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秘密
0808
她的生日。
廖竹打开文档袋，里面居然装着一份——
亲子鉴定报告。
鉴定日期显示八年前的七月。
廖竹的视线扫到最后，鉴定结果。
【根据DNA分析结果，样本1和样本2符合亲子关系遗传规律，支持两者存在母女关系。】
门外传来敲门声，廖竹没听到，廖妈妈正好烧完一盘菜，关了火，去开门。
廖然在玄关处换鞋：“妈，小竹回来了吗？”
“嗯，好像找你有事，在你房间呢。”
廖然侧过头，朝那扇虚掩的门看了眼。
廖然推开房间门，见廖竹坐在床尾，手里拿一份文件，腿边摆着深灰色文档袋。廖然脸色骤然一变，目光一转，注意到桌下右边被打开的抽屉。
他疾步冲过去，一把夺过廖竹手上的文件，连同文档塞袋，一并塞进抽屉里。
随后他惊疑不定地瞧着廖竹，呼吸微微急促。
“……你找我有什么事？”
被当场抓到偷看他东西，廖竹也有点尴尬，站起来：“就是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趟医院。”
廖然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游移，像是在判断什么，不易察觉地舒了一口气：“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约好时间，跟我说就行。”
廖竹跟他一同出房间，想了想，还是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好奇……那什么亲子鉴定你给谁做的啊？”
廖竹脚步顿了下：“你不认识的人。”廖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睡觉前，廖竹脑海中浮现种种细节，隐约琢磨出一点不对劲。
廖然太反常了，居然都不问她为什么私自开他的抽屉。
要换做以前，只要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他一定会对她加以指责，严肃地跟她讲道理，向她阐述尊重他人隐私和个人物品边界的重要性。
廖竹回忆着今天廖然的表现，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他发现她看到那份文件时，很紧张。
加了锁应该也是特地用来防她的，
可是——密码却设置成她的生日。
还有，那份鉴定报告为什么会和甘澄的照片放在一起？
廖竹沉浸在思绪中，各种细节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试图将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
所有蛛丝马迹似乎都在隐隐指向一个方向。
廖竹撩起衣服，触摸腰间凸起的一道疤。
一个让她几乎难以置信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廖竹一夜没睡，翌日，她去母亲房间，在床上搜寻，用镊子将几根头发夹起，装进透明袋中，封好。
“小竹，你找什么呢？”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
廖竹快速将袋子塞进兜里，拍打起床铺：“……我刚看到有颗虫。”她起身，走到母亲面前时，“妈，你有一小撮头发没梳进去，我给你重新梳个头吧。”
“啊，是吗。”
“嗯。”廖竹把母亲拉到椅子上，打散头发重梳。廖竹偷偷将梳下来的头发收集起来。
随后，她打车去鉴定机构。
交给工作人员两份头发样本，一份是母亲的，另一份是她自己的。
工作人员说要等3-5个工作日。
廖竹：“最快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4个小时左右，加急服务需要额外支付费用。”
廖竹：“好，帮我加急。”
廖竹在休息区等待，双手紧握，不时望向鉴定室的方向，陷入一阵迷茫和恐惧之中。
距离被告知结果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四个小时后，工作人员将结果交到她手中。
她的内心却奇异般地平复下来。
打开报告。
结果正好与廖然抽屉里那份相反。
【根据DNA分析结果，样本1和样本2不符合亲子关系遗传规律，排除两者存在亲子关系。】
【现在方便出来吗？】
廖然正在办公，手机弹出廖竹的消息，他还以为廖竹要去医院做手术。
【有，你去哪家医院？】
廖竹直接发去一个定位：【先来这里。】廖然请了假，赶过去。
廖竹定位在一家咖啡馆，他到了之后，廖竹发给他包厢号。
廖然推门进去，眼神中透露出不解。廖竹示意他坐下，将文件放到对面的桌上。
廖然拿起鉴定报告，垂头看，手指捏紧了文档边缘，纸张在他手中微微变形，片刻后，他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困惑：“……这是？”
“还跟我装什么，廖然。”廖竹抿起唇笑，“你早就知道了吧，我根本不是你亲妹妹！”
她目光紧紧锁住廖然，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几许难以言喻的痛楚。
廖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被忧虑取代，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小竹。”
“妈知道吗？”廖竹问。
廖然垂着眼，沉默。
他的反应告诉了廖竹答案。
“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廖竹冷笑一声，“廖家真正的女儿是谁？”
廖然还是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
廖竹吐出那个名字。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廖然捏紧拳，深呼吸，目光凝重地看向廖竹：“小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真相竟是如此。
听完廖然的话，廖竹久久没有回神。
“小竹，无论有没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妈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还跟原来一样，好么？”
“是吗？”廖竹听完这一番话，反倒冷笑，“你确定吗，廖然。”
“别开玩笑了！”
“你要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就不会到现在还留着她的照片！”
廖竹红着眼，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些话，面部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说完，决然转身，离开这里-
甘澄在洗宝宝的小衣服。
是甘挽白买的那件小背心，胸口绣着一只蠢萌蠢萌的小黄鸭。
在婴儿洗衣液中泡了一会儿，甘澄拎起来，轻轻揉搓。
没想到只揉搓了几下，小黄鸭周围的线开始松动，还裂出一个小口子。“啊，坏了。”甘澄捧起来看，“才穿了一次就坏了，质量这么差。”
江天谕走过来，看了眼：“坏了就丢了吧。”
“可是我好喜欢这件衣服的。”甘澄摸了摸小黄鸭，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可惜，“还是我妈妈送给宝宝的呢！”
江天谕：“那就交给我吧。”
甘澄：“嗯？”
江天谕：“我试试看。”
江天谕冲掉泡沫，拧干，把小背心挂到阳台上。等第二天干了，他拿出一盒针线，甘澄才知道他要试什么。
江天谕坐在门口，借着明亮的日光，仔细地看小背心上的图案。
他拿起线盒，对比小黄鸭的色彩，挑选着合适颜色的线。
甘澄一脸稀奇地跑过去，蹲下身子，托腮仰头看他：“江天谕，你还会这个呢！”
江天谕：“不会，第一次做。”
江天谕拿针的姿势的确十分生疏，一看便知是第一次做针线活儿，他挑了一根黄色的线，接着对准针眼，一下就穿过了。
然后他开始缝起裂口，动作虽然略显缓慢，却越来越稳。
甘澄蹲在一旁，一眨不眨看江天谕操作，好几次屏住呼吸，不敢惊扰他，怕他扎到手。
甘澄看着他换线，开始缝补中间的图案，动作明显比之前更加熟练了。
甘澄忍不住哇了一声。
江天谕看她一眼：“蹲着不累？去拿把椅子。”
甘澄：“哦，江天谕你别看我，小心针扎到手。”
江天谕：“嗯。”
等到后面，他动作愈发流畅。
没过多久，裂口补好，小黄鸭的图案也恢复到原位，原本掉线的地方又重新变得完整起来，就像从未损坏过一样。
江天谕收好针线，把小背心交到甘澄手上。
甘澄拿着江天谕缝好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对着太阳举起来看，阳光透过衣物的缝隙洒在她脸上。
转过来注视他，满眼的小星星。
“江天谕，你好厉害呀！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笑意，被阳光晒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暖而愉悦的气息。
第72章 妹妹
廖然最近状态有些不太对劲，甘澄路过他工位，他总是一脸忧虑，偶尔看着电脑屏幕发呆。问他发生什么事，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跃澜项目刚启动，要发布一批预热海报，海报的内容较为简单，重点突出项目名称、开发商品牌以及位置等基本信息，再配上概念性的设计图。
此前，甘澄围脖底下开展了投票活动，几百万号人参与。最后是中式风胜出。
因此，概念设计图就是基于中式风进行创作的，如飞檐斗拱、中式园林景观等元素的初步构想。
按照常规的市场推广思路，团队考虑选择具有较高知名度和良好形象的明星作为代言人，或邀请其参加项目的宣传活动，面向年轻群体的楼盘，可能会选择一些当下年轻人喜爱的青春偶像。
公关部思来想去，请明星费用较高，而近年来明星塌房事件频发，一旦邀请的明星出现负面新闻，极有可能连带对项目产生负面影响，
最合适的那个不就放在眼前吗？
于是，关于跃澜代言和宣传活动的策划方案，被呈到甘澄桌上。
周五，按照公关部提前确定好的拍摄时间，甘澄准时抵达拍摄基地。
按照造型师的指示，甘澄换上特意为此次拍摄准备的银色西装，然后做造型、化妆。
妆容完成，甘澄看着镜子里的人。
一点都没有“江天谕”的样子了。
好奇怪……
她起身，往拍摄场地走时。
一旁的工作人员齐齐发出一声“哇”的惊叹。员工们小声交谈。
“这也太帅了吧！”
“比有些明星都帅。”
“这要出道做爱豆，妥妥的门面加C位！”
甘澄站在聚光灯下。
捏着西装下摆，有点尴尬。
导演：“江总，随便摆个Pose。”
甘澄在身前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笑了一下。
周围发出若有若无的笑声，甘澄耳根红起，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傻？
甘澄更尴尬了。
接着，按照导演的指示，甘澄又陆续做了几个动作，努力调整身体姿态和表情。在不断尝试和调整中，足足拍摄了半小时，才终于达到理想效果。
收工，甘澄长舒一口气，用纸巾抹着额头上的汗。就在此时，她看见廖然匆匆忙忙跑进来，眼神透着焦急，一进入场地就开始四处张望，很快他锁定甘澄，目光还有点不太确定。
跑到甘澄面前：“江总？”“嗯，有什么急事吗？”
廖然望了一圈，拍摄场地人员嘈杂，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江总，您现在方便跟我聊一会吗？”
“可以啊。”
甘澄随着廖竹进了附近一家茶馆的包厢，看着廖然严肃又焦急的神情，甘澄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并不简单。
难道是跃澜项目出了什么问题？
没想到他开口却是问：“江总，您最近，有没有见过我妹妹？”
廖竹？
甘澄说出那天应酬的日子：“就那天见过。”
廖然皱眉，思索片刻：“江总，我妹妹可能去找过甘澄了。”
“啊，找我——”甘澄惊讶道，“我老婆做什么？”
时间回到一周前。
周六下午。
江天谕穿戴整齐，对正在逗宝宝的甘澄说：“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甘澄立刻直起身：“你要出门？”
“嗯。”
“去哪。”
“出去散步，随便逛逛。”
甘澄看了眼宝宝，宝宝正抓着她的手指，冲她眨着大眼睛。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叫妈或者从霜过来帮我们带宝宝。”甘澄提议道，“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商场逛逛，给宝宝买些衣服和玩具。”
他迟疑了一下：“下次吧。”
甘澄怔了怔，这还是第一次江天谕拒绝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那好吧……”甘澄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饭前，具体时间不确定。”
“好。”甘澄说，“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嗯。”
甘澄透过窗户朝外看，江天谕弯腰坐进车内，关上门，车子缓缓启动，逐渐驶离甘澄的视线。
那日之后，廖竹照常回了家，一举一动看似都与平常无异，廖然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神色，内心充满了担忧，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的确如廖然内心所担忧的那样，廖竹实际上并不像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无波。
趁廖然不注意，廖竹拿过他手机，仔细记下甘澄的电话号码。
一日，廖竹拨通了那个号码。
接通后便直接对那边说：“甘澄，你并不是甘家真正的女儿。”
接电话的是江天谕：“什么意思？”
“想知道，明天来见我。”
江天谕在廖竹面前坐下，脸色冰冷：“你昨天说的，什么意思？”
廖竹搅动着咖啡，抿唇一笑：“你是廖家人，而我，才是甘家真正的女儿。这些年，你享福也该享够了吧？”“你在甘家过着优越的生活，享受着一切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现在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了？”
廖竹见面前人一直沉默：“怎么，不信？回去做个DNA鉴定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江天谕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你觉得呢？”廖竹缓缓笑了，“不过，你现在孩子也生了，就算知道真正的身世又怎么样，并不会对你有半点影响，对不对。”
“我呢，这些年在廖家也有感情了，维持原状挺好的，只是……”
江天谕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廖竹笑着说：“五千万，我永远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说……你当了那么多年的阔太太，不至于连这么点都拿不出来吧？”
江天谕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好，等会我就让人打给你。”
廖竹着实惊了，本来只是拿话激【她】，还故意报高了金额，想着这样有足够的余地来进行谈判。
没想到【她】应得这么爽快。
这下还有点后悔报少了。
“没骗我吧？”
江天谕点头：“我再多给你加个一。希望你说话算话，永远烂在肚子里。”
廖竹心中一震：“当然，钱什么时候到账？”
江天谕拿起手机，问她要了卡号，操作片刻，不知是联系了什么人。
十分钟后，他说：“一个小时后到账。”
廖竹怕被骗，要求江天谕陪她等，到账之后再走。江天谕答应了。
等待的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
一个小时后，手机叮的一声。
廖竹收到了短信。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为X的银行卡于X年X月X日17：36成功入账60，000，000元，请注意查收资金变动情况。如有疑问，请致电客服热线X。】
廖竹的手细细地颤着。
江天谕面无表情：“希望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放心吧。”廖竹仔细打量着对面人，“……不过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江天谕离开时，廖竹感叹般说出一句：“你可真幸运啊。”
……
甘澄回想，周六江天谕回来时，脸色的确有些异常，似乎心里压着什么事情。
廖然：“江总，其实……”
就在刚刚，廖然收到一笔两千万的打款，打款人来自廖竹。他拨不通廖竹的电话，心里愈发不安，打回家里，母亲说廖竹已经收拾行李离开，要跟朋友出去玩几天。
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廖竹不可能再去江家，唯一的可能是——
廖然看着上司，郑重说道：“其实，甘澄是我的亲妹妹！”
第73章 女儿
甘澄嘴微张，惊讶地看向廖然。
他在说什么？
谁是他妹妹？
甘澄：“廖然，你开什么玩笑呢！”
廖然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当年他偷偷去做的亲子鉴定，上面的两个样本分别来自于他母亲和甘澄，他将文件递给甘澄。
“江总，我不是跟您说过，我给甘澄做过一年家教。”廖然说，“这个检查也正是那时做的，样本一是我母亲的头发，样本二是甘澄的，我趁她不注意在她房间取的。”
甘澄盯着结果那一行字，眼中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耳边传来廖然的解释，那些话语一字一句地钻进耳朵，她摇了摇头：“不可能……”
“江总……”
廖然正要向她进一步解释。
甘澄站起来，把文件丢到他身上：“廖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甘澄机械地迈着步子，漫无目的游荡，廖然的话在她心中悄然扎下了根。
廖然并不是那种会随便开玩笑的人，尤其面对如此严肃的事情，他更不会无端地编造。
原来。
我不是妈妈的女儿……
甘澄失魂落魄地回到望江，脚步虚浮，眼睛无神。
江天谕见她这般状态，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摸了摸额头，拉她坐下。
甘澄哽咽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江天谕，怎么办……”
小家伙躺在婴儿床里，听见声音，用力扑腾着小小的身体，经过一番努力，他翻过身，贴着婴儿床的围栏，朝沙发那边望去，见甘澄落泪，大大的眼睛装满了焦急和担忧。
江天谕揽住她的肩，轻抚着，声音温柔：“怎么了？”
甘澄哽咽着说：“江天谕，我不是妈妈的女儿……”
江天谕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廖然说，我是他们家的孩子……”甘澄埋进他肩颈，无助的泪落下，沁湿他的肌肤，“江天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是妈妈的女儿，那谁又是？
会有另一个人来分走妈妈的爱吗？
甘澄不敢想象。
江天谕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安慰，默默地环着她，轻柔抚背。
过了一会儿，甘澄的情绪稍稍稳定。
江天谕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呢，无论碰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去面对。”
甘澄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抱起宝宝，宝宝好像知道她在难过，嫩嫩的小手触碰她的脸，痒痒的，心间涌起一股热流。
甘澄没那么难受了。
甘澄环着宝宝睡着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忧愁，眉头微微皱着。
江天谕抱起孩子，放进婴儿床，拿起手机，去隔壁间，用甘澄的号码给廖然打电话。
电话接通，江天谕直接开口：“廖然，你在哪，我来找你。”
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四五秒后，应下：“哦，好……我去你那儿吧。”
十几秒后，廖然报了一个地址，望江别墅外一公里的私房菜馆。
廖然先一步到，点了几道甜品，巧克力芝士蛋糕、红豆沙和焦糖鸡蛋布丁。江天谕跨入包厢，扫了眼桌上，在他对面入座：“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廖然倒了一杯果蔬汁，递过去：“我妹妹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嗯。”
“她向你要钱了？”
“这不重要。”江天谕说，“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江天谕神色不耐，直切主题，完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廖然看着眼前的人，莫名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绝非源自他所认识的甘澄。脑海中浮现昨日江总听到他话后过度激动的反应，廖然隐隐感到一丝古怪，正当他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中时，江天谕出声了：“廖然？”
廖然唔了一声，暂时将疑惑放在一边，他细细道来。
半小时后，廖然讲完，江天谕沉思片刻后道：“我知道了。”说完，起身准备要走。
“等等，甘澄。”廖然目光落在桌上一口都没有动过的甜品，犹豫了下，还是说，“这些，你要不要打包带回去？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些。”
江天谕看了眼桌上，然后视线转向廖然，不知想了什么，他嗯了一声。
廖然有点开心，立刻叫来服务员，将桌上的甜品一一打包，交到江天谕手中时，廖然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是忍下。
翌日，甘澄依旧情绪低落，郁郁寡欢，窝在婴儿房，抱着宝宝消耗时间。窗外传来汽车停息的声音，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不多时，江天谕进来说：“妈来了。”
什么？
甘澄有些无措地望向江天谕。
“下去听听妈怎么说吧。”
甘澄抱着宝宝，缩在角落里，江天谕走过去，半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
宝宝仰着小脑袋，咿咿呀呀地叫着。
大厅，甘澄站在不远处，看着母亲，怯怯的，犹豫着不敢过去。甘挽白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透着鼓励，示意她过来。
甘澄咬了咬嘴唇，挪动脚步。
“澄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甘挽白说，“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宝贝。”
甘澄小声说：“你知道了。”
“嗯，你高二那年暑假……”
八年前。
高二暑假前夕，廖竹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要做手术。廖然急匆匆赶到医院，拿来相关证件，陪母亲缴费，一起在手术室外面等。
廖然无意间瞄了眼病历本，凭空出了一身的冷汗。
病历，血液检验单，和血库配血单上，均显示A型血。
几年前，廖然跟母亲一起收拾房间，在一个角落的抽屉，偶然发现父亲的献血证，虽然只翻开看了一眼，廖然也记得很清楚，父亲的血型是O型。
而母亲，去年做了膝关节置换手术，验了血，也是O型。
——同为O型血的父母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
手术室外的灯光有些惨败，照得人心慌意乱。
手术结束，廖竹脱离了危险，转至普通病房，母亲留下来照看，廖然回家拿衣物和洗漱用品。
廖然重新翻出了父亲的验血证和母亲的病历本。
的确都是O型。
回医院，廖然验了血型，他也是O型。
那么廖竹……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然询问了母亲生妹妹时的情景，母亲提起，当时她正好在外面，羊水突然破了，情况紧急，只好匆忙赶到附近的私人医院进行生产。
廖然心中有了猜测。
母亲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廖然：“只是随便问问。”
廖然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妹妹恢复身体，廖然开始着手调查。
很快，廖然拿到了那家私人医院提供给他的名单，是妹妹出生时，一同待在新生儿室的其他婴儿及其家庭的相关信息。
看着一长串名单，廖然顿时犯了难，他只是一名大二的学生，没有钱也没有关系，如何查清真相？
要将此事闹大吗？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正当廖然迷茫之际，家教中心打电话来，已经给他安排了工作。
因为过往表现出色，廖然得到了家长们较高的评价。基于他良好的口碑，家教中心第一时间就将这份高报酬的单子安排给他。
而令廖然倍感意外的是，这户姓甘的人家正是他手中名单上的其中一户。
这也太巧了。
那户人家在富人区，独栋的豪华别墅。
女主人微笑迎接了他，她笑容如春风，声音温柔，是一位很优雅的女士。
“稍等一会儿，我去叫澄澄，这孩子，大中午还在睡懒觉呢。”女主人略带无奈地笑了笑。
廖然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不多时，穿着碎花裙的少女轻快地跑下来，眼睛明亮而灵动，好奇地打量客厅里的廖然。
女主人在一旁说：“既然给你请了老师，以后可不能犯懒，要按时学习。”
“哦。”少女俏皮地拉长了音，看向他，手挥了挥，向他打招呼，“嗨～”
面对甘澄，廖然心底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它并非源于外在的吸引或是偶然的情绪触动，而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血液中流淌，牵引着廖然的内心。
或许真是冥冥中注定，廖然纠结了几日，终于做了决定，趁甘澄不在房间，他取了她的头发，跟母亲的一同送去DNA检验。
结果出来那天，阳光依旧如往常那般洒在大地上，世界看似平静如常，廖然怀着复杂而又忐忑的心情，赶去甘澄家。
他的包里装着那份DNA检验报告。
甘澄端着甜品和水果进来，招待她的家教老师。“廖老师，这是我妈妈给你准备的。”
廖然尽力维持着平日里温和的微笑：“谢谢你。”
廖然看着她，心想。
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她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廖然连着几夜都没睡好，他无法再独自承受这一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倾诉给母亲。母子俩讨论不出结果，不知该说破真相，还是维持现状。
母亲问他：“那孩子，长什么样？”
廖然向同学借了相机，趁甘澄趴在桌上休息时拍照，却没想被女主人看到了。
两人补课时，门一直是敞开的。
女主人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相机，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女主人的目光让他无比羞愧。大脑一片空白，他陷入深深的慌乱之中。
甘挽白带廖然去了隔壁空房间。
往常温柔和善的女主人，此刻脸上被一层寒霜覆盖，严厉的目光中透着震惊与愤怒。
廖然就像一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他低着头，无措地捏着衣摆。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甘挽白说，“如果你继续保持沉默，那么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最好想清楚一会儿怎么跟警察说吧！”
甘挽白拨打110时，廖然开口：“不是，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向您解释……”
于是廖然一五一十说了，他包里一直装着那份鉴定报告，拿出来给甘挽白看：“您要是不信，我们可以配合您再做一次鉴定。”
甘挽白陷入久久的沉默，之后她对廖然说：“过段时间，我会找你谈。你还是照常辅导澄澄。”
甘挽白私底下找侦探调查，不惜花费高价，半个月后，侦探送来结果。
甘挽白不敢置信，她曾深爱过的人竟然是这样的面目全非。
入赘甘挽白家之后，甘博凯用她的钱，包养情妇，那个女人还跟甘挽白同一时间怀了孕。
甘挽白生产时遭了极大的痛苦，昏迷两日。
事实上，她诞下一个死婴。
而甘博凯的情妇正好在前几日生产，因产后并发症离世。
他趁甘挽白昏迷，买通医生和护士，篡改生产记录上死婴的相关内容，抱来私生女进行替代，可却因护士的操作失误，误将廖家的新生儿调换过来了。
第74章 哥哥
经鉴定，廖竹是甘博凯的私生女，而甘澄，也的确是廖家真正的女儿。
甘挽白看着甘澄的鉴定报告，想起那天发现廖然偷拍，他那副心虚慌张的模样，神态表情，以及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确实跟澄澄有几分相似。不得不说，基因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甘挽白跟廖家母子俩见了一面，讨论一番，鉴于甘博凯能做出调换婴儿这般行为，足以表明他是个极度自私冷血的男人，若将廖竹换回去，彼时甘挽白已与甘博凯离婚，实在难以预料廖竹会遭受何种对待。权衡再三，不如依旧维持现状，对两个孩子也是最佳选择。甘挽白算是彻底看清了丈夫的真面目，于是她开始着手筹备离婚官司相关事宜，打算等女儿结束高考，正式提出离婚。
听完母亲的叙述，甘澄陷入久久的沉默。
竟然是这样。
她确实活在书中的世界，什么样离奇的事都可能发生。
甘澄：“妈妈知道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还好现在已经跟那个人离婚了。”
甘博凯打小起就没怎么管过甘澄，生活中的大小诸事向来都是母亲操心过问，甘澄对父亲的那份亲情本就极为淡薄，更何况甘博凯还逼她结婚，她心中对他仅存的一丝亲情都被消磨殆尽了，如今得知他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甘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这么算计妈妈。
甘挽白的眼睛有些泛红，看见女儿露出心疼的神色，此时面对女婿的脸，也没那么别扭了。她捏了捏甘澄的脸颊：“嗯，澄澄现在不难过了吧？”
甘澄抱住妈妈，重重点头。
还是她一个人的妈妈，真好。
周一早上，市场部员工将制作好的海报发给甘澄，
海报上选择的照片，甘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轻松惬意的状态，脸上的笑容也格外自然。不知道摄影师是什么时候抓拍下来的。
不过……好像把肤色修得过于白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打光。
甘澄把这张图发到围脖上，浏览量瞬间就破万。
【我甜总这是什么盛世美颜！！】
【甜总考虑考虑出道吧！想每天看您营业！】
【好帅好帅，舔颜～】
车开进园区，不经意从车窗望出去，甘澄瞪大眼睛，只见手机上海报的放大版赫然挂在江盛主楼之上，隔老远就能看见“江天谕”灿烂的笑容。
这也没告诉她会挂出来啊！
走进去，甘澄又瞧见门口新摆出来的立牌，也是那副海报。
总经办电梯出口居然也有！他们是批发制作了一堆，放在公司各个角落吗？
……看来下次不能随便答应拍摄。
甘澄经过廖然工位时，脚步不自觉放慢了。
廖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目光与她交汇：“江总。”
甘澄故作平静地点头：“嗯。”
现在见廖然，甘澄很不自在。
在血缘上，廖然是她的亲哥哥。
而廖然也早知道这一点。
原来当年他给她辅导功课，是拿她当妹妹来对待。
难怪他会那般用心，不仅根据她的学习进度，量身定制学习计划，还总是亲自为她编写试卷。
廖然：“江总，晚上您有空吗，有些事想对您说明。”
甘澄：“……好。”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之时，甘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现在在江天谕的身体里，可以暂时逃避。
昨天母亲说，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身世，那么之后也该找个机会正式跟她血缘上的家人见一面。
特别是廖妈妈，她一直都想见见甘澄。
那次去廖然家，甘澄是见过的，廖然妈妈做的菜和小零食都很好吃。甘澄印象中，廖然妈妈跟廖然一样，也是一个温暖和善的人
可是，甘澄只能接受一个妈妈。
晚上跟廖然吃饭前，甘澄给江天谕发了信息。
【等会跟廖然吃晚饭，不用等我啦。】
他很快回：【好。】
餐厅包厢。
廖然：“江总，上周五晚上，我已经跟甘澄讲了关于她身世所有的事。甘澄她现在，还好吗？”
甘澄：“还好。”廖然：“还有廖竹，我不知道她向甘澄要了多少钱，我卡里有两千万，先转回给您吧。”
这件事江天谕跟甘澄说了。
江天谕倒是无所谓，但按照廖然一贯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将这笔钱还回来。
果然……
甘澄清楚廖然家的遭遇，这些年，他们家一直在还当年那笔事故的赔款。甘澄向廖然提出过帮助，那时他拒绝了，现在，有了那一层血缘关系的存在，甘澄就不能坐视不理。
甘澄说：“我……老婆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廖然，那笔钱，你们就拿去用吧，不用还。”
廖然：“江总……”
甘澄看着廖然：“廖然，这是甘澄的意思，她希望能帮你们缓解一些压力，让你们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廖然，你就收下吧，别再推辞了。”
甘澄见廖然的表情仍没松动，开口又要拒绝的模样，立刻说：“其实，那笔钱是给廖竹作为补偿的，虽然一开始是一场阴谋，但如果没有意外，她能享受更好的生活……廖然，你要是执意想还，也该征求廖竹的同意。”
廖然没有再说什么。
服务员上了甜品，是甘澄喜欢吃的巧克力芝士蛋糕。
甘澄叉起一小块放入嘴中，眼睛一亮，眉头微微舒展，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廖然看着面前的【江天谕】，脑中浮现周五晚上见到的【甘澄】。
原本没见到【甘澄】时，他没觉得有什么异样，领导性格变得好相处，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所以也没深究。
现在一看，两人的言行举止、神态表情，像调换了似的。
廖然眼神中透着疑惑和思索。
仔细想来，如今江总的一些日常习惯动作以及说话方式，都和他印象中的甘澄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还有那晚见到的【甘澄】，那神态，强势的眼神，和习惯性命令他的口吻，跟以前的江总简直如出一辙。
他脑中冒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
甘澄专注于口中的美食，一时间，四周静了下来，她并没察觉到廖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甘澄叉起最后一口蛋糕，冷不丁听见廖然开口。
“甘澄？”
“嗯？”
甘澄下意识应了声，抬起头来，看向廖然，嘴里还含着蛋糕。
第75章 直勾勾
两人对视了足足十秒。
甘澄心里咯噔一下，拿起水杯灌一口，不小心呛到，猛咳几声。廖然递过来纸巾，甘澄接过：“谢谢。”眼神中透露出尚未消散的慌乱。“江总，时候不早了……”
甘澄连忙接过他的话茬：“那我们就走吧。”她抢先结了账。
两人一同走出餐厅。
甘澄偷瞄了一眼廖然，他表情平静，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模样。
仿佛刚才突然叫出的那一声“甘澄”只是她的幻听。
甘澄心里嘀咕着，廖然是发现什么了吗？
也是，他跟江天谕共事四年，和她相处一年。
廖然对她跟江天谕的脾性和行事风格都有所了解……
行至车边，甘澄说：“廖然，我送你一程吧。”
廖然没有拒绝：“那就麻烦江总了。”
车后座，两人各坐一边，沉默。
甘澄看到廖然把打包的小蛋糕放在身侧，舔了舔唇，忆起味道，有些后悔。
这家餐厅的蛋糕挺好吃的，下次再来吧。
甘澄打开手机，江天谕没有给她发信息。
她主动报告自己的行程：【我跟廖然吃完饭了，现在送他回去，会晚一点到。】
等了一会儿，江天谕没有回。
“江总，屏幕上是您的孩子吧？”廖然打破沉默，主动提起了话题。
锁屏页面，甘澄设置了宝宝的图片。
画面中，宝宝在她怀里安睡，长长的睫毛垂着，粉嫩的脸颊鼓起，小嘴嘟嘟，像小猫咪似的。
甘澄侧过手机，给廖然看，点了一下宝宝的脸颊：“嗯，这张……那会儿我哄了好久才睡着的。”
“很可爱。”廖然微笑起来。
聊起宝宝，甘澄就有很多话要说了。
“有时候也挺捣蛋的……”
甘澄翻出相册，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那时，宝宝还没像现在这么喜欢她，甘澄想录视频，宝宝一点都不配合，摄像头一对准，他立马把小脑袋一扭，撇到另一边去了。
“您给他取名了吗？”
“昭昭，现在只有小名呢。”
“是哪个zhao？”
“日字旁的那个，就是明亮、光明的意思，这个名字还是江——”甘澄差点嘴又瓢了，“是我老婆取的。”
廖然含笑望着她：“很好的名字。”
“嗯！”
廖然望了眼外面：“江总，就停这儿吧。”
“嗯，明天见。”廖然把身侧的小蛋糕拎起来，送到她面前：“江总，这个给您。”
“给我？”
“嗯。江总，明天见。”
甘澄捧着蛋糕，看着廖然离去的背影。
心里又嘀咕起来。
总感觉廖然对她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甘澄打开手机，看了眼，江天谕还没回她的信息。
是没看到吗？
江天谕抱着宝宝在看电视。
昭昭坐在他怀里，手一点一点的，在指挥他换台。甘澄一进来，宝宝的小脑袋就迅速转过来，两只手举起来，晃了晃。
甘澄从江天谕手中接过宝宝，坐他身边，踌躇一会，问：“江天谕，你手机放哪了？”
“楼上，怎么了？”
“哦……”甘澄说，“我给你发信息了。”
“是么。”
江天谕没有再解释什么。
甘澄洗澡的时候，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其实没必要解释。
毕竟以前她也经常忘记看他的消息，可是……
江天谕他以前不这样啊。
他是真的变了……
甘澄走进房间，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发尾，一边望向江天谕。
进来时，江天谕只是轻描淡写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注意力迅速回到书上。
甘澄抿了抿唇，哄宝宝睡觉，心不在焉，各种念头乱糟糟冒出来。
心没着没落，没上没下。
甘澄坐立不安起来，不时朝江天谕那儿瞧一眼，他始终没注意到自己，沉浸在书中。甘澄不禁想，什么好看的书，让他这么着迷。
甘澄爬上床，头探过去，先瞄了眼书。
然后身子一扭，脸贴着他手臂，轻轻地、慢慢地向上蹭，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
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甘澄自己都愣住，身上涌起一股燥热，烧得她脸颊滚烫。
这回倒是吸引了江天谕的注意，他放下书，转过头来。
甘澄直起身子，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江天谕的眼睛，手指一下下划着床单。
甘澄为刚才的行为感到懊恼。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等我一下。”
啊？
甘澄懵懵的，看着江天谕起身，走到婴儿床边上，弯腰。
“江天谕，宝宝已经睡着了。”
果然，江天谕一抱起昭昭，昭昭就醒了，不满地睁着大眼睛，瞪江天谕。
江天谕用小被子裹好，朝门外走。
留下一句：“他不方便在这。”
什么不方便？
过了一会儿，江天谕应该是重新把宝宝哄睡着了。
回来，反手关上门，轻微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直勾勾地看着甘澄，不说话。
甘澄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江天谕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笼罩，无法轻易动弹。
他朝她走来时，甘澄蓦地紧张了下，双手抵着床，脱口而出：“江天谕，你要做什么？”说完这句，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握紧。
江天谕随手拿起桌上的头绳，卷起头发，利落盘好、固定。
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我问过医生，现在已经可以了。”
“可以什么？”
“你说呢？”
江天谕上了床，双手握住她的肩，一把摁下去。
吻下。
甘澄微微嘟起嘴，向前迎了一下。
江天谕贴了贴她的唇，没有深入，手指摩挲着她的肩，凝望着她，眼中闪烁奇异的光彩。
甘澄的脸红扑扑的：“江天谕，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甘澄应：“嗯。”
接着低下头，轻柔地触碰她的唇瓣。
甘澄勾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江天谕，你今天都没有看到我的消息。”“对不起，下次不会。”他声音温柔地说。
甘澄哼了一声：“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第76章 快乐
他轻柔地、慢慢地吻着她：“对不起。”然后唤她的名字。
即便在女性躯体里，他也要做主导的那个。江天谕引领着她，全程掌控。
火热的汗珠砸在甘澄的脸上，恍惚中，她想起以前。
大二那年暑假订婚，大四举办婚礼，毕业后，甘澄便搬进江天谕的别墅。
那天，是甘澄的生日。
快到别墅时，程放南打电话给她，声音醉醺醺：“澄澄，我想见你。”
甘澄回绝了他，正要挂断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含混不清却又带着执拗的声音：“最后一次，澄澄，我有话跟你说。”
分手，是甘澄提的。
那年，甘博凯的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急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甘澄周末回家，偶尔跟他的目光对上。他上下打量、审视，如同看一件放在案板上的货物。甘澄有点被吓到了，后来减少了回家的频次，周末要不就是去从霜的公寓，要不就呆在宿舍。
再后来，就是接到甘博凯的电话，让她准备一下，跟江天谕订婚。
她一愣，一时被这个信息震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急忙说道，她恋爱了，现在有男朋友。
甘博凯就问，什么条件。
甘澄说，只是普通人家，
甘博凯直接让她分手，甘澄踌躇着不同意，他就在电话里斥责她，这么多年白养她了，家里都快破产，她还有心情谈恋爱。
甘澄被说哭了。
那几日，甘澄都红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联系程放南，程放南也没来找她。再次见面，甘澄提出分手，程放南沉默许久，同意了。
程放南说，她父亲已经找过他，他的确不能给她更好的未来，也不想她跟着他受苦，祝她幸福。
她跟程放南正在热恋期。
就这么仓促地分了手。
没有挽回，没有拥抱，像一场演出在氛围被推到最高潮时戛然而止，毫无预兆地落幕。
或许，他们缺一场真正的交谈，彼此将心底的话说开，也就没遗憾了吧。
甘澄去了，酒馆里，程放南坐在最角落，他醉得厉害，眼神迷离，见她来了，眼中还有一丝不确定。
“澄澄？”
甘澄对他说，决定跟江天谕结婚后，她就彻底抛下了过去。不管他们有多少遗憾，结束得多么仓促，如今一切都不重要，她希望他也能忘记过去，不要让回忆成为枷锁，要向前看，勇敢面对崭新的未来。
说完了，程放南没有回应，只是痴痴地望着她，那模样好似完全没有把甘澄的话听进去。
甘澄转身就走，快到门口时，程放南跌跌撞撞跑上来，从背后将她紧紧拥住了。
“澄澄，我错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只停留了三秒，就被甘澄推开了。
“别这样。”
程放南的眼神里满是受伤。
甘澄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回到别墅，已经很晚了，近十二点，江天谕坐在餐桌前，喝着红酒。甘澄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蛋糕。
甘澄走过去，见江天谕眼神中似有阴霾笼罩，小心翼翼问：“江天谕，这么晚了，你还不上去休息吗？”
他抬眼看她：“我发你的信息，看到了吗？”
甘澄啊了一声，忙掏出手机来看，几个小时前，江天谕问她：【今晚回来吃饭吗？】
甘澄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没注意看手机。”
江天谕又问：“刚才去哪了？”
“我跟朋友吃饭。”
“哪个朋友？”
甘澄迟疑了下，没有把程放南的名字说出口：“就同学。”
江天谕垂下眼，嗯了声。
“那我就先上去休息了？”
甘澄的眼神掠过蛋糕，心想，江天谕没有主动说是给她吃的，她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他没应，就那么沉默着，浑身都散发着森冷之气。甘澄伫立在原地，无措地捏了捏椅背的上沿，过了片刻，甘澄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急促的脚步逼近，江天谕长腿跨上来，从后面将她困在扶手前。
“去哪？”江天谕贴着她的耳朵，酒气扑过来，“嗯？老婆。”
被江天谕的气息重重包围，那气息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甘澄腿脚发软，浑身不能动弹了。
像动物世界里，豹猎到鹿，柔弱的鹿对面对强大猎食者，具有本能的恐惧，心慌乱地跳动着，大脑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
甘澄抓紧了扶手。
热切的鼻息喷上来，像兽。
他四处探寻，这里嗅嗅，那里舔舔，这里又亲亲，抱着她，简直爱不释手。须臾，他在她耳畔急促喘气，第一次，草草结束。
江天谕将她打横抱起，黑沉沉的双眸难得有些发亮。
甘澄柔弱无力地靠着他，没有拒绝。
那会儿，江从霜还八卦问她，有没有跟江天谕那个过，甘澄如实说了。都三年了，她还感觉跟江天谕不熟呢，实在难以想象和他亲密时的样子，光是脑海中稍微浮现那样的画面，她就浑身不自在，别扭得很。
可是，如果江天谕向她提出要求的话，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天谕抱她进卧室。
进入江天谕的个人领地，甘澄心猛地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潮水般将她淹没了，接着，他将她放到床上。
床铺上满是他的气息。
他凝望她，略有些急促地解衬衫扣子。
……
甘澄全身上下都黏糊糊、湿漉漉，快两个小时，还没有进入正题，她一点都不舒服。甘澄难受地推他，眼神中露出想要尽快结束的想法。
江天谕捉过她的手，轻吻手心安抚。
钥匙和锁孔不匹配，即便足够润滑，也难以契合。
甘澄咬着牙，满头大汗，江天谕也不好硬来，就那样吊着，不上不下的，搞得两人都难受。
折腾大半宿，最后还是草草了事。
他却满足了，舒出一口气，从背后紧紧环住她，沉沉睡去。
每次几乎都是如此，两人都没尽兴过，因此甘澄还挺抗拒做这事的。但这一次，不一样。
甘澄第一次从这件事中感受到了快乐。
第77章 过去
醒来后，甘澄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望着天花板，双眼呆滞，久久没能回神。江天谕了解自己的身体，更了解她的，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两人快乐。他甚至还提前准备好避孕套，为她带上……昨天晚上，江天谕把她弄得乱七八糟。
江天谕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是个女人了吗？
她昨天怎么就被他蛊惑，由着他来了？
甘澄坐起来，抓着额前的发，眼神发直。
她现在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甘澄混乱了。
江天谕还在沉睡，唇边浮现淡淡的笑容。
醒来时，甘澄还维持那个姿势，双手搭在被子上，直直地望着前方。额后的头发被用力抓过，根根竖起，一缕缕朝不同方向炸开，凌乱得如同被狂风肆虐过。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甘澄？”
甘澄含糊应了一声，仍不动。
江天谕神色紧张，起身，摸她的额头。
“江天谕，我不要做一辈子男人。”甘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种坚定的神情。
她想，我要做回女人。
甘澄转过头，看着江天谕的脸：“我不能接受，如果永远回不来，我还不如去做变性手术！”
说着，甘澄往下看了眼，满脸写着——
我现在就要去把这玩意儿切了。
“这样宝宝就可以叫我妈妈了……”她自言自语道。
江天谕彻底清醒了，脑袋中有根弦砰一声绷紧，额角青筋狠跳，他一把拽住甘澄的手，像是怕她一时冲动就直接去做了手术。
“怎么突然这么想……”江天谕顺着她的背，安抚道，“会换回来的。”
“不会的。”甘澄哭丧着脸，摇摇头，“江天谕，我们一辈子都换不回来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
甘澄看一眼他，似乎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你生宝宝那天……”
江天谕嗯了一声。
“我向上天祈祷，只要你能活下来，就算让我做一辈子男人都没关系……老天爷肯定听到了。”
江天谕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她，起身拿电脑，给甘澄看变性手术3D模拟视频，甘澄看着看着，反射性捂住了下腹，感同身受地痛起来。
“看起来很痛的样子……”甘澄脑袋耷拉下来，蔫了。
江天谕摸摸她脑袋：“会换回来的。”
甘澄上班都没精打采的。
临下班的时候，手机推送一条新闻，甘澄瞬间精神了。
【大丑闻！江盛集团高层王某长期性骚扰多名女员工，恶行大曝光！】
甘澄点开查看。
【据可靠消息，某内部知情人挺身而出，对江盛集团高层王某长期性骚扰多名女员工的恶劣行径进行举报，经相关部门依法、深入地调查核实，目前已掌握确凿证据，王某的犯罪行为属实。现王某已被依法逮捕。】
王某？
甘澄眼前立刻浮现一个名字。
甘澄去茶水间，也听到里面人在讨论。
“听说是H城的高管……”
“而且，去年H城高层优化，本来有他的名字，不知道被谁保下了！”
“我去，这是哪位老董的关系户啊？这么牛叉？！”
“不可说，不可说……”
“卧槽，不会是……”
“嘘～”
H城，那不就是王志？
去年H城的高层裁员名单，只有他一人，被保下了。
甘澄脑海中浮现王志油光满面的脸，嫌恶地皱起眉，胃里翻涌起来。
王志能做出给人下药这种恶行，无疑表明他有极大的嫌疑，说不定以前就干过类似的坏事，只不过一直没被曝光。
当时，侦探明明跟她说了，私生活极度混乱，她的关注点全都集中在王志和江旭的陈年旧事上，真是太疏忽了，如果去年能让侦探对他的私生活展开深入调查，或许就能及时终止他对更多人的伤害。
甘澄心里满是懊悔。
此事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热度迅速攀升至热点榜首。
甘澄打开围脖，私信和公开评论区里一下子多了大量骂她的内容，言辞激烈又难听。
网友们看到“江盛高层”四个字，脑海里一下子蹦出的是“江天谕”的名字。
他们急于寻找一个出口，却找不到别的更能发泄怒火的途径。
于是，“江天谕”的围脖就遭了殃。
【是王某啊，姓王！！大家都没看清楚就开喷？？】
【臭鱼烂虾，都是一路货色！】
【就喷怎么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里面的人又能好到哪儿去？你们这群小姑娘就看脸，指不定里面都烂成什么样了！】
【恶心，二十年啊，霍霍了多少年轻小姑娘！】
【抓起来也是装装样子，人家可是有了不得的后台呢……】
……
果然，就如大部分网友猜测的那样，短短几天之后，由于关键证据的匮乏，王志便被当地警察局解除了羁押。
隔天早晨，他却屁滚尿流地跑回警局，那狼狈模样与昨日被放出警局时的嚣张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一到警局门口，他就冲着警察们大喊大叫，像个疯子一样抱住警察的手臂，不停说有人要杀他，警察们询问，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扒着拘留室的门，嚷嚷着要进去。
最后，王志被轰了出去。
一日，甘澄正常下班，上车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个流浪汉，头发杂乱如蓬草，疯疯癫癫，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如惊弓之鸟一般，精神高度敏感。
“江总，我有话跟您说。”“你是谁啊？”
甘澄一脸狐疑地盯着流浪汉，没认出来。他身上还散发一股酸臭腐朽的味道。
流浪汉生怕甘澄直接离开，用力抓住她手臂，满是污垢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江总，您不能走啊……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甘澄莫名觉得眼前这幅画面似曾相识：“你有话好好说。”
流浪汉再度望了望四周，眼神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然，他压低声音，身体处于极度紧绷状态：“江总，我要说的事，跟你妈有关！”
短暂的惊愕之后，甘澄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拉开车后座的门，朝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车。
甘澄将王志带去了她闲置的公寓。
一路上，他始终维持着那副战战兢兢的状态，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甘澄给他一瓶矿泉水：“你先冷静一下。”
他点点头，紧紧握住矿泉水瓶，原本极度紧绷的状态稍微放松了一些。
“先说你是谁吧，我认识你吗？”
他声音沙哑：“江总，我们在H城见过的，我叫王志。”
什么？
这个人居然是王志！
甘澄仔细端详面前流浪汉的脸，这一瞧，还真从那满是污垢、胡子拉碴的面容中看出几分熟悉的轮廓。这两天，网上已经没了王志的消息，热度像是被人刻意压下，甘澄想，应该是公关部开始发力。现在都没多少人来骂她了。
只是……王志是被放出来了吗？
想着，甘澄便问出口：“你被放出来了？”
王志点点头，又摇摇头：“江总，我是被放出来了，可我想回去，他们都不信我……外面有人要杀我，我宁愿坐牢也不想死啊……。”说到这里，他又激动起来，望了下门口，“江总，您这里安全吗？”
“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甘澄问，“谁要杀你？还有，你刚才说……跟我妈有关，是什么事？”
王志嗫嚅着，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江总，我可以在您这呆着吗？您可不可以派人保护我？”
甘澄应下：“我明天请一个保镖来陪你，行了吧？”
“江总，您不会骗我吧？”王志的目光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岸边伸来了援手。
“不会骗你。”甘澄坐在他对面，语气缓和地问，“到底是谁要杀你？”
王志嘴唇抖动着，吐出一个名字。
江旭。
居然是他。
甘澄接着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王志吞咽了下口水：“江总，这事说来话长，我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
甘澄给他点了附近能即送的外卖，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王志眼睛瞬间放光，如饿狼般，以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起来。甘澄的确相信他两天没吃饭了。
吃饱后，王志没那么紧张，身体放松，靠到椅背上，舒口气，缓缓讲起了过去。
二十二年前，江旭接手他职业生涯中首个重大工程项目，彼时的王志担任江旭的助理。
江旭作为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利用手中的职权，在工程预算环节大做文章，其中涉及到对工程材料的数量、质量等级以及人工工时等多方面的虚假申报，从而骗取大量项目资金，并将非法所得据为己有。
其实，适度的成本控制和预算调整本是行业内常见的操作，但江旭的贪欲远远超出了限度。
最终，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由于脚手架的严重质量问题，在施工过程中发生坍塌事故，导致八名工人坠亡。
“……当时，江旭想让我顶罪，被我听到了，我实在没办法——”
“等等。”甘澄忍不住打断他，心脏跳得飞快，“你说的就是5月2号廖振海那个案子吧？”
“对。”王志记得这个名字，点点头。
甘澄眼中满是惊愕，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她脑海轰然炸开。
廖振海竟然是替江旭顶罪的。
这个人，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甘澄的心脏没由来地刺痛了一下：“那他在狱中自尽……”
“我跟廖振海打交道不多，就我看，他不像是会自杀那号人，我记得他有俩小孩吧……而且他一直死咬自己无罪，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翻案。”因为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王志咬紧牙根，“廖振海，十有八九是被他杀！”
甘澄深深呼吸，急切问道：“那后来呢，你说一开始王志想让你顶罪，你做了什么，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廖振海？”
“我去找了江烨磊，因为——”
王志看着甘澄，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也开始闪躲，不敢直视她。都到这份儿上了，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只能和盘托出。只是，就怕对面人知道了，翻脸不认人……但现在，王志已没有别的退路。
“我手上有江旭的把柄。”
第78章 愤怒
王志眼神躲闪，声音低低地传来：“是……是当年江旭侵犯陈蕴静的证据。”
甘澄一怔。
陈蕴静是谁？
甘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王志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对面之人有丝毫反应，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咬了咬牙，反正都招了。心一横，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王志和江旭是高中同一个班的。江旭是富二代，家境优渥，出手阔绰，班上几乎所有人都想跟他交朋友，王志也不例外。王志家境贫寒，成了江旭的跟班后，极尽所能地讨好他，盼着能从他手里捞点好处。
而陈蕴静，是班上的优等生，成绩一直维持在年段前十。不仅学习好，还长得漂亮，是学校很多男生的女神。
江旭对陈蕴静一见钟情，于是展开热烈追求，数次高调示爱，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追了两年，一次次被无情拒绝，江旭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少爷脾气起来了，想给她个教训，以讨论学习的名义，叫人把陈蕴静骗了出来。
陈蕴静发现是他，没有立刻离开，借此把话彻底说清楚，她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愫，而后又表示，当下的她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学习才是首要之事，高考之前，她不能有丝毫分心。而且，她又是孤儿，跟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实在不太匹配，希望他能理解自己，不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尽管陈蕴静说得已经很委婉，江旭仍是被激怒了，脸瞬间沉下来，内心涌起一股猛烈的占有欲。
江旭盯着陈蕴静冰雪般清冷美丽的容颜，强吻了她，得到一个巴掌。
“你考虑清楚，陈蕴静，得罪我，可没什么好处。”
陈蕴静回以冷笑。
高三最后一年，江旭联合全班同学孤立陈蕴静，还不时对她实施欺凌。而陈蕴静从未屈服，默默忍受，熬着。
终于有一天，江旭失去了所有耐心，被心中疯狂滋长的欲望冲昏头脑，萌生一个邪恶的念头。
江旭让人在陈蕴静的水杯里下了药，放学后，把半昏迷的她带去一处破旧厂房。
王志，是负责望风的那一个。
江旭实施暴行的一个小时中，里头不断传出哀叫和求饶声，那声音凄惨无比，王志的冷汗不停从额头冒出。犹豫再三，王志留了个心眼，悄悄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录像——这手机还是江旭给他买的，当时市面上最高级的款式。
结束后，江旭叫王志进去。
厂房内，飘荡着浑浊又糜烂的事后气息。
陈蕴静躺在杂乱的稻草上，已然昏了过去，两边的眼角缓缓淌着泪。
“旭哥，她没事吧？”
江旭嗤笑一声：“能有什么事，爽晕了。”手里握着不知从哪扯下来的碎布，慢条斯理擦拭着身上的黏液，随手一丢，破布落在陈蕴静身上。
王志仔细看了眼，原来那块破布是陈蕴静的内裤。
王志伸进裤兜抓住了手机。
“走啊。”江旭见他愣着，笑了一声，“怎么，你也想上？”
王志连忙摇摇头，视线迅速从陈蕴静身上挪开：“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江旭下巴一扬，语气轻飘飘地说，“上呗。”随后转身就走，双手插兜，甚至心情不错地吹起了口哨。
王志没有逗留很久，匆匆捡起她身上的破布，塞进口袋，最后看了陈蕴静一眼。
心中叹息，你说你早答应他不就好了，现在落得这地步，又能怪谁？
彼时，王志全然是出于内心深处的警惕，保存了这两样证据。
未曾想，这既是通天梯，也是夺命锁。
王志讲述之时，甘澄数次想打断，强行忍下，听到这里，她气得浑身发抖。到现在，她哪里还猜不出王志口中陈蕴静的身份。
王志瞄了她一眼，不敢说了。
甘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紧盯着王志，压抑着愤怒说：“你继续说。”
后来，陈蕴静报警，她是孤儿，无亲无故，独自一人来的警察局。而江旭带了律师来，警察面前，他推脱自己绝对没有强迫她，坚称这一切都是诬陷，强调他们二人是你情我愿。
由于证据不足，这桩案件不了了之。
再过不久，陈蕴静被学校劝退，从此不知所踪。
江旭之所以能上名校，是因为江烨磊给学校捐了几千万，从而换来一个保送名额。
而王志高中毕业后开始打工。但他跟江旭的联系并未中断，偶尔，江旭会带他参加各种局，王志也一如既往像从前那样吹捧讨好他。江旭毕业进江盛，顺便把他也招了进来。
没想到，那场事故发生之后，江旭要他做替罪羊。
于是王志去找了江烨磊，用手上的两样证据换得了安全，江烨磊在H城给他安排了职位，王志离开黎市，就再也没跟江旭联系。
后来王志看到新闻，替罪羊换了人，也只是叹一句廖振海倒霉，只要不是自己，是谁都没关系。
这次遭到举报，王志至今都没琢磨出来，到底是哪个在背地里使阴招的小人干的。
王志最多占占便宜，色了点，没真正做出强迫人的事，但钱色交易是有的。
被关了几天，一直没被放出去，王志便急了，他唯一想到的靠山就只有江烨磊。跟江烨磊通话，王志旁敲侧击地暗示了一下，江烨磊很快就答应他的请求。可万万没想到，刚从警察局出来，就遭遇了追杀。
王志哪里还敢回家，唯一想到的救星就只有江天谕，在公司门口蹲了好几天，终于让他等到机会。
王志留意着对面之人的表情，眼中满是忐忑，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放到桌上：“陈蕴静的视频……还有廖振海那个案子的证据都在这儿了。”
甘澄攥紧了U盘：“就这些？”
王志用力点头：“江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至于……陈蕴静另外一样证据，我给江烨磊了。”
甘澄起身准备离开。王志扑过来，跪下，抱住她腿，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流：“江总，江总啊！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甘澄俯视着他：“你以为你能逃掉吗？你犯的错，一定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王志：“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逃……我一定好好反省，接受政府的改造。”
甘澄：“你先留在这里。”
甘澄在门前停下，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当她看见江天谕的那一刹，心理防线迅速崩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眼眶打转。
“怎么了？”江天谕奔上前来。甘澄掉着眼泪，一下又一下地抽噎。
江天谕拉她到沙发那儿坐下，环住安慰：“发生什么事了？”
甘澄攥紧口袋里的U盘和录音笔。
要跟江天谕说吗？
“江天谕……”
第79章 阿澄
江天谕用手擦她的眼泪：“嗯。”
甘澄哽咽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她整理思绪，将遇到王志后的一切都讲出来。眼睛像被雨打湿的湖面。
听完所有，江天谕默了片刻，牵起甘澄的手。
“跟我来。”两人来到书房。
江天谕打开电脑，点开文件给甘澄看：“还记得陈平昆吗？”
甘澄点点头，神色凝重：“蘅安街坍塌，也是因为江旭吗？”
江天谕：“跟他脱不了干系……银行记录中，有30笔大额转账，每笔金额都在100万以上，这些钱都转到一些不明账户，账户信息模糊，开户行有的在海外，有的使用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甘澄：“是谁？”
江天谕：“严灿。他在欧洲有6处房产的产权变更记录有问题。这些房产原先隶属于几家典型的空壳公司，变更时间高度集中，还有车辆方面，他先后在东南亚有8辆豪车的购买记录，支付方式全是通过复杂的金融手段，涉及多层嵌套的离岸账户、特殊目的实体等手段，追踪发现这些支付链路都和那些不明账户有联系。”
甘澄：“这些证据，是不是可以证明陈平昆无罪了？”
江天谕点头：“想要彻底让严灿、江旭这些人认罪伏法，这些证据远远不够。”
提到江旭时，江天谕的目光暗沉下去，仿佛有一团黑色的迷雾从眼底涌起。
他打开文件，一一向甘澄展示：“这些年，我陆续掌握了江旭一系列违法违规的证据。他通过多种隐蔽方式收取贿赂。跟供应商、合作方相互勾结，通过虚构咨询服务项目来掩盖事实。在成本核算上动手脚，虚增成本，套取大量资金……以及多次干预招投标流程，这里有通讯记录和他与利益相关人员隐秘会面的证据。”
甘澄望着他，恍然。原来，江天谕一直都知道。
那些默默努力的日日夜夜。
经年累月，在漫长而崎岖的道路上独自前行。
这一切的坚持，都只有一个原因。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江天谕摸了摸她的脸，另一只手拿着刚才她交给他的证据：“不过现在，加上你给我的这些，就够了。”
甘澄：“……我该怎么做？”
江天谕：“王志现在在哪？”
甘澄给他看了地址：“在我的公寓。”江天谕：“我叫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甘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喘不过气来，拉着江天谕的手，等他打完电话安排好，问：“我们什么时候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能抓的到江旭他们吗，万一——”
江天谕陷入思索，片刻后，他正要开口说话之时。
甘澄的手机弹出一则新闻，她瞄了眼，大惊：“陈平昆翻供了！”
点开新闻。
【近日，曾在蘅安街坍塌事故中因受贿5亿而被判处无期徒刑的陈某，在狱中翻供了。
此前，在大量的证据面前，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整个案件审理过程依据其口供及相关证据顺利推进，然而，此次他却突然改变态度，推翻先前的供词，还出示了一条音频资料，内容疑似是陈某与另一不明身份者的对话，目前已在部分网络渠道出现并引发热议。
司法部门尚未对这一突发情况做出进一步回应，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翻供事件极有可能引发对该案件的重新审视与调查。】
甘澄在网上找到了录音文件。
对话中，其中一名男子的声音极具压迫感，口吻不容置喙，男子明确表示，会承担对方母亲的手术所需全部费用，以及其女儿的学费，条件就是，对方得乖乖认罪。
语音中另一方听到这段话后，苦苦哀求。
面对拒绝，男子语气更加冰冷，充满威胁地说道，如果不答应，那么什么都得不到，还是照样去坐牢。
最后那人妥协了……
甘澄想起侦探说的，陈平昆被捕前一晚，有一个黑衣男去找过他，对话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甘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这个情况，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江旭一旦察觉到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会提高警惕，万一他逃出国，后续的抓捕行动将面临重重困难。
江天谕一直以来都在秘密地搜集关于江旭违法犯罪的证据，确保所有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确凿无误地指向江旭，才能对他实施精准打击，让他毫无逃脱的可能，从而将他绳之以法。
江天谕想了想，问：“廖然有跟你提过关于他父亲的事吗？”
甘澄：“你是说，这是廖然干的？”
江天谕：“很有可能，我怀疑，举报王志的人也是他。”
甘澄啊了一声：“那我要不要去跟廖然说一声，叫他不要乱来啊？”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江天谕看向她，“阿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甘澄立即重重点头：“你说。”
甘澄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阿澄，他刚刚叫她阿澄。
还从没人这么叫过她呢。
江天谕讲完，甘澄神色严肃，郑重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
江天谕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温柔的涟漪。
他牵起甘澄的手：“走吧，去睡觉。”
甘澄洗漱完，走进房间，江天谕刚喂好宝宝，往床边走。
甘澄小跑过去，躺进床，把江天谕环住了，脑袋搁在他肩上，想起今日种种，眼睛便湿了。
胸中汹涌澎湃的潮水在不断翻涌，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还是忍下。
昏黄的灯光下，江天谕抚着她脸颊的碎发，静静凝视。
甘澄蹭了蹭他的肩：“我想好了，就算以后再也换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江天谕应了一声，唇缓缓朝她贴过来。
甘澄闭上眼睛，嘟起唇。
旁边婴儿床里的小家伙突然闹腾起来，吱哇乱叫。
以往睡前，甘澄都会跟宝宝玩一玩，今天倒是忘记了。
甘澄支起身，望了一眼，宝宝没哭，在那儿挥舞着四肢干嚎呢。
“昭昭，你乖乖的啊，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陪你玩啊。”
最近甘澄跟宝宝相处得很有默契，每次她一开口，宝宝就会投来专注的目光，给他换衣服，他也会乖巧地伸出小胳膊小腿配合，好像真的能听懂她的话一样。
不知不觉中，甘澄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开始自然而然地跟宝宝对话。
没想到这次宝宝不乖了，只安静了几秒，洪亮的哭声便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第80章 变故
甘澄正要下床，江天谕按了一下她的肩，“我去吧。”然后抱起哭闹的宝宝，到隔壁房间去了。
怎么江天谕又把宝宝抱出去了，难道……
甘澄扯着被角，脑海中浮现那晚的画面。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今天宝宝格外闹腾，哄了好久，江天谕才回来。
甘澄不停地打哈欠，睡眼惺忪：“……你回来了，昭昭今天好精神啊。”
“嗯。”江天谕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睡吧。”
江天谕没有做别的事的意思。
甘澄下意识挪过去，身体贴着他，枕在他手臂上，眼皮一搭一搭，迷迷糊糊地瞧着他。江天谕像哄宝宝睡觉那样轻拍着她。眼皮沉下去，甘澄梦呓般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没了意识。
翌日早晨，去上班的路上，甘澄点进围脖。
消息提示接连不断地弹出来，刚睡醒，甘澄还有点懵，点进私信和评论区看，这才发现原来都是因为陈平昆事件在骂她。
有人在网上爆出了证据，这证据竟和江天谕给她看的相差无几，是严灿在海外的房产和豪车购买记录。
这些内容一出现，瞬间点燃了网友的怒火。
更糟糕的是，性骚扰事件还未得到妥善处理，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搁置，一部分网友还被迫闭麦。如今新事件爆发，无异于火上浇油。
大家积压已久的愤怒和不满全都朝着甘澄倾泻而去。
这次网络上的骂战相较于上次，其激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资本家就逮着我们老百姓吸血是不是？让无辜的人坐牢，你们美美的住豪宅坐豪车，可真行啊！！这种人就该遭报应！】
【大家有没有搞错，要骂去骂那个姓严的啊？！】
【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不同！贪了5亿啊，你们觉得这位“甜总”一分都没捞到？别天真了！！】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江总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被骂？公安机关都没发声，你们就急吼吼跳出来打抱不平，就确定是冤案了？要不要这么搞笑啊？别最后啪啪打脸哦！】
【楼上让我大开眼界，舔资本舔到这份上了……】
【严灿是江旭小舅子，江旭是江天谕他爹，都一家人，江天谕能独善其身？别逗了！还在这装无辜呢，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有些人啊，真是心甘情愿当奴才。人家把他给卖了，他还要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呢。】
【江盛真是烂透了，谁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让无辜的人坐牢，毁掉别人的一生，毁掉一个家庭，难道就没有人能管管吗？我们老百姓就只能这样被他们压榨吸血吗？！】
……
粉丝们试图为自己所支持的人辩解，可骂声太过庞大、凶猛，她们的呼喊声瞬间被淹没，根本无力抗衡。只能在粉丝群里互相打气。
【相信甜总吧，他一定会出来发声的！】
【对，我相信我绝对没看错人，甜总肯定不是那种人！】
【我还能战斗！去撕几个先！】
【我也！！】
车即将抵达江盛大楼，甘澄随意朝外面望了一眼，大惊失色，挂在主楼那幅巨大的海报上，竟然被人泼了红油漆，像鲜血一般流淌着，触目惊心，“江天谕”眼睛部分，被画了大大的两个叉。格外狰狞。
此时，有工作人员站在扶梯上，试图取下这幅满是破坏痕迹的海报，现场一片狼藉，员工们议论纷纷。
“……听说是蘅安事故中的受害者家属干的！”
“天呐，这也太吓人了，这几天上班我们可要小心点。”
“是啊……”
甘澄到办公室，廖然迎上来，他目光在甘澄身上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声音带着担忧：“江总，您没事吧？”
“我没事。”甘澄有气无力地回。想起那幅海报，江天谕的脸被人划成那个样子，甘澄就很难受。
桌上放着一杯奶茶，甘澄拿起来，转身看向廖然，眼中带着询问：“这是……”
廖然微微一笑：“看您经常喝这一款。”
甘澄：“谢谢。”
甘澄轻轻抿了一口奶茶，浓郁香甜的味道在口腔散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望向廖然，暗中思忖，陈平昆翻供真的是廖然在背后促成的吗？
甘澄：“明天我要召开记者会。”
廖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要询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问：“好，什么时候？”
甘澄：“上午九点半。”
廖然：“好，我去联系公关部。”
傍晚，甘澄收到了公关部交来的稿子，这份稿子针对的是近期备受关注的性骚扰事件以及陈平昆翻供事件的公关说辞。
在性骚扰一事上，警方经全面调查，已有明确结论：不存在能支撑性骚扰指控的证据。而对于陈平昆案件，公关稿指出，江盛集团将秉持积极配合的态度，静候警方的下一步行动，并承诺会全力以赴协助调查。
甘澄将公关稿放入抽屉，发布了一则围脖动态。
@江天谕：【明天上午九点半，我将针对近期江盛集团引发广泛关注的热点事件，为大家做出解释，诚挚邀请大家观看直播，共同了解事件真相。】
评论区几秒内闪出一百来条。
【啊啊啊，我就知道！！】
【好的，等您。】
【好好好！】
……
【滚！！】
【还解释，怎么，想为自己洗白啊？】
【装什么装，还假惺惺解释，你们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应该被全部关进去！】
【你们迟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解释了，自首吧！】
……
一个小时后，评论量破百万。
骂声几乎是压倒性的。甘澄心想，这样也好，不用担心没人来看了。
甘澄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甘澄来到衣帽间，眼下有些青黑，两块明显的暗色像浓重的乌龙笼罩在她的双眸之下。甘澄强打精神挑选衣服。
甘澄选了一套庄重的黑色西装，镜子前，她捏了捏衣摆，深深呼吸。
“阿澄。”
甘澄转头，江天谕手里拿着一根银灰色的领带。她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江天谕手法娴熟地为她打好领带，整理衣领，抚平褶皱。
甘澄仰头看着江天谕，眼神坚定起来，一字一句保证道：“我一定会做好。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江旭到底犯下多少不可饶恕的罪行，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江天谕摸着她的脑袋：“你一定会做好。”
甘澄扶着车门，转头，目光落在江天谕身上，朝他用力地挥挥手：“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好。”
江天谕立在门口，也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他静静望着车离去的方向，心缓缓落定。
二十二年的等待，终于要迎来一个终点。甘澄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有些拥堵的路况，庆幸自己今天提早出发。照这样的速度，预计到公司差不多还能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可没想到，快要到公司的时候，突然出现变故，甘澄不经意朝外一瞥，顿时瞪大眼睛，对面有一辆小轿车失控了，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她所在的车极速飙来。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师傅，小心——！”
赵师傅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向盘，原本直行的车辆朝一旁冲过去，紧接着“砰”一声巨响，车重重撞在一旁的石柱。
巨大的冲击力让甘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到了车窗上，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路人惊呼着朝四周退开，眼中满是惊恐，慌乱之中，不少人下意识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这惊险的一幕。
那失控的轿车继续横冲直撞，又一声巨响，撞上另一辆车，碎片四溅，随着剧烈的撞击，这辆车终于停了下来。现场顿时一片狼藉，哭喊声、惊呼声交织，场面陷入极度的混乱。
有路人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
而在不远处，一开始成功躲过小轿车，却撞向石柱的豪车周围，此时也围聚了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各种猜测声此起彼伏。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迈巴赫后座门缓缓被打开，一只修长的腿跨了出来。
周围的喧嚣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额头上有擦伤，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格外醒目。
有路人看到他的面容后，不禁惊呼一声，声音充满了惊讶。
“啊，这不是……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