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蒋优走了，沈溯洄进入新一轮的尴尬中。
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她身上，尤其是陆诱姗，眼神直白火热，带着探究。
“行了别看了，”俞苒拍拍陆诱姗面前的桌面，“先点餐。”
“嗯……”陆诱姗并未将目光移开，而是缓缓道：“虽然高中我们没什么交集，但感觉你变了很多，你认识我吗？”
“认识的……”沈溯洄腼腆地笑笑，“江实落经常和我提起你们，所以我都认识。”
“你变漂亮了不少。”陆诱姗觉得自己移不开眼睛了。
“……点餐。”俞苒面无表情地将平板放到她面前，“还有，你这么盯着人家看，不礼貌。”
“行吧。”陆诱姗接过平板，凑到张恩兰面前，“兰兰，你想吃什么？”
两人脑袋挨在一起看菜单，俞苒才正式把目光放到沈溯洄身上，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俞苒才意识到沈溯洄一直在观察她，她早就准备好迎接她的目光了。
“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嗯。”
沈溯洄垂下眼睫。
“我其实……”俞苒忽然有些口不择言，“我真的很忙，没有骗你。”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
不用解释么？那她怎么从沈溯洄的语气和表情中看到了失落。
“那你……”
正要在说什么，陆诱姗把平板推到两人面前，“我们点完了，你们点吧。”
“嗯。”俞苒把平板推到沈溯洄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
沈溯洄没什么胃口。
抑郁期让她的食欲大大降低，她对任何食物都失去兴致，哪怕肚子很饿，也是吃两口就能吐的程度。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她觉得她应该离开，这是俞苒和高中朋友的聚会，她在这里也不合适。
“你刚才都没动筷，最近胃口不好吗？”
“我……”
陆诱姗撑着下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俩，“你们俩好像不是刚认识的样子啊……”
“我在……”
“我们之前见过几次面，”沈溯洄少有的打断了俞苒的话头，“所以现在比较熟。”
陆诱姗：“怪不得。”
俞苒垂下眼睫，心不在焉地扣着玻璃杯壁。
张恩兰笑道：“那你多少吃一点，这家蟹黄面不错，胃口不好的话面食可以吗？”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好。”再拒绝也只会扫兴。
餐食很快上上来，陆诱姗拿着刀叉切牛排，“杜秋言都拿影后了，你知道吗？”
“知道。”俞苒没什么情绪起伏。
“那你祝福她了吗？”
“嗯，她拿奖当天打电话给我了。”俞苒拌着皮蛋瘦肉粥。
“说了什么？当初是她提的分手，现在为什么还打电话给你？”陆诱姗的语气十分不善，“况且她一直都在利用你，高中大学浪费了你那么多年，真够不要脸的。”
“……”沈溯洄低头听着，面对油腻的蟹黄面更加难以下咽。
“她是过去式了，不要再提她了。”
俞苒将拌好的皮蛋瘦肉粥放到沈溯洄面前，换走蟹黄面，“吃这个，清淡一些的。”
“啊？”沈溯洄心不在焉地，“谢谢。”
“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当初那么喜欢她，放不下也正常……”
“我早就放下了。”俞苒放下筷子，神色不耐，“当初去美国就是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如果没有脱胎换骨我也不会回国，你知道的诱姗，我一直都拿得起放得下，我爱一个人是会全心全意的。”
“但如果对方不需要我这份爱甚至将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玩弄，那我也会收得干净，我不犯贱，不会对践踏我真心的人难舍难忘。”
“我不再喜欢她了，我们都会开启新的人生，所以不用再提她。”
这个话题没办法逃避，沈溯洄也在听，俞苒能做的就是将事实说出来。她不会逃避过去，她也会勇敢面对未来。
“嗯。”陆诱姗道：“你想开了最好。”
皮蛋瘦肉粥滑嫩新鲜，沈溯洄倒是吃了干净，中途陆诱姗和张恩兰时不时跟她搭话，也没让她太尴尬。
“沈同学，相亲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陆诱姗道：“听我的，这个男的不靠谱！”
“嗯，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我不会考虑的。”
“刚才听那男的意思，你妈妈好像很看好他。”张恩兰道：“你要是拒绝了，会不会受到责骂？”
“责骂是肯定的。”沈溯洄笑笑，“其实我妈妈也不是看好他，就是觉得，我嫁给谁都不重要，只要是个有钱人就行……”
她说出来的样子很轻松，语气却透着酸涩。
俞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总觉得心脏在不断收紧。
“不是吧都二十一世纪了！”陆诱姗开始恨天恨地，“为什么现在中式家长都这样，不但要催婚催育，还要指定女儿嫁给什么样的婆家，你妈妈好过分啊……”
“……”
“而且刚才提到一套房和一台车，卖女儿什么的……感觉你妈妈根本就不爱你嘛！”
“陆诱姗。”张恩兰踢了踢她的小腿，“少说点儿。”
俞苒看着沈溯洄的侧脸，她总是一脸乖巧平静，看起来小巧漂亮，没心眼也没反抗的余力，沈溯洄卑微本分的性格，应该也与成长环境有关。
“时间不早了，吃完了我们就回家吧。”俞苒率先起身，伸手拉了沈溯洄一把。
四人走出餐厅，冷风袭来，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交织。
“我叫的车到了，先走了。”张恩兰看了陆诱姗一眼，“下次有空再约。”
“你有空得等多久。”陆诱姗道：“去吧，到酒店给我发个消息。”
“嗯。”
张恩兰走后，陆诱姗盯着她的背影。
俞苒将嘴巴蒙在围巾里面，道：“她后天就去新西兰了，你去机场送她吗？”
“去不了啊，最近忙新公司上市，我今晚原本也是要加班的。”
俞苒笑了：“陆总，暗恋十多年了，能不能支棱起来？”
“你说的好听，万一她对我没感觉，捅破这层窗户纸，连朋友都没得做。”陆诱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等她回来又得等个不下两年。”
“所以？”
“等我把这边上市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就飞去新西兰找她，旁敲侧击她对我什么想法，找准时间再告白！”
“嗯，”俞苒笑了笑，“勇敢一点。”
“我真的很勇敢了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多年！！！”
“……”
沈溯洄站在俞苒身旁，安静听着，刚才她们在说什么新西兰、美国、上市公司……这些都是离她很遥远的词汇，让她深刻意识到她们之间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直到陆诱姗大大方方承认她暗恋张恩兰十多年……原来她们这些出身高阶层家庭的优秀人士也会小心翼翼地暗恋吗？
也对，俞苒也对杜秋言痴迷了好久呢。
“在想什么？”
“没。”
思绪回笼，沈溯洄朝俞苒笑笑，“时间不早了，我也得走了。”
“回家吗？”
“不回，回出租屋。”
“那我送你。”
沈溯洄这次没拒绝：“好。”
俞苒的车里有好闻的车载香薰的味道，很淡很淡的茉莉香，沈溯洄很喜欢。
她很矜持，安全带扣了好几次都没扣上，正尴尬着，俞苒凑近她，啪嗒一声，锁扣扣稳。
这下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人肌肤相贴，俞苒的头发扎到了沈溯洄脸上，毛茸茸的。让她心湖荡漾起波涛。
“地址输入一下。”
“好。”
“想听什么音乐？”
“钢琴曲。”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沈溯洄红着脸撇过脸去。
车子平稳起步，过闸爬出地下停车场，驶入主干道后俞苒才透过后视镜看了沈溯洄一眼，嘴角勾着不浓不淡的笑容。
“喜欢钢琴曲？”
沈溯洄只好点点头：“嗯。”
“那改天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前方红灯，俞苒平稳踩了刹车，她开的很慢很稳，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沈溯洄的侧脸，带着温暖的笑容。
而后俞苒便看到沈溯洄笑了，依旧很腼腆，但能看出她很开心。
“嗯嗯，好。”
就在此时，一通电话打搅了暧昧美好的氛围，俞苒将脸转过去，专心开车。
王兰芝的电话很及时，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蒋跟我说你们黄了什么意思？他自从看了你照片后就一直喜欢你，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妈，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
“什么叫他这种人？”一句话点燃了王兰芝的导火索，女人开始发疯般吼叫，“他哪种人？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人家小蒋好歹有钱，你呢？除了这张脸和年轻的身体，你有什么？你还好意思跟我挑三拣四来了？”
“我……”
王兰芝嗓门极大，车厢里的钢琴曲异常唯美安静，两者形成对比，也让王兰芝的话语听得清晰。
沈溯洄开始后悔俞苒问她听什么的时候没有回复舞曲dj。
攥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她忘记了反驳，满脑子都是俞苒听见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连她的妈妈都能张口就对她进行侮辱，俞苒该怎么想她？
“沈溯洄，我把你养那么大也不容易，你总得报答我一门吧？从小到大你给我挣了什么脸？成绩工作你样样不如别人，你说不同意和他结婚，可以，那你想办法还给我一套房和一辆车，还有你弟弟娶媳妇的彩礼……至于用什么方法我不管你，随便你去陪人睡还是当小……”
叭叭叭——
俞苒攥紧方向盘愣在那儿，直到后面的车摁喇叭催才将她思绪拉回。
去他妈的！！！
沈溯洄也没等王兰芝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俞苒冷着脸踩油门，宝马suv在黑暗里发泄般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