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明知道裴晓宇以前的日子苦，也大概知道他是跟着老乡从外地逃荒来南浦的，但具体怎么样，裴晓宇没说过。
从前带着裴晓宇的老司机死了之后，宋家再也没有人知道裴晓宇过去的事，非要说的话，陆妙言和宋彦辉知道一些，大概是刚到他们那里干活的裴晓宇还没有设防跟他们说了一点。
心里很清楚裴晓宇过得苦，他能来到自己身边，必然是父母亲人都没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裴晓宇这么说一句，宋彦明心里难受得紧。
两辆车前后脚回到宋宅，李嘉伟背着裴晓宇回房间。
“给他打点水擦擦脸。”宋彦明说。
李嘉伟应声，出去打水，宋彦明站在床边看了裴晓宇一会儿，宋彦明最近的心情很奇怪，他一面不断的说裴晓宇长大了该如何如何，一面心里却很担心有些事情在超出自己想法外疯狂的发展。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陆赫娜要结婚，人生要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未知和恐慌盘桓在头顶，而看起来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裴晓宇也可能会离开自己，就像张志明一样。
陆赫娜很合适，他们是旧识，两家的家世相当，强强结合能更上一层楼，有话题可以聊，陆赫娜是个有事业心有手段的女人，正是自己最欣赏的那一种类型。
三十岁，也正是结婚的年纪，过几年生两个孩子，也挺好，不都这么活着么。
“嗯……”裴晓宇在床上翻了个身，大概是觉得热，把身上的毛衣脱了扔到地上。
打底的单衣被撩到胸口，裴晓宇又翻个身趴着睡。
“……”宋彦明嫌弃的瞥开眼神，上前两步把地上的毛衣捡起来扔到门边的篓子里。
一抬头面前就是裴晓宇一截白花花的劲瘦腰肢。
宋彦明：“……”
脸那么黑，腰倒是挺白。
“先生，水来了。”李嘉伟端着水进来。
宋彦明说了声好，让出床边的位置，李嘉伟看裴晓宇腰正好露着，拿着毛巾就给裴晓宇擦身体，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彻底上来了还是擦身子挺舒服，裴晓宇没挣扎，只是嘴里哼哼两句。
宋彦明走到书桌旁边，看到桌面上多了自己送的墨水，去东北一趟都没带上这些东西，看着都没用过，字帖也是新的。
就是没见到之前送的香水。
难道去东北还把香水带上了？浍河那地方冰天雪地鸟不拉屎的带香水是要给谁闻。
抽屉还是上锁的。
这小子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锁起来的？
宋彦明从小家教很严，没有在别人房间乱动东西的习惯，但此刻居然有点想打开锁看看里面是什么？难道香水也值得锁起来？
宋彦明没来由的不爽，对裴晓宇不爽。
另一边李嘉伟给裴晓宇擦了身体擦了脸，又给他把裤子袜子都脱了。
“先生，都弄好了。”
宋彦明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裴晓宇嗯了一声，看李嘉伟把裴晓宇照顾得很好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裴晓宇没有自己也过得很好嘛，能自己出远门办事，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烦恼。
这些都不跟宋彦明说了。
还敢在外面议论他是不是处男。
胆子越来越大。
“走。”宋彦明冷冷道。
李嘉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宋彦明，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赶紧猫着腰跟在后面出去，还不忘帮裴晓宇把灯和门都关好。
裴晓宇按照生物钟醒来，想起昨晚是喝醉了回来的，但是不记得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宋彦明。
想着要么早点出门，这样到晚上脑子清醒了再面对宋彦明更好。
裴晓宇冲了个澡换身衣服，头发没干就拿了大衣要往外走。
没想到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宋彦明已经坐在里面吃早餐了。
“过来吃早餐。”宋彦明说。
裴晓宇哦了一声走过去，把大衣搭在椅背上，给自己舀了一碗山药粥喝。
“喝大了？”
“没有，还好。”
宋彦明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裴晓宇，勺子和碗磕碰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回荡。
喝大了就喝大了，跟自己说是因为好朋友要离开心里难过怎么了？为什么不说实话？
裴晓宇喝了一口、两口、三口。
压力太大撑不住，赶紧放下勺子。
“对不起先生，我错了。”裴晓宇说。
宋彦明：“你哪里错了。”
裴晓宇：“……我不该喝醉酒。”
“……”宋彦明语塞，手指在桌面上敲一下，说：“我是那种不准手底下的人吃喝的老板吗？”
裴晓宇低头：“不是。”
宋彦明：“那你再说，哪里错了？”
刚宿醉起床，裴晓宇的大脑还是混沌状态，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难道昨晚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裴晓宇实在是想不起来，偷偷看宋彦明一眼，“我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
宋彦明：“你当然做错事了。”
裴晓宇：“是什么……”
宋彦明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你昨晚在外面乱议论我是不是处男，只能双手抱胸死死看着裴晓宇。
“不管是什么肯定是我错了，对不起先生。”裴晓宇先顺着毛捋。
正下不来台的时候，唐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盆，里面是要洗的衣物，她拿起一条浅灰色的针织围巾问：“这是谁的？是羊毛的吗？”
羊毛织品的洗护和别的不一样，唐姨担心洗错了。
这条围巾是楚鸿哲送的，说要还却一直忘记，不知道怎么的就塞在行李箱里带了回来。
裴晓宇说是自己的。
唐姨走了，裴晓宇又转向宋彦明继续哄：“先生，你别生气了。”
宋彦明的脸色非常之难看。
沉默半晌，宋彦明擦了擦嘴，起身要走。
裴晓宇习惯了宋彦明偶尔的烂脾气，他脑子笨，经常想不通先生为什么生气，不过没关系，道歉对他来说也是顺嘴的事。
正要继续吃早餐，宋彦明又在身后喊：“走啊，上班了。”
“哦。”裴晓宇赶紧端起碗把粥喝完，一边擦嘴一边跟这宋彦明走出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要去干什么，上了车才知道今天是去培罗蒙定做衣服。
都不用猜，肯定是在为订婚做准备。
两人都坐在后座，前边的李嘉伟感觉气氛不对，只是默默开着车。
到了地方，两人一起下车，宋家是培罗蒙的大客户，制衣店给宋彦明准备了专门的房间。
培罗蒙的老板姓罗，已经五十多岁，宋彦明是贵客，他亲自来招待。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听说是罗老板的孙女，看起来比裴晓宇还小两岁，拿着本子和笔在旁边准备记录数据。
为了避免身材变化导致数据不准，每次来都要重新量数据。裴晓宇坐在一旁等着，看罗老板用软尺从下往上量宋彦明的围度。
小腿没变化，大腿粗了一点。
为了数据准确，宋彦明把衣服脱得只剩一件黑色的羊绒打底，高领、贴身款。
软尺在腰部收紧的时候勒出他腰部的曲线，显得臀部更翘了些。
裴晓宇面无表情，口中却在分泌口水，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先生都要结婚了，这么想实在是太不道德。
“嘶……”罗先生抬手想量胸围的时候发出隐忍的声音，裴晓宇看到他用左手扶着右手，似乎是右手臂不太舒服。
他看了眼孙女，想叫孙女来替自己量一下，又怕冒犯了宋彦明。
宋彦明也注意到了，转身对裴晓宇说：“晓宇，你来。”
罗老板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宋先生，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下，压着右手臂了，有些拉伤。”
“没事。”宋彦明不是很在意。
年纪大了身体出问题很正常，宋彦明没有那种老贵族的挑剔做派，认为一定要店长来服务自己才有面子。
可裴晓宇没干过这个，他以为很简单，但上手了两次都没把软尺放对地方。
裴晓宇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六的样子，宋彦明有一米九出头，裴晓宇站在宋彦明身后根本看不到前胸。
“不对，需要再上一点。”罗老板在旁边指挥。
裴晓宇往上。
“再上一点，歪了，绷紧。”罗老板纠正，“软尺放在……”
裴晓宇一开始是捏着软尺两头移动，现在听着指挥缩到中间一点，他几乎是从后面环抱着宋彦明的姿势，轻声问：“放在哪里？”
“这里。”宋彦明有些不耐烦了，抓着裴晓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量胸围要过这两点。”
“……哦。”裴晓宇的脸红成了猪头。
还好是在宋彦明身后，宋彦明看不到他的表情。
裴晓宇小心翼翼的拉着软尺往后的时候，拇指的指节不小心碰到了宋彦明。
他不是故意的。
从裴晓宇的视角能看到宋彦明的侧脸，他只是下颌动了动，没说什么。
“欸，对咯，就是这个位置，多少厘米？”罗老板问。
裴晓宇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收紧软尺。
“嗯……”宋彦明闷哼一声，微微缩胸，“注意点！太紧了！”
宋彦明的闷哼像一剂猛药，裴晓宇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裴晓宇心跳加速，一想到面前的宋彦明真的被自己弄得难受、一想到旁边还有两个人看着，裴晓宇站都站不稳了。
“先生对不起。”裴晓宇小声说。
宋彦明没说话，裴晓宇以为他生气了。
抬起头，却看到他发红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