾成肉泥。

    惹不起惹不起。

    还好, 为了随时跑路, 她的香囊、钱袋、甚至璎珞项圈里同时塞了“凶器”, 从粉末到小针, 备得齐齐的,防患于未然。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她等了半天,汉子一个没有, 倒是等来了她的醋海生波的小相公。

    “你们干什么!!!”

    他轰轰轰地如同一颗小炮弹飞过来了, 在两国交界的中间嘭的一下炸开。

    景鲤原本是想跟婆媳俩一块儿出门的。

    奈何景王妃死活不同意,大有他敢出门逼逼老娘就上吊的气势,总算是摆脱了这个夺命小话痨。

    自从孤朋狗友被他的一把剔骨刀逼退,世子爷的朋友圈极度缩水, 他常常感到人生寂寞如雪。

    想找人唠嗑点马球吧, 天子老头很生气, 发了禁言的牌子。

    那咱们交流点夫妻日常总可以吧, 于是他提笔挥墨,给同样禁足的马球兄弟们发去一封封感天动地的兄弟信:在?最近怎么样?哥们来聊个一枚铜钱的天吧!

    这群小子是怎么回的?

    一个说他最近被娘子管得很厉害, 手头有点紧儿,希望他贡献私房钱,雪中送一回炭。

    一个说他看上了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想要纳为小妾,但他夫人不同意, 让大家三个臭皮匠发出诸葛亮的作用, 给他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一个说他最近心灰意懒, 正在修仙,邀请他来家里一起嗑药,还劝他远离红尘不近女色避免暴毙。

    景鲤看完信之后,一面是痛心疾首谴责这群兄弟的人品,一面又美滋滋夸赞自己的操守。

    像他这种不乱搞又听话上交私房钱还健康养生的男人真是绝无仅有啊。

    他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并在回信上统一写了两个字:滚蛋。

    这人一闲下来,就觉得无事可干。

    当景鲤第三次无聊挠了自己的屁股蛋儿的时候,他认为自己不能再坐在家里发霉了,于是骑马出城,追上了女眷大部队。

    世子爷还欲盖弥彰买了一大捧供奉香烛,把他俊俏脸蛋儿遮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他隐藏得过于完美,景王妃等人就没认出来,目不斜视,哗啦啦从他身边经过。

    景鲤又委屈又心酸在外头等着他媳妇儿。

    等啊等,人是等出来了,他还等出了一个情敌!

    这还得了?

    他立马跑过来宣誓主权,对情敌虎视眈眈。

    “怎么回事呢?”

    世子爷沉着一张脸,还真有那么点气场。

    般弱当然不做背锅侠,立马让领头女使把这人的话复述一遍。

    “他威胁我,要杀我,相公,做掉他!”

    般弱不怕死地怂恿,敢恐吓她的都是坏分子,要就地正法的。

    景鲤:“……”

    他沉默了下,给女使递了个眼色:快把你家夫人拖走。

    女使油然生出一种被“四月夫人”支配的恐惧。

    不怪得她这样害怕,五月菖蒲节前后的小夫人简直判若两人,一个是一点就炸,一个是悠然养老,目前没有精分的说法,因此女使自动归结为邪祟上身,但她人微言轻,又得吃饭养家,咬了咬牙,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战战兢兢伺候人。

    她准备将般弱拖走。

    奈何她是个吃瓜中人,坚决要留下来。

    景鲤狠狠瞪了她一眼,“招惹了男人,你还不知收敛了是吧。”

    般弱喊冤,“我安安分分的,哪有招惹男人了!”

    景鲤:“那他的兽神面具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乌陵阿氏有个规矩吗,收了面具,就等于接受了兽神的祝福,你要做他的女人!呵,公主都要不到的东西,你倒是轻轻松松得到了。”

    般弱:“……我去好带感的设定啊。”

    景鲤:“???”

    般弱:“那你给和离不?如以一来,我可以合法收面具。”

    景鲤:“!!!”

    天底之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妻!

    “你闭嘴!”

    他怒到上气不接下气,摁住发疼的胸口,威胁道,“说一句话我扣你一个月的月银!”

    这招可谓是打蛇七寸,般弱立即乖得不得了。

    景鲤解决了内忧,又着手对付外患。

    “乌陵阿虏,这里是京城,不是你的地盘。”他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不同你们乌部,我们京城有三书六礼的嫁娶之仪,女人,尤其是有夫之妇,不是你想抢就能抢的,明白?”

    世子爷跟他妈斗智斗勇惯了,顺手来了一刀扎心窝子。

    般弱对此表示,经过社会毒打的男孩子都长进了呢。

    “你如今是公主府的奴隶,说得难听点,就是戴罪之身,阶下之囚,你有什么资格让人过上富足清欢的太平日子?”

    乌陵阿虏一字一顿地说,“我,赢了,马球,她,是我的。我能养泥人。”

    是天子不守承诺。

    他赢了,却没有把她给他。

    景鲤不怒反笑,“也就你们这种蛮夷之地,才会把女人当成战利品,可以随意转让买卖。也是爷的脑子被驴子踢了,才会跟你讲这番道理。”他掷地有声,“但我不怕告诉你,只要爷没死,你永远都是个后来者,再撩我女人,爷搞死你!”

    “看什么看,走了!”

    他拽住般弱的胳膊,叉她出寺庙。

    “我还没吃斋饭呢。”

    般弱被推得不太情愿。

    “你,相公我,气都气饱了,你还有心思吃斋饭?!”

    景鲤的声音差点要掀破马车盖。

    “那不是你气吗,我又没有气到。”般弱嘟囔着,“我都告诉你啦,问题不大,要冷静,如此才能长寿。”

    “你,你,我,我——”

    他气死啦!

    长寿个屁!

    景鲤一把抓住般弱的胳膊,粗鲁撸开袖子,往腕子上咬了一口。

    她倒吸一口凉气。

    男主们是有什么咬手情结吗?动不动就给她种个牙印!

    “掉头!回王府!不许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景鲤忿忿不平吩咐车夫。

    而另一边的景王妃发现自己又被儿子儿媳放了鸽子,心里那个气啊,火从嗓子眼直接冒到了眼珠子,回去就爆发了,让两人给她蹲菩提堂去!

    看他们对着祖宗的牌位还亏不亏心,敢不敢秀恩爱了?

    这下好了,以前都是一个进去,另一个还能照应点,如今是夫妻双双“入狱”,在一条被子都欠缺的情况下,只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般弱掏出自己收的糕点,仔细分成三顿,背对着人,一个个啃完了,半点渣也不给人留。

    景鲤:“……”

    他真是娶了个狠心的婆娘。

    到了半夜,风有点凉。

    般弱打了个喷嚏。

    景鲤嘴上嫌弃她厉害,关键时刻,慷慨宽衣解带。

    般弱:“?”

    你给我赤个胸膛是怎么回事?

    世子爷躲闪了下目光,“这,我是从古方中看到的,据说能让人更暖和点。”

    大概是般弱看智障的眼神太过热烈,他恼羞成怒,“让你靠就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行吧。

    她很给面子窝了进去,胸膛炽热,温着她的背和颈。

    景鲤又把衣服扯了扯,春蚕吐丝般裹住她。

    般弱浑身暖烘烘的,很是受用,决定投桃报李,给男主未来的十年逃亡路打个小贴士,“以后不要这样做啦,万一在荒郊野外,很容易得伤风的。”

    据说女主就是靠一手趁你病要你命的嘘寒问暖技能,成功与男主重归于好。

    生病的人总是容易感动,般弱琢磨着是不是普及下医疗卫生知识?毕竟走了女主的路,女主就无路可走了,还能踩在她头上炫耀?

    “我有病,去荒郊野外露胸膛?”

    世子爷回敬了她一个弱智的眼神。

    眼看着双标小娇妻要发怒,他求生欲爆发,连忙改了答案,“你放心,就算咱们到了荒郊野外,我也不会让你受一分冻。”

    般弱:不不不,我要去乡下种田养猪了,不会跟你大逃亡的。

    世子爷眼睛不好使,将她的眼神理解为“沧桑的爱”,有些不好意思,“你别用这种,嗯,姐姐看弟弟的眼神瞧我,总有一种大逆不道的感觉。当然,我知你爱护我。”

    般弱:我呸!我明明看的是辣鸡。

    但男主脑回路与常人不同,显然误会得更深了,看她的眼神甜得能滴出蜜来。

    般弱感觉心累。

    小世子单方面很上头,出了禁闭后,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拉着她玩,从斗鸡斗蛐蛐斗百草到投壶放风筝打马球。

    最后他觉得跟她玩最开心。

    然后“一不小心”,两人的男女身份又掉了过来。

    这次景鲤相当淡定,挠了挠头,抱着她继续睡。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底。

    公主府发来了请帖,说她办了个荔枝宴,请务必赏光。

    荔枝盛产于南土,在京城是稀罕物,属于宫廷贡品,只有达官贵族被帝王赐下,方能享用到这一夏美味。公主府连续举办了三年的荔枝宴,捧出了一堆堆才女。般弱想着三个女人一台戏,瓜肯定管饱,欣然前往,景鲤当然不会放任她一个去的——公主府还有他的情敌呢!

    于是这一天,世子爷格外“矫揉造作”,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模样,楚楚可怜倚靠在般弱身上。

    旁人问是怎么了。

    他很做作地说,“大夫说了,人家得了相思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人家要靠着相公才能续命。”

    般弱:……呕。

    景王妃被刺激得完全不想说话,撇下狗夫妻俩就走得飞快。

    荔枝宴除了吟诗作对,更有剑舞清光。

    公主对乌陵阿虏求而不得,有意要折辱他的脸面,命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拿手的枪法。

    青年默然,取了一支湛金长枪。

    声如雷霆,气势万千。

    小姐们惊呼不已,眼中妙彩连连。

    乌陵阿虏看向不远处的女子,她歪着嘴角,微微冷笑,颇有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气势。

    乌陵阿虏:“?”

    般弱看得过瘾,正要鼓掌,被旁边的人捏住了手腕。

    景鲤捏了一把娇滴滴的嗓音,扑到她怀里,造作不已。

    “爷,人家吓到了,心口疼,你揉揉。”

    般弱:“???”

    第170章 世子白月光(8)

    般弱沉默了很久。

    最终, 她伸出两根手指,抵住对方的额头,嫌弃推开人。

    她以前怎么不觉得这张脸如此糟心?!

    她明明是个人见人爱、鬼见鬼怕的绿茶小仙女来着。

    景鲤被她一言难尽的表情伤到了。

    一双猫眼满是控诉——他撒娇起来有那么差吗?

    好在他的目的达到, 情敌的脸色出现了微妙的不爽。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来自男人的天然直觉!

    夫妻俩的互动自然也被其他人收入眼底, 各有各的心思。

    般弱的便宜妹妹荣妙娟就坐在世家小姐的那一席上, 时不时抛来两个小眼神——说实话,同为绿茶选手, 般弱很能理解她的心态。

    像这一类的重生女, 口口声声说是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实际上是“我可以重新开始但你不行”,所以作为潜力股的三皇子,被她毫不客气抓到自己身边, 保障未来荣华富贵的生活, 拆CP拆得理直气壮。

    但同时呢,她又觉得男人都是她的,我可以变心, 但你不能移情,不能对不起我。

    于是当她见到“世子爷”跟“姐姐”恩爱不已时,心里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感觉不爽了,要争回自己的牌面。般弱都被她抛了好几个媚眼了,一边不耐烦, 一边又觉得啼笑皆非。

    她真正想抛媚眼的对象, 现在是恨不得弄死她。

    般弱很相信男主目前的战斗力, 要是再搞起来, 撕逼绝对能赢。

    荣妙娟被“世子爷”接连无视,暗自恼恨。

    三皇子都是我裙下之臣,你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凭什么如此作践我?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发了狠想,待我略施小计,定让你对我俯首帖耳,再一脚踹开,方能解我心头之怒!

    般弱要是知道女主的真正想法,估计来上一句:姐妹,多吃几颗荔枝不甜吗,为什么非要赶上打脸呢?

    而在这个点上,公主又命大家当堂做诗,就以刚才的枪法为题。

    般弱一听到做诗就头疼,好巧,她隔壁的队友也是。

    她以抢先一秒的速度捂住胸口,说自己有点头疼恶心,想去附近散散步,同时又轻飘飘堵住了景鲤的嘴,虚伪地说,“娘子,你文采好,一定要做出一首好诗来啊。”

    景鲤:“……”

    他会做屁个诗。

    般弱扔下烂摊子愉快地溜了。

    公主府建筑精巧,陈设奢靡,据说投入了上百万两,数万工匠,耗时五年才竣工。而她的后花园,跟皇宫的御花园也差不多了,蓊蓊郁郁间,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奇珍异草多不胜数,皆是世间难寻的珍品。

    真是太土豪了,般弱感叹着,难怪乌陵阿氏抄完皇宫之后,第二个计划就是抄公主府。

    “姐夫。”

    后头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般弱的肩膀抖了抖,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女主今日穿了条粉色纱裙,妥妥的少女风,开口就是标准绿茶语录:“姐夫,你怎么出来了?哎,我好心疼你啊,姐姐都被姐夫宠坏了,不懂得应酬,就会气王妃,还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你夹在其中一定很为难吧?”

    她略微低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如果我是姐姐的话,就算不会,也会努力学,把不懂弄懂,不让你两头为难……”

    景鲤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开溜,一来就撞上了劲爆场面。

    景鲤:我他娘的是什么人间疾苦,赶走了男情敌,女的又来找存在感,做个安分守己的“小娇娘”就那么难?!

    一定是某人招蜂引蝶的体质太强了!

    般弱莫名其妙又被男主剜了一眼。

    她可真是太冤枉了,这女主自动黏上来要当“贴心小姨子”,人贱则无敌,她能有什么办法?

    世子爷的内心奔腾着一万匹小烈马。

    他按捺住将小贱千刀万剐的情绪,笑眯眯走上前,加入话题,“什么为难呢?谁敢为难堂堂亲王府世子?”

    荣妙娟咬了下唇,“姐姐,你,你不要误会,我跟姐夫没什么的。”

    般弱:哦豁,姐们你深得抹黑精髓啊。

    景鲤挑眉,很诧异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难不成你想说你跟我家死鬼有一腿儿?妹妹啊,姐姐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你也该多照照镜子,这做人,还得有自知之明。”他在想,自己以前是不是被眼屎糊住了眼睛,怎么对这个玩意儿有好感?

    “姐夫,我不是,我……”

    少女略带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在荣府受气那一幕瞬间跳出了景鲤的脑海,他二话不说就让女使带走般弱:这个女人段数太低,人哭一哭就软了心肠,根本看不到事情的真相!哼,还是要他当家做主才行。

    般弱被女使架着走了,非常遗憾没能看到男主手撕女主的大戏。

    等般弱一走,景鲤正宫气场全开,变了一副晚娘面孔,“行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就别装了。”

    “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景鲤冷嗤,“不知道?你不知道还勾引世子?不知道你还女扮男装跟三皇子打情骂俏?”世子爷最近混在内宅,可谓是大开眼界,内宅妇人栽赃陷害一百零八式,他都记在小本子上了,锻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少女大惊,“你说什么?”

    怎么有人知道她跟三皇子的事?!

    “你以为你干那点事,能瞒的过谁的耳目?”景鲤点亮了宅斗小天才的技能,相当不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怎么在三皇子面前卖弄风情,也得给我守好那一条线,万一弄出什么珠胎暗结的丑事,连累到我家爷的头上,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荣妙娟被他骂得面色涨红,然后仔细一想。

    不对啊,她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鄙了?!

    在家里面她一向温温柔柔的,说得好听点叫懂事,难听点那叫懦弱,没有一点主见。

    面对陡然大变的“姐姐”,荣妙娟联想自身的经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也不想开口,“你也重生了?!”

    “……重生?”

    景鲤眯起了眼。

    周围的女使也是面面相觑。

    糟了!

    荣妙娟的心沉入谷底。

    她一气之下,竟然摊了底牌!

    “没什么,姐姐。”她勉强笑了笑,“是妹妹不好,惹姐姐生气了,莫要放在心上。”

    她草草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剩下景鲤在原地若有所思。

    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又有人叫住了他。

    景鲤转过身,对上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孔。

    ……草。是一种植物。

    “泥,对我有点木会。”

    他踌躇了下,解释那天的话。

    “我,没有把泥当成战梨品,也不会卖泥。”

    乌陵阿虏原是瞧不上京城的海棠牡丹,她们名贵却娇弱,经不住塞北风沙的摧残,没开几日便枯萎了。

    而在马球场上,她艳烈似火,他对这女子一眼倾慕,内心涌起强烈的预感,她定是最适合他的女人。草原的规矩没有中原那么多,也不在意女子嫁娶一事,如果说非要说有那么一条铁律,那就是强者为尊。

    雄性争夺配偶的战争往往伴随着掠夺的血腥,他遵循这条惯例,却没想到会吓坏他的中原姑娘。

    他不禁感到懊恼。

    乌陵阿虏今日见了她冷淡神色,心中颤动三分,迫切想要让人感受到自己的赤诚心意。

    他刚要开口,被景鲤一句拦截。

    “来解释的是吧?”

    世子爷往前伸了伸手,眼睛掠过暗光,“面具带了没?”

    当着他的面挖墙脚,真当他的话是放屁不成?

    乌陵阿虏愣了愣,回过神后,动作利落取出他煨在胸前的兽神器具。

    他双手捧着献给他的中原姑娘。

    景鲤冷笑,拎起面具,倏忽抬手。

    “嘭——”

    面具宛如一道流光,落到桥下的水流中。

    众女大惊。

    乌陵阿虏眸色暗沉,浑身透着冷肃之气。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不过是鹰犬走狗,逗人发笑的玩意儿,也配同我说话?你要是识相,便趁早从我面前滚蛋,否则我告到公主面前,保准你吃几顿板子。公主府可不会养吃里扒外的废物。”

    景鲤撂完狠话就走。

    不知过了多久,乌陵阿虏挪动双脚,从桥上一跃而下。

    莲池溅起剧烈水花。

    他捞回了那一张兽首面具,湿漓漓的,仿佛在哭。

    乌陵阿虏扣紧面具边缘,摁在半赤的胸膛。

    青年一头标志性卷发贴着脸庞,五官轮廓分明,水珠从额头滚落,滑向锋利的下颚。耳边嵌着一枚雪青色的狼牙,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乌陵阿虏指尖泛白,压着胸口。

    他错了。

    他以为她是特殊的,想来是大错特错。

    那群小子说得没错,中原姑娘生在繁华盛世中,被追捧惯了,轻贱起他人的心意来,更是得心应手。她跟天子、公主等权贵有何不同呢?

    同样是仗着宠爱,肆意妄为,以中原血统沾沾自喜,仿佛他们塞外女儿就是低人一等的牲畜,不值得对话,不值得被爱。

    四下寂静,青年眼睛泛着渗人的凶光。

    他晦涩低语。

    “兽神息怒。有朝一日,虏定让她哭着,向您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