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道雪白衣裳身影缓缓从树木背后走出,女人美丽的容貌憔悴,面上泪迹未干。
梁星!
梁星眸光一片死灰,完全没了以往鲜活的模样,“闻淑乐,是你好久不见了。”
闻淑乐没想会在这种情景看见她,心中震动,“你怎么还没离开”
梁星咬紧唇瓣,神情流露恨意,“魔军偷袭莫云门,爹殁了,我要与魔军决一死战。”
梁子语死了……闻淑乐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昔日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就这样死于魔军的手下,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击败他的时候。
闻淑乐知晓此刻梁星定然听不进撤退的话,隔着血海深仇,既有同样的目标,她道:“你与我一同行动罢。”
梁星攥紧手中长鞭,重重点头,道:“好!”
闻淑乐发觉魔军行动速度十分之快,才不久的功夫,她已感觉到地面隆隆震动,是魔军踩踏过地面的震响,威圧感十足。
她们交换过眼神,两道飘然的身影迅速掠过地面,迎着乌压压的魔军而去。
不仅是她们,其余的仙人四面八方收拢起来,直到最前方的魔将察觉到不对,挥旗止住脚步。
越来越近,冲天的煞气与魔军身上玄铁盔甲泛着冷光,显然为了此刻的行军准备多时,拥有着精良的装备,看着就令人胆寒。
闻淑乐蹙眉,拦住想要行动的梁星,“莫冲动。”
以她大乘期的实力前去,不过是做魔军的一道开胃菜。
常仙人立于正中方位,与前方魔军将领对视,场面很是紧张,战意一触即发。
“如此迅疾侵入修仙界内部,看来你们魔军潜伏许久,只等着领主一声令下罢”常仙人冷声道。
“我们入侵乃是修仙界,为何仙人要横插一脚”魔将把号旗插于地面,覆面之下,嗓音沉厚肃杀,“领主说了,阻碍*我们行动的,杀无赦!”
常仙人神情愠怒,“你们肆意杀人,我们自然有理阻止。”
魔将一副撕破脸皮的姿态,大笑了声道:“杀人在我们的眼中,这些弱小者,不过是踩死蝼蚁而已,而蝼蚁之死,死一只或一片,那都是无所谓的。”
闻淑乐感到梁星的手剧烈颤动,她或许曾把凡间的人当成蝼蚁,而现在这些魔军,亦是将修仙界的人当蝼蚁了。
“我错了。”闻淑乐听见她一声低喃。
魔将说完,他重新拔起号旗,一抹猩红翻动在阴沉沉的玄色之中,他大吼着:“随我一起踏平修仙界,杀光这些仙人!”
他的嗓音还未落下,魔军已经动了,奋力杀向拦在前方的仙人。
瞬时,不同的力量相撞在一块,天地为之色变,利刃碰撞盔甲、刺穿肉/体的声响混成一团,妖兽以其强悍的肉身特点,化身为可怕的绞肉机收割性命,受伤反使其更为勇猛。
血块翻飞,闻淑乐只觉手上一轻,听到轻声的抱歉后,梁星已挣脱她的手,雪白身影没入玄色洪流之中。
紧接着劈向闻淑乐的大刀令她分不出心神,她抬剑抵挡,尔后侧身刺向魔军。
魔军已杀红了眼,魔界本就是将血腥与悍勇贯彻到底的地方,疼痛与伤疤以做勋章,因而魔军带给人威慑力是极为惊人的。
闻淑乐凭着剑心,沉下心境,捕捉风的动静变化,将战场当成训练场,准确无误地躲避每次的攻击。
然而魔军太多了,几乎如潮水不绝,饶是闻淑乐有剑心,在夹攻下仍被砍了几道血痕,所幸不是致命伤。
她见到几个仙人被捅穿了心脏,这场战争不过开头而已,就是如此的残酷。
以前的她不能理解战场后遗症,而现在,她明白了。
远比想象中可怕的场面,无数鲜活的人一个个死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无数次的挥剑,她虎口挣裂出鲜血,仙人的数量已经锐减不足原先一半。
常仙人也未想魔军如此难缠,她被魔军包围着,眼前就是魔将,他见她有疲弱之态瞬间暴起劈向她,她眸光闪过坚定,不躲反是迎上,将灵力灌注在剑上,瞬间斩下魔将的头颅。
斩兵先斩将!
魔将的一刀已是贴上她的肌骨,轻松砍去她的一条手臂。
比想象得更痛,常仙人面色霎时苍白,剧痛令她牙齿发颤,但为顺利砍下魔将首级,她选择丢弃自己的手臂来换来机会。
她清喝道:“闻仙人,我已斩杀魔将!”
闻淑乐在一侧,瞬间折身,看到她血流如注的断手,她眸光颤动,前去抓起地上滚落的头颅,高高举起。
“你们魔将已殁!”常仙人已无力抓起头颅,她半跪在地,携着灵力的嗓音穿透方圆百里的范围。
魔军看见那悬起的头颅。
果不其然,没有将领的魔军很快产生了动摇,群龙无首之际,就是迅速将其击败之时。
仙人们意识到这点,燃起战意,闻淑乐手上尽是鲜血,还是温热的,她强压心中颤动,投入对魔军的战斗当中。
她的手几乎没有知觉,如果先前她杀的人可以用手指数得过来,可现在却不能了,她杀人如麻,在这其中心境不再有一丝波动。
这场战争不知维持了多久,闻淑乐只记得天黑了又亮,她从玄色盔甲中看到一抹雪白,地上尽是血液,而那抹白色朝天,才没让正面的衣裳染上血迹。
闻淑乐说不清心中什么感受,她踩不到地面,地上已被尸体覆盖,她麻木的手不自觉颤抖,踩着尸体缓缓走到那抹雪白前。
推开压着面颊的尸体,闻淑乐眼眶一酸,温热眼泪流了出来。
梁星相貌比较初见之时已成熟许多,她仍是美丽的,只是现下闭着眼,长眠于此地不复再醒。
梁子语死了,梁星也死了。
虽然她未喜欢过他们,可这样的死亡场面不是她想看见的。
闻淑乐咬着唇,她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
一道浑身血迹的身影走近她,“闻仙人,我们胜了。”
闻淑乐看去,常仙人姿态不复仙界的华贵优雅,鬓发散乱,面色苍白若纸。
其余存活的仙人亦受了伤,常仙人轻叹道:“我们才下界不久,看来无法再支援别的地方,就看其余的仙人的了。”
常仙人说:“我们回仙界罢。”
闻淑乐眼中迟疑尽数褪去,化为一股坚定,“常仙人,我想留下。”
不仅常仙人,周围仙人目露诧异看着她,“你还要干什么”
“我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需要亲自去看看。”闻淑乐也想回仙界,这里太危险了。方才若不是以魔将的首级示威,他们未必能胜。
可她知晓,莫云门不过一日便沦陷了,更何况成霜门,她若回仙界养伤些时日,再下到成霜门,恐怕见到只有废墟。
她话音才落,突然一声巨响震得天地发颤,闻淑乐扭头看去,看到远方立于高峰之上的恭鸿大殿倒塌,熊熊火光吞噬那座曾经令她震惊许久的恢宏大殿。
“没时间了,我应该去。”闻淑乐不知道自己可以改变什么,但她知道此刻要回成霜门,那个庇护她百年的门派。
如果会死在那里,她也认了。
常仙人深深看着她,“你既下定决心,我不拦你。不过你快些回仙界,魔军在修仙界不会滞留过多的时日。”
闻淑乐道:“仙人意思是——”
常仙人:“魔界领主目标是仙界,只要能占领仙界,何论小小的修仙界所以绝不会在修仙界耗费过多的力气。”
闻淑乐明白了,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回去。”
她匆忙与仙人们告辞,紧接着赶往成霜门。
作为仙人的她在耗费大量灵力后,穿过虚空的速度仍是很快,只是偶尔需要停下歇息一会。
因此她也见着,一路上的伏尸百万,战争无情践踏过每一寸土地,魔界确实想快速侵蚀修仙界,所以一切进攻显得如此急切。
只要稳住一段时日,她就可以回到仙界。
她不过百年小仙而已,闻淑乐紧攥袖中的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选择冒险。
哪怕全力赶路,也花了将近二日,才看到熟悉隐现的楼阁,原本的青翠林海已被摧毁,竹子被碾压成碎在地面,而山门前处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密集的魔军。
闻淑乐心底发沉,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她极快御风而行,风声烈烈,听到了魔将低沉嗓音,“你已支撑了一日,想必到极限了罢。”
在无数魔军的前边,一道修长的青衫身影以对峙之态在空中,唇瓣染上血迹,冷漠盯着眼前魔将,毫不退让。
无数灵力形成的织线呈大网挡住了魔军前进的步伐,妖兽躁动冲撞在丝线上,每冲撞一次,华月蔓面色就苍白一分。
她已到极限了。
闻淑乐意识到这一点,手持的剑瞬间耀出清亮的剑芒,一剑朝最前方的魔军斩去!
华月蔓骤然抬眸,看向从天而降的少女,眸光震动。
第92章
与华月蔓对视的刹那,闻淑乐确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剑光如霹雳闪至,魔军意识不对,往后退开几步。
霎时间,原本他们站着的位置,已被灵力剑波斩出百丈的深坑。
闻淑乐扶住华月蔓,急声道:“掌门。”
华月蔓:“你怎么来了”她眼神中透着忧虑。
竹青衣衫传出的温度灼热,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体温,何况华月蔓是极阴体,体温较平常人更低,怎么会这样
眼下没空细问,借着魔军忌惮的功夫,她拉着华月蔓的手飞上山门。
闻淑乐看到山门上的长老和师长,而山门后还站着许多的弟子,她们没有逃跑,容色坚定,手持武器,显然打算死守门派。
华语蓁亦在山门上,见到是她,眼睛闪着泪光,“淑乐。”
闻淑乐心里一酸,道:“语蓁。”
眼下成霜门生死存亡之际,闻淑乐衣裳鲜丽,身上有几道血痕,显然受了伤赶来,这叫华语蓁为之动容。
华月蔓咳了两声,鲜血抑制不住从她唇边滑落,“你不该回来的。”
闻淑乐咬紧唇,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成霜门让她体会到了家的感觉,现下所有人拼死护住门派,她怎么能不来。
“掌门,你的身体……”她眸光担忧看着华月蔓。
华语蓁:“掌门自燃——”
“没什么。”华月蔓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沉静的眸子看着闻淑乐,“你快些离开罢,还来得及。”
闻淑乐感到她的皮肤有持续升温迹象,她想到什么,“掌门,你自燃肉身了”
人的力量有极限,而若想动用更多,唯有超负荷使用,即自燃肉身,将体内的力量如同抽水一般,直到榨干最后一滴水分,身体自然也油尽灯枯了。
自燃肉身,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
闻淑乐瞬间手脚发凉,后退几步,脑袋嗡嗡作响,她才看着梁星的死去,眼下便是救过她数次的华掌门了吗
“我不离开。”闻淑乐看着华月蔓,忍不住哽咽,“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华月蔓蹙着眉头,她看着闻淑乐的表情却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无奈,“留下你,也无济于事。”
“既如此,多我一个不多。”闻淑乐抬眼看向山门外边,那灵线织成的大网已是暗淡许多。
魔将等待片刻见无旁的支援,而根据这一剑的实力,他确信只有一个仙人而已。
“螳螂挡车,你如何敢孤身一人前来支援的”
闻淑乐心中没底,不过这些慌乱无措的心绪未表现在她面上,她稳声回道:“我一人足矣。”
下边魔将持着号旗,眸光不定看着上边少女,良久他嗤笑一声,“狂妄,若是瞻阳仙君、皇女帝君来了,我倒能考虑撤退。”
闻淑乐小声向旁边华语蓁询问烟火,华语蓁听到后先是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
修仙界的烟火通常是用来观赏,显然眼下场景并不合适,能想到就是夜晚时候,点燃烟火以作通讯。
闻淑乐计划着,魔界既筹谋许久的行动,自然有各自的行军轨迹,不会轻易改变。而她在修仙界大乱时候放出烟火,是为吸引其余的仙人赶来相助。
华语蓁不由感叹她的奇思妙想。匆匆去寻烟火来。
华月蔓无力扶着山门的石栏,她没有再劝闻淑乐离开,不过她已是强弩之末,能看清自己身躯如同将要燃尽的油灯,而最后的这点光芒,是她想保住弟子们的心。
此心到了最后地步,竟是无怨无悔,她能平静接受自己将死命运,因为她已觉得过完了圆满的一生。
若还有的……她对闻淑乐伸出手。
闻淑乐很快抓住她的手,蹲下身去,强忍的泪珠断了线掉在牵在一起手上。
好热,就好像接触到了一团火焰,而真正遭受自燃痛楚的华月蔓神情平静,“这本不该是你的责任,若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们能够活下来,这些傻孩子……”
她止不住闷咳,唇瓣上的血迹鲜红刺目,“她们不愿离开,就跟你一样。”
闻淑乐紧紧抓着她的手,身旁的成霜门长老和师长都围了过来,外头的妖兽重新发动冲击,狠狠撞在灵线上,震天的动静和沙石翻涌。
华月蔓眼瞳开始涣散,每个人死去的模样大多都相同,闻淑乐心生一种真切无助的恐惧,她不再强作坚强,哽咽道,“我会保护她们,你千万别丢下我们。”
听到她的话,华月蔓重新凝起了点精神,“我信你。”
闻淑乐飞速想着办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掌门,有丝线么”
华月蔓轻声道:“有。”
令她扬名于修仙界第一人的丝线瞬间从她袖中抽出,她将所有的丝线都给予了闻淑乐。
她的丝线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这样轻易交给了闻淑乐,举动在此刻竟有种交托后事的意味。
闻淑乐敛起心神,在这种危机时候,已没有时间让她多思索,“我需要一用。”
华月蔓点头,闻淑乐从袖中取出了周如松送给她的一叠符箓。
她将符箓分给一半给旁边长老,“劳烦长老将此符箓串在丝线上。”
周如松说过,这个符箓是专门对付妖魔用的,眼下她只好将希望寄托于此了。
因为方才华月蔓的话,长老对她的决定无任何异议,哪怕她还不知晓闻淑乐想做什么,仍是飞快将符箓一个个穿入丝线中。
“将丝线围绕山门,做符箓屏障。”闻淑乐冷静道,她与长老分为两头牵扯着丝线,而符箓已固定在丝线之中。
长老恍然明白她的想法,山门为护住门派最后的屏障,而脆弱的山石完全无法抵御妖兽的冲击,若是将山门以符箓围起来,就等同于有了新的屏障!
很快,在长老相助下,丝线贯穿的符箓已经布置在山门,妖兽还在不断进攻,漫天沙石翻涌,闻淑乐发散着神识,随着魔将的灌力的一击,那灵线筑就的网犹如被捣穿的蛛丝,瞬间被击破!
闻淑乐眼瞳震动,她飞身上山门,听到了止不住的呜咽声,“掌门、掌门你快醒醒!”
响彻天际的号角骤然吹响,她往外看,魔将发动了攻击,血旗在狂风中翻飞,魔军越过地面的沟壑,朝着成霜门的山门倾轧而来。
而山门内的弟子亦感受到了逼人的气势,听到长老的泣声,心中明了,眸中燃着对仇敌的愤恨,无一人因害怕而后退。
闻淑乐抬掌将灵力灌注在山门的丝线上,符箓于瞬间散发金光,刺得下方的魔军妖兽难以睁眼。
华语蓁此时捧着大把的烟火来到,闻淑乐上前对她道:“你莫行动,到夜间你便点起烟火。”
华语蓁点头,满面是泪,说不出话来。
闻淑乐见几位长老纵身飞下了山门,举起武器与魔军厮杀。
然而就像几滴清水落入了一缸墨水中,很快便看不清身影。
闻淑乐清楚她们没有胜利的可能,眼下不过是拖延时间,拖到支援的到来,或是魔军接到指令后离去。
闻淑乐抽出长剑,她现下要利用一切拖住魔军步伐,她眸光瞄准了前方的魔将。
真正与魔将对上,才能感受到其恐怖的压迫感,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杀戮机器,先前对付魔将的是常仙人,现下只有她了。
悲痛情绪强行压下,在战场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她握着手中剑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斩下魔将的头颅。
遇上残暴,只能较其更残暴,方能威慑住。
可魔将实力太强,闻淑乐只能不断与之周旋,耐心等待着机会。
长老陆续战死了,她们略微拖慢了魔军的前进步伐,而这还远远不够。
当妖兽蛮横再次冲撞向山门,蓦地发出一声凄厉吼叫,是符箓发挥了作用。
使用如此多的符箓,闻淑乐感到体内灵力瞬间被抽去大半,掌中剑差点被魔将击飞。
她额头满是汗珠,伤口迸裂出血,谨慎盯着魔将。
魔将覆着的面上,一双沉沉眼睛盯着她,“狡诈的仙人。”
然这场战斗持续到了夜晚,闻淑乐没能成功斩下他的头颅,魔将也没能杀了她,魔军也未成功攻破山门。
突然一道烟火爆声响起,闻淑乐眼珠没有分毫挪动,仍是牢牢盯着魔将。
这样的僵持又过了数日,每次烟火的点燃像是失望,也像是新生。
闻淑乐身体到了极点,呼吸间尽是血腥气息,凭着毅力支撑着她的行动。
魔将亦如此,他不曾后退一步。
不能倒下,她身后是成霜门,闻淑乐想着。
记着华月蔓所托,她又支撑了七日,丝线上的符箓终于经受不住魔军和妖兽的攻击,骤然化为飞灰。
闻淑乐瞬间穿过虚空,挡在山门前头,发丝散乱,握着剑的手止不住颤抖,她已无力再战。
魔将举起号旗,对她道:“你确是个值得敬佩的敌人,我可以留你全尸。”
随着魔将令下,铺天盖地的魔军倾覆而上,瞬间将她包围,再看不见一丝光亮。
闻淑乐捏紧手中心念符箓,她若想逃开,现在还有机会。可脚下如生根似的,无法挪动分毫。
她清楚,若逃了,就等同于放任后边的成霜门弟子被屠戮。
闻淑乐掌中剑发出一声清鸣,果决刺穿在她前边的魔人心脏。
大刀自四面八方朝她砍来,她躲不了了。
刀锋耀过她眉眼,泛着令人胆颤的杀意。
“闻仙人,抓紧我!”一只庞然的巨虎蓦地撞开密集的魔军,刀锋因此也错开了位置,虎背上探出一只手来,猛地抓住她手臂将她拉起。
看见天光了。
闻淑乐眼前一亮,浑身一轻,身体已被扯到虎背上,前边王仙人苍老嗓音道:“哎呀,差点就救不回你了!”
数张火球般滚滚燃烧的符箓击向魔军,火光瞬间在其中蔓延开来,魔军发出愤怒吼叫,一道身影浮现于她眼前,是周如松。
他忧虑看着她,“你可还好”
闻淑乐点头,她看到其余仙人已经赶到。
成霜门有救了。
第93章
一道棺材置于灵堂,断续呜咽令整个成霜门笼罩在哀伤的情绪中,闻淑乐披着素白斗篷,静站在人群之中,秀丽面容透着苍白。
昨日仙人来了后很快除尽精疲力尽的魔军,成霜门弟子们的性命得以保住。
然无人为此感到开心,因为华月蔓殁了。
华语蓁用袖子悄然擦拭眼角的泪,走到闻淑乐身旁,在她耳旁轻声道:“外边的仙人都等着你,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且放心。”
闻淑乐转眸,华语蓁不舍看着她,“我很想念你,但我知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还有更重要的事。
闻淑乐意识从悲痛之中抽离,睫毛颤动了下,华语蓁说得没错,魔界领主祝洵一直未在修仙界出现,定是有更深的谋划。
她眸光抬向青天,仙界此时不知如何。
不过对付祝洵不是她这种小仙能参与的战斗,现下留在修仙界的魔军恐怕不是魔界最优良的军队。
至于那圣器……闻淑乐蹙眉,修仙界如此腥风血雨,仙界的战争又会到怎样地步。
所以没时间留给她消化悲伤情绪,她该行动。
“我要走了。”闻淑乐对华语蓁道。
华语蓁深深看着她的面容,眼眶泛红,“嗯,你千万小心。”
闻淑乐点头,视线再次转向棺材,小声道:“我走了。”华掌门。
闻淑乐不再迟疑,脚步匆匆离开了停灵之地,她捏紧拳,素白的斗篷往后拂动。
外头的仙人见她出来,表情复杂,其中一个清丽女子向她走来,“闻姑娘。”
魔军先前入侵了长青门,由于门派独有的地理优势,再加上仙人及时赶到,未有太大伤亡。
仙人们解决完长青门的魔军,林姬竹自发跟着这些仙人,沿途清理路上的魔军。
后来王仙人的坐骑敏锐听到远方的烟火声响,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仙人当机立断,一齐前去支援。
果不其然,声响在成霜门的方位,他们看见魔军压城,王仙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闻淑乐。
不过林姬竹在此战中受了伤,是无法接着行动了。
闻淑乐身上的伤经她治疗好上许多,而林姬竹还需在成霜门修养些时日,此时出现在是给仙人们送行。
“林姑娘。”闻淑乐看着林姬竹,眸光闪动,不过短短时日,一条又一条性命的离去,让她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或许不过一念之间。
“保重安全。”林姬竹对她道。
闻淑乐点头,许多心绪最终汇成一句:“你好好养伤。”
王仙人仍骑着虎,在上边伸了个懒腰,“我这把老骨头唉,折腾快要散架了。”
他见闻淑乐交代完,关切对她道:“闻仙人,快上来坐,伤还没好全罢。”
闻淑乐感谢看了他一眼,多亏他的坐骑,否则她现在已是尸体了。
王仙人将她拉上虎背,闻淑乐抚着虎背,感受到呼噜震动,老虎皮毛光滑柔顺,这妖兽养得极好,威风凛凛。
众位仙人离开了成霜门,闻淑乐忍不住回头看,此刻山门倾颓,地上布满魔军尸体,血流成河。
一些青衫女子挖好大坑,将尸体推入深坑中。
此次成霜门元气大伤,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或许要百年。
闻淑乐既遇上这些仙人,决定先随他们行动。
仙界尚无传令官下达消息让他们回去,在有余力情况先助下界之事。
她心里满是不安,对于下界的安危,也对于猜测中有巨大危险的仙界,为何还没动静
可经此战后,他们一行再没遇到过成群的魔军,而是些离散的魔军和奔逃的妖兽。
周如松觉察不对,沉声道:“魔界退军了。”
“若是退军,他们该攻入仙界,可仙界无消息下达。”王仙人缓缓道,“还是照原先计划行动,皇女帝君他们自有安排。”
周如松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如此又过十多日,他们来到修仙界的边境,这里不复以往的热闹,堆满了成山的尸体,引来了蝇虫,在千里外都能嗅到一股子的腐烂恶臭。
闻淑乐屏住呼吸,有仙人奇怪道:“这里并无大战痕迹。”
那仙人走上前,蹲下身准备触碰腐烂的尸体查看情况,闻淑乐忙道:“莫动!”
仙人一惊,手瞬间收回,闻淑乐走上前,仔细看着死去的尸体。
确实不像战争中死去的人,除了自然腐烂的皮肤,身体还是完整的,没有被刀砍、或是妖兽碾压的迹象。
而且,这里没有魔军的尸体,哪怕魔军再厉害,在这么多人围攻下也会有所牺牲,眼下没有看到,说明魔军确是早早侵入了修仙界,且未在此处行动过。
这些人如何死的,难道是逃亡的人
闻淑乐凝眸,里头确有凡人流亡穿着的粗布麻衣,其七窍流血,死状不忍直视。
更像是……病死的。
脑里闪过念头时,闻淑乐再看这些人,发现面容皆是痛苦扭曲,死状相同,看得出生前遭受难以想象的苦痛。
那仙人见她沉入思考,心里头奇怪,不等他询问,闻淑乐开口道,“是疫病。”
瘟疫,经常发生在流民逃亡的战乱时候,脏乱环境和大量人的的死亡会导致细菌和病毒的传播,食不果腹的人本就免疫力低下,如何能抵住传染病的来势汹汹
因而,化成她眼前所见的尸山。
那仙人听到疫病,蹙起眉抬手掩着口鼻,后退段距离,“难怪。”
“这如何是好”王仙人向来在月老殿管事,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眼中流露对流民的怜悯。
“烧。”闻淑乐看着这些尸体,要阻隔传染病传播,最便捷方法只有烧毁。
周如松轻闭上眼,哪怕是他都有几分不忍,随即他睁开眼,平复心境道:“我来。”
焚烧这么多因瘟疫死去的尸体,就是让内心坚强的人来做都会感到难受,闻淑乐对周如松道,“可还有符箓我去那边烧起。”
周如松微怔看着她,正想回绝,却见她眼神坚定对他伸出手。
他轻叹口气,妥协从袖中掏出符箓给她。
符箓燃起的火很是持久,能确保尸体不断燃烧。
而责任分散效应,若是让周如松自己去烧毁全部尸体,所背负的压力是巨大的,闻淑乐想为他分散这份压力。
符箓经灵力的催动,很快燃烧起来,闻淑乐把符箓放在了尸体上边,很快火焰吞噬了尸体,在大火中散发黑焦难闻气味。
因祝洵一己之私,这世界千千万万的人为此送了命。
他们本不该死,闻淑乐想着,太多的人都不该死,而真正该死的人还没死。
她抬起手,伤口已经痊愈,可以接着战斗了,面对着燃烧成一团的火海,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全力护住她想保护的人。
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死亡发生。
随着她转过身,一滴泪珠坠落在火光中。
仙人们寻了块高地,沉默看着火海。
王仙人忽然问道:“闻仙人,你说常仙人回了仙界,那卢仙人呢”
卢仙人与王仙人关系不错,若无藤芷仙君那层关系,想必也不会对闻淑乐出手。
她雪白的斗篷沾染尘灰,轻声道:“他死了。”被她所杀。
王仙人震色道:“什么”不等细问,天空瞬间凝聚起滚滚乌云,自黑云中骤然穿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波,翻涌着毁灭着一切的力量。
这光柱——脚底的地面瞬间龟裂,仙人们立即御空,神情紧张。
连接了天与地的毁灭光波……闻淑乐心脏咚咚跳动,掌心生汗。
其他仙人反应过来,嗓音流露些许惊惧道,“仙界何时战起的,为何没人传召我们”
众仙惊诧时刻,一道身影自远方匆匆飞来,来人是传令官!
传令官看见他们,嗓音干涩道:“”可算寻着你们了!”
“发生什么事”周如松沉声问道。
近了,才看到传令官面上尽是血迹,他浑身哆嗦,像是看到什么人间炼狱场面,“数日前,魔界领主发动袭击,当时有位传令官下界去寻你们,却被魔军暗杀。”
难怪下界没收到任何消息,原来被阻隔了。
闻淑乐看到他吞咽口水,接着道:“那位传令官被杀后,只好由我顶替,我侥幸得以下界,这才寻到你们。不过,仙界的几位仙君都……”
闻淑乐心脏漏了一拍,急声道:“都什么”
“洛鸣仙界、藤芷仙君……”他一连说出几个仙君名号,眼中闪动恐惧和难以置信之色,“魔界领主手中那把问鼎剑无人能挡,接连刺穿几位仙君的心口,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
闻淑乐颤声道:“瞻阳仙君如何了”
传令官:“瞻阳仙君抵住了,不过那道力量——”
他手指向那震动数界的光波,“是魔界领主造出来的,他想一击杀了瞻阳仙君。瞻阳仙君是厉害,可其余几个仙君皆被一剑穿心,任他再厉害,如何能抵得过这恐怖的力量”
闻淑乐脑海嗡嗡作响,她看向天际,无尽的黑暗中那庞然光波像迎来了世界末日。
第94章
与其余仙人赶回仙界时,闻淑乐脑海一片空白,而那贯穿天地光柱掀起的风暴席卷方圆万里的土地,山峦树木皆粉碎为齑粉,其中透出的力量让人血气翻涌。
像在无垠黑暗的宇宙中,超新星的爆发,在瞬间产生毁灭一切能量,光柱如伽马射线暴,整个世界仿佛迎来终结之日。
仙人们穿过虚空进入仙界,距离光柱中心越近,闻淑乐只能通过神识观测四方,经过数日的战争,仙界一片狼藉,原先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大殿被毁得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仙人与魔军尸体遍布地上,死伤惨重,可想经历如何可怖的战争。
而位于凌霄殿的方位,那里是光柱的中心,想必恢宏壮丽的大殿已在光柱下碾成了齑粉。
闻淑乐神识无法穿过那道光柱,有结界阻隔旁人的探寻,可她直觉问鼎剑就在光柱之中,而光柱大约就是祝洵施展大招前的cd时间。
若使用最厉害的招数,总是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保证一击必杀。
现下已死数位仙君,施璟真的能与手持圣器的祝洵抗衡么
闻淑乐手脚发寒,她不自觉想到死去的梁星、华月蔓,甚至是藤芷仙君,像藤芷仙君这般的重要人物也死了,所以谁也无法确保施璟安全、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死。
她知晓不该这样想,可接连离去的生命让她感到忧虑,这些人死得这样快,这次,不再像下界那般,知晓施璟能回归仙界。
她脑海中闪过众多纷杂念头,而在那光柱外的位置,传来了浑厚的灵力波动,有人在对决!
闻淑乐没多想,正欲往那边飞去,有人蓦地攥住她的手腕。
帝君与皇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仙人旁边,帝君拉住她,“莫冲动。”
皇女按压着腹部伤口,衣裳染上鲜血,她亦受伤了。
闻淑乐:“瞻阳仙君与魔界领主在决斗”
皇女点头,*她自袖中取出一座精美的琉璃宝塔来,沉声道:“他们的决斗不是旁人能参与的,其余的仙人皆进了八宝琉璃塔内,你们也快些进。”
闻淑乐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没有见到旁的仙人,原来是在宝塔里。
八宝琉璃塔,想必跟施璟做出的秘方镜一样,里边自有个小世界。
闻淑乐周身的仙人没有犹豫,几乎瞬间抬手碰上宝塔,将灵力灌入,黑洞立即吞噬他们的身影。
一个个仙人都进了宝塔,见闻淑乐僵着,皇女缓声道:“我的琉璃塔是极好的宝物,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藏身于里边可保安全。”
“瞻阳仙君在前方决斗,仙人们却躲于宝塔内”周如松冷着嗓音道。
皇女面色忽然变得难看,“你们未上仙界时,仙界连战几日,不知死伤多少仙人,仙界不能如此耗下去了。”
帝君松开闻淑乐的手,显然对于皇女的说辞他持默认态度。
闻淑乐突然想到施璟说的话,她确是将仙界想得太好,冷静道:“现下只有瞻阳仙君一人面对手持圣器的魔界领主,他是为保住仙界,这对他如何公平”
帝君看着闻淑乐,面容沉肃,“公平,如何是公平。我为花除了草,对草可公平公平不过是心中该有的正义取舍,此番为护住多数仙人而选择的避难,是为公平。”
皇女:“无所谓多余牺牲,那等决斗已不是寻常仙人可以掺和。”
那是不知晓圣器威力如此恐怖的情况。
闻淑乐眼眶泛红,在这个难以保证胜负的决斗中,若大家都想着逃过一劫,而不是尽量出一份力,胜利希望将会更渺茫。
常说人多力量大,像皇女帝君这般当权者都不愿前去相助,还有谁能够帮助施璟
周如松冷笑一声:“莫不是见几位仙君殁了,心生了胆怯,毕竟我从未听过借着他人拼死决斗以求自保说得如此高尚的道理。”
丝毫不留情面的讽刺,闻淑乐难得见周如松这般锐利的一面,先前他在大殿说过仙界有群鼠辈,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闻淑乐面向他们道:“我原以为,有力便出一份力,而不是见着圣器就拿出宝塔,若抱此侥幸心理,便是宝塔也无法保全,非为正义之举。”
皇女神情紧绷,“你不过百年小仙,如何能理解所谓正义,我为仙界着想,护住仙人便是我的使命,与你说了也不明白。”
闻淑乐抿唇,她不明白种花家几千年多少朝代的历史还不够她知晓么,苟且偷生的迟早会覆灭,唯有抗争才能迎来希望。
现下如此颠倒黑白,或许他们想着趁着施璟与祝洵两败俱伤、或有伤亡时出现,如此补刀便可轻松得到胜利成果。
这样确是大多仙人都保住了,可施璟呢令一人死而全局胜,看起来真是极为划算,可生命决不该拿来交换筹码,是无价的存在,凡人、修士、仙人都一样。
闻淑乐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不需要明白了。”
她声音被卷入狂风中,光柱透出的灵压越发强大,皇女没听清她的话,拧着眉道:“还不快些入塔,问鼎剑应快要汲好力量,到那时,谁也拦不住魔界领主。”
齑粉和碎石在力量波动下卷成沙暴,空间都因恐怖的力量扭曲发出嘶鸣声响,闻淑乐用神识努力捕捉着尚在打斗的二人。
快如残影,哪怕她现在是仙人,又有剑心的敏锐力加成,还是极为难观测到。
而且,没时间了。
往往生死不过一瞬之间,闻淑乐嗓音坚定道:“我不入。”
在皇女帝君及周如松未反应过来时,她身影飞向光柱,白色斗篷在狂风中几乎融入炽光,纤弱身影渺小如一粒尘埃。
“闻——”周如松正欲跟上,帝君果决出手,抬掌劈向他后颈,见他失去意识后微松了口气。
将周如松送入宝塔,帝君敛起眉,“现下如何”
皇女轻吐出气,看着前边少女单薄的身影,“静观其变,她执意送死,我无法救她。”
闻淑乐在沙石风暴中艰难前行,她往前每段距离都顶着巨大的灵压,心境却莫名安定下来,脱离一切犹疑,做了她想要做的选择。
哪怕为此……她越来越靠近光柱,体内脏器难以承受压力,七窍渗出鲜血,终于在刺目强光中看到两道身影。
祝洵一剑劈下,却被对方的剑抵住,他冷笑道,“好久没战得如此痛快了,今天真是好日子,我要以你的血庆贺我占领仙界!”
此时,施璟眼瞳一动,祝洵提剑趁机刺向他,“你竟走神果真你很在意她。”
剑意纵横,天上乌云因灵力而搅动,施璟终于开口:“你较于数万年前,毫无精进。”
祝洵眼瞳地震,挥剑灵力更盛,“毫无精进拥有问鼎剑的我仍可杀了你!”
施璟看着光柱中的问鼎剑,将要圆满的状态……有个纤弱的身影竟想靠近那光柱,似是想阻扰问鼎剑汲取天地力量。
祝洵自然也察觉了,不怀好意嗤笑一声。
果然,下一秒光柱周身汹涌的灵力风暴将少女拍了出去。
施璟掌中剑一震,祝洵察觉他要脱战的念头,紧接又斩下一剑,挑衅道:“瞻阳,你死后,我定会好好照顾她,毕竟她还挺有趣的。”
“什么”那泰山崩于前不动色的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乌黑眼瞳渗人得很。
祝洵挑起眉,在魔界生活久了,自然少了许多仙界道德观念,“我要将她囚起,做最下等的奴。”
施璟骨节分明的手紧握,长剑清鸣,透着森冷杀意。
……
闻淑乐强行咽下喉间的鲜血,她再次感受到自己力量的不足,只能眼睁看着问鼎剑的圆满。
她又试了几次,都被风暴给拍出很远,直到身体无法再支撑她前进。
这次她还没站起,身体骤然一轻,被人给拎了起来,“你生气了瞻阳,真是罕见事啊。”
冷嘲语调在顶上响起,闻淑乐不用想都知晓是祝洵这疯子,她飞速从袖中拔出剑,灌以灵力刺向祝洵。
“哼,反应挺快,若给你数万年时光或许能追上现在的我,可现下的你太弱小。”祝洵双指夹住剑身,微动,剑身竟咔嚓断成两半。
“瞻阳,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真是精彩。”祝洵本想顺手了结她的性命,让瞻阳仙君更为痛苦,可他还是下不去手。
哪怕回到了本体,他仍受那叫陈路年的魂魄影响。
既然无法动手,他便将她抛到一旁,身如魅影穿入那道光柱。
若是寻常仙人在光柱内,想必会遭受重创,可祝洵是问鼎剑的持有者,里边力量不会伤害他。
“日后,我将成为世界唯一主宰。”随着祝洵高昂的嗓音落下,光柱以及周围所有的风暴像是被吞噬般,疯狂朝问鼎剑涌去。
闻淑乐重新站起,浑身发颤,一股恐惧冷意席卷她的全身。
所有的力量灌入问鼎剑中,剑身光华流转嗡响着,蕴含毁灭力量,祝洵轻笑道:“得我如此重视的杀招,你该荣幸才是!”
最后一字尚未落下,比残影更快的速度,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是传令官所说的,令数位仙君都殒命于此的速度——这一招是不该被破解,瞬间便能夺走性命,且无失误过的杀招。
而确实是贯穿了心口,鲜血瞬间晕染了白色斗篷,如同雪上红梅,猩红刺目,逐渐扩散。
闻淑乐料到了,所以她紧紧抓着心念符箓,比虚空还要快的速度,比祝洵更快,是念想的速度。
有了这张心念符箓,她可以逃过任何杀招,如今却用来赴死。
闻淑乐感谢肾上腺素的作用,此刻她没有任何痛苦,甚至还可以伸手触碰到施璟,他就在她面前。
而他的眼神……这是怎样的眼神闻淑乐形容不出来,一种压抑到极点,世界寂灭至虚无的痛苦。
太好了,她不用再看着身边人的死亡,保护住了想保护的人。
欠他良多,总算能还上。
闻淑乐唇角轻弯,“施郎,这条命,还给你了。”
生命如此短暂,在她停止呼吸前,听见他道:
“你欠我的,何止这条命。”
嗓音在发颤,他也会害怕。
第95章
祝洵都未想到会出现这般的变故,眼露震色,握着问鼎剑的手一抖,心头莫名涌起了沉重的情绪。
就像,他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而这事对他极为重要。
他没想杀她的,她真蠢,竟然前来送死。
少女仿若摧折的花枝倒在了仙君的怀中,祝洵准备抽出长剑,却对上深如幽冥的眼瞳。
这双眼睛一片荒芜,毫无人的生气,更无一丝情绪,已不像是活人,直叫人心底发寒,本能危机感让祝洵想后退。
仙君紧紧抱着少女,她安静在他怀中,如同睡着一样,只是濡湿的血液染透了他的衣裳,他低下头,微垂眼睫,看不清神情,只听到他唤着怀中之人,“乐娘……”
已到了这般地步,没有回头可走,祝洵敛下心神,不再犹豫,利用问鼎剑的余威再次刺向了施璟!
远处的皇女帝君拧紧眉头,瞻阳仙君竟是躲也不躲
问鼎剑以凛冽之势斩下,距离仙君短短数寸时,祝洵感觉到了不对,他无法动弹。
不过意识可以转动,但他的身体,或者是问鼎剑,哪怕天上的乌云,又或者身边的风,都停止了。
他眼睁着,看到那仙君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无序混沌,在顷刻间天地万物,都掌控于混沌之中,就像回归到世界伊始之时。
如尘埃面对浩瀚宇宙,方知自身的渺小无力,诞生出无尽的恐惧与虚无,祝洵在此时终于明白与他之间的差距,非区区一个圣器可以弥补。
瞻阳仙君——或许不该这样叫他,应说他是造化世界的混沌之初,是他创造了世界,亦是世上诞生的第一个“神仙”。
乌云浓如墨,空间不断坍缩,黑暗在吞噬黑暗。
祝洵不怀疑,若是眼前之人想要灭世,不过在他的翻掌间。
他心底涌起绝望情绪,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皇女帝君不能动弹,神识无法探明怎么一回事,只知晓动静是由瞻阳仙君造出。
问鼎剑才出世,就被混沌瞬间吞噬,而下一刻,祝洵亦被吞噬于混沌里,便是连齑粉都没留下。
皇女帝君好似经历了极为漫长,却又极为短暂的时间,等他们继续用神识查探,却发现魔界领主连着问鼎剑不见了。
凭空消失,只剩于瞻阳仙君及死去少女的存在,这种诡异感让人毛骨悚然。
帝君看了皇女一眼,道:“你受了伤,我前去看情况。”
皇女点头,可帝君刚抬步,那笼罩四处的黑暗骤然变为白芒,他们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白芒笼罩了世界的天幕,哪怕在阴阳界中,奈何桥上挤满了魂魄,鬼差赶着魂魄快些投胎。
魔界发动战争,生灵涂炭,现下阴阳界到处都是魂魄,鬼差只好加班加点忙碌。
当阴阳界的天变为白茫茫一片,鬼差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场面,震惊道:“变天了。”
鬼王走出大殿,看着外边躁动的魂魄和天上的白芒,叹了口气道:“造孽。”
好在白芒未一直持续,最后逐渐收拢,如同白色光茧般裹起来,天上乌云不知何时已散去,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静站在“光茧”前,任由雨水浸湿他染血的衣裳,纤长的眼睫沾上雨水,滑落过玉般的面庞时就像泪珠。
八宝琉璃塔中的仙人逐个出现,紧张询问皇女帝君是什么情况,皇女沉声道:“瞻阳仙君战胜了魔界领主。”
雨不断落下,却让仙人们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新生之感。
仙人面色闪过喜悦,赞叹道:“不愧是瞻阳仙君。”
“连那手持圣器的魔界领主都能打败,事后该好好庆贺一番!”
一时,各种赞扬的声音响起,皇女面容却无喜色,内心隐隐不安,她完全没想是这样奇诡的结局。
而且,那少女死了,唯一能牵制住瞻阳仙君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周如松阴沉着面,他才醒来,然而错过了。
这些仙人,若先前真的相信瞻阳仙君能胜便不会躲入琉璃塔中,现下一切平定,却装作模样说些场面话,真是虚伪至极。
他眸光扫到一只湿漉的白兔,怎么会有这玩意快速伸手抓起兔耳,“谁养的”
那白兔双腿猛地一蹬他的手臂,周如松感到一阵剧痛,不由松开手。
其余仙人都看了过来,眼疾手快抓住欲逃脱的白兔,顺带攥住威力巨大的兔腿,“孽畜!”
帝君盯着白兔,“你是谁,何时躲进的宝塔”
另一个仙人恐吓道:“你若不说便剥了你皮做衣!
兔子立即口吐人言道:“我是妖王负須,可我是无辜的啊!”
皇女眼露杀意,魔界连同妖界和魔族一齐出动,仙界如此惨状也有妖兽一份责任。
兔子见状不对,使劲推卸责任,“都是魔界领主逼迫我交权给他,我也不想,所以我趁着你们进宝塔时偷偷跟进去了。”
它的话半真半假,想跟祝洵一起瓜分世界是真,可到头来祝洵拿着问鼎剑杀疯了,它为了自保跟着躲进了宝塔。
说完,妖王可怜兮兮道:“我知晓我有过错,但现下我能保证,日后我统领的妖界将永不入侵仙界,身上的宝物也能给你。”
知晓皇女和帝君是决策人,它极为投机献媚对着他们说话。
皇女略微思索,妖王见有转机,竟从口中吐出一颗菩提子来,她下意识接住菩提子,眸光微凝。
白兔:“妖界的水月福地有棵百万年之久的菩提树,十万年结一果,吃下此果能脱于世俗,一切罪孽尽消,忘却所有过往通悟真善之境,自苦海中解脱。”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皇女知晓这传闻中菩提树的可贵,妖王已是诚心与她谈判,只为保一命。
她淡声道:“仙界亦有忘情水,足以忘却下界过往。”
妖王摇头,这般人性化举动让它做出显得几分滑稽,“忘情水无法比较,菩提子是以忘却所有的过往,不限于下界。因其特殊之处,我才敢上献。”
皇女盯着掌中菩提子数秒,对那抓着妖王的仙人挥手道:“放了它罢。”
那仙人犹疑,“此不为放虎归山”
皇女低声道:“妖界元气大伤,哪怕它有野心也无法再战。”
仙人点头,一松手,妖王便一连蹦了几步远,“多谢,我先行告辞。”
语罢,白兔化作流光瞬间消失于仙人面前。
“狡猾的牲畜!”其中一仙人骂道,对于残害不少仙人性命的妖兽,自然没什么好感。
“人与它又有何区别”周如松冷声道,他已是看穿了这些人真面目,便是假装都不想了。
“你这是何意”那仙人听出他的不快。
皇女将菩提子收入囊中,“莫吵了,我们前去看瞻阳仙君。”她眼皮不安地跳动着,明明战争已经终结,为何她还是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一众仙人没有异议,跟随在她后边前去化为废墟的凌霄殿方位。
凌霄殿已是什么都不剩了,
连先前死去的尸体都不存在,好像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给吞噬殆尽,找不出一点痕迹,一片荒芜,就像这里本就什么都没。
仙人们抬眼看向空中,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立于光茧前,衣衫湿透,绸缎似的黑发贴着他的面庞,眉骨深邃,黑瞳深似盲,皮肤苍白像是生了一场病,透着诡异凄清感觉。
皇女略微犹豫,还是上前,随着她的靠近,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可她不许自己流露出胆怯一面,整理心绪后镇定道:“瞻阳仙君,你救了整个仙界。”
那静默的人没有回应,她便自顾接着道,“闻仙人已殁,还请节哀。”
她认为他是伤心才这般模样,可少女已死,对他的忌惮又多上几分。
“她活着。”瞻阳仙君终于开口,嗓音如同落下的雨丝般清冽,却让人心底发毛。
“什么”皇女瞥了眼帝君,他亦蹙紧眉头,他们可是用神识“看着”少女死去的。
其余仙人奇怪非常,见情况不对便把赞赏的话咽回肚子里。
瞻阳仙君微转过头,皇女看清他眼里的红血丝,这种过分平静的态度以及他莫名的话很不正常,像是情绪到了极点,无法表达出来的疯狂。
“我做了个决定。”瞻阳仙君淡淡道。
皇女捏紧拳头,那种不好预感越来越明显了,她温声开口:“仙君,你先冷静——”
“我明白在做什么。”他不急不慢道,“再次与你们相见,应是仇敌关系。”
皇女眼瞳紧缩,急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魔界此时无主,正待统领。”
他话音落下几秒,仙人们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面露惊骇之色,“瞻阳仙君,你是何意”
皇女震怒交加,他难道要叛变
瞻阳仙君毫无感情看着他们,“若不是她喜欢,这里已没存在的必要。”
说完,他果决地转身,前方出现一道黑洞。
皇女还想质问原因,一道结界蓦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只能看着那修长身影的消失。
黑洞转瞬消失,皇女头脑眩晕,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瞻阳仙君是仙界敌人的话,比先前魔界领主还可怖。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仙人惊慌开口。
良久,皇女艰涩开口:“瞻阳仙君堕魔,叛变仙界。”
还有,她眸光看向空中光茧,明白了为什么瞻阳仙君说闻仙人还活着。
第96章
魔界,修罗大殿
自祝洵的魂灯破碎,青喜门、无常门、练魂门,魔界三方势力展开争夺,在乱局中欲夺得领主之位。
厮杀声响彻天际,庄严肃穆的修罗大殿外的底下石阶已漫上了猩红的血水,无数尸体沉浮于其中,甚至能见森森白骨。
魔教一直受魔界掌控,魔教的三门亦是由魔界传去的。
青喜门常以双修魅术来增长修为,而无常门则练邪攻,至于炼魂门,擅长利用外力,譬如将人练成丹药,服用增长修为。
这场内斗持续许久,终是无常门的势力更胜一筹,无常门主将刀贯穿一位魔将心脏,赤红眸光透着兴奋,“胜得是我!”
他一脚将魔将踢下血池,衣裳翻动间不断滴落血水,阴冷看着伤重的另外两位门主。
“我留你们一命,日后随我一齐征战仙界!”他转头看向上边的恢宏大殿,修罗大殿与仙界的精美构造不同,是由无数坚固且线条分明的砖石堆成,透着固若金汤的可靠力量感。
但本该无人的石梯,此时却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乌黑发丝还在往下滴落水珠,不紧不慢往上走。
无常门主微眯双眸,盯着前边男人的背影,怒声道:“你是何人”
此人头未回顾,无常门主登时大为火光,握紧掌中长刀,脚用力蹬向地面,身如残影劈向男人!
眼看那人要被劈成两半,其余两位门主眸光凝住,可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到来。
男人还在往上走,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而无常门主却以奇怪的姿势定在了空中,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肉身骤然炸裂开来,血雾如雨溅向四面八方。
一点力量波动都未察觉到……不过出现在这里的人定是来争夺领主之位的。
另外两个门主面露惊骇之色,很快反应过来,拖着伤重身躯,将额头面朝他的方向磕下,已是归降之态。
其余的残部也忙跟着门主动作,跪在下方的石阶上,还有的魔人不信邪,飞身想偷袭此人,皆跟无常门主下场一般,身体瞬间炸成血雾。
修罗大殿内,铺着猩红的地毯,踩踏上去不会发出声响,比起仙界的雅丽风格,此处大殿更为厚重、古朴,梁柱浮雕着各色的远古凶兽,仿佛透着恶煞之气,栩栩余生,令人看着胆寒。
沉香沁出古韵,俊美仙君无声踩过猩红地毯,眸光落在上方的位置,“谁在柱后”
“见过仙君。”一道嘶哑嗓音响起,老人颤巍巍从柱后走出,手持比她头还高的权杖,奇怪的是她闭着双眼。
施璟顿住脚步,“你知道我会来”
“老朽身无所长,唯有卜算还是知晓一二,我算出仙君会来此。”老人缓慢走到他面前,本就佝偻的背更弯了,手举过头顶,谦卑姿态道:“此为魔界领主的权柄,还请仙君接过。”
施璟微垂眼睫,她手中的权杖是由珍稀的木材造成,每个经手的魔界领主名姓都会在此权杖中浮现。
苍白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中的权杖,而他的名姓出现在杖身上,他道:“我已不是仙君。”
老人恭声道:“是,领主。”
施璟持着权杖,接着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走去,“你是谁”
老人满是皱纹的面上露出一丝笑,“领主可以唤我为算婆,大家都这么叫,我活得久,因而有不知晓的事都会来问我。”
施璟走到最上方,旋身落座,眸光漆黑深沉,“即是如此,我想要一人,可她喜欢着另一个地方,在不叫她伤心情况下,如何能得到她”
算婆活了这么久长的时间,第一次听魔界领主问的不是征服世界的远大抱负,而是人。
“领主,非那人不可”算婆问道。
“非她不可。”新任的魔界领主这般回答她。
她想了想:“领主或能做到,抹消此人的记忆”
施璟听闻,良久沉默,“只有这种办法”
“世间情欲诞生诸多烦恼,若抹消了记忆,便无所谓烦恼了。”算婆缓缓道。
施璟未置可否。
……
魔界稳定了下来,在这强者为尊的统一观念里,飞快接受了新领主的出现。
当然还有挑战新领主的,不过连领主如何出招都未看清,就化为一团爆开的血雾。
本以为这次来的是仙君,会无法接受魔界行事狠辣的风格,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个新领主较之死去的那个,性格更是捉摸不透,一张昳丽的容貌不见喜怒,常常让人错觉他是玉雕成的人。
美则美,就是毫无生气,下手杀人无法预判,闹得原本气焰嚣张的魔将都不敢说话,生怕下一个血溅当场是自己。
下边魔将上报着消息:
“除却魔界的损伤状况,魔教中黑血派、钦天派元气大伤,折损过半,近些时日无力再战,虽仙界也遭大创,可末将认为不得不防……如此种种,还需领主吩咐,让炼魂门加大丹药炼制,为将士们疗伤恢复!”
他说完,却不见上方有回应,斗胆抬眼,却见那雪白衣裳的领主执笔在桌上写着什么,旁边一位容色妖艳的魔姬在为他磨墨。
魔界重欲,无论贪欲还是色欲都是放纵状态,而慕强的观念会促使魔姬寻床伴也是寻找强者。
而眼前之人,魔姬眼露痴迷,他是这样的不同,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俊美,实力还是如此深不可测,真正九天之上的凌霄花,可望不可即。
领主停下笔,将写好的纸张甩出,底下魔将连忙接住。
听到上头领主清冷嗓音道:“念出来。”
“十禁铁血律”魔将扫了下上边内容,瞪大双眼,面色古怪,可又不能不念,:“一……二不可滥淫,三不可私斗……九不可虐杀,十不可——”
魔将额生冷汗,这上边讲得是魔界经常发生的事情,而且,这最后一条,他小心瞥了眼炼魂门主,“不可抓人入药,废除魔教魔界所有的魔窟。”
这跟直接废了整个炼魂门有何区别!炼魂门本就以抓人炼丹而闻名,没有这些丹药,他们如何修炼若直接服用草药,对身体害处是远大于把药人直接做成丹药吃下的!
炼魂门主血气冲上面颊,一时忘了惊惧,厉声道:
“我不同意!为何拿我们炼魂门开刀我们炼魂门若不能将药人制成丹药,实力如何精进门内向来如此,这些狗屁规矩怕是仙界都不能如此严苛,你凭什么要求我们!”
“上任领主都没有这般要求,我也不同意!”一时间,又有两位炼魂门的魔人站出,满是愤懑之色,有煽动反抗的态势。
正当他们以为这位新上任领主会撤回成令,顾及尚没恢复实力的魔界势力时,那高高在上的俊美领主神情毫无波动,嗓音如冰雪清彻,“我不是与你们商讨,这是命令。”
他完全的无情、强硬,没有一点人情可讲。
施璟修长指间轻点桌面,“念完。”
那魔将一怔,在紧张氛围中咽了下口水,“此为铁血律,犯者诛之。”
“欺人太甚!”炼魂门主蓦地飞身向前,欲杀了这新上任的魔界领主。
空间蓦地凝固,其余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三团炸开的血雾。
死的不仅是动手的炼魂门主,还有那两位替他说话的……一时间,空气静默,有人牙齿打颤,心脏震颤恐惧。
敲山震虎,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人顿时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施璟缓缓起身,声音平静如什么都没发生,“此为我定的禁律,无意征求任何一人的意见。一人犯下杀一人,全体犯……”
他眸光扫过一众人,“尽诛杀。”
人是杀不完的,杀了一批,万年后又有新的,像野草般顽强的生命。
毫不听取意见,比凡间的暴君还要专横,偏他还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让原本想着他是仙界之人,会心慈手软些的念头赶紧打消。
他们看得出,上边的领主没有开玩笑。
在魔界,以暴才能制暴,当权者心软无法在这血腥之地存活下来。
而魔界领主这般冷血手段,虽是令他们敢怒不敢言,同时也心生起对于强大的渴望与惧怕。
施璟根本不在意下边人的心情如何,瞥了身旁的魔姬一眼,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却显得要夺命般冰冷,魔姬想到“滥淫”这条禁律,回想起曾经酒肉池林场面,娇艳面容煞白,双腿差点软倒在地,生怕自己突然变成血雾炸开。
“我、我先退下了。”魔姬胆颤告退,将轻薄衣裳搂紧,唯恐罪名降下。
青喜门主面庞铁青,他们功法是以双修为主,而双修为了快速精进修为,免不了经常更换伴侣,算得上滥淫了。
这次波及不仅是魔界,魔教同样情况的三门也将遭重创。
“就这些,现在,你们可以退下。”施璟淡淡道。
很快,修罗殿只剩下他与算婆。
施璟自袖中取出一纸符箓,灵力轻点,符箓瞬间化为一只灰雀落在他指间,与平常的鸟雀没有区别。
他抚了抚灰雀羽毛,动作轻柔,全然不像刚杀了人的冷血模样,低声道:“去吧。”
那灰雀极有灵性,还点了点头,展翅飞出了修罗殿。
他垂眸看向下边的佝偻老人,“你的眼。”
算婆道:“卜算太多,窥见天机,就再不能视物了。”
第97章
仙界还未收拾战后的残局,仍是一片狼藉。
仙人们齐聚殿堂,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切是因为,瞻阳仙君突然的堕魔,令所有仙人惶惶不安。
“瞻阳仙君为何堕魔,难道他早有一统魔界的念头”
“这么说来,他杀魔界领主,并不是为保仙界安危,而是他早就有叛变的念头!”
“我一直视他为德行高洁之人,没想他会如此。”
激烈争吵声交杂在一起,哪怕有少数冷静的仙人为瞻阳仙君说话:“仙君也助仙界脱困……”不过这点微弱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压倒性的:“叛变”、“早有预谋”“危险”的声音中。
这些抱着相同观念的仙人聚在一块,因想不到别的理由,凭着自己的观点和狭隘的认知就断定瞻阳仙君的罪恶。
哪怕他还没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可对于入侵仙界的魔界,自然将那对于魔界的残暴血腥的标签也贴到了瞻阳仙君身上。
周如松对瞻阳仙君堕魔亦是没料想到,但他已对这些怯懦的仙人感到失望至极,冷着脸不想参与说话。
皇女与帝君站在中心之位,听着周围的仙人争论,眉眼透着凝重之色。
她在很多年前就在担忧这情况,瞻阳仙君是她一直忌惮的存在,因此劝说他*下界历劫。
怎会变成这般结果——皇女抿紧唇,瞻阳仙君堕魔后,那留在仙界的光茧在一月后仿若灵蝶的诞生,从中脱落出了个少女。
原本早该死去的少女竟然死而复生,心脏恢复了跳动,可那日她与帝君以神识“亲眼”看着她死去。
只是瞻阳仙君说她没死,所以是他复活了少女。
哪怕是皇女,也未见过令人死而复生的秘术,简直是骇人听闻,虽不知晓他付出了何种代价,却可见他隐瞒的实力究竟有多深。
瞻阳仙君现在是什么念头少女仍昏迷着,她尚是仙界的仙人,为何他会选择与她敌对的阵营
难道,他不在乎她会恨他仙人仇视魔界,这点大家都清楚。
瞻阳仙君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皇女如何想,都想不到少女的来历竟是魔教的小小药人。
可现在想这些关联也无用,瞻阳仙君堕魔是事实,现下各界元气大伤,魔界也不例外。
她眸光沉凝,旁边的帝君看到她神情变化,问道:“你有办法”
皇女轻摇头,“不,只是想法而已。”
仙人们仍在激烈讨论,其中有按捺不住性子问皇女该如何行动,毕竟决策要由她下达。
“想必瞻阳仙君在战后受了伤,应趁魔界疲弱时一举进攻,趁机剿灭!”
“可我们仙界也遭到重创,若是贸然进攻,只会两败俱伤。”
“难道我们要放过这绝佳机会,让他们恢复实力,到了那时,危险的是我们!”
这些人全然不提先前正是瞻阳仙君一人抵住了魔界领主,否则死伤绝不只这些仙人,他们只是躲在宝塔之中,现下安全出来了,却大发谬论,指点江山。
那仙人见掌权的两位沉默,问道:“我们说再多也无用,接下来如何是好”
他们没有概念,皇女与帝君却是观局之人,别的不知晓,可唯有一点很清楚,瞻阳仙君的实力极为强大,甚至远比他们能够想象的强大。
哪怕他可能受伤,但他能够战胜手持圣器的魔界领主实力来说,那是难以估量的可怕。
正如这些仙人所说的,此时不拼一把,若等到以后,那战胜魔界的希望更加渺茫。
这种她最不想看见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
作为仙界的掌权者,无论用何种手段,她都要尽力保全仙界。
皇女面色冷肃,沉声道:“眼下确是进攻魔界最好时机。”
有仙人忧虑开口:“会不会操之过急”仙界一片断壁残垣,便又要出战了
“机不可失,不过也不可如此草率向魔界宣战。”
仙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那是如何做”
皇女:“虽然此举有些卑鄙,却是我能想到的办法。为了仙界,我与帝君一同宣战,与瞻阳仙君缠斗之时,令他漏处破绽,让一个仙人自他弱点击破,瞬间斩杀。”
这个办法,听起来太不光彩了,甚至能说成偷袭……但皇女说的没错,仙界损伤过重,哪怕是用上不入流的办法,只要能战胜瞻阳仙君就好。
毕竟,他已堕入魔界。
周如松攥紧拳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对瞻阳仙君并无好感,可他在与魔界战争中无疑是出力最大的那个。
这些躲起来的,反而讨论着要杀了他。
他忽然觉得,瞻阳仙君堕魔也未必是件错事。
仙人们没想皇女提议如此冷酷,昔日凌霄殿庆典的画面历历在目,眼下却计划着杀了他。
不过为了仙界着想,他们也不会提出异议,只是道:“那个仙人,选谁”
皇女显然心中早有人选,眸光锐利非常,“闻仙人。”
混在人群中的王仙人瞪大双眸,忙道:“她不是还昏着么,况且她与瞻阳仙君……”
月老殿中两人红线还打着死结,这般危险的事情,还是前缘之人,何其残忍啊!
皇女寒凉眸子瞥了他一眼,“正因她与瞻阳仙君的干系,所以才要她去,他对闻仙人是特殊的。而闻仙人脉象平稳,想必近两日就能苏醒,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她的意思明显,在瞻阳仙君漏出破绽时刻,闻仙人出其不意的偷袭瞻阳仙君。
“闻仙人如何会同意”仙人问道。
“她身为仙人,保护仙界亦是她该做的,而瞻阳仙君堕魔,她自然要与我们同一阵线。”皇女义正辞严。
王仙人:“虽是这般说……”可如何想都觉得残忍。
“无耻之尤。”周如松蓦地出声,他难以容忍这般下作的计谋,“她还昏着,却被当成一枚棋子算计。”
帝君眼透冷意,“周仙人慎言,大家都是为仙界着想,若你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提出,而不是说风凉话。”
周如松攥紧拳,满腔怒意无法发出。
皇女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虽然瞻阳仙君很强,但能成功杀了他的话,那魔界亦将覆灭。
而仙界将彻底坐拥霸主之位,不用再忧心旁的争斗。
正如祝洵统一世界的野心,她亦有此野心。
“我会与她说明这点,若她不愿意……”皇女缓声道,“仙界有忘情水,足以忘却下界一切过往。”
王仙人眼皮一跳,没想到皇女要做到这种地步,可给闻仙人喝下忘情水,忘却的不过只是下界的过往,仙界的记忆还是没有影响的啊。
其余仙人也想到了,还不待他们发问,皇女继续道:“忘情水中加入菩提子,足以让她忘却全部,而后由我来告诉毫无记忆的她,现在的魔界领主如何罪大恶极,她必会相助。”
是将闻仙人变作白纸,然后皇女在白纸上灌输思想,让她对瞻阳仙君产生憎恶杀意。
真是个狠决的办法。
在场仙人后背有些发凉,周如松正要反对,却与皇女果断冷然的眸光对上。
不行,他要到闻淑乐的面前去说,现下皇女是听不进别的意见了。
帝君蹙着眉,他亦觉着这般对闻淑乐太过不公,可他也没好的办法,而为了不错过时机,这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过了好一会,有仙人开口道:“我赞成!”
而有了一人开口,其余仙人跟着开口,反正他们无需亲历险境,最多就是有些愧疚。
随着赞成的仙人越多,责任的分散让他们觉得清空一个仙人的记忆是为了仙界的大义,连淡淡愧疚都没了。
终于寻到办法,仙人们心里安稳许多。
此时,一个传令官快步走入大殿,稳声道:“闻仙人醒了!”
皇女眸光一亮,面上流露出笑意来,“才决定好的事,真是及时雨。”
她对传令官道:“备上一碗忘情水。”她会把菩提子化为齑粉,融入水中。
不过,她要先问过闻淑乐。
闻淑乐正在她的仙府中,她与帝君不再迟疑,现在过去。
其余仙人正欲跟上,她抬手阻止,“我与帝君足矣。”
然而有一人没听她的话,打定主意要去。
帝君抬掌布置结界困住周如松。
“周仙人,劳你在此处待着。”他淡声道。
周如松愤恨一掌拍在结界上,他准备当面对闻淑乐说他们这些卑鄙计划的,可现在……凭他百年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帝君布下的结界。
见皇女帝君穿过虚空离开,王仙人眸光复杂看着结界内的周如松,“周仙人,局势已定,他们也是为大局着想。”
周如松将灵力灌入掌中,再次轰向结界,可结界纹丝未动——他眸光泛红,“你们怎能如此残忍”
让有情人互相残杀。
王仙人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他。
……
塌上,少女墨发垂散,衬得肌肤愈发白净,一双浅棕眼瞳如秋水泓波,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嗓音微微沙哑,“我为何没死”
她的记忆停留在死前那一刻。
“你不记得了”在她前边,皇女眸光柔和看着她,十分平易近人。
少女点了点头,清透的眸子看来之时竟如明镜般晃得人心底微慌。
皇女心念一转,道:“是我与帝君救了你。”
第98章
穿过窗棂的光线明媚,一只灰雀立于栏上,轻抖了抖羽毛。
而少女在塌上坐着,本想下塌的她被阻拦在了塌上。
皇女与帝君衣着鲜丽,他们的存在似是象征着仙界已是恢复了元气。
少女已是怔愣好一会,双手抱住腿,这是毫无安全感的姿势,衬得她身躯越发单薄。
“瞻阳仙君堕魔”她咬字很慢,轻软嗓音听得几乎令人心碎
帝君把少女死后发生事情告诉她,虽然皇女蒙骗她是他们所救,但这是为了计划的一环,他不会拆穿。
皇女看着她的脸,伤心道:“是,所有仙人都难以置信,没想到仙君竟是仙界隐藏至深的毒瘤。”
“他不是毒瘤。”少女飞快道,随即她面上流露空茫神情,显然无法为瞻阳仙君辩解。
皇女轻叹一口气,温声道:“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魔界尚未恢复,正是一举歼灭好时机,若能趁此机会除掉魔界,那是造福后世,千万人的福祉。”
少女漆黑眼睫颤动,“歼灭”
帝君嗓音低沉,适时给上压力,“为了仙界安危,便是要我牺牲也在所不辞,在真正的道义面前,我们别无选择。闻仙人,难道你要沉溺于小情小爱,抛却世间正义的大爱么”
所以,他们并非不痛惜,而是瞻阳仙君自己走向魔界,他们有着光伟的理由歼灭,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而若到了此刻还要为堕魔的仙君说话,反是拘泥于私欲之中,不将大局看在眼里,弃仙界安危于无物。
少女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真是聪颖,已是猜到他们说这些话的目的。
皇女坐下塌,此时不再呈俯视之态,眉眼柔和看着她,将先前在殿堂中讨论过的谋划与她说明。
少女听着她的话,面色愈发苍白,杏眸盈着水光,“为何是我”
皇女:“比较我们这些人,他不会防备你。”
少女沉默了,皇女也不催促,直等了许久,有人敲响了房门。
是传令官来了,他手端着碗,推门而入。
皇女眸光一转,轻柔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肩膀,就如同长辈对一个晚辈那样亲和,“只是一个想法罢了,你不想也没关系,仙界如此多的仙人,再寻旁人即可。”
她与少女视线对上,心里震颤了下,到底眼前之人还是太过年轻,她才百来岁。
仙界任何一个仙人都比她年岁要大,却无人比她更合适。
皇女稳稳接过传令官递来的碗,柔声道:“你才醒来,体内魂魄未稳,这是为你备的安魂汤。”
无法推拒的态度,给到少女的压力已是十分沉重,所以她缓缓接过了碗。
碗中液体透明,轻微波动着,在皇女与帝君的关切眸光下,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皇女微眯起眼道:“无事,你喝下汤药好好休息。”
少女敛下眼睫,一手持碗,另一手轻抬袖,秀气将碗举起,片刻后,她覆袖垂手,手中的碗已空,而她唇瓣泛着湿润水色。
皇女心中松了口气,再看向她的眼神微动,透着些许怜悯。
喝下“汤药”一会,少女抬手按住额头,道:“我有些头晕。”
“头晕”皇女温声安慰道,“汤药能稳固魂魄,不必惊慌。”
少女咬住唇,纤长睫毛无力垂下,嗓音疲弱道:“我应是困了。”
皇女并不知晓寻常人在喝下加入菩提子忘清水的反应,她伸手准备扶少女躺下,少女的手下意识回缩,“我可以的,只要休息一会。”
听到她的话,皇女不再勉强,心中大石落地,待少女醒来,她就会忘却一切。
她将成为杀死瞻阳仙君最关键一环。
若能杀了他,仙界将成世界的霸主。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金乌也慢慢落下了。
皇女叹了口气,走到了窗棂边,轻声道:“她喝下忘情水,便不会再感到痛苦,只是委屈她了。”
帝君默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待少女醒来,将不会记得瞻阳仙君这个人,且与他无半分瓜葛,而她需要的,是对于现在魔界领主的深深仇恨。
……
周如松在仙府前等了数日,才等到结界的解除,看着殿门缓缓打开。
一只不起眼的灰雀自里边飞出,他眸光盯着一齐走出的三人。
皇女甫一见他,面色微变,“周仙人,你怎么在这”
周如松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旁边的少女,“闻仙人,你可还好”
少女面庞一如以往的软嫩,只是面上透出奇怪的神情,看着他道:“你认识我”
皇女顿时给了帝君一个眼神,周如松眼瞳震动,他还是来晚了,“你们竟然真的将……”
“请慎言。”帝君沉声打断。
周如松眉眼冷冽,才说出“去看天道——”就被帝君施展的结界再次困住,然后只能看见他张动的唇瓣,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少女神情毫无波动,只是扫过他一眼,仿佛他是个无关的陌生人。
皇女见她如此,满意地弯起唇。
现在的少女被她精心灌输复仇意识,脑海里只有杀死魔界领主的念头,旁的什么都没有。
她是仙界最好的一把利刀。
带着少女前去殿堂,一切都已备好。皇女仿佛看到世界一统于仙界的局面,那该是何等的光耀。
……
魔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禁铁血律的颁出,令魔界上上下下脱了一层皮,而旧的人死了,新的很快又顶上。
炼魂门为了不废魔窟,想偷瞒下魔窟位置,抱着魔界领主哪怕神通广大也无法知晓全部魔窟地点的侥幸心理。
然魔界三门之间并不和睦,青喜门主为讨好新任的魔界领主,不知在哪找到魔窟上供丹药记录的册子,给领主过目。
于是,施璟照着这个册子,一个个寻上门。
先前他给过炼魂门机会,现下进了魔窟见着魔人就杀,离开时踩在地上都能溅起血水,后边跟着他的魔将两股战战,甚至以为他杀上瘾了。
魔界中他杀得飞快,阴阳界里人挤人的奈何桥轰然一声,塌了,殿前的魂魄排得看不见边际,鬼差见此景象一拍大腿,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桥都压断了,这可怎么办啊!”
随着册子的翻页,魔界炼魂门的人几乎快被杀绝,在领主令下,被放出的药人安置好去处,本来凶狠的魔人如雨中瑟缩的鹌鹑般好生照顾这些药人。
其余魔人意识到,这位魔界领主真是说到做到,压根没跟他们开玩笑,也决不给后悔的机会。
眼见着领主杀的人越来越多,另外两门的魔人自危,连夜将那十禁铁血律背熟,甚至远远见到领主那抹雪白的衣角,手心就生冷汗了。
魔界炼魂门剩的人不多了,每个魔窟都被血洗,紧接一纸符箓烧毁所有,一时间到处都是浓浓升起的烟灰。
而手持册子的领主却是淡然地翻过一页,雪白衣裳连点血迹都未沾上,与碎肉横飞、血腥脏污、焦土黑烟的场面产生极度割裂感。
青喜门主这般狠辣的人,近日回屋时都不敢闭眼修炼,因他那递出去的册子,导致炼魂门快灭门。
不管怎么说,有他的“功劳”在。
但不仅青喜门主,魔界上下都战战兢兢,上任魔界领主好歹想着称霸世界,会保留魔界实力。
哪里像现在,战后元气大伤的魔界,经领主一杀更是凋零,若是仙界入侵,根本无力抵挡。
施璟将册子翻了遍,还有小半魔窟位置不在魔界而在魔教,尚在魔界的魔窟都想糊弄过去,何论魔教的
魔教的魔窟,是他与她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走。”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字,他步入虚空,魔将连忙跟上。
魔教以黑血派、钦天派代表的两股势力相争,黑血派以越军掌管,钦天派以决鸣掌管,主流分成三门,与魔界一样。
内部矛盾,是魔界和魔教的老传统,内部势力不合,总是分派竞争,导致里边的人互相猜忌,无法达成共识。
越军与决鸣未收到魔界的炼魂门已被拔除的消息,还以为魔界与魔教相隔甚远,领主不会亲来查看,于是保留着魔窟。
可他们哪里知晓领主手中掌握的册子记录着所有上供丹药的魔窟,所以凡是能做丹药的,一个都逃不过。
待越军与决鸣寻到传闻中的领主,他已是废除了好几处魔窟,碉堡似的层叠建筑在他的剑意下恍若刀削过豆腐,漫天的烟尘混杂着血腥尸体,俊美男人神情冷淡,瞥过他们一眼。
不过是一眼,却让他们背生冷汗,因这冷淡的眼神似是想着他们还有没有价值。
幸好领主没有动手,只是对他们道,“放出的药人需安置好。”
他们连忙点头,心想着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领主,应当叫杀神罢。
直到施璟拔除完最后的魔窟,身后跟着的魔将已是摇摇欲坠,哪怕再勇猛的将士,长时间看着血腥场面也是会受不了。
施璟确认一遍册子无遗漏,回到了魔界。
经他此番威慑,见到的魔人不敢再与他对视,一副胆颤模样。
唯有算婆,可能是她看不见,所以无谓。
“领主身上杀业浓重。”算婆道。
施璟应了声,他在魔界一向冷淡,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算婆将自己卜算的道出:“仙界有进攻之象。”
他缓声道:“好。”便垂下眼睫,似在沉思。
片刻后,一只灰雀飞入殿中,他抬手接在掌中,修长指节抚了抚它的头,灰雀便叽叽喳喳传讯。
听完,他动作顿住,眼瞳深似黑夜。
灰雀传讯完便凭空消失了。
她要杀他。
第99章
算婆卜得极准,果然没过多久,仙界便侵入了。
彼时魔界正在重建宫殿,里头搬动木材的魔人顿时放下手中的木材,听到消息慌张聚成一团,商讨着如何应战。
当然心中有对新任领主的怨气,因为那铁血律,已是死了许多的魔人,接着没给他们喘气机会,便被赶去建造宫殿。
怕是暴君都没领主这般专横,若他们是孱弱的凡人,早就累得口吐白沫,也是身强体壮,才勉强撑住日夜赶工造宫殿。
连偷懒都不敢,毕竟那冷血无情的领主凭虚御空在高处,雪白的衣裳看得人心惊胆战。
不过短短时间,宫殿已搭建好了地基。
魔人们已是乱成一团,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上边的领主仍是平静无波,淡声道:“你们接着,我去应战。”
底下魔人一脸震惊之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接着建,宫殿就这么重要吗
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领主已是无视他们的慌乱,雪白身影径直穿入虚空。
等空间恢复平静,魔人们面面相觑,“领主的意思是他一人前去应战仙界”
另一个魔人战战兢兢道:“我们魔界要亡了。”
“领主疯了!”
“嘘,你不要命了!”
“都快死了,还怕他干什么。”
“唉。”
在魔人说话间隙,施璟已是穿出虚空,准确无误从漫天包围的仙人中捕捉到少女身影。
少女身上的伤已经恢复,难以想象先前她的心脏被刺穿过。
他不由想着,若当时他下魔界时带上她会如何,可她说过喜欢仙界,那样努力修炼只为飞升,他为不重蹈正雨堂的结局,所以没带她走。
可这一切的忍耐换来了什么
施璟眸光幽沉,如深邃的海,令人探不清其中的想法。
他周边只有些许魔将和魔人,比起气势汹汹的仙人,显得单薄无力。
新上任的炼魂门主看着他独身一人前来,难以置信道,“领主,其余人呢”
虽然杀了许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少罢
施璟淡声道:“他们有事要忙。”
“……”门主瞪大眼,眼下是魔界生死存亡之际,有什么比这还重要!
“可现下这情况……”真的迎战不是,后退也不是,前去就是送死,后退亦违背体内的血性。
魔界的小声嘀咕令仙界看不过眼,再看着他们这般少的人出现,表情各异。
领头的皇女面容沉肃,厉声道:“瞻阳仙君,你可认罪”
帝君义正辞严道:“你叛变仙界,堕入魔界,我们是为正义而战。”
仙人们的灵力威压震得风云变化,天几乎要塌下的阴沉。
见两位掌权者都发声了,其余仙人忍不住怒道:“何必唤他仙君,他如何担得上城府如此深沉之人,在此关头弃仙界而入魔界,无耻至极!”
帝君往那仙人方向看了一眼,放在以前,哪里有人敢对瞻阳仙君说这些话。
只是现在看魔界势弱,加之仙君走入敌对阵营,而仙界以覆压之势,方敢这般嚣张。
“是啊,他配不得叫仙君!”
有朝一日也能对位高之人如此放肆,又有如此正义的理由,真是叫仙人心情舒畅。
不过那曾经被唤作仙君,现在该叫领主的俊美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连解释都觉得奉欠般面无表情。
简直目中无人!
明明被包围是魔界,他怎得如此镇定。
在仙人声讨中,有一道清喝混在其中,“魔头!”
施璟眸光落定在少女秀丽的面庞上,她那双水盈盈的杏眸盯着他,透着憎恶之色。
她跟着骂他‘魔头’。
灵力搅动的风刮过雪白衣裳,衬得他飘然若仙,光站着便透出矜贵出尘的气质,无人压得过他半分光彩。
于是责骂声音不自觉停了。
皇女眸光沉凝,到了这般地步,她未有丝毫松懈,递给帝君一个眼神。
“如此我们决一胜负罢。”皇女扬声道,一双环刃凭空浮现于她眼前,环刃闪着寒芒,她伸手抓住。
蓦地,她眸光一利,环刃已是脱手而出,飞射向施璟方向。
她一动,其余仙人跟着动起来,举起手中兵器冲向魔将。
而魔将手持着号旗,身边可以号令的魔人少之又少,但兵临城下,焉有退却道理于是挥旗冲向仙人。
施璟瞬时抽出长剑,环刃与长剑撞出激烈火花,四处喊杀震天,另一个环刃紧接而来,他掌一挑剑,两道环刃瞬间被击飞而出。
不等他喘气,侧边的帝君长剑劈来,施璟的剑在腰后传出,另一只手流利抽过,抵住了此招。
受两人围攻,他应对自如,防得滴水不漏。
显然,皇女与帝君想以快招定胜负,须得在施璟应对不及时刻,一瞬露出的破绽以来偷袭。
少女一直保持着距离,确保能瞬间动手。
皇女蹙起眉,若没与施璟对战的人大约不会理解,他看似一直在防守,可反震出的灵力刺得虎口发麻,看不出他的实力深浅。
两道环刃霎时间快如残影,甚至空间都被灵力削得扭曲,凌厉杀意携着快剑,皇女帝君搭配得天衣无缝。
施璟往后退一段距离,剑身耀着白芒,轮转成光轮般的剑墙抵挡,终是说了句,“我无意与你们争斗。”
“晚了。”皇女眼神一沉,在战时说这种话,难道他是怕了还是他装作若无其事模样,实际受了重伤,现在无力再战。
否则,他如何带着这么少的魔将出战
他是她的心腹大患,既然无法控制的人,势必死了才能安心。
听了他的话,皇女越战越勇,环刃飞出的轨迹上无论触到任何东西,皆轻松切割而过。
几个魔人被她的环刃拦腰斩断,内脏从腹中脱出,极其血腥。
皇女抬掌,召回两道环刃,手掌触在薄刃上边,鲜血瞬间染透了环刃,环刃在汲取她的鲜血。
以血为祭。
两道环刃逐渐变得赤红,爆发恐怖的灵压,空间在灵压下碎裂重组,周围的仙人与魔人自觉避其锋芒。
此为皇女的杀招。
随即,环刃倏地穿过虚空,飞射而出,施璟敛起眉,剑身震鸣,其中光华更盛。
皇女心想,这般距离下他无法安然脱身。
帝君不放过机会,长剑袭去,快如闪电,施璟一手持剑抵住那飞速轮转的环刃,另只手凭空以灵力凝出灵剑以抵挡帝君。
“卑鄙!”魔将看到那两位如此围攻领主,恨然骂道。
然二对一,这种情况在魔界不足为奇,但在仙界以正义之名的进攻下,确是不光彩。
帝君没想到,施璟能做到一心二用,动作且没丝毫迟滞,幸好他们为此准备了最后一手,而他没有第三只手来防了罢!
施璟曝露了弱点,他背后方向刚好对着一直等待的少女。
皇女给了少女一个眼神,少女顿时领悟,早已备好的剑自袖中抽出,直指受困的施璟后背!
剑尖顺利刺穿了肉身,少女见状惊得松了剑。
原因无它,因在致命关头,施璟以鬼魅的身法旋身,而帝君还在施力,便惯性向前倾去,于是少女的剑刺穿了帝君的腹部。
若是她在这紧要关头能反应过来,拔出剑接着刺向施璟,或许还能达成目的。
可她却因受惊松了手中的剑。
皇女目眦欲裂,明明就差一点,失去所有记忆的人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就像提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她就只会做什么。
少女一脸慌乱,施璟微眯桃花眼,侧身一脚踢在环刃上,压缩到极致的灵力如炮弹瞬间冲撞刃身,那环刃倒飞向皇女,皇女连忙接住环刃,却因这股灵压震得胸腔发痛,吐出一口鲜血。
分秒之间,他已脱围。
灵力化为的剑消散,他顺势圈住身旁少女的纤细腰肢,连日阴沉的眉眼微展,嗓音也不复往日冷淡,如暖日下清润的溪流,“乐娘。”
那些阴晦的心思又升了上来,若是要与她分开,那这一切还有何意义现下他已是将魔界整顿得差不多,她不会再看到他大肆杀戮一面。
他要将她留在魔界。
少女怒瞪着他,“魔头,拿命来!”说着,抬起一掌劈向他!
施璟轻易制住她的手,随着他道:“缚。”灵力化成的丝线绑住了她的手。
前方皇女眸光赤红,就只差一点,机会这样消失在眼前,叫她如何不痛惜。
帝君拔出腹部长剑,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已不能再参战。
“将闻仙人还给我!”皇女沉声对施璟道。
施璟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你要接着战”
大势已去,自然无力再战。皇女眸光沉冷捏紧拳头,掌心鲜血淋漓,咬牙道:“此次只是一线之差,下次,胜得定是我们。”
既然她都如此说了,战局渐渐平复,两方回到了先前对峙的模样。
皇女捏着眉心,虽然可用所谓人海战术耗尽施璟力气杀了他,可这样也会令她失去人心。
她要有取舍之道。
她万般不甘愿地扶着受伤的帝君,对一众仙人道:“撤退。”
“闻仙人她……”有仙人提醒道。
“下次宣战时,再来寻回她。”皇女隐忍道。
第100章
下次
仙人心中已是明了,闻仙人已被放弃,虽然知晓对她不公平,但没有人会冒着两败俱伤的结局夺回她。
这场战争结束得很快,仙人们退出了魔界,剩下站着的魔将有些不知所措,本来都想着决一死战,没成想仙界领头的二位败了。
领主怀中还抱着个“俘虏”。
魔将心态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在这极度慕强的魔界,这样强大的领主简直令人膜拜,先前他屠戮炼魂门人残暴的一面,现下一看变成强大的人总有特别的个性。
况且领主已经提醒过了,谁叫那些炼魂门的人不听,被杀了也怪不得领主。
当然,这是他此时的想法。
于是他殷勤靠近领主,恭敬道:“领主,将此人交给小的来处理,莫脏了你的手。”
他看到这个少女偷袭领主,真是罪恶至极,若抓起来定要狠狠——他热切眸光在领主冷淡的眼神中逐渐僵凝,额
“我的人,你要怎么处理”领主嗓音悦耳,却透着森森寒意。
魔将飞快反应过来,本欲伸出的手立即收回,“啊,是领主的……”
施璟怀中人还在扭动,皙白面颊如霞蒸般泛红,“魔头,放开我!”
他握了下她的腰,“莫折腾。”
魔将在旁不自觉想着,若是寻常的魔人如此放肆,早成他剑下亡魂了罢。
然而转眼,领主抱着少女消失在眼前。
只余他与其余的魔人大眼瞪小眼,他咳了声道:“*我们胜了,可以好生养伤了。”
“……”其余魔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们知晓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没发挥作用。
施璟不愿住在祝洵曾待过的宫中,在魔界的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清理魔窟,尔后又监看魔人们建造宫殿,确认着没有偷工减料,符合他的心意。
现下少女来了,他便将她带到提前备好的屋子,这里没人住过。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少女身躯微僵,“你想干什么”
施璟走入屋内,将她放于塌上,半蹲下身看着她,温声道:“乐娘。”
少女没再动手,认真道:“你原为仙君,不顾仙界堕入魔界,你竟毫不知错!”
施璟一脸平静听她说完,并未解释,而是道:“这是他们教你说的吗”
少女捏紧手,“不是。”
她眸光一改先前的憎恨,恢复了曾经清明的平静,“为何……你要堕入魔界”
她果真没有失忆。
可这不会是她想要知道的回答,他杀了那般多的人,便不想将世人眼中深重罪孽与她一起共担。
施璟:“因魔界与仙界,于我无异。”
杀一人和万人,在他眼里也是毫无区别。
他超脱于世俗之外,道德规范不了他。
闻淑乐拧眉,显然不满这个答案,可她还记得自己的命是他救下来的。
他不愿说,她也没办法。
施璟抓住她的手,将她紧攥手指推开,她无意识用力握着的手起了红印,他轻轻牵住她,“乐娘,若以叛变仙界而言,如今我们是共犯。”
闻淑乐另一只手蓦地抵住他脖颈,没动用灵力,白嫩面颊紧绷,逞凶的姿态,“我可是奉皇女帝君的命来杀你的,你竟如此不设防。”
施璟没有任何挣扎,反倒将弧线优美的脖颈前倾令她能够握得更稳,“那方才在紧要关头为何还要助我”
“你——”闻淑乐气鼓,“我没有助你,不过是意外刺伤帝君。”
“那还真巧,我躲得好,你刺来的位置也好,帝君就受伤了。”他嗓音透笑。
闻淑乐盯着他,“因为我死而复生后,体内多出莫名的力量,但那力量不是我的,否则以我本来的实力,如何能伤到他。你……究竟付出了何种代价复活我,我清楚我当时是死了的。”
那种意识全无感觉,不是普通的昏厥,而是身体机能停止运转,她应该死后去投胎,且不可能凭空复生。
施璟眸光微凝,他仍记着那时恐慌得不能呼吸的痛楚,哪怕他知晓可以复活她,但当她的生命在他怀中流逝,他差点忘了一切,只想让所有都覆灭。
这个没有她的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一切自混沌所创造而生,再由他覆灭回归于混沌中去。
然灭世不过一瞬的念头,他本就有创造生灵的能力,就连他下界历劫的肉身都可以自己造出,更何况挽救一人的性命。
然人类的肉身总是有极限,他给予她的符箓反倒成了致她死去的原因,所以他决定要她脱于凡胎,将生命与力量和她共享。
因此他放心将她留在仙界,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能伤害她的人,亦令她看清那些人的伪善,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以她的聪慧,敏锐,仙界绝困不住她,而她的执拗和追求真相性子,又让他无奈,背负越多,只会愈加痛苦。
对于人而言,生来就背负道德枷锁,会因杀人而害怕、痛苦、愧疚,而他并无这些多余的情感,所以他不想让她知晓太多他做过的事。
或许也是如此,在逆境中挣扎而出的灵魂才会如此耀眼,令他甘愿沉沦于其中,而当她要做什么事时,他无法阻止。
他回道:“那并不算什么代价,或许对于些人而言,可能还是无法解脱的责罚。”
太过漫长的生命,没有终止,就像流不尽的河流,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施璟:“你要做好准备,一直与我纠缠了。”
他的脸离她这般近,可以看见纤长睫毛若蝶翼轻动,微挑的桃花眸醉人般,漆黑眼瞳深深,鼻梁高挺……嗓音亦能蛊惑人心的悦耳,“乐娘。”
闻淑乐早就知晓这张面皮的厉害,不知令多少芳心沉沦,她撇过眼不看他,想到什么道:“你为何还在此处,魔界现下需要你罢。”
一场战局才完,正是需要掌权者的时候,他却在这与她说了许久的话。
施璟自然也清楚,思及那些人,他温声道:“我晚些回来。”
总之日后还很长。
见他离去后,她扶额沉思,看来还是需要她自己去查明。
……
身为领主总有许多的事务,所以见到他出现时,那些怠工的魔人顿时搬起木材,一边搬还一边道:“领主真是英明神武!”
一句又一句的吹捧着:
“领主之威,无人可匹敌!”
“魔界势必登上霸主之位!”
施璟对霸主之位没有兴趣,他本不该入局,但为了他想要的,他才成为魔界领主,更方便去做那些事。
不过仙界之事未完,想必皇女帝君还会重新宣战,他们觉着此次只差一线,如同博戏上瘾的人,认为差上那么一点,便想下次夺回来。
却不想,此差的一线可能是巨大的鸿沟。
毕竟他应战那刻起目的就不是胜过仙界,只是想试探一人而已。
如今结果出来了,他可放下心。
如此她不可能再回到仙界去,而这魔界的话……他在心底计算着宫殿建成的时日,特意宽许魔界今夜摆上酒宴庆贺,不许他们聚众淫/乱。
聚众淫/乱这点,以往在魔界其实不奇怪,不过他颁出了铁血律,应不会再有这种风气。
如果有,那就杀了。
免得日后污了她的眼睛。
经过这么多天的压抑,这些魔人终于能好好放松一晚,虽不能像从前那般无拘束,却也是极为难得的。
魔界的酒宴在露天举办,比较仙界各种弦乐的华美高雅,这里甚至还会吹上号角,击鼓等声响,数十位魔姬在篝火围起的圈内起舞,高挑的身材,曼妙的曲线,有力的舞姿,引得旁边的魔人连声叫好。
看着来兴,一些魔人也自动跳进了篝火圈中,随着鼓声而舞,肆意洒脱,全然不拘于礼教。
还有人唱起了歌来,撒出金粉,洋溢着热情奔放气氛。
是与仙界完全相反的地方。
施璟看着,觉得百无聊赖,没有一个魔姬敢近他身,一旁魔将给他倒了酒,他盯着杯中酒液,魔界的酒很烈性,他还记着屋里有人等着他,任何脂粉香或酒气他都不想沾染。
于是在下边欢庆时刻,他悄然离开了。
还是去沐浴一番,把那些飘到他身上金粉都洗净,才回去。
今夜月明星稀,他行至门前,门缝处没有透出光亮,她未燃烛。
敲了敲房门,不多会,几乎没有脚步的动静,门便开了。
他披着月光,而她秀美的面颊展露他眼前,清透的月色将她照亮,那双水盈盈的杏眸看向他。
施璟见她的瞬间差点说出,知道他度过何其无趣的一晚么,他心里一直在想她。
索性他走了进屋,单手抱起少女,另只手顺将房门推上。
大阔步便往塌的方向走。
她的手僵在他肩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怎么了”
与他压抑汹涌的情感不同,他温柔将她放在塌上,轻轻吻了下她的洁白的额头。
“只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