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琛轻车熟路地直接上了二楼,因为去黑市耽误了点时间,他到王家时正好赶上做饭时间,楼道里热闹得很。

    各家屋子都不大,能住上二居室房子的人基本是在厂子里干了能有八九年的职工,这些人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屋子都快塞不下了,所以做饭的地方就挪在了外面楼道里,眼下人民都很淳朴,大家都相互信任,没什么丢东西的现象。

    裴晏琛身份本就受人瞩目,再加上在厂子外头混不吝的名声,一般人没事不会和他搭话,更是这丢是躲着他走的,也就是来王家次数多了,与楼里的人混了个眼熟,大家这次没躲着他,偶尔还能打趣两句。

    “哟这又来给你王叔送东西了?眼下日子都不好过,还是咱们裴厂长日子过的舒坦,不像咱们只有挨饿的份。”

    “早些年多亏了王叔接济,我们家日子这才过下去,这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些粮食,婶子想要?”

    说话的是与王家隔了一户的尚婶子,尚婶子的男人再第二车间上班,她就是看着裴家经常送东西有些眼红,没想到对方会应她,粮食啊,这可是好东西,白给的哪有不要的,这两年家家都缺粮食,她正要应下,那边王国安的媳妇荷花婶子听见动静推门出来了。

    “晏琛来了,快进屋来,你叔刚说到你呢,你这就来了,你们爷俩可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裴晏琛往屋子里推,目光半分都给到尚婶子身上,就跟没看见一样。

    裴晏琛嗯了一声,顺势进了屋。

    荷花婶子也没和邻居们多说话,她刚才在屋子里洗菜,听到晏琛说是拎着粮食来的,放下手里的菜就出来了,生怕这粮食被分了出去,现在这粮食可是紧俏东西,除了拿粮本买的外,粮站的粮食一般人抢不到。

    心里想着,临近门前,荷花婶子还朝尚婶子那里看了两眼。

    尚婶子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也来了气,等人关了门,和楼里其他人抱怨,“这叫什么事?打趣孩子两句还不行了?这是把厂长儿子当祖宗了?管得可真宽!”

    周围人却只听着,不搭腔,这楼里实在不隔音,她们和尚婶子家不一样,她们家里的男人是在王主任车间干活,私下里说说小话就得了,眼下说什么都不合适。

    众人不说话,尚婶子这明显有些下不来台,还是家里孩子喊了句,“妈,我那裤子干没干,我明天上学要穿的。”

    “别叫了别叫了,一天天什么不干,还要这要那,我看你是皮子痒了。”尚婶子抱怨着回了家。

    ……

    屋子里王国安听到外头的声音,等人进来了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紧接着看到他拎来的东西,脸也耷拉了,“来就来,拿什么东西,我这里不缺吃的,饿不死,叫你爸不用送了。”

    王国安和原身父亲裴英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起当兵,一起上战场,是兄弟,是战友,但是因为退伍的时候级别不同,一个成了副厂长,一个则成了车间主任。不过这两人一直都是好兄弟,感情没有因为这点而改变,最近这两年正是饥荒年,裴父经常叫裴晏琛带些吃的用得来,也算是明里暗里的接济兄弟。

    裴宴琛也因此缘故才拎了东西来,拿裴父做借口,不那么显眼。

    “不是,是我找叔有点事。”

    王国安看着他,神情逐渐严肃,“走咱们去窗边说话。”说完带着人去了窗边,窗边放了凳子和一个小茶几,这算是隔出了个书房来。

    荷花婶子则是率先接过裴宴琛手里的东西打开看了看,袋子里装了烟还有大米,她掂量了一下,月末八九斤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朝窗户边两个人招呼,“晏琛你陪你王叔多唠会,婶子去你给你泡杯糖水喝。”

    说完拎着布袋准备回房,转头就瞧见听到动静探头探脑的两个小子。

    “看什么呢?赶紧写作业去。”荷花婶子说着,斜了两个孩子一眼。

    两个人嘻嘻直笑,转身回去了。

    ……

    窗边,两个人坐好。

    “叔,我在外头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头,前几日被我爹骂了一顿,眼下也有点醒过神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再继续混下去实在不像话,我想找个正经事干,想来想去,只好来麻烦叔了。”裴晏琛开口道。

    听他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再抬头看两眼确实是幡然悔悟的模样,王国安有些欣慰,可算是转过这个劲了。

    他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乖着呢,在部队小学里可一直是第一名,学习好又听话,部队里随军的人家都羡慕老裴有这么个好儿子。但是后来没了妈,这爸又再娶,这孩子也开始混蛋了。

    打架逃课就没有他不掺和的,因着部队里长大,有些身手,出去干架那也是下死手,他见过一回看着,都有些心惊,亲自和老裴商量,可那边却是气得狠了,直接说不管。

    亲爹能狠得下心,他不行,好话赖话都说尽了,这孩子在他面前老实,说什么都听着,等出去了还是照样打架,他心里也有气,可到底狠不下心,平日里没少照看,眼下见孩子醒悟过来,他比谁都高兴。

    “好好好,可算是转过这个劲了。”王国安说着,高兴地止不住地拍打他的肩膀。

    接着想了想道,“我记得你是高中毕业,这样,我给你找找关系先送到厂办去,以后有喜欢的再调岗。”

    裴晏琛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叔车间还要人吗?我想去当个学徒工,找个老师傅学点技术,开不开工资都行,我就是想学个本事,靠自己本事赚钱,也混个人样出来!”

    “好小子!是个爷们,成,这个事情简单,等我办好了找你。”

    “谢谢叔,我保证好好干,不给叔丢人。”

    两人说完话,荷花婶子的糖水也到了,王国安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唉,叔今日也和你沾光,喝一回糖水,往后可得多来。”

    荷花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裴晏琛笑着应他,“嗯,我往后也一定多来。”他坐着喝完了糖水才离开。

    等送了人出去,荷花婶子拉着王国安回了屋子,小声道,“你看看,这孩子送来的东西,大米和烟,这得十五六块吧。”

    王国安点头,“差不多吧,这孩子会办事了。”嘴上说着,心里又是止不住地欣慰。

    荷花婶子见他只笑,忍不住给她泼冷水,“你真要给她安排工作?之前也不是没给他找过,最后不都黄了?你也没捞着半点好,这回说不准……”

    王国安瞪眼,“胡说八道什么?孩子小以前不懂事,你个大人怎么还能和孩子计较,这事你就别管了。”

    荷花婶子听他的话直翻白眼,不过拿人的手短,她到底没再说别的话,正准备将东西收拾起来,就将王国安悄悄地打了包烟。

    见荷花看了过来,赔笑,“好长时间没抽了,馋得厉害,就一包,一包。”

    家里四口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乡下的爹娘也是缺衣少食,野爹接济接济,每个月厂子里发的烟票都换了粮食,也就偶尔碰上领导能混上一根,有段时间没碰这玩意了,没看见还罢了,这看见了心里痒得厉害。

    荷花婶子鼻尖哼了一声,接着手脚麻利地把剩下几包烟全都装了起来,塞到柜子最里面,塞好了转头警告他,“剩下的那些不能动,得留着送礼。”

    “好好好”王国安嘴上应着,手上却是按捺不住,拿出一根开始点火了,一看就是入耳不入心。

    荷花却是在心里盘算着,得将这烟藏好了,再让他找到一根,她就跟他姓!

    ……

    裴晏琛出了王家又在外头晃了晃,直到天色黑了,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因为异能的缘故,他的五感要敏锐很多,对别人来说很细小的声音,到他这里确实听得极为清晰。

    他在门口弄出了些声响后才抬脚进了屋子。

    刚进去一个装满水的茶缸就朝他飞过来,茶缸擦着他的肩膀落到地上,茶缸里的水全都洒到了他身上。

    紧接着便是男人满是怒火的声音,“你小子又去哪里鬼混了?是不是又去公园了?你能不能给老子省点心?老子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裴晏琛掸了掸身上沁水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再抬头,有时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裴父看。

    裴父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怒骂,“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干什么?还想把外头混子那一套拿到家里来不成?”

    裴父骂了几句,便坐在沙发上喘着气。

    裴晏琛这才开了口,“说完了?说完了我就回去睡觉了。”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孝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听着毫无新意的话,裴晏琛有些烦了,他穿过来这几日,每天都是翻来覆去这几句,实在没什么意思。

    沙发上,裴父指着裴晏琛怒不可遏的模样,而在她身旁坐了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女人,女人挽着发,一直在为裴父顺气,嘴上劝着,“老裴别气别气,别气坏了身子,小琛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

    裴晏琛听着她的话嗤笑一声,倒是会装模作样。

    这样的人在末世,随便找个法子就能让她被丧尸活活咬死,可眼下没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了,不过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原主那条命,他势必会讨回来的。

    裴晏琛没再理会客厅的动静,抬脚上了二楼,耳边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