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悬魂不守舍地回了办公室,翻来覆去在折叠床上折腾半宿都没有睡意,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做了0这种事。
再回想那时发生的一切,他的脑子只有一片空白,也想不起自己激战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了。
但裴迁脖子上那个暧昧红痕他却记得很清楚,难道是他干的?
……那也太刺激了吧。
周悬这人性子铁直,他对同性之爱的了解全是来源于身边的几对同性情侣,还处于懵懂阶段,完全是因为不想被父母催婚才在被逼急的时候硬跟家里出了柜。
难不成就是因为随口找的借口让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弯的?所以才干了傻事……早知道就说出家了!
被这件事闹腾,周悬一夜无眠,好不容易在天亮时合了眼,没睡上半个小时,高局就推门踢他的床脚:“臭小子,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早餐的咖啡都快凉了!”
对上周悬那乱成一团的鸡窝头和熊猫眼,高局怔了怔:“你是哪个动物园跑出来的?不会是因为接了新任务在激动吧?你是等着春游的小学生吗。”
周悬哼哼唧唧地应下了所有的数落,裴迁要是知道风水轮流转,一宿睡不着和头疼的人换成了他,还不得笑晕过去?
高局把含着牙刷的周悬拎进办公室,揣了两个肉馅包子给他,“等下秘书会发文书给你们,你们今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熟悉任务流程,后天就要到目的地去,别把事情搞砸了。”
周悬用纸杯接了水,咕噜咕噜漱干净嘴里的牙膏沫,刚把包子塞进嘴里,裴迁就敲门进来了。
两人一对上眼,周悬耳边就开始循环吟唱这人昨晚那几句鬼话,好不容易转移到别处的注意力又被迫移了回来,脑子里只剩下“我做了0,他是我的1”这一个念头。
满脑子都是这点龌龊事的他一见裴迁就把自己噎了个好歹,昨天还对他冷嘲热讽的人这会儿倒是人模狗样地对他嘘寒问暖,还从纸袋里拿出咖啡来帮他顺食。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周悬接过咖啡猛灌两口,抱怨道:“怎么是热美式!这玩意和中药有什么区别?”
裴迁额上青筋一凸,含怒勉强翘起嘴角,笑得骇人:“中药可以刷医保,咖啡不能,少挑三拣四,不想喝就给我吐出来。”
周悬转头就想向高局卖惨,让后者亲眼看看这人有多过分,让他们一起执行任务铁定得把事情搞砸,得趁早给他换个懂事的搭档来。
哪成想一扭头,裴迁已经装模作样地去找高局讨论任务细节了,周悬在心里大骂这人两面三刀,狠狠咬着包子,就像在咬对方的脖子。
高局严肃道:“按照暗网上公布的消息,拍卖会会在一周后举办,三天后你们就要启程去十安县的鸦寂山区提前做好准备。这次任务没有太多的情报支持,直白点说你们就是到目的地去收集情报的先遣小队,一切情况都是未知,一定要万分小心。”
周悬接过文书,里面详细安排了这次任务的流程。
本次行动代号“鸦杀”,首先他和裴迁要到当地调查有关拍卖会的情报,鸦寂山脚下有个同名的村落,当地村民过着相对原始的生活,很少与外界沟通,也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相当排外。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高局才没有提前派人打探情况,以免打草惊蛇。
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他们需要混入拍卖会中,调查“寒鸦”的来源与最终去向,查出关系人,最后将情报传递回指挥部,就算大功告成。
高局针对文书上描述比较模糊的部分做了说明:“几年前有开发商在鸦寂山区进行游乐园的建造项目,后来资金断链,工程被迫中止,土地几经转手,至今也没有投入使用,网上有些人会称这片地皮为‘鬼门关’,就连当地人也不会轻易到工程地去,而那里恰恰可能是拍卖会的会场。”
裴迁追问:“有当地的地图吗?简易的地形图也可以。”
“前些日子有人用无人机航拍录下了整个山区的俯视图,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是在夜间拍摄的,效果不是很好,你需要的话等下可以拷一份。”
周悬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谁拍的?总不能是热心市民吧,说好的我们两个是先遣小队呢。”
高局叹气道:“这也是我今天一大早把你们叫来的原因,有人极力要求参与到这次行动中,计划有变,先遣小队由原来的2人调整到4人,分为两组各自行动,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帮衬你们,必要的时候可以一起行动。”
周悬无从吐槽,指望裴迁说两句公道话,眼巴巴瞅着那人等着他开口,没想到对方居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对此,裴迁只有一个疑问:“这两人是谁?”
高局若有所思:“他们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到了鸦寂村汇合后,你们就能认出彼此了。”
这也就说明突然杀出来的两个程咬金是周悬和裴迁都认识的人,很可能也是市局某个部门的同事。
周悬觉得自己上了高局的套,被老家伙打骨折卖给了裴迁。
高局千叮咛万嘱咐:“不管情况怎样,你们都要万事小心,切记不要与当地人发生冲突,你们的任务是收集情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收缴‘寒鸦’,而不是端人老巢,一切以安全为主,知道吗?”
说这话时,高局特意一怼周悬,显然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老高,这事不对劲。”周悬指着规划上的任务周期,提出了质疑:“拍卖会一周后举办,最多拍个三天三夜,就算发生什么意外,预留两周的时间也足足够用,但为什么规划上预估的时间在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高局看向裴迁,示意这个问题他来回答。
裴迁啜了口咖啡,解释道:“当地气候特殊,每年11月都会下一场足以封山的大雪,如果我们不幸赶上了,被封上一个月甚至等到明年开春雪化才能离开也是有可能的。”
周悬一拍额头,他果然是被套路了,怪不得高局会特意把他从总队借调过来,毕竟这种苦差事就是得有经验的人来做才更保险。
高局给他们塞了定心丸:“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被困在山区太久的,如果超过这一个月的期限还没有跟你们取得联系,我会派直升机去接应你们。除此之外我也会安排人在附近的县城盯梢,你们觉得需要增援的时候随时可以放出信号弹。”
周悬很清楚,以他自己的身份肯定不值得这么大的阵仗,以前他在边境的时候可是单枪匹马,就算呼叫救援,等人赶到也得几个小时,真发生什么事的话他人也凉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一向以没有退路的心态执行任务,老高的关照还真是陌生。
难道,这是给裴迁安排的特别照应?
他瞄着身边的人,无比好奇对方的真实身份,心被撩拨得痒痒的。
接下来他们就此次行动又讨论了几个小时,从高局的言谈来看,他最担心的就是周悬这容易冲动的性子,怕他不考虑后果地跟着直觉做事。
这也是正常的,周悬的父辈是武警出身,他自小就是高局看着长大的,对方了解他,会操这份心也是完全正常的。
他没想到的是,散会之后高局竟单独留下他,交代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高局毫不掩饰他的担忧:“小悬,我让你跟裴迁组队行动是有原因的,我希望你……”
周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好好好,我会听他的指示,不自作主张行动,做什么事之前我都会跟他商量的,您就放心吧。”
高局话锋一转,眼中的忧色被无奈取代:“我希望你也能替我看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周悬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高局起身,负手站在窗前,惆怅地望着市局大院里裴迁独行离去的背影。
“小裴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他背负的压力远比我们能想到的更多,我很怕他一时犯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可我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性子,您要是想控制他,不是找个成熟稳重的人会更好吗?”
周悬对自己有着准确的认知,一语道出重点。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你跟他性子契合,可能会擦出意料之外的火花。”
周悬心想您恐怕是看错了,□□蛋的缘分安排到一张床上去的冤家就算真能产生火星,也一定是焚身的欲//火。
“……这只是一种感觉,小悬,你愿意相信我到这个年纪的识人眼光吗?”
周悬不置可否。
高局说话时的眼神让他觉得对方一定有更深的考量,而现在对裴迁了解不多的他也不打算深究。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访问公安内网,搜索裴迁的个人信息。
结果很微妙,那人履历上的教育经历一片空白,工作经历也是从今年五月调到市局技侦支队后才开始记录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他的出生日期甚至姓名的可信度都不高了。
周悬见过这种被处理过的履历,公安内部对那些曾在前线执行危险任务后全身而退,但随时可能遭到报复的卧底警察会采取保护计划,让人改名换姓,依靠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甚至可以继续留在公安系统内为人民服务。
……难道裴迁也是这种情况?
想到那人颈后的纹身,周悬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在行动开始前,他有必要深入了解自己的搭档,于是暂且放下心里的芥蒂,去了技侦的大办公室打算找本人谈谈。
那会儿裴迁正在用拷贝来的航拍视频绘制鸦寂山区的数字地形图,每完成一部分还会与卫星地图做对比,检验误差。
刚好当班的技侦为了刚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全员跟刑侦出了外勤,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裴迁一人。
为了还他昨天的人情,周悬也买了罐咖啡递给他,随手抽了张椅子,抱着椅背倒坐着跟人搭话:“进度怎么样了?”
“航拍的水平是不怎么样,好在地形拍摄的很全面,再给我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了。”
裴迁伸手摸了下咖啡罐,皱起了眉头,应该是不太满意那冷冰冰的温度。
“好意心领了,但我只有早上才会喝咖啡提神,过了中午十二点就不会再喝了,不然会影响晚上的睡眠。”
他从玻璃罐里捏出几颗枸杞,接热水泡在保温杯里。
周悬大开眼界:“这么年轻就养生了,你的生活还有什么快乐啊!”
裴迁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镜,“记得不久前还有人嘲讽我是奔四的老男人,现在就嫌我养生养的早了?”
这人看着挺温雅随和一人,嘴上怎么不饶人呢?
见时候还早,裴迁提议:“先去准备些进山要用的物资吧,我列了张单子,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他打印了一张清单,从日常用品到干粮零食一应俱全,条理性让周悬甘拜下风。
他问:“就这样翘班没关系吗,你的地图还没画完吧。”
裴迁双手离开键盘,给周悬展示着电脑自动绘制的地形图,强调道:“我是技术,不是美术,科技改变生活。”
说完便让电脑进入休眠状态,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刚到市局停车场,裴迁就把车钥匙抛给了周悬,无比自然地坐上了库里南的副驾驶。
周悬越看越觉着这车眼熟,“这不是昨天我刚还给姜惩的吗,他又把车借你了?”
裴迁轻车熟路地打开暖风,从储物箱里拿出绒布擦拭着眼镜上的雾气,淡淡道:“这车姓裴。”
周悬刚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连离合都踩不利索了。
敢情他昨天就是开着这辆车把车主送回单位,还以为自己顺势卖了个人情吗……?
……丢人,太丢人了。
还有,为什么跟他朝夕相处的同事都能开豪车住大别野,而他却只能蜷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早上还要蹭别人的早餐啊……命运这玩意也太偏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