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家人
旁边扫把落地的声音让池星侧头看了一眼, 随后有些发怔。
站在一旁的两个老人眼中含着泪花在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俩人走失已久的儿子。
池星再联想到南归姐姐的失态,心里已经明白一切了。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南归一眼,南归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异常, 看到家人接二连三的失态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些年不止他的口味没有变过, 家里人也全都记着他的喜好。
他扯了下嘴角, 对家里人的情绪复杂至极, 说不清不满居多, 还是感触更多。
池星指着南雪洒掉的那份卤菜, 颇为耐心地说道:“再重新装一份吧, 不打包, 就在这吃。”
本来池星是打算买完就走的,但现在看来, 就算他离开,第二天南家的这几人估计也会冲到公司去找他。
两个老人看到池星走到桌前, 有些手足无措, 南归的母亲本能地招呼了一声:“还吃点其他的吗?”
池星笑了笑:“那就再来碗面吧。”
他买的两份卤菜,一份是裴钦的, 另一份是南归的, 自己还没买吃的。
两个老人应了一声,南归的母亲去做面, 南归的父亲比较沉默,他抬起脑袋快速看了池星一眼,然后去冰柜给池星拿了瓶葡萄味的饮料放在桌上,随后又对池星低低地问:“您……喝什么口味的?”
池星对上他的视线, 发现他的眼睛很红,眼中似乎有泪珠在打转。池星知道这话是在试探, 他刚刚买了葡萄味的口味,不至于再问他喝什么口味的,除非老人认为这葡萄味的饮料他买来不是自己喝的。
池星给自己要了一瓶橙汁,又给裴钦点了一杯牛奶,他喜欢吃辣,牛奶能解辣不伤胃。
老人的眼睛更红了,但是他又笑着去拿池星要的饮料。
裴钦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我是鬼……不会伤胃。】
池星很强势地小声回了一句,声音小到没让任何人发现:“让你喝就喝。”
裴钦屈服了。
池星是背对着收银台的,南雪拿着手上撒了半份的卤菜,有些发愣地看着池星的背影,其他排队买东西的客人催促她动作快点,她都像听不到声音似的,只顾着直勾勾地看着池星,还是身边的丈夫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后重新给池星准备了一份卤菜。
在切香肠的时候,终于收回目光的南雪声音哽咽:“香肠……我来切。”
切完香肠后,南雪对后面的客人道歉,说今天有急事先关门了,明天送大家一些吃的。
然后南雪拉上门,一步一步,动作很慢地走到池星对面坐下。
这时候池星点的面也好了,南归的母亲端面过来的手都在发颤,但是她动作又很轻,碗放在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南归的父亲也不打扫卫生了,默不作声地坐在池星隔壁桌旁。
钱城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眼老丈人和岳母,他连大哥说父亲托梦说家里财产没他的份这种话都信,可见也是个迷信的,他虽然老实本分,天天被南雪说傻,但其实并不傻,从妻子一家人的反常中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坐到妻子身边,看着池星吃面。
南归的母亲也坐到隔壁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池星。
就算池星基本上不在意别人盯着自己,但这一家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让他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池星:“你们关门了?那我打包带走吧。”
南雪心直口快:“池少您是明白人,知道我关门就是为了您,您就不要说这种话戏弄我们了。”
池星正儿八经地回道:“没有戏弄。”
现在话没说破,他不好在众人面前上供,在他旁边的南归又烦得很,一直喊着想吃卤菜,吵得他头疼欲裂,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赶快上供。
突然提出南归的魂魄跟在自己身后不太合适,而且听南归之前对家里人的描述,他对家里人心怀不满,觉得家里人忽视他不够爱他,池星也在迟疑这点,如果家里对孩子不看重,他突然说魂魄在自己这种话,感觉跟神经病似的。
只不过按照现在看来,能记着南归二十年前的口味,以及发现端倪后立即关门,这种种举动都表明,南归的家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在意他。
“池少,如果是别人来买这份和我弟口味一样的卤菜和饮料……我只会认为是巧合,但是您不一样。”南雪喃喃自语,“您不一样,您和其他人不一样。”
南归的父亲也开口说道:“俺知道您咧,俺闺女给俺看过您的视频,说您会法术咧。”
“……”法术?现在都传得这么离谱了?池星心想还好他刚把面咽下,要不然会噎着。
池星不是兜圈子的性格,发现这一家人都挺迷信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在左右扫视,恨不得他们也能看到南归。他直接说道:“那份卤菜是南归要吃的。”
就算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南家的人在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呆在原地,一个个都表情呆傻地看着池星。
他们看到池星喝了一口橙汁,然后桌上的卤菜端起,对着门口的方向抬了一下,另一份加辣的也同样如此。
经常见家里父亲上供的钱城没忍住说道:“这是在上供吗?不是……南归?南归不是你弟吗?”他又转头看着南雪,“你弟不是早就死了吗?现在是鬼魂显灵,跟在池少身后吗?”
从来没见过南归的钱城反应得最快,但他的表情也是最为惊骇的,一边说话还一边打量着池星身边。
不过他虽然看起来恐惧,但竟然非常客气地对着空气握手,憨笑地打着招呼:“小舅子!我是你姐夫钱城!”
南归瞅了他一眼。
南家三人直到现在才回过神,南归的父亲看起来最为淡定,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池星心想也是,刚刚这位还会试探呢,现在最冷静也很正常。
不过下一秒池星就看到南归的父亲捂着胸口缓缓趴在桌面……坐在他身边的南归母亲浑身都在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池星摸出手机:“要打120吗?”
南归母亲摇头,和池星解释一句:“俺们一高兴或者难过都这样!老头子缓一缓就好了。”
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池星身边,然后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空气,声音颤抖:“小归,你在吗?”
将近二十年没听到这个称呼的南归愣了愣,然后突然冒出一句:“死后被人这么喊,总觉得是在喊我小鬼。”
他这个奇葩的名字,难怪沈玥会嘲笑他和范建的名字有一拼。
但是南归话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走到母亲身边搀扶着她,就是表情不是友好,看起来还在赌气。
池星:“他在扶着你呢。”
南归的母亲抖得更厉害了,然后说道:“俺说咋这么冷呢。”
南雪看着母亲身边的空气,很难描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有怀念有欣喜有震惊,也有仇恨。
南归被姐姐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对池星问道:“池少,您帮我问问我姐,她恨我?”
池星转述。南雪摇了摇头,她站起身将母亲扶到桌前坐下,然后定定地看着母亲身边的空气,眼睛越来越红。
“我是在恨我自己,恨我跟爸妈的无能为力。”她胡乱擦了下眼角的眼泪,闭上眼睛不让眼泪继续流出来后才继续说道,“我看着小归长大,对他最了解不过了,他也在恨我们吧?恨我们无视他的死,恨我们没有能力为他报仇。”
南归愣住了,下意识说道:“你们不是以为我是自杀吗?”
南归这话池星都没来得及转述,但是南雪根据对南归的了解,完全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对着空气说道:“爸妈一开始被警察绕进去了,认为你是自杀,但是我还能不知道你私底下的性格?你啥时候自闭腼腆过?你三岁时候话都说不利索,就帮我和别人吵架,你这种性格怎么可能会自杀?我会自杀你都不会自杀啊!”
钱城脸色一变,他抬手捂住南雪的嘴巴:“别瞎说!”他还替南雪擦了擦流到脸颊处的眼泪。
南雪拽开钱城的手,她抬手摸了摸空气,感觉空气一阵冰寒,和之前沙发旁的温度一模一样,她继续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死后我跟爸妈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敢相信你是自杀,但也不敢信是学校里的人谋杀,那是学校啊!你知道爸妈的,他们没啥文化,这辈子最敬重读书人,觉得学校里为人师表的老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那些同学们以后都是有出息的大学生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当时大家都默认你是自杀了!”
“但是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去学校找同学问,你那时候刚死,学校里的学生都不敢提到你,支支吾吾地什么都不愿意说,还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学,说是你班长,他跟我隐晦地说了几句,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还说你被欺负得很严重。”
“我回家跟咱爸妈一说,爸妈这才知道你当时说要不念了不是在耍小性子,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也没家里想得那么简单,你是真的被欺负,还是被欺负了两年,在学校里实在待不下去才会提出退学……”
“如果我们当时就答应你,你根本不会死啊!读书虽然重要,但不读书也没啥,只要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比啥都重要。”
“咱爸知道这一切后,悔不当初,寻死觅活地捂着胸口躺在床上说不活了。”
“咱妈那天没吭声,也没哭,跟今天一样就是身子都在抖。”
“我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去厨房找刀,刚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咱妈也在挑刀,院子里也有声音,我回头一看,发现咱爸也拎着割猪草的镰刀准备出门。”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去?但是他们也不让我去,最后俺和爸妈谁都没去成,都害怕另外两个人冲动之下做傻事,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就跑来帝都了!”
“我们是对不起你,没有给你报仇,为了逃避你的死来帝都一待就是二十年!”
“小归,你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南归听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在死后一直跟在范建身后,全然不知家里人竟然准备把范建给捅了。
他张了张嘴,摘下自己的眼镜,闷声说了一句:“还好你们没去杀人。”
他一个人受委屈就够了,他宁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永远都报不了仇,也不想家里人为他杀人蹲监狱。
第172章 姐夫
南雪还算克制, 说这些的时候虽然在哭,但没有嚎啕大哭,只不过……她虽然没哭,刚刚捂着胸口拍在桌子上的南归父亲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归的母亲还在扫视着空气, 企图寻找南归的身影。
南归其实就在她旁边, 蹲在她左手边默默地消化着这一切。
在南雪说这些的时候, 池星正好将一碗面吃完, 他站起身说道:“你们跟我去公司吧, 有什么话当面和南归说。”
南归猛地抬起头, 他竟然说话磕巴起来:“见、见面?我、我还没准备好。”
池星瞥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见网恋对象, 你要准备好什么?”
南归:“……”
和南归的紧张忐忑不同, 南家的几人都是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南雪的性格最坦诚, 她对池星说道:“池少,您真是个大好人。”
池星坦然受之, 在大家都这么说的情况下, 他现在也认为自己是一个超级大好人。
南归从地上站起身拽住池星的衣服:“真要去啊?”
池星:“松手。”
南归讪讪地松开手,喃喃自语地说道:“我真没想好要怎么和他们见面……”
但半小时后, 在池星办公室见到家人的南归嘴就没停过:“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些年的鬼日子是怎么混过来的, 我苦啊!好苦啊!你们给我烧的钱,在下面根本不值钱, 我房子都买不起,得烧点值钱的……”
“对了,姐,你这卤菜在帝都卖的口味怎么和小时候我吃得不一样了?是不是改良了?”
“爸妈, 其实我真恨你们啊!唉,恨死你们了, 但我都死了,恨也没用了。”
南家几人虽然早就做好能见到南归鬼混的心理准备,但看着南归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全都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听起来崩溃绝望又怀念至极,南归听到几人的哭声,也不由落下一串血泪。
他就算心里再埋怨爸妈,但也割舍不下这份亲情,看到至亲为了他哭成这个样子,早就不会跳动的心仿佛都在抽痛。
钱城被南家的人情绪所感染,眼睛也变得通红,但他眼泪刚要落下来,突然看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喝茶的池星,池星表情悠然,一副对眼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的模样。
钱城还看到池星摸了下自己身前的玉佩,然后低声问了一句:“卤菜好吃吗?”
“……”钱城的眼泪被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他隐约回想起刚刚店铺中的池星好像上供了两份祭品!他身边还有一个鬼!
钱城看了看南归,又看了眼池星,然后抖了下身子,总感觉池星的整个公司里都是鬼是怎么回事?
钱城的直觉很准,除了办公室里有南归之外,外面还有杜美等鬼,这几个鬼在忙范建公司的那些事都还没下班,正好看到池星带着南家人前来,杜美等鬼也没露面,都躲在办公室门口嘀嘀咕咕。
女鬼的声音要比男鬼尖利刺耳,堪称一大杀伤器,池星揉了下耳朵,站起身对南家人说道:“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
南家人还沉浸着在见到南归的惊喜中,看着池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南雪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哎呀,怎么能让池少离开,我们还没感谢他呢!”
南归父母和钱城也很诧异,公司老板说走就走,就把这么大的公司随意留给他们说话了?就不怕他们顺走点东西?
钱城看向办公室书柜上的装饰品,他就算不懂货也能看出来这些装饰价值不菲,池星对他们就这么放心啊!
南归看出来几人的想法,他跟在池星身边这几天也算摸清楚池星的性格了,他吐出一口气说道:“池少就是这个性格,他不太喜欢掺和别人的麻烦事,感谢的话太虚了,姐,你们去池家的基金会捐点钱吧,就当是感谢了。而且……公司里也不是没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很小,还看了眼围在办公室门口的杜美等鬼,就算遇到品行不佳打算偷东西的人,有杜美等鬼在,偷东西的人也走不出公司大门。
南归和家里人详细说了当年的事,关于他被范建欺负,被范建设计喝下饮料,还有范建瞒天过海连警察都能骗过,他越说越愤怒,眼睛变得一片血红。
南归父母和南雪看着他长大,不管他死后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怕他,但是钱城倒抽了一口凉气,对浑身戾气很重的南归有些惧怕。
偏偏在这时候,南归又转头阴恻恻地看着钱城。
钱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任哪个大活人被死了二十年的鬼死死盯着都会不寒而栗,钱城感觉自己后背都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南雪骂了一句:“你瞪着红眼看你姐夫干嘛呢?”
南归冷哼了一声,不甘地收回视线,小声地说道:“姐,你怎么跟他结婚啦?”
他姐当年可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怎么会找一个软包子似的男人啊!
南雪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跟你姐夫这叫做互补。”
钱城在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了,原来小舅子是看他不顺眼啊!
他没生气,而是对南归憨厚地笑了下:“我喜欢你姐,你姐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了。”钱城这话说得很朴实,他也不是一个会说漂亮话的人,脸憋得泛红又说出一句话:“小舅子,你在下面就安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姐的。”
南归对钱城冷笑:“你跟我姐结婚那年去我给我扫墓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钱城一愣,他果然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想了半天准备说句好话,没想到这话早在很久之前就说过了。
南雪笑了:“但是他做到了不是吗?”
南归沉默了一瞬:“他要是没做到,我就不跟在范建身后了。”
钱城的后背更凉了。
南归母亲在这时开口问道:“范建那个畜生,他现在怎么样了?飞黄腾达还是落魄了?”
南归有些吃惊:“妈,二十年没和你说话,你都会用成语了!”
“……”南归母亲要不是手上没扫把,都想抽嘴欠的南归一下,不过就算有,她也舍不得就是了。
南归的父亲也说了一句:“要是他还飞黄腾达,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去把他捅死。”
南归正色说道:“爸妈,还有姐,你们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他现在已经落魄中了……我那个案件,池少派人去重新调查了,而且范建的公司做的生意也是违法的,他会死刑的,等他死了……”
“我会亲自报仇。”南归眸色暗沉,眼睛猩红,他说话的语调阴冷无比,一点都不像刚才打趣母亲的样子,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浓郁的冰冷寒意。
南归说完这话后发现爸妈和姐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眼神一凝,眼眸中的红色缓缓褪去,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家里人,生怕家里人会怕他。
但是他发现家里人看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惧怕,只有哀伤和自责。
南雪比南归矮了大半个头,她抬头望着南归碎掉的眼镜,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发出一道破碎的声音。
在她的印象里,弟弟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高中生,但这次见面让她知道,弟弟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南归身上的怨气一点点收回,他之前恨范建、恨班里的同学,也恨家里人,但是现在他发现,他谁都不恨了。
他仇已经报了;同学中还有班长记着他,并且这些年都想着帮他翻案;家里人也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连他的死因都发现不了,家人也曾尝试过帮他报仇,并且这些年都记得他的喜好……南归心想:他就算死了二十年,这个世界上依然还有很多地方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这就够了,这样他就已经满足了。
南归眼中浮起一丝温情,刚想说些煽情的话,突然看到钱城忙不迭地抽纸巾给南雪擦眼泪。
南归想说:我姐又没哭!
但下一秒,在钱城的纸巾刚递到南雪脸侧,南雪倏地落下泪来。
南归有些发怔,随后认真地看着钱城,然后轻轻地啧了医生。
——姐夫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了解他姐。
在这一刻,南归已经承认钱城的姐夫身份了。
南归在和家里人见面之后,总算不再缠在池星身边,范建这边的情况已经尘埃落定,只等着最后死刑的日期,南归也懒得天天盯着范建,毕竟他盯着范建将近二十年,早就看吐了。
他在和家里人说开之后,现在每天都会跟在自己家人身后。
虽然南家人在家里和卤菜店里看不到南归的身影,但只要想到南归在他们身边的某个角落处待着,一家人就会带着一种由衷的感激和幸福,他们格外珍惜能再次回到他们身边的南归。
而南归在这几天也对姐夫有了一个重新的了解。
他姐夫出乎意料地顺从和宠爱他姐,他姐不喜欢小孩子,然后他姐夫就说不生,并且这话还不止是说说而已。
很多丁克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坚定地选择不结婚,但到中年的时候大部分都会反悔,尤其当中的男人,对于男的来说,就算人至中年要一个后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对于中年女性来说,高龄生产会伴随着各种意外和危险。
生,会有风险;不生,丁克组成的家庭往往会因为男方想要孩子而破裂。
但他姐夫却不是嘴上说说的丁克,在确定他姐不想要孩子之后,他悄悄去医院做了“绝育”手术,并且还专门签了一份协议让他姐安心。
南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看他姐夫更顺眼了几分。
第173章 钱城
一大早上的, 钱城很早就起来了。
钱家那边刚举行完钱老爷子的葬礼没多久,钱城虽然没分到钱,但也打算去老家把自己小时候的东西收拾出来。
他爸妈现在都已经去世,钱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南家才是他的家人, 而且他还有一对对他很好的南家父母。
南归在那天晚上听到钱城说自己大哥被家里老人托梦分遗产, 现在看到钱城打算回老家, 他也打算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 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哥到底有多荒诞。
钱城开着一辆商务车回去收拾东西。南归坐在钱城的副驾驶,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小轿车, 而自己屁股下的车慢得跟蜗牛似的, 不由自主吐槽了一句:“之前坐池少的车就感觉他开得很慢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慢的。”
殊不知钱城也不想开这么慢, 只是感觉自己靠近副驾驶位置的手有点凉,他以为最近在店里忙到手出问题了, 也不敢开很快。
但是他开到一半路程的时候, 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最近这阵子每天和家里人一起开车回家去店里, 只要南归也在车上, 车里的温度就会变得很低——他开口问道:“小舅子,你是不是坐我旁边呢?”
没人回应他, 但是他手边的温度似乎更低了。
钱城没想到南归会跟自己单独出来,他有点害怕不安,但又想和南归打好关系。他知道妻子一家人都特别喜爱南归,就是南归对他有意见, 他如果能和南归处好关系,那家里才算真正和睦……但偏偏讨好南归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南归可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小舅子,而是鬼!
怎么讨好鬼,这对于活人来说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钱城没话找话说:“我听你姐说,她打算以后每个月都给池家捐一笔钱,为了方便去池少办公室看你。”
南归纠正道:“不是给池家捐钱,是给池家的基金会。”不过他想到钱城听不到自己说话,又啧了一声。
钱城:“昨天你和姐的聊天我听到了。”
犹豫了几秒后,钱城才继续说道:“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你单独在一起再跟你说呢……你不要提到我和你姐丁克的事。”
“这些年你姐心里有点后悔,但是我们去医院检查过,我当年的绝育现在已经恢复不了了。”钱城声音很轻,“当年这个手术的技术没有现在成熟。”
“你昨天和你姐说起这些后,她晚上在长吁短叹,说都怪她……”
“其实没孩子挺爽的。”钱城老实巴交又诚实地说道,“我和你姐赚钱自己花,钱根本花不完,也不用操心小孩,每天的生活不用围绕着孩子,想去哪里玩都能去,我还得感谢你姐呢。”
南归愣愣地看着钱城,没想到钱城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思异常地细腻。
在这刻,南归心里对钱城的最后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钱城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他有点儿尴尬,又往副驾驶的位置打量着空气,试图寻找南归的身影:“你们下面还能结婚吗?上面的婚姻在下面还作数吗?等我跟你姐百年之后……”
南归也不太清楚,这些年他都没去过地府,谁知道下面能不能结婚,看他姐夫这样子,以后是“当鬼”都不想放过他姐,还要和他姐继续阴缘啊。
钱城家距离钱家也不算远,一人一鬼各说各话,没过一会儿钱家也到了。
钱家也早就换上了指纹锁和刷脸的,钱城下车后刷了下脸,一直提示错误,随后他又指纹开门,也没能打开门。
钱城还挺犟,试了好几分钟确定打不开门后,又在门口看着门内看了许久。
南归都等不耐烦了,钱城才掏出手机给大哥打电话。
钱城的大哥人没从里面出来,但是门在里面被他控制着打开。钱城脚步沉重地走进房子。
这是一套老房子,房子看起来颇有年代感,院中还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钱城走到树下,轻轻抚摸着树干,也许是在和南归说话,但也许这次是真的在自言自语:“小时候我和大哥大姐经常在树下玩儿。”
等到他长大后,大哥仗着自己有着几分小聪明看不上他,大姐也是如此,几人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
钱城一步步走向那栋老房子,房子也充满了年代感,虽然有三层,但面积不大,外墙的漆也脱落了好大一块。
前几天钱城过来的时候看到大哥盯着外漆看了好一阵子,但没有重新装修,说留着吧,感觉爸妈都还活着,他们都还小。
大哥当时的表情很真挚,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怀念过世的爸妈,钱城差点就认为托梦不是大哥在扯淡,而是真的。
钱城还没推开门,他大哥打开房门,对他笑着说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这话听着亲昵,但细细一品就是在说钱城现在是外人,没事少来。
钱城默默地瞅了眼大哥,老实说道:“我来收拾我小时候的玩具。”
他大哥手一挥:“都收到仓库里了。”
他说着,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嘲讽地说了一句:“你也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想到小时候的玩具,真幼稚啊!”
钱城没吭声,转身打算走向仓库,偏偏他大哥也追了上来:“仓库里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我帮你找吧。”
钱城脚步不变,但回了一句:“大哥,我只搬我小时候的玩具,不会偷拿其他东西的。”
“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偷不偷的?我的不就是你的?”钱城大哥拍了拍钱城的肩膀,“来来来,一起一起。”
等来到仓库后,钱城大哥嘴上说着他的东西都是钱城的,但只要钱城稍微碰到其他东西,他都会大呼小叫起来:“这个不能动,不小心打碎了很值钱的。”
南归对钱城大哥翻了个白眼,心里庆幸还好他姐给他找的姐夫是钱城,现在看来老实不爱说话也没什么不好,要是像钱城大哥这种性格,南归都怕自己一口鬼气喷到对方脸上。
仓库里的东西太多,一个个大箱子里都装满了东西,钱城找得有些费劲,问大哥记不记得哪个箱子里是自己小时候的玩具。
钱城大哥不在意地说道:“这都几十年前的东西,我哪能记得?我没给你丢了都算不错了,你慢慢找呗,反正就在仓库里,说不定藏在哪个角落里。”
钱城找箱子的动作不停,声音却有些沉重:“大哥,你知道吗?这些玩具有不少是你和大姐送我的。”
钱城大哥一愣。
钱城继续说道:“不过在长大后你们就没送过我东西了。”
钱城大哥看了钱城一眼:“小孩子过家家送的破烂玩意也只有你会当宝似的收着。”
他话题一转,趁着四下无人,又对钱城说道:“小城,你也别我心狠什么都没给你留,说白了你没孩子,你这脉等于绝户了,老钱家的东西给你不就浪费了吗?等到以后还不一定便宜谁了,你说是不是?”
“你那个媳妇也只有你能受得了,不过也是你傻,她说什么你都听,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现在这个年纪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指望谁给你养老送终?”
“大哥!”钱城语气加重,“南雪很好,你不要这样说她!你说我就算了,现在连她都要开始说?哪有做大哥的在背后说弟媳的不是的?”
“钱家的东西我不要,钱都给你,房子也都给你,这还不够吗?孩子重要,那大哥你儿子出国后三年都没回来一次,你还每年给他转那么多钱,难道以后的养老还能指望上他?”
钱城大哥顿时一噎,连连摆手说道:“瞧你平时一句话不说,我就说了一句你媳妇,看把你急的。”
钱城深深地看了眼大哥:“当年不止是南雪不想要孩子,我也不喜欢小孩。”
钱城大哥耸肩:“随你吧。不过你心里真的不恨我吧?我跟你说,你看古代的那些有钱人家,是不是都把钱留给嫡子的?至于老二嘛,随便给口吃的就行咯,我是家里老大,继承家里遗产也是理所当然的。”
“……”钱城很无语,他一屁股挤开大哥,“都是一个妈生的,按照你这个说法,我也是嫡子。”
钱城大哥又立刻转移话题:“我这几天头有点痛……”
钱城:“去医院看病啊。”
“你不懂,不是生病的那种痛,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吹冷风。”
这熟悉的描述让钱城倏地扭头看向大哥:“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人死后是真的有魂魄?”
“别瞎说!”钱城大哥脸色一变,带着几分惧怕和不安,他到底用过托梦这种扯淡的话来抢家产,特别是他爹还是一个不偏心的,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他爹显灵一定会把他脑袋捶扁。
钱城也没空继续和大哥闲聊,他找到大哥眼中的破烂,他眼中的珍贵玩具。
钱城将箱子抬到车上,最后看了眼早就抹去他指纹和人脸识别的房子,他心想,他以后应该永远都不会来了。
往前开了没一会儿,钱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副驾驶的空气说道:“我跟大哥的聊天你别跟你姐说。”
南归点头,心想难道那天晚上钱城看起来这么失落,原来是自家大哥在耳边念叨着这些话。
没过几天,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来这房子的钱城站在门口挠了下头发,他听到里面传来大姐的声音:“你说什么?家里闹鬼了?”
第174章 钱良
和上次一样跟过来看热闹的南归有些惊奇, 他鼻子动了下,在门口到处嗅了下,也没察觉到这房子闹鬼呀?
要是真闹鬼了,他肯定会联系池星, 让池星过来抓鬼, 收钱城大哥一笔大的。
钱城不是鬼, 他不知道这栋房子并没有闹鬼, 此时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竟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他是注重亲情不错, 但现在大哥和大姐都没拿他当作弟弟的情况下, 他干嘛要热脸贴冷屁股呢?
没亲眼见到南归之前, 他可能还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不知者无畏, 也就进去询问一下情况了。但现在他确定这个世界上有鬼,对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及!他上有老, 下有小(南归), 可不能去冒这个风险。
钱城转身就想走,不过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哥被鬼缠上, 打算等到家后给大哥发池星的联系方式, 让大哥去找池星驱邪。
这一刻不管是南归还是钱城,一人一鬼的想法完全相似。
不过钱城还没来得及走, 里面又传来他大哥的说话声,也同样是高声喊出来的,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我怀疑是爹生气了!”
听到是自己老爹的鬼魂,本来转过身准备离开的钱城脚步一顿, 又硬生生地将身子转了回来。
其他的鬼可以不管,但如果是老爹的, 他还是想见老爹一面的。
钱城按了下门铃,这次门不是从里面自动打开的,钱城大哥没遥控大门,而是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亲自过来开门。
钱城看到女人,喊了一声:“大姐。”
和常年笑嘻嘻的钱城大哥不同,钱惠不怎么爱笑,为人端庄稳重,她对钱城点了点头,打开门让钱城进来。
钱城还没开口问大哥是怎么回事,钱惠忽然问道:“你以前不是能刷脸进来吗?”
“现在进不来了。”钱城也就回了这一句话,其余的什么都没说,语气也很平淡,神态间没有对大哥的任何指责。
钱惠皱了皱眉,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她暗道钱良小心眼,老房子他压根就不住,也就是最近才拿到手感到得意才在这边小住,之后不用说还是会回市中心去住的,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何必对钱城这么斤斤计较?
俩人接下来都没说话,一前一后走进房子,只不过钱惠的脚步很慢,像是在等钱城和她并行,但是钱城始终慢她一步。
钱惠心里叹了口气,以前钱城都会主动和她走一排的,还会主动和她说话,但如今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和往常一般,但实际上生疏了不少。
钱良跷着二郎腿穿着老头衫坐在沙发上,钱城看到他的瞬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池星的脸孔——他跟着南雪去池星办公室看望南归和南归说话的时候,听到不耐烦的池星也会跷着二郎腿,但池星脸部轮廓精致,五官又精致,做这个姿势的时候懒洋洋中透着一股肆意,帅到连他都想多看几眼。
但现在他大哥做同样的姿势,他只觉得辣眼睛。
南归精准点评道:“油腻的中年老男人!”
钱良对钱城招手:“弟啊,你又来了。”
钱城好脾气地笑笑,但内心却毒舌了一句,想看看你做了啥亏心事被鬼缠上呗。
下一秒钱良就大倒苦水:“小城,自从那天你走之后,我这浑身都不得劲,你搬走的不是童年的玩具,是我和大姐小时候对你的爱啊!”
钱城有点恶心,他没和钱良坐在一张沙发上。
钱惠也嘴角抽搐坐在最远的沙发上,她直接打断钱良的话:“你说说到底咋回事?真闹鬼了?”
“真的!”钱良千真万确地说道,“我这阵子不是都住在这吗?一开始还好,挺正常的。”
他说到这,又有些诡异地看了眼钱城,但也没遮掩:“但是我和小城说过爸托梦之后,这房子就开始不正常了。”
南归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实在没发现这房子里哪有鬼气,怕不是钱良借着亲人的幌子忽悠钱城,自己感到心虚才会觉得房子不正常。
钱惠皱着眉头问:“哪里不正常?”
钱良:“我一觉睡到天亮的人竟然开始做噩梦,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一开始只是晚上做噩梦,现在变成就算白天午睡也会做噩梦,我梦到一个老头背对着我在骂我……但是我在梦里看不真切那个老头长什么样子,也听不清他说啥,反正知道不是啥好话,而且这老头一开始在梦里离我很远,最近每天都离得越来越近。”
“我现在就担心,也许今晚老头在我梦里就会转过身脸贴着脸骂我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哀愁,目光渴望地看着钱城:“弟,你说这老头会不会是咱爹?我怀疑爹在下面知道了一切!如果真是咱爹的话,你跟我去爹的墓地上吧,你就说你是自愿的,房子和钱你都不想要,就算我没说他托梦给我,这些东西你也都会给我。”
钱城:“……”
他没忍住骂了一句:“你真不要脸啊!”
钱良当然不要脸,他要是要脸要名声都做不出来这种事,能做这种事还坦然让弟弟去墓地给自己说好话的兄长也没几个。
钱惠都听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声:“你梦里的老头不一定是咱爹,咱爹怎么会去梦里吓你?”
钱良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不要脸吞了弟的钱啊,老头子看不惯想上来骂我也很正常吧。”
钱惠:“……”
“说起来,姐,这事你也有责任啊!当时我没下定决心询问你的时候,都是你的话我才打定主意的,你说弟又没孩子,你也会在一旁劝他的!等会儿去墓地,姐你也得一起去。”
“老头子也真是的,就算我做得不对,但不对的又不止我一个,干嘛只吓唬我一个人呢?姐的孩子又不姓钱,弟都没有孩子!好歹我还给他传宗接代了,遗产不给我给谁?”
好脾气的钱城也听不下去了,难怪专门喊他过来,是准备让他去墓地说好话……钱良说话是真油腻又恶心,还好南雪不在这,要不然听到这番话绝对要开骂。
钱城也真的懒得管钱良做噩梦,在他看来,他大哥现在都是活该,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噩梦里的老头转过脸吧,万一那老头不是他爹是其他的鬼呢?
钱城犹豫了几秒后才说话:“大哥,我的那份钱不要都给你不是我看不上钱,我跟南雪开店赚钱也不容易,但这钱,我确实是真心实意放弃的。”
“南雪最近吧,开始后悔当年为啥没要孩子了,我要是突然有老爷子留下来的这么多钱和房子,指不定她会觉得我没孩子更自责……而且她现在又想要孩子,我也担心她现在看我不缺钱,说不定会跟我离婚找别人生一个。”
“但是我两手空空,没这些东西,南雪肯定不会不要我的。”
“这些话等会儿到墓地后,我会重新说给咱爹听!”
钱良张大了嘴巴,他扶着额头,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词:“年轻人喜欢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恋爱脑!”
钱惠也说道:“就是傻,一个女人不生孩子还有什么用?”
“我不是恋爱脑,也不是傻。”钱城快速看了俩人一眼,“谁真心对我好,谁敷衍我,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而且女人需要生孩子才能证明价值,姐你怎么不让你家女儿生十个八个,我听说她要生二胎你都说生孩子伤身体不让她生。”
钱良和钱惠都是一愣。
钱城也没继续说下去,有些人看不起他的老实,觉得他好说话好欺负,纵然是家人也不会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善待,并且还想方设法地算计他;但也有的人,虽然在中途出现,却待他诚心,对他护短,把他当作家里人。
别人对他到底好不好,他都一清二楚,他和南雪的感情也从来都是双向的。
“大哥,别说那么多了,也别下午再去了,我们现在去墓地吧。”钱城从沙发上站起身,还是那副老实本分的语气,“我等会儿还要去店里帮忙呢。”
他说着,率先走出这栋房子。
钱良和钱惠在他身后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钱惠有些迟疑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城最近变了一些?”
钱良点头,表情也有点疑惑,虽然之前钱城也没想着和他争房子和钱,但也能看出来他说放弃的时候是隐有不甘的,只是碍于情面加上性格使然,才没有大吵大闹非要房子不可。钱良当时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并且他也不担心南雪会过来闹,南雪的性格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但其实对钱也没那么看重,房子白送给她,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如果钱城不要这房子,她最多也只是抱怨几句,但也不会怂恿破坏他们钱家的兄弟关系。
别看钱良嘴上说着南雪不生孩子,但除了不生孩子,在其他地方,只凭着这一点,谁娶到这么一个媳妇,肯定会家和万事兴。
可惜的是,钱良没良心,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会顺势利用并算计。
不过最近几天,钱良觉得钱城变了很多,首先是真的对钱不看重了,二是对家人的感情也不看重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大彻大悟什么都看开了!人虽然还是老实的,但就给他一种好像升华了的感觉……
不过钱良也没细想,穿着人字拖赶去墓地。
钱城在下午的时候又收到钱良打来的电话,说自己在午睡的时候还是做噩梦了,感觉下个梦,那个老头就会转过身了!
钱良在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急促的呼吸声连电话这边的钱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钱城口中得知一切的南雪在电话旁说道:“我们下午不是要去池少办公室?你哥撞邪了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找池少看看呗?”
电话里在钱良身旁的钱惠听到这话微怔,钱良已经比她嘴快地问道:“哪个池少?你们说的是三点水的那个池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池少啊?”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他从电话里听到钱城和南雪在讨论没提前预约突然带人过去不好吧。
他还听到南归在呵呵冷笑:“就你哥那种垃圾货色,就算提前预约了,也见不到池少啊,我们要是不给他走后门带着去找池少,他可能今晚就被鬼弄死了,不过他要是被鬼弄死,鬼都算是替天行道了!”
钱城劝道:“我电话没挂,你小声点,虽然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
钱良:“……”
第175章 迁坟
钱良一直到走进池家公司之前都觉得钱城在吹牛皮, 但当钱城带着他和钱惠走进池家公司,并且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被任何人阻拦就来到楼上时,他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弟可能要飞上枝头做人上人了!
甭管钱城是因为什么事和池星认识的,但认识就是认识了!他们想要认识池家的人, 就算把家里那几套房子都给卖了拿来打点都没有门路!但他们家里最老实的钱城竟然攀上了池家的人!
钱惠一直看着池家公司的装修,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对钱城问道:“你媳妇怎么没来?”
钱城不知道是真老实的回答, 还是故意呛人, 他回道:“南雪知道你们不喜欢她, 也不想她掺和咱们钱家的事, 她说自己不来了。”
钱惠和钱良被这句话堵得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钱城也没继续讽刺俩人, 而是带着俩人走进池星的公司中。钱惠和钱良看着满公司颜值出众的员工, 连眼睛都看不过来了,钱良这个不着调的还喃喃说道:“要是我梦里是这种颜值的鬼该多好啊!那我就不害怕了, 还天天盼着做梦呢!”
钱城对俩人嘘了一声,前面没几步就是池星办公室, 他停下脚步, 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摆,认真到衣服连一丝皱褶都没有才继续走进办公室。
钱城这副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本就紧张的钱良和钱惠咽了下口水, 俩人脸色莫名有些发白, 然后也仔细打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钱良和钱惠几乎同手同脚地走进办公室,看到钱城已经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并且都没等他俩,也没打算开口介绍他俩。
钱良抽了下嘴角,他默默地安慰自己老实人都是这样不懂人情世故,他自己自我介绍就行了!
然后他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年轻人。
池星看起来很年轻,面容也远比直播中的更为精致, 并且这么近距离地打量,钱良发现池星在不笑的时候,五官眉眼都偏向锐利。他只敢匆匆地扫上一眼,再更详细地打量,他就不敢了。
不过就算只看了一眼,钱良也有些吃惊于池星的外貌。他的外貌竟然比外面那些颜值逆天的员工都还要更出众!
他在没亲眼见到池星之前,还以为池星在直播的时候都是化妆的,并且还有灯光和角度的加持才会这么帅,但现在看来,池星没有任何技巧,就是纯帅。
钱良张了张嘴,想要和池星说话,但向来巧舌如簧的他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仿佛被钱城附身了似的。
钱惠比钱良有眼力见多了,她快步走到办公室前和池星握手,主动说道:“池先生您好,我是钱惠,是钱城的大姐,门口站着的是我弟钱良,我们家钱城的事麻烦您了,中午您有空吗?我们请您吃饭。”
钱良也反应了过来,他同样大步走到办公室前,刚扬起一个笑想和池星打招呼,突然对上池星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嘴边的笑一僵,想要打招呼的话语全部卡在喉咙中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池星瞥了钱良一眼:“你们先坐吧。”
钱惠想要坐钱城身边,钱城却指下了自己对面的沙发:“姐,你们坐那边吧。”
钱惠一愣,深深地看了钱城一眼,然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钱良也同手同脚地坐在钱惠身边。
办公室内突然陷入了寂静,钱惠捅了下钱良的胳膊,眼神带着些疑惑,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一到池星办公室就哑巴了?
钱良露出一个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刚刚被池星打量了一眼,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站在阳光下似的……他所有的小心思,他做过的所有没良心的事情仿佛都被池星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种莫名的心虚,不敢和池星说话。
最后只能钱惠将这件事完整地说出来。她说话的时候,钱城和钱良都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表情呆滞,都和傻子似的。
池星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他脚步刚迈出来,钱城猛地回过神,他动作麻溜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对池星问道:“池少,您是渴了吗?我给您倒水吧。”
端着茶杯正准备倒水的池星客气了一下:“不用,我自己来吧。”
“那哪成呢?南雪交代我,一定要把您的事放在心上,我来我来,您继续坐着。”钱城一边说着,一边从池星手中将茶杯抢过来,然后倒满水,又动作迅速地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
“……”
钱惠和钱良都看傻眼了,这还是他们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弟弟吗?这拍马屁献殷勤的功力他们都赶不上啊!
钱城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我大哥梦到的那个老头,是我爹吗?”
池星摇头:“不是。”
“那是?”这事和自己的小命息息相关,一直不敢说话的钱良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下次梦到他,他会不会转过脸把我弄死?”
池星不喜欢这种连自家人都要算计的类型,他懒洋洋支着下颚看着钱良,没几秒,钱良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池星拿出手机垂首给裴钦发了条消息:不想看这个人的面相,你算算他这是因为什么事?
裴钦:不是他父亲,但是和他父亲有关,家里祖坟出问题了。
池星:祖坟出问题不应该是他父亲来托梦吗?
裴钦:你知道鬼和鬼之间也会抢地盘吗?在他梦里的鬼就是没抢过他父亲地盘的邻居。他父亲抢赢了托梦来炫耀吗?没抢过的鬼才会将怒火发泄在对方后代身上。
池星:……
他还真没听过。
池星对钱良问道:“你们父亲是在老家安葬的吗?”
钱良下意识点头:“在老家,土葬。”
池星:“隔壁不远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坟?”
钱良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池星:“让你做噩梦的就是你父亲墓地的邻居。”
他将裴钦刚刚的话简单复述,思忖了几秒才继续说道:“要么你家挪坟,要么让对方家里人挪坟。”
“鬼和鬼之间还会抢地盘?”钱良和钱惠都一脸懵逼的表情,尤其钱良,他表情匪夷所思当中还带着几分“你特么在逗我笑呢”的无语,完全不信池星这话。
要不是池星的身份在这,钱良都想笑出来了,这是哪来的混子大师,连这种鬼话都能扯出来?
钱惠也觉得荒诞,但她远比钱良要谨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池先生,能麻烦您陪我们一起回趟老家吗?”
池星眉梢微扬:“我又不是挖坟的,我去做什么?”
钱惠的语气带着几分为难:“我们隔壁那家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也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突然造访让他们迁坟,他们估计不会乐意的。”
池星有点好笑:“你们可以自己迁坟。”
钱惠的语气更为难了:“那坟地我们找大师算过,是块风水宝地……”
她说到这,抬起头看de了眼池星,没看到池星眼中的嘲讽才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反正他们家不信这些嘛,与其我们钱家把坟迁走,不如让他们迁坟。”这话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蛮不讲理。
不过钱惠还算有良心,她又专门补了句:“我想请池先生您一起去,给他们重新找块好地方,而且您愿意出面,他们就算不信这些,看在您的份上,也会答应的……”
池星听懂了,这是想把他当枪使呢,对方家里估计来头不小,钱家硬碰硬应该没话语权才会想着喊他一起去。
家里有权势的肯定知道池家,只要他出面,又是他帮那家人重新选位置,那家人绝对会二话不说地答应。
池星没忍住笑了起来,钱惠看到他笑,也跟着笑,但是池星的下一句话让她脸色一白。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听不出来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吧?”
池星又看向钱城,总算清楚为什么钱城会把这边的关系彻底放下了。
钱城的这一对哥哥姐姐,没一个是简单的。和善良完全不沾边,但是说到坏,倒是也算不上太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钱城的“不争不抢”,导致这俩人没有机会变坏。
池星没看钱良和钱惠,而是对钱城说道:“看在南归马上进入公司的份上,我跟你们一起去趟老家,但对方家里如果不愿意迁坟,我也不会偏颇帮你们,你们自己去商量怎么解决。”就算是再不信玄学的人,也对祖坟之类的存在充满了忌讳,他不会仗着池家的势去让别人迁坟。
钱良比钱城率先开口:“池先生,只要我能没事,对方要是不愿意,那我就迁钱家的坟!我认了!”
钱惠声音很低地在钱良耳边骂了一句:“你个不孝子,怎么能迁咱爹的坟?”
“我说不定要被那老头害死了,还孝顺个屁,你没被盯上才能说这种话!”钱良火气很大地说完这句话后,又谄媚地对池星说道,“池先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池星点头。
钱良又厚着脸皮走到钱城身边,好奇地问道:“南归是谁?为啥看在他的份上?南雪那边的亲戚?”
钱城老实地回答:“南雪不是有个弟弟吗?就叫南归啊。”
“堂弟?”
“亲弟弟。”
钱良有点奇怪:“亲弟弟?她弟弟不是早就死了吗?”
钱城咧嘴笑了笑:“死不死得很重要吗?你是不是忘了池少是大师?都是大师啦,收几个鬼当员工不是很正常嘛。对了,我刚刚忘了跟你们说,其实南归就在办公室里。南归,来,给大哥大姐打个招呼。”
一股恶寒爬上钱良和钱惠的后背,俩人愣了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钱惠坐在沙发上还好,但是站在沙发旁边的钱良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谁给他们打招呼?死人?鬼?!
第176章 陈家
钱城看着一脸惊吓的大哥和大姐, 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对不起,忘了你们怕鬼。”
钱惠忍不住喊了一句:“说得好像你不怕鬼似的!”
钱城坦然说道:“以前挺怕的,但是现在不怕了。”他好歹也见了南归这么多次,尤其是南归死后的模样并不吓人, 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怕鬼。
钱良声音颤抖地问:“他真的在?”
钱城对钱良嘿嘿傻笑了一声, 也没说在还是不在。
池星看了眼办公室, 除了钱家这几个活人之外, 连一个鬼都没有, 钱城看着老实, 肚子里也有不少坏水, 这就是在故意吓唬那两人。
他也没拆穿钱城, 而是对几人说道:“走吧,现在就动身。”
几人开车前往老家, 就在帝都隔壁的城市,开车过去不远, 出了帝都开过去也就一个小时。
钱家的老家在乡下, 老家虽然没人住,但是房子盖得相当气派, 并且这个村的其他房子也都是几层的大别墅, 看起来整个村的经济都不错。
钱良要邀请池星进家门歇一会儿,池星摇头, 直接让几人带他去墓地。
钱良和钱惠都算是聪明人,这一路开车过来,俩人几次想要和池星说话,池星都言简意赅, 俩人也看出来池星的性格不是喜欢说废话的那种,当下也没再说其他的客气话, 客气地走在前面,让池星注意脚下。
墓地不在村子里,而是在山上,山路崎岖,路窄也开不了车,几人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墓地。
钱家几人都有些气喘,钱良看着呼吸平稳的池星,奉承了一句:“池先生真是好体力。”
池星面不改色地接下夸奖,他也觉得自己的体力不错……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玉佩里传来一道悠悠的笑声。
裴钦的笑声像是蕴含了某种特殊的含义,又像只是在单纯地笑,但池星听到他的笑声耳尖突然有些发烫。
池星身边都是钱家的人,他不方便对着空气说话,给裴钦发了条消息:不准笑。
裴钦:连笑都不行吗?
池星十分不讲理:不行!
裴钦又笑了一下。
池星不搭理他了,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墓地。
钱家找的大师还算有点本事,这山头的风水确实不错,青山绿水,四周环绕着苍翠的山峦,远远看过去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乍一看,山脉还呈现卧虎之姿,有股虎虎生威的磅礴气势。
墓地的朝向也不错,正面南方,采光充沛,阳光温暖柔和,隐隐散发着祥和之气。并且墓地的占地极大,墓旁还新栽了不少树木,看得出来钱良和钱惠是用心了。
钱家的墓地是整座山头最好的位置,再往旁边看去,隔壁还有一座坟墓,不过这个坟墓一看就年代久远,虽然也打扫得很干净,但和钱家这座墓地一对比,显得简单寒酸许多。
不管钱良对钱城怎么样,但对自家老爹还是很恭敬的,他看到池星在打量墓地也没敢打扰池星,而是走到坟墓前恭恭敬敬地鞠躬,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不过声音太小,钱城和钱惠都听不清他在嘀咕些什么。
但是池星清楚地听到钱良在说——“爹,保佑池先生等会儿少收点钱,还有小城的事,真不是我逼他的,都是他自愿的……您可千万别怪在我头上啊!也要保佑我梦里的那个死老头再也进不去我的梦……”
池星心想那就等会儿多收点钱吧!
他没继续听钱良在说什么,而是绕着墓地转了一圈,然后停在隔壁墓地正对面,确定几人听不到他说话后才对裴钦问道:“你确定这两个鬼真的在下面抢地盘?他们的鬼魂好像都不在墓地。”
【在村子里。】
池星走到山头边看着下面村子的位置,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
钱惠走到池星身边,有些犹豫地问道:“池先生,墓地您也来看过了,真像您之前说的那样,我父亲在下面和隔壁的鬼在抢夺地盘吗?”
池星没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墓碑。墓地从明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稀奇才会过来一探究竟,虽然在墓地没看到鬼问清楚情况,但池星一向信任裴钦,裴钦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不会错。
而鬼既然不在墓地,那就一定在村里。
钱良也有点怀疑地看着池星,说到底他一开始就不相信,现在还是不相信,他左右看了眼墓地,对池星问道:“池先生,不是我想说您是骗子啊,但是鬼在下面抢地盘确实不太可信啊!好像几十年前的骗人话术啊!”要不是池家有钱,以钱良的性格,更难听的话早就冒出来了。
钱城亲眼见过南归,池星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信池少,你们再这么说,我就跟池少回去了,你们去找其他大师吧!”
钱良又连忙阻止:“别呀,我就是说一说,还是相信池先生的。”
池星感觉钱良相当聒噪,但也没对他发脾气,只是语气懒散地说道:“两家墓地在抢地盘,他没抢赢都跑来找你出气了,自然也会去找自家后代,我们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钱良和钱惠都是一愣,钱惠说道:“这家姓陈,家里人基本上都在外地,不过家里的大哥前两个月摔断了腿在老家休养。”
几人又前往陈家,虽然钱家和陈家的墓地挨在一起,但住的房子却是一南一北隔得很远。
陈家的房子也很大,但离得很远,几人就闻到了做饭的香味,和空无一人的钱家大为不同。
钱惠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别看陈家在农村,但房子还挺高科技,门口有监控能直接对话。
里面的人看到钱家的人上门拜访,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礼貌说稍等,马上来人开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保姆,专门照顾断腿的陈家大哥,他看了眼几人,视线多看了池星一眼,然后将几人迎到客厅中。
陈家大哥也在这时候来到客厅,他休养了两个多月,腿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还有点不便利,需要拄着拐杖。
他看到钱家的几人打了声招呼,看起来还算客气,但对几人淡淡的,一副算不上欢迎的表情,但当他看到池星也在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震惊,下意识问道:“池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冒昧登门,有些事想要询问。”池星直白问道,“你家最近有梦到过世的老人吗?”
这也太直白了,直白到钱家几人都抽了下嘴角,一上门就问这种问题,真的不会被轰出去吗?
但陈家大哥听到池星这个问题,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表情肃穆了几分,他坐在沙发上,握着拐杖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实不相瞒,我小妹这阵子频频梦到过世的老爷子,她说梦里的老爷子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她听不清……不过她也只梦到老爷子两三次,最后一次老爷子在梦里好像知道她听不清,发了一通火就再都没梦到过了。”
陈家大哥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发白,他语气有些急切:“池先生,是陈家的老人在下面遇到了什么事吗?”
钱良和钱惠听到这番话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池星,俩人眼中都闪过一缕吃惊,俩人之前还不相信池星那些听起来荒诞无比的话,觉得池星是在骗人,现在听到陈家大哥的话,才惊觉池星哪里是骗子,是真大师!
池星注意到俩人的视线,侧头看了俩人一眼,俩人都跟被烫到似的倏地挪开目光。
不等池星说话,钱良干巴巴地将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下。
陈家大哥听到他说钱城是“自愿”把房子都给他的时候,神情不自觉露出一丝鄙夷,后面又听到他说担心钱家老爷子知道这事生气到上来找他更是鄙视得不行。
陈家大哥都不等钱良说完,摆了摆手:“你别说你家的这些废话了,我不想听。”
钱良顿时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饶是他再能说会道,别人不乐意听还能有什么法子。
池星懒洋洋地笑了下,这陈家大哥的脾气也是直来直去的,加上家里比钱家有钱,难怪钱惠和钱良不敢单独上门。
“事情关键的地方就在后面。”池星慢条斯理地将两个鬼在下面争地盘的事情说了下。
陈家大哥露出惊诧的表情,他对池星的态度要客气不少,完全没有面对钱良的不耐烦,他严谨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家老爷子没抢过地盘,于是去骚扰钱良?”
池星点头。
陈家大哥怒了,他狠狠拍了下沙发:“这老头子真是胡闹!怎么能打不过就去吓唬活人?太不像话了!”
池星有点惊讶,这陈家的人看起来比钱家的讲道理多了。
钱家几人则有些奇怪地看着陈家大哥,不是说陈家不相信这些吗!
陈家大哥瞪了钱良一眼,对池星问道:“您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池星不想插手两家的事,他让陈家大哥问钱家的人。
钱良张嘴,刚想说话,陈家大哥直接说道:“你虽然叫钱良,但没什么良心,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钱良:“……”
钱惠犹豫了下,在被diss还是说话之间挣扎了一下,然后还是觉得面子重要,她没吭声。
最后只有钱城了,钱城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小声地对池星问了一句:“我这名字应该没啥问题吧?”
池星笑了,陈家大哥也笑了,他对钱城的态度还算不错,笑呵呵地说道:“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小子跟你两个大哥大姐不一样,是个实诚人!但也太实诚了才会被欺负!”
钱良和钱惠都有些坐立难安,俩人脸上都浮起羞愧的表情。
池星坐在沙发上听着钱城和陈家大哥说话,他把玩着手机,发现楼上有一缕若隐若现的鬼气。
第177章 争执
陈家大哥虽然一直在和钱城说话, 但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打量着池星,池星的坐姿看起来懒散,但自带一股世家子弟独有的矜贵气质,衣着名贵, 指尖闲散地转着手机, 仿佛几人不是在说鬼这种恐怖的话题, 而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钱家的几人都不敢坐在他身边, 跟他的距离维持得相当远。
陈家大哥也是个人精, 他看出来钱城和池星说话时, 池星会耐心回复, 但是钱家的钱良和钱惠要是对池星说什么, 池星的态度就敷衍多了。
然后陈家大哥还发现,池星的目光有好几次都落在楼上。
他一边听着钱城说话, 一边慢慢坐直了身子,没忍住也回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
钱城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不由问道:“怎么了?”
陈家大哥摇头, 他看向池星,表情有些紧张:“池先生, 我家楼上是不是有什么?”
池星倒是也没隐藏, 只是问他:“你怕鬼吗?”
陈家大哥没想到池星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先是一愣, 几秒后忽然问道:“老房子里有鬼?是不是我父亲的?”
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始回池星的问题:“……谈不上怕不怕,我本来就不太信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有, 我也不怕,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更何况,如果我家里有鬼,那都是我老陈家的鬼,应该不会害我,只会保护我吧?”
陈家大哥说完后,还斜睨了钱良一眼。
钱良眼角微抽,他不久前还说担心自家老爷子找他算账,陈家大哥现在这话简直是在指桑骂槐。
不,都不算指桑骂槐了,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钱良本就爱争口舌之快,听到这话大声说道:“陈大哥,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是没见过鬼!鬼跟活人不一样,别管是不是你家里人,就算是亲爹亲娘,那身上也有股刺骨的冷意,活人站在旁边就会害怕!”
“你又没见过。”
“我梦到过啊!而且你也不要看不起我,我儿子现在等于是钱家唯一的独苗苗了,钱家的东西都由我继承,到时候我再给我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陈家大哥被气笑了,他指着钱城问道:“你弟就不是钱家人?”
然后他又指着钱惠:“你姐不是钱家人?你姐不是还有女儿?怎么你儿子就是钱家唯一的独苗了?”
让陈家大哥没想到的是,他在替钱惠说话,钱惠却声音冷静地说道:“小城没孩子,他这一脉到他这自然就断了,我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我生的也是女儿,都不姓钱。我们钱家自然只剩小良这一脉。”
“……”陈家大哥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钱惠,良久后,他竟然笑了:“你们钱家人,人虽然在帝都,但思想还被禁锢在这一片小小的村庄中从未出去过。”
钱良嗤之以鼻,钱惠皱了皱眉,钱城则低着头没说话。
陈家大哥又看向池星,正好对上池星看戏的表情,他在这时候总算知道为什么池星不爱和钱良和钱惠说话了,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口舌?
他也不再搭理那俩人,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看着楼上对池星问道:“池先生,您刚刚的问话,是说我家里有鬼吗?”
池星点头:“有,但现在不在。”
池星根据这房间里遗留下的鬼气判断,这房子虽然有鬼,但鬼并没有长期待着。他看了眼陈家大哥的腿,心下了然,如果这个鬼生前是陈家的人,可能也怕自己的鬼气会影响到陈家大哥。
得到确定的回复,陈家大哥倏地握紧自己的拐杖,他声音干涩地问道:“会是我父亲吗?”
按照池星的猜想,在死后还惦记着家里人住在老房子中,并且看到陈家大哥回来养伤又怕鬼气影响到他把房子留给他,十有八九就是陈家大哥的父亲了。
陈家大哥看到池星的表情深深吐出一口气,他这个年纪的人了,就算内心很激动,但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是镇定的,只是握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父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能梦到他带着我和小妹在田里玩耍。”
“我父亲的身体其实很硬朗,但在我母亲因病去世后,他借酒消愁,没过几年人也就跟着去了。”
“他去世的那天,我在外地开会没能赶回来,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陈家大哥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发抖的手上:“池先生,外面都说您能见到鬼,也能让别人见到鬼,我愿意迁坟,但是能让我见一面我父亲吗?”
他根本不关心迁坟的问题,大不了换一个位置更好的风水宝地,他只在意能不能再见父亲一面。
奈何池星听多了各种煽情的话,他略微思索了一番,对陈家大哥说道:“你再等几十年,等你也去下面就能见到了。”
陈家大哥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陈家大哥少不了要发火撵人,但池星不一样,从他口中说出也就意味着他最少还能活几十年!他今年也不小了,再活几十年也算是高龄了,听到池星这类似于“诅咒”的话心里竟然相当高兴。
陈家大哥拄着拐杖站起身,他对池星笑得分外和善:“池先生,承您吉言。”
“不过……真不能让我现在就再见我父亲一面吗?”陈家大哥摸了摸自己的拐杖上的龙头,对池星开了句玩笑,“不管多少钱,我都能筹来!”
陈家大哥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仿佛只要池星开口,就算把家产全都变卖了,也要达成自己这个心愿。
池星看着他的面相,缓慢地收回目光:“有缘自会相见。”
陈家大哥眼睛一亮,他又看了眼楼上,随后福至心灵般地问道:“我父亲的魂魄如果还在,他不在家,应该就在另一个地方,池先生,您随我来。”
池星刚站起身,钱城已经默不作声地站在池星身旁,他话少又没什么表情,看着跟个保镖似的。
但是钱良和钱惠都有些犹豫,俩人都在沙发上没站起身,要是去见的是自家老爷子的魂魄,他们还想着一起去,但是要去见的是其他的鬼,俩人的心里都有些害怕。尤其是钱良,在钱良心里,这个陈家的老鬼是想要他命的!
陈家大哥都看不下去了,对俩人讽刺道:“钱叔也是一个正直人,怎么把你们养成这种胆小怕事只会欺负自家人的性格?”
钱良和钱惠被他一激,也站起身跟在池星身后。
陈家大哥拄着拐杖,走路很慢,钱城迟疑了一瞬,走到他身边搀扶着他,陈家大哥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记得小时候,钱叔和我父亲的关系还不错,只是后面两家的关系逐渐疏远。”
走在后面的钱惠眼皮颤了下,她声音很低地说道:“因为我和你妹吵架,吵得太凶,还打了起来。”本来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不会影响到大人的关系,但是两家都是护短的类型,赶到现场后竟然也都吵了起来。
钱惠那时候的年纪还小,都快不记得她和对方是因为什么而争吵的了,只记得当时的钱良也在身边。
钱良记事早,何况那次的事情还是因他而起,他记得一清二楚。
钱惠和陈家小妹争吵的原因很简单,钱良从很小时候就有以后家里的财产都是自己的念头,也在很小的时候就给钱惠灌输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是大哥,钱城的那份也该是他的,钱城这么笨,以后给他打打工拿点工资就够了。
当时在他旁边听他给钱惠洗脑的陈家小妹觉得这种想法太自私了,她对钱惠说:“钱叔叔又不偏心,你的那份就是你的,钱城的那份就是钱城的,为什么都要给钱良?”
钱惠:“因为钱良说我以后的孩子又不姓钱。”
陈家小妹也是个较真的,就因为这句话和钱惠吵了起来,说自己大哥就不会说这种话,然后又说钱惠的想法是不对的,但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但是她觉得委屈,她明明是帮钱惠说话,为什么钱惠一点都不领情,要和钱良一起说她呢?
吵到后面又动起手,等到两家大人赶来的时候,听到小孩子的这番言论,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笑,但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
陈家大人嘲笑钱家怎么能这样教育孩子,钱家的人则面红耳赤说自己从来没对孩子说过这种话。
陈家小妹一打二,没打过钱家的钱良和钱惠,陈家大人看着她身上的伤也来气,听到这话更是讽刺了一句:“哦那说明本性就自私啊,那这种小孩长大后更不得了!”
两家大人也因为这句话吵了起来,后面的关系渐渐就淡了。
钱良回想起这一切,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陈家大哥这话也只是随口一提,他领着几人走到村后,村后有一片果园,穿过果园还有这几年新建的小凉亭和池塘。
夏日炎炎,整个村子都算有钱,也没人在这凉亭周围避暑乘凉,此时凉亭边只有聒噪的蝉鸣声,还有从池塘中传出的不知名昆虫的叫声。
陈家大哥有些感慨地看着凉亭:“这里原来有一棵很大很粗的树,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年夏天都会带着我和小妹来这避暑讲故事给我们听,我想,就算那棵树没了,但我父亲也依然会在这避暑吧。”
在其余几人的视线中,凉亭中空无一人,但在池星的眼中,凉亭中的圆桌旁分别一左一右坐着两位老人在下棋。
两个老人看到池星先是有些吃惊,然后站起身和池星挥了挥手——
“传闻是不是真的?真能看到我们吗?”
一个老人说着要走到池星身旁,但他刚飘了没几步就被另一个老人拉住,这个老人谨慎地说道:“别轻易靠近,据说他身边有个醋精鬼!小心醋把你淹了!”
池星:“……”
【……】
第178章 见爹
空中飘出一句:【谁在败坏我名声?】
池星嗤笑, 就你这名声还需要别人败坏?谁不知道你天天跟个醋精似的?
池星又转头打量着那两个老人,一个头发乌黑,比另一个要年轻许多,应该是陈老;另一个则头发花白, 看起来应该是后面去世的钱家老人。
就算不从年纪上分辨, 池星也能轻易从外貌分辨出俩人的不同:比如陈家大哥和陈老长得极为相似, 而钱城则和钱老很像。
陈老五官端正, 看起来颇有些不苟言笑的意味;钱老则浓眉大眼, 虽然和钱城长相相似, 但没有钱城身上的憨厚, 他给人更多的感觉是稳重。
池星的视线在两位老人身上只停留了一瞬, 但两位已经万分确定池星能看到他们了。
陈老有些奇怪地指着钱老说道:“你说他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你来的。”
钱老十分自信地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我可没做啥, 但是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跑去吓唬活人了?绝对是冲着你来的。”
陈老听到这话有点心虚,但又指着钱良说道:“你瞧你家老大躲在后面贼眉鼠眼的样子, 你没做啥可不代表你家老大也是个老实人!”
钱老顿时说不出话了。
池星耳边不止能听到钱老和陈老嘀咕, 还有陈家大哥的声音:“唉,池先生, 您看我父亲在吗?”
他声音中倒是完全不害怕, 反而透着几分期待。不过在他身旁的钱家几人都有些凝重地看着凉亭的方向,这其中也就钱城的表情还算冷静, 钱良和钱惠都身形僵硬地等着池星的回答。
陈家大哥和钱家三人都看着凉亭,然后又将视线落在池星身上。在凉亭那边的两个鬼也看着池星。
被四个活人两个鬼紧紧盯着的池星要不是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现在指不定会紧张到说话磕巴。
池星完全无视另一边阴森森的两个鬼,对着几个活人伸出两根手指:“有鬼, 并且是两个。”
他又缓缓收起中指,用食指点了下陈家大哥的方向:“一个是你爹。”
然后他又指向钱家三人:“另一个是你们爹。”
钱家三人和陈家大哥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裴钦都没忍住发出笑声。
几个活人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两个鬼在愣了愣后又小声嘀咕道:“怎么感觉是在骂人?”
“我们是挨骂了吗?”
两位老人狐疑地看着池星,池星稳如泰山地站着一动不动,表情淡淡的,看着不像刻意使坏骂人的样子呀。
钱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几步跑向凉亭,喊了一声:“爹?”
陈家老大第二个反应过来,他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凉亭处,声泪俱下地喊道:“爹啊!”
钱良和钱惠没动,钱良的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钱惠在犹豫几秒后,也走向凉亭,试探性地喊道:“爸?”
池星也抬脚走向凉亭的位置,钱良害怕得不行,他既担心凉亭那边真的有鬼不敢过去,又担心不跟在池星身后,鬼说不定会跑到他身旁,他只能紧紧地跟在池星后面。
钱良看着空无一人的凉亭,嘴唇颤抖了一下,良久后才说话:“爹?”
这货能言善辩,颇为长袖善舞,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招呼:“陈叔?您也在吗。”
陈老对他没啥好印象,恨不得对他啐上一口,对这声招呼置之不理,冷哼了一声。但是他视线落在走到凉亭处的池星身上时,又变得客气起来,相当礼貌地喊道:“池先生?”
天热,外面太阳大,池星懒散地走进凉亭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才抬头看着这两个鬼。
钱老和陈老对他的到来都很吃惊,但钱老的吃惊之中似乎又掺杂着些恍然大悟,好像领悟了什么。
池星的目光在钱老身上转了一圈,钱老对池星点头,身为鬼,他也没太靠近池星,不知道是担心自己身上的鬼气会对池星产生不好的影响,而是害怕池星身边的醋精,他隔得很远对池星双手抱拳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一直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良久后发出一声低叹。
活人和鬼之间的距离很近,但活人看不到对方,陈家大哥率先说道:“池先生……我想见我父亲一面,您之前说有缘自会相见,现在这缘分不就到了吗?”
钱老也对着池星的方向鞠躬深深拜了一下:“池先生,我也有些话想跟他们说。”
钱老比他年长太多,池星微微侧身避开这个礼,看向钱城。钱城听不到自家父亲说了什么,茫然地和池星对视着,池星又看向钱良,意味深长地说道:“见面的钱就不从你那里拿了。”钱良的心陡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池星又看向钱惠:“从你这扣吧。”
钱惠一怔,干脆地点头应好,能见到去世的家人,这可不是钱能换来的。
几个小时后,钱家几人和陈家大哥站在池星办公室的门口,几人堵在门口,但都没敢进去。
池星说了,只要在办公室中就能看到他们去世的父亲,在来的时候,除了钱良,另外几人都是心怀期待的,但真到能见到去世亲人的这一步,几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犹豫了。
甚至在心里产生一种,这一切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骗子之类的奇怪想法。
他们有种世界观被重塑的荒诞感。
池星在办公室将地毯扔到一边,然后在心里沉思要收钱惠和陈家大哥多少钱才合适。
两个鬼也没贸然走进阵法中,而是鬼鬼祟祟地绕着阵法转了一圈,确定不会丢掉鬼命后才犹豫地飘进阵法中。
阵法微微一亮,站在门口的几人看到阵法中出现两道人影,这两道人影对着他们招手:“进来呀。”
恐怖的语调,阴森的表情,还有惨白的面孔,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身体……陈家大哥本就身体虚弱在休养身体,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经得住两个鬼突然出现的阴冷气息,他拄着拐杖的手一滑,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还是在他旁边的钱城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他一下。
钱城还是这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他搀扶着陈家大哥走进办公室,然后转头看向钱良和钱惠,只见钱惠被吓到目光发直,身子僵硬到仿佛她才是鬼……而钱良就更夸张了,他深呼吸掐着自己的人中,自言自语说道:“是不是天太热我中暑了,我怎么看见我死去的老爹在对我招手……”
钱老看了钱良一眼,又将视线看向钱惠,喊了一声:“阿惠。”
直勾勾看着钱老的钱惠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声,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爸!”
她几步走到阵法前,但钱老对她摆了摆手:“别离太近。”
钱惠停下脚步,隔着阵法默默流泪,这一刻,让她给多少钱她都愿意!
钱良也在这时候回过神,他也一步步走向钱老,但是钱老对他的态度有些复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沙发说道:“你坐那边。”
他和钱良以及钱惠说完话后,又看向钱城,随后又看了眼在盯着地毯看的池星,半晌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陈家大哥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身躯都在发软,四肢无力,原来钱良说的是真的,成为鬼后,就算是自家人,就算他的内心并不害怕,但依然会被阴寒的鬼气影响。
陈家大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见到鬼的颤栗,先是恭恭敬敬地和自家父亲以及钱老打了声招呼,随后猛地提高声音说道:“爸,您就算和钱老抢地盘抢输了,也不能去吓唬活人啊!”
池星都有些惊讶,这位陈家大哥的性格真是刚正不阿,明明很想念去世的家人,但第一句话的开场白不是思念,而是指责。
钱老和陈老坐在几人对面的沙发上,陈老听到这话惨白的老脸一红:“我不是因为抢地盘抢输了才去吓唬活人的……”
他睨了钱良一眼:“我就是单纯看不惯这小子欺负弟弟。”他咳嗽了一声,“又正好没抢过老钱……”新仇旧恨一上来,他就跑去吓唬钱良了。
钱良听到这话脸也慢慢涨红,他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但是看到自家父亲和陈老的目光,以往的那套说辞,他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什么他是老大,家里的东西理所应当是自己的……那陈家老大也是老大,他还只有一个妹妹,但是家里的东西都是对半分的。
其实他心里都清楚,他的做法不道德,但就是觉得钱城老实,可以任由他欺负,所以才敢做出这种事。
在家里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虽然也是这种想法,但向来不敢明说,只敢在老爷子死后再动手。现在老爷子就坐在他对面,还让他怎么辩解?
钱良憋了许久,竟然憋出来一句话:“爹,这都得怪您呀!”他油嘴滑舌地说道,“还不是您没立遗嘱嘛,姐都嫁出去了,小城又没孩子,这些东西肯定是您亲孙子的呀!”
钱老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钱良有些心虚,但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要是您立了遗嘱,哪还有这么多事?说来说去,这一切的原因都在您身上呀!”
钱老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就算我立了遗嘱又能怎么样?你还是会哄骗小城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钱良表情讪讪的。您别说,知子莫若父,他还真有这种念头。
“小城。”钱老又对一直没吭声的钱城说道,“我当时没立遗嘱,你心里一定认为我在偏心你大哥吧?”
钱城一愣,他摇头:“没有。”
钱老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有事就喜欢藏在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还不知道?”
钱城抠了下自己的裤子,小声说道:“那就有一点点吧。”
“在很久前,我找大师算过,那个大师说我家的情况,一碗水怎么都端不平的,不管我再怎么公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倾斜的,不如不立遗嘱,一切顺其自然,该遇到贵人的时候,自然会化解这一切。”
“这是我十年前遇到的大师帮我算的,我早就把这事给忘了,但我在快不行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件事。”
“遗嘱我没立。我也不知道所谓的贵人是谁,但现在我知道了。”
他说着,目光看向池星。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将视线挪到池星身上。
池星扬起眉梢:“看我做什么?”
他是谁的贵人尚且不好说,但他能清楚地看到,钱良和钱惠的头上聚着越来越浓的黑气——
人一生的钱财命格自有定数,抢占或者破坏别人的,自然会有其他的报应填补这份因果。
第179章 借钱
“我有想过你们会欺负小城, 但是我没想到你们会做得这么绝,连一套房子都没留。”钱老收回看着池星的目光,又转头看向钱良几人。
钱良张嘴说道:“爹,我……”他的话在钱老的视线中, 没敢继续说出口。
但是他心里也相当恼火, 谁能知道这世界上人死了还真会变成鬼?早知道他爹能显灵出现, 他说什么也会给钱城留一套房子堵住老爹的嘴!
“你们呀, 就不想想, 好歹都是亲兄弟, 做事这么不留情面, 就不怕小城以后遇到贵人, 你们会倒霉吗?”钱老的这话让钱良和钱惠的脸皮猛地一抽,他们不是傻子, 如果池星就是父亲口中的那位贵人,那他贵的是谁将不言而喻。
但他们真的会倒霉吗?他们感觉池星也不像会关注这些小事的人, 难不成还会帮钱城对付他们?不可能吧?
钱老看出钱良和钱惠的想法, 摇了摇头,就算池星不会存心让他们倒霉, 但他们做过的事也会遭到或大或小的报应。
钱良又想打量池星, 不过池星没给他好脸色,他被吓得收回目光, 视线又缓缓地挪到钱城脸上。
钱城也在琢磨着这些话,但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恍然大悟地说道:“池先生确实是贵人。”
南归的事情也多亏了池星才解决,就算没他家这些事, 池星也是他和南雪的贵人。
至于房子一套都没给他留,他现在完全不在意了, 甚至还觉得一套都没有也挺好,他能赖在南雪身边。
钱良看了钱城好一会儿,钱城皱起眉头:“你有话要对我说?”
钱良能有什么话要说?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往日里傻里傻气的弟弟了。自从钱城将老爷子的财产一分不要都给他后,钱良发现对方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大哥了!也不在意钱财了!
钱惠则定定地看着池星,她嘴里念叨了一句:“贵人……有人能凭借着贵人扶摇而上,那就会有人从云端跌落。”
她倏地扭头看向钱良,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她从来没对钱城做过什么,最多也就说过那些话,就算有所谓的报应,也落不到她身上。
对,她什么都没做,肯定轮不到她倒霉。
钱惠心想大不了她找个时间和钱城道歉,那些遗产她也同样什么都没拿,说到底,她和钱城一样都是“受害者”呢!
钱良则讪笑着看着钱老:“爹,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的嘛?说完就早点回去吧!”
他是所有人中最害怕钱老和陈老的,只恨不得这两个鬼下一秒就离开,他在这办公室坐着都觉得浑身发寒。
钱老看了他许久,对他问道:“你就不想把你手上的东西还回去?”
钱良听到这话,心里哀叹了一声,他就是想赶快把两个鬼送走不想听他们提到这个话题,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开。
他不情不愿地说道:“小城都自愿给我了,爹,你人都死了,干嘛还要操心活人的事啊!”
钱老被气得一个倒仰。
陈老在一旁冷笑,他拉起钱老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说道:“这种不肖子孙,你还要救他做什么?走!”
两个鬼出现得突然,消失得更是突然,对池星行了一礼后走出阵法,不愿再让钱良看到他们,也不想再和钱良说话。
陈家大哥一脸茫然,他还没来得及跟自家父亲说话啊!怎么鬼就被气不见了!
他指着钱良好半晌都说不出话,同样被气得够呛。
就连钱惠都不赞同地看着钱良,说了一句:“爸都去世了,你就不能顺着点他的意思,你就算不想还回去,但是说点漂亮话哄一哄咱爸开心,把他开开心心地送走不好吗?”
钱良刚刚也是一时冲动,他咳嗽一声,对着空气喊道:“爹,你还在吗?”
他也没关心他爹是不是被他气到了,又对着空气说道:“爹,你看好陈叔啊,可不能让他再来我梦里吓唬我了。”
钱惠站起身给池星转账,她知道池星的身价不缺钱,也想要和池星打好关系,当下把存款里的所有钱都转给池星。
这钱依然只转给基金会,池星扫了眼金额,钱惠转的这笔钱有上百万,看得出来钱惠不要家里父亲的钱也是有底气的,她生活中也并不缺钱。
钱惠拉着钱良离开,她感觉再不走人,陈家大哥都要揍人了,那拐杖的方向都对准钱良了。
陈家大哥也给池星转了一大笔钱,随后询问池星在清明节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再来见一面父亲,得到池星需要排队的回答后,他喜笑颜开地离开。
钱城看着几人接二连三离开的身影,对池星问道:“池少,我大哥和大姐,是不是要破财了?”
池星点头。
钱城有些犹豫:“他们应该不会死吧?”
“倒是没有这么严重。”池星随口说道,“但是对你大哥来说,要是钱没了,比丢了性命还要痛苦。”
“也是。”
钱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池星撵走了。
钱城在走出池家公司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店铺里帮忙。南雪看到他回来,乐了:“怎么样?”
“不知道。”钱城老实地说道,“见了咱爹一面。”
“你大哥这么厚脸皮,见了爹也没把房子还回来?”南雪有点稀奇,摇了下脑袋,又神秘兮兮地问,“你哥和你姐见池少是不是给了一大笔钱?”
南城点头。
南雪哈哈大笑,能让那两个人出一大笔钱也算是解气了。
她才没那么好心给俩人介绍池星,上次因为南归的事情,她给了池星好大一笔钱,现在每个月也都会定时转给池星一笔钱。钱城大哥大姐出问题,她不可能袖手旁观,她当然会帮忙,不过这帮忙也是存着坑钱的想法。
那两个人死要面子,只会给得更多。
“不过我觉得也不算坑钱。”南雪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葡萄味的饮料喝了一口,“最起码给池家基金会了,也算是做好事了。”而她也从南归口中得知,池星也每天都在做好事,给玉佩里的那位积攒好运。她也巴不得钱良和钱惠多遇到几次灵异事件,就当给池星冲业绩了。
钱惠走出池家公司后打算去钱良家坐一会儿,俩人此时都有些腿软,见到鬼的后遗症还在。
俩人一路上也没说话,钱惠在琢磨着晚上要不要约钱城吃顿饭,好好地道个歉。
不过她走到半路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找她有急事。
钱惠半路和钱良分开,因为家里丈夫催得紧,本来打算约钱城道歉的念头也被她忘在脑后。
回到家后,丈夫有些焦急的在客厅打转,看到她回来,张口就是一句:“你卡里还有多少钱?公司里有单货款出问题了,钱全都砸在这批货上面,你把钱转我,我周转一下。”
钱惠一愣:“我没钱。”她本来是有钱的,但那钱都转给池星了!
钱惠丈夫也同样一愣:“你钱呢?”
钱惠将这些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但钱惠丈夫没空听这些,他听了半天只知道最关键的——钱没了!
他急得不行:“那现在怎么办?”
钱惠不在意地说道:“南区不是有房子吗?抵押周转一下呗,或者找你哥借点钱。”
钱惠丈夫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接这话,脸上的表情更焦急了,他口里喃喃说道:“不行、不行……周转不了,也借不了。”
钱惠看到丈夫的表情,敏锐地问道:“怎么了?你哥那边借不了也就算了,怎么房子也不能抵押?”
“……”一阵沉默中,钱惠丈夫脸色发白地说道:“房子去年我就抵押了,当时我哥急缺钱做生意,我想着那房子放着也是放着,我抵押了两套都借给他了。”
钱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是不是傻啊!怎么能把自家的房子抵押给别人?”
“怎么就是别人了?那是我哥!”钱惠丈夫深吸一口气,“更何况你不是天天都在说,都是一家人吗?你自己不都大方地没要家里的遗产吗?我这也都是跟你学的。”
钱惠目光发直地看着他:“我是为了说出去名声好听才不要的……而且我家里有房子,不缺啊!”但现在突然跟她说,家里的房子早就被抵押了,他们存款里也没钱!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钱惠丈夫凝神想了会儿,对她说道:“我哥那边现在也缺钱,问他要肯定没钱,要不你问钱良周转下?他最近手上应该不缺钱。”
钱惠在沙发上坐直身子,她点头:“我给他打了电话。”
她说打就打,在她看来这都是小事,平时她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钱良,钱良现在手上肯定有大量的现金,只是问他借一段时间还不是小事嘛?
但出乎她意料,本来在电话那边笑呵呵的钱良一听到她说借钱,语气立刻变了:“姐,不是我不借你,是我最近也没钱,你侄子在国外读书开销大你也知道,我这刚给他转了一笔钱,现在手上也没钱呐!”
钱惠微怔:“上学才需要多少钱?”
电话那边的钱良卡壳了一下,几秒后才想到一个借口:“他在那边赌钱! 我这钱都转给他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钱惠哪能听不出来这是借口,声音都变尖利了几分:“我只是问你借点钱!而且你的那些钱当中,也有一部分是我的!”
钱良无赖说道:“但是我现在没钱啊,等我以后有了一定借哈!”
钱惠挂断电话后,表情有些迷茫,她知道钱良自私自利,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钱良对她也是如此!
第180章 房子
钱惠丈夫也有些震惊, 不过他很快又冷笑着说道:“你这个弟弟一向油嘴滑舌,人是最靠不住的,并且还抠门,是别指望跟他借钱了。”
钱惠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那些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有小城的, 也有我的一份啊!”
她丈夫拿出一支烟点燃, 抽了起来:“落在钱良手中, 还有什么你的他的, 统统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说着, 又指责起钱惠以往对钱良太过听话, 钱惠也不甘示弱地说他连自家房子都能抵押给家里的哥哥,不知道谁更听话。
钱惠丈夫听到这话表情烦闷, 嘴里嘟囔着:“还不都是被你影响的!”
俩人吵了没一会儿,也没心情继续争吵, 都在想办法筹钱, 钱惠丈夫又皱眉说道:“你另一个弟弟呢?”
钱惠连忙摆手:“小城就算了,我还准备跟他道歉来着, 哪能去问他借钱?而且他惧内, 家里钱都在他媳妇那儿,我跟他媳妇关系不咋地。”她怀疑要不是钱良被鬼缠上, 钱良又描述得很严重,说鬼会要他命……南雪都不会介绍池星给他们认识。
钱惠丈夫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天天在那说人家不生孩子,人家生不生孩子又跟你有啥关系,平时也不见得你疼弟弟, 这种事还嚷嚷上了。”
钱惠被说得有点难堪,下意识说道:“女人结婚不就是为了生孩子?!”
“按照你这个说法, 那女人生不出儿子还没用呢!”话赶话,钱惠丈夫这话不经过大脑就冒了出来,不过在说出口后,他又立即补了一句,“这话不是在说你。”
钱惠脸色发白,不就是因为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吗!她就知道丈夫对她有意见。
钱惠丈夫完全不知道钱惠的心思,他抽了一口烟,又说道:“要不问问晓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问女儿借钱的?”钱惠又是一句话本能地脱口而出。
钱惠丈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下子说话重了点:“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不是打算把家里以后的财产都留给你侄子啊?”
钱惠一时哑口无言,钱惠丈夫看她这表情,大惊失色:“你难道真的有这种想法?”
“……”
钱良还真对钱惠说过这种话,说她家只有一个女儿,不如等百年后,把家里遗产给他儿子——
钱惠的丈夫忍不住了,指着钱惠骂道:“你就是凤雏!”竟然能不管不顾女儿,想要财产给外人,真是脑袋有问题。
“你他么把家里房子都抵押了,我是凤雏那你就是卧龙!”
“你要是再有这种想法,咱们就离婚!这日子也别过了!你去跟你弟当邻居去吧!”
钱惠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但钱良在老房子里哼着歌,就算房子是他算计来的又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他谁都不怕了!没看见下午他就算面对他爹的魂魄都无所畏惧不愿意把房子交出去吗?
他爹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并且他以后打算少和钱惠联系,他看钱惠家里也是一对卧龙凤雏,以后说不定还会想着把钱要回去,他要坚决守住自己的钱。
钱良笑呵呵地把做的生意铺子给转让了,以后他也不会像钱城和南雪那样辛辛苦苦开店赚钱,他只想躺平。
不过他安生日子没过几天,有天早上刚睡醒发现自己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是在国外读书的儿子打来的。
钱良没媳妇,媳妇早好多年前就跟他离婚了,他后面也没再找,只有这一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从小就要星星不会给月亮,出国后也不知道转了多少钱。
只要他儿子张口要钱,他就没有不给的,他儿子在外面也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
钱良一早上看到儿子这么多未接电话,心里一慌,以为儿子在那边出什么事了,他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被秒接。
钱良问道:“怎么打这么多电话?是不是缺钱呢?”
他儿子是学金融的,在电话里跟他说什么股票、基金,说现在是投资国债的好时机……钱良对这些一窍不通,但是儿子说什么他都信,他在儿子的忽悠下,转了不少钱过去。
但是他儿子对这些金额不满意,让他再多转点,说错过现在的机会以后就赚不到这么多钱了。
钱良是个守财奴,一辈子都在算计着家里这点钱,唯独对这个儿子十分大方。
儿子既然要钱,那他没现金都会去卖房子换现金。他对这个儿子的溺爱已经到达一种走火入魔的程度。
钱良后面几天在他儿子的大饼下,卖掉了好几套房子,手上只剩下老房子还有另外一套比较偏僻不好卖的房子,然后他把手上的所有现金都转给了儿子,美滋滋地等着收益。
按照他儿子的大饼,三个月就能回本,半年就能翻倍,运气好还能翻好几倍!
但是钱良把钱转给儿子后,再给儿子打电话,发现怎么都打不通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被骗了,而是担心儿子的安危!他又给儿子发消息,问他怎么不回消息,说钱就算亏了也没什么,只要他人没事就行。
他儿子似乎也觉得心虚,好几天都没回消息,后面还是钱良发消息发得急,他终于回复了一条。
他对钱良坦诚,说钱良转来的这些钱,他不是用来投资,其实是还他在某个赌场赌钱欠下的钱。
钱良听到这话愣住了,他询问儿子还差多少钱,他儿子说都还上了。他松了口气,但脑中却划过某天下午钱惠问他借钱,他张嘴就扯了一句谎话,说儿子在国外赌博欠了不少钱……
他后背突然一凉,有股寒意顺着他的胸口逐渐往全身蔓延。他儿子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不能瞎说话!
钱良晚上睡觉都在想着这事,在当天晚上他做梦了,他梦到了陈老和父亲,陈老和父亲那天在办公室说的话在梦境中一直重复——父亲让他把房子还回去,陈老说在救他,还有报应之类的话。
钱良被噩梦吓醒了,他坐在黑暗中看着房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果他不把房子还回去,还会有其他的报应在等着他吗?
他算着转给儿子的钱,就算溺爱儿子,他脸上也不免浮现心疼的神色,他在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自言自语:“我就还有两套房子了,真要还回去吗?”
还回去后还会破财吗?要是还回去,他要还哪套?老房子他肯定舍不得的,那套偏僻的破房子打发钱城也够了吧?
房子他还回去了,再跟钱城道个歉,最后一套老房子他应该能守住吧?
钱良怕了,就算见到鬼都没此时害怕,他一想到自己老了后居无定所的样子就怕得浑身打颤。
钱良在第二天联系了钱惠,钱惠那边忙得不行,看到他的电话都没接。钱良又一连打了几个钱惠才接通,钱惠听到他说自己真没钱了又不由一愣。
但怎么会这么巧呢?从见了老爷子,老爷子说出报应后,她家里就开始出事,然后紧跟着就是钱良,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巧的报应吗?
她现在连鬼都见过了,再让她相信“巧合”,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钱惠挂断电话后猛地想起一件事,她一直想着要和钱城道歉,因为家里最近的事情,拖到现在都还没道歉。
她总觉得和钱城道歉至关重要,但就算只是心理安慰,她今天都要抽空联系钱城。
钱惠和钱良同时联系钱城,钱城一脸懵逼地收下钱良给他的那套破房子,房子很大,但是特别偏,不过院子宽敞,他以前去过几次,适合一家人夏天去乘凉。
钱城收下了这套房子,他生怕再不收这房子,不久之后,钱良手上连一套房子都不会剩下。
钱惠也诚恳地跟钱城道歉,不过钱城却没接受她的道歉,他说了一句:“南雪说了,你也没坑我啥,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就是从小就被大哥洗脑了……”
钱城看着表情阴沉的钱良,又对钱惠说道:“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钱惠:“你说。”
“多为自己想想,也多为晓晓想想,别跟走火入魔似的满脑子都是弟弟,满脑子都是侄子,和晓晓的关系疏远了都不知道。”
钱惠怔住,她看着钱城,原本以为家里的这个弟弟最傻,但现在看来,这个弟弟才是最聪慧的。
钱城又说道:“这是南雪教我说的,她说虽然你经常吐槽她,但说到底,你也够可怜的。”
钱城说完这话站起身离开。
钱惠回家后联系女儿,女儿听她说了很多,说了一句:“我小时候就听你跟大舅说以后的家产都留给侄子。”
钱惠哑然:“以后不会有这种想法了。”这次家里出事,她也算是看清钱良了。
“我卡里有些钱。”晓晓声音很低,“给你们先用吧。”
她说着,又看似在开玩笑,实则认真地问道:“你会收我的钱吧?在你嘴里,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我的钱,说出去不好听,你最要面子了。”
“妈,我过两天回家看看你跟爸吧。”她嫁出去后,虽然相隔不远,但再都没回过家,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说要回家看看。
钱惠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闷闷地透不过气。
她看着女儿转过来的金额,发现恰好是她前阵子给池家基金会转的金额。
另一边的钱城看着手上的破房子房产证,在卖房子还是不卖之间犹豫。
现在的房地产市场不太好,前景不容乐观,不卖也是一年比一年亏,但这破房子,卖吧,也卖不了多少钱。
南雪说:“先留着呗。”
钱城开了句玩笑:“这房子偏得很,附近都没啥人住,等以后咱弟找到鬼媳妇了,就让他们去住吧,也不用担心会吓到别人。”这说的是南归。
南归就在俩人旁边,他嘴角微抽地摘掉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是全身心都奉献给池少的鬼,不会找媳妇的!”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悄悄地说,要不然在裴钦面前皮这么一下,可能他就看不到当天晚上的月亮了。
南归又好奇地看了眼房产证上的位置,然后愣了几秒,对着钱城和南归耳边喊道:“这房子不能卖啊!”
“我听池少的妹妹和池少聊天提到过那附近,那片地方马上就盖商场通地铁了!你们要发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