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下眼,温声对她道:“好。”
闻淑乐只想脱身,没空解释其它,脚步飞快跟着那魔教男人,思索着她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有剑心护体,能保证不被杀死,且她有施璟给的匕首,虽是让她防身用,现在却要用来主动出击。
挤过拥挤人流,摸上腰间的匕首,她心脏快速跳动到耳朵发出隆隆声响,紧张到微抽搐的手握着刀柄。
闻淑乐知道,只有一次机会。
要是不能趁男人不备杀了他,就会攻势逆转,她会面临险境。
眼看男人走的道路越发曲窄,人流一下少了许多,他打算秘密进行人口交易。
她知道机会快来了。
不想引起关注,便要在人少之地行事。
这样关键时候,她脑海却闪过许多东西。
大约是面对危险时刻自我保护的本能,那些被关于黑屋内、如同牲畜一样对待的记忆一下充满她的脑海,其它药人的刺耳的尖叫回荡,似是让她快些停下脚步,不要送死。
她现下不过是个病弱的凡人,不可能拥有战胜男人的实力。
不仅如此,那些深藏的恐惧涌起时,植根于现代文明培养出的观念也开始劝止她。
她现在所为是一个杀人犯做的事,哪怕对方是一个穷凶恶极之徒,当她下定杀手,将彻底与道德培养出的伦理观念脱轨。
闻淑乐的步伐逐渐变得缓慢,面颊苍白,后背生了一层细密冷汗。
她开始想着如果现在回头,小心躲着魔教的人,或许不会被揭穿谎言。
就这样,她步伐彻底止住,目光看着即将消失在转角的黑衣男人。
她怔然着,一股更强烈的不甘涌现。
对于机会快错过的恐惧让她再次急促迈开步伐。这次她没有思索,全然是本性中对于任何可以把握住机会的珍惜。
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如果她不能抓住,很可能会错过。
而她绝不想错过,哪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感到喉咙发紧干涩,身体不住颤抖着,这是身体面对强大对手自然应激状态。
相反的,她的头脑陷入一种极端的冷静,所有纷杂思绪在短短几秒都排除在外,只有一个念头在操纵她所有行动。
杀了这个人。
为了她自己,眼前的人必须死。
她心里测量着距离。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她将全部力气都投入一瞬,果决拔出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直刺向男人的心口!
哪怕对方体型压倒性强大,只要趁其不备刺入心脏,就有杀死的可能!
她的匕首在将刺入男人心脏前,被身后如长眼睛的男人蓦地攥住手腕,锋利闪着寒光的匕首割断他的一层黑衣,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样慢的速度,敢来杀我?”男人转过身来,他眯着眼看着面前少女,似乎想着她哪来的勇气。
闻淑乐知道凡人跟修士之间有差距,但她没想到魔教的一个看守人,都有如此敏锐的察觉力。
毕竟之前施璟是那样轻易,如同斩草一般收割这些魔教的性命,她便觉得自己有机会。
她面色苍白若纸,一双杏眼氤氲湿润,纤细手臂被他一掌握住,锋利匕首散着寒光,与她无害柔弱模样很是不符。
他轻蔑一笑,从记忆角落揪出对闻淑乐这个人的印象,确也难以忘记。
她是魔窟少有会看眼色,精神正常的,而口音奇怪的药人。
魔窟里的药人因被灌药,又生活在幽暗小屋子里,常被殴打采血,许多药人被逼得精神疯癫整日胡言乱语,会说话但不能交流。
而闻淑乐与这些人相反,她平日不吵不闹,可说话跟有障碍似的极其缓慢且口齿不清,好像刚学说话的稚儿。
但在魔窟中她有如此精神状态已是难得,他便以为她是因毒素缘故导致她说话有障碍,谁知她后来说话竟越来越顺,能与人正常交流。
“你竟自己送上门来。”男人冷笑,真是平白便捡回一个药人。虽说愚蠢到他面前来送死,但对他而言是好事。
他另一只手轻松打掉她掌中的匕首,砸落在地上发出哐啷清脆声响,只稍力一提,她整个人便被轻松提起。
“杀我?愚蠢至极。”他甩开物件似地将她纤弱的身体猛然往地上砸去。
闻淑乐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感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猛地又睁开,怀疑因为太过疼痛而一瞬失去痛觉。
就像被汽车撞到一瞬间没有感觉,剧烈疼痛总是后知后觉才感受到。
既然不痛,她眸光看向掉落一侧的匕首。
男人淡然面色骤变,狠厉大喝:“谁在护你?!”
他激烈反应意味心有恐惧,闻淑乐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猜测是剑心护她,可刚才应当也不致命,不过眼下她没时间深思。
他见她不说,更是笃定内心想法,“是谁?你一小小药人,有谁愿为你出头。除了莫云门的施璟出现救了——”
闻淑乐撑着地,身体往旁边挪移,眸光冷静与猩红目光的男人对视。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绝不放弃。
“你这贱人,竟无视我!”男人大步来抓她,她飞快去抓那把匕首。
“是不是施璟?除了他还有谁能救你!”男人逼问,她勉强够着匕首,脚被男人一把抓住,一扯便拖回他脚下。
他看着她无力抵抗,如蝼蚁垂死前的挣扎,嗓音阴怖:“再不回答,我现在剁下你的脚、再剁你的手,让你成为人彘。”
这样的人,有什么活着必要?
闻淑乐目光冷冽,反手便刺向他,男人满心不耐,焦躁让他粗暴对待面前药人。
反正都是炼丹,砍了手脚也能用。
他抓住她持匕首的手,抵住攻击,另只手拔出腰间长刀,锋利刀芒闪过,铮地一声。
闻淑乐屏住呼吸,瞳孔紧缩,刀影贴上她的面颊。
哪怕知晓剑心会护着她的命,还是觉得极为可怖,好像刀锋已经割断她的皮肉。
一道少年温润嗓音突兀响起:“乐娘,你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