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玉兰乍一听到这个问题还有些紧张。
因为她很快想到,糟了,是有监控的。
工作电脑,怎么可能没有监控?
但转念她又一想,等等,她在馆里工作了三十年,要是有人查监控她不早露馅了。
于是理直气壮起来,对岑康宁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没人查的。”
岑康宁:“嗷。”
那就是有的意思。
其实岑康宁也觉得肯定有,连他母校Q大都有,P大怎么可能没有呢?
但他问出这个问题一是想要确认;二,这不,说完这句话以后显然他跟夏老师的关系就亲近不少。
夏玉兰已经完完全全把他当做自己人看。
尽管今天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你放心吧,只要不是乱拿电脑看一些小黄书,上不该上的网站,馆里都不会管的。”
“我记下来。”
夏玉兰见岑康宁如此重视,说起兴了,立刻又跟岑康宁说起图书馆的一些其他规矩。
比如说,图书馆偶尔开会。
如果是某主任说要开会,那大抵是不重要的废话会议,可以不用去。
如果是副馆长也就是胡伟发消息,那就是要签到的意思,最好去。
又比如说,关于上下班时间。
明面上馆里是早上八点上班,中午十二点下班。
但实际上图书馆不打卡,而且有学生盯着,早上九点多过来,中午十一点走都行。下午同理。
“但有活动的时候不行。”
作为一个资深摸鱼大师,夏老师显然深谙此道。
“不能明面上做的太过分,被别人看见你不在。我倒是无所谓,马上退休了,你小年轻刚进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位子呢。”
夏玉兰提醒。
岑康宁深以为然地点头。
夏玉兰终于说累了,拿起杯子去打水,又贴心地问岑康宁需要不。岑康宁赶忙婉拒,说自己没带。
夏玉兰便顿时面露责怪:“怎么能不带水杯呢?”
岑康宁很虚心地说:“第一天上班,疏忽了,明天一定带上。”
夏玉兰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她刚一走。
像是NPC刷新一样,那个学生兼职李明玉忽然凑了过来,很大胆地问他:“老师,您真的结婚了啊?”
岑康宁觉得好笑:“是啊。”
又心想,不结婚我还来不了这里呢。
李明玉顿时面露可惜:“太可惜了,您这个长相,就应该造福全人类,怎么能这么早就结婚了呢。”
“不早了。”
岑康宁说。
李明玉:“您多大?”
“29。”岑康宁故意道。
“什么?!”
李明玉不可思议地看向岑康宁,完全不敢相信岑康宁今年竟然快三十了。
这件事显然让她信仰崩塌,于是再也不提岑康宁竟然英年早婚这件事。
但没想到她接下来便是一句:“竟然比祁老师还显年轻。”
岑康宁喉头顿时一哽。
“你说的是,祁钊?”
“对啊,就是二楼入口处那个。嘿嘿,他帅吧?”李明玉神秘笑着,与有荣焉一般,大大方方介绍:“那是我导,直到今天以前,我觉得他是我P最帅的老师了。”
岑康宁:“……为什么是今天以前?”
“因为今天我遇到了您啊。”
李明玉道。
“您比他还帅,还显年轻。哦对了,忘了说,您跟他一样大,都是29。”
岑康宁:“。”
李明玉:“您这是什么表情?”
岑康宁:“没什么,就是嗯,觉得有点巧。”
李明玉盯着岑康宁抿唇一笑,两眼眯成一道缝隙,跟小狐狸一样狡黠:“确实巧啊,可惜您结婚了,否则我高低给您跟我导拉拉红线。”
岑康宁眨眨眼,若有所思:“你经常给你导拉红线吗?”
“这倒不是,谁敢啊。”
李明玉道:“只是觉得岑老师您这么好看,才想或许可以试试。您是不知道,钊哥他平时简直就是个科研机器,除了科研还是科研,白长那么帅一张脸。”
“……钊哥?”
“嗯啊。”
“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我听说,祁教授他好像脾气不是特别好,但怎么听你的口气,他人还可以?”
“看您怎么定义吧,一般来说校领导肯定觉得他脾气不好,因为他经常不配合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但对于我们课题组的人来说,挺好的。”
“比如?”
“科研能力够强,能带着我们发文章;出手大方,不克扣劳务,还经常在群里发红包。关键是他性格还冷,没事儿的情况下不爱跟人说话,您知道研究生能有这样一个导师,是我多少辈子积攒来的福气吗?”
岑康宁想了想:“确实幸福。”
他不由得想起刘同虎。
确认保研后,岑康宁曾经去刘的课题组里打了一个月白工。
一开始岑康宁觉得没什么。
毕竟土院之虎声名在外,岑康宁曾经也在师兄师姐们的PUA下认为,只要能出成果,那么哪怕在过程中辛苦一点,压榨一点,也没多大的问题。
至于被导师随叫随到,买菜扫地,那不是研究生牛马们的基操吗?
岑康宁和其他人一样,没吃过好的,所以把刘同虎从桌上随手扔下来的一点儿骨头渣也当美味。
但祁钊不一样。
他是真给学生吃肉啊。
岑康宁看着李明玉身上明显不便宜的精致Lolita失神地想。
“不过呢,最近听说好像有情况了。”
李明玉忽然道。
岑康宁:“?”
李明玉神神秘秘:“上回课题组聚餐,我在图书馆值班没去,听回来的人说老钊看上隔壁校一个大学生小嫩草了,啧啧,人不可貌相。”
小嫩草本人:“……”
李明玉人挺健谈的,可能是因为岑康宁年龄相仿的缘故,话题格外投缘。
跟她聊天也能增进对馆里甚至对祁钊的了解。
只是聊着聊着岑康宁就感觉不太对劲。
不是,夏老师呢?
她不是去接水吗?
怎么这都半小时了还不回来。
他于是不停地看向入口处,两三次以后,李明玉发现了他的目光。
“您是不是想问夏老师?”
“对。她说去接水。”
“不用等了,夏老师去隔壁找她搭子聊天去了。”李明玉摆摆手道。
“啊——”
这是可以的吗?
岑康宁傻眼。
李明玉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什么,反正最近放暑假了,也没什么事儿。而且您看,咱们这里的位置和后面学生自习的地方隔了这么远这么多书架,就算我在这里唱跳rap他们也听不到的。”
岑康宁:“……你会唱跳rap?”
等等,说到这里,岑康宁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脸皱成苦瓜:“所以为什么P大图书馆不放暑假。”
他的暑假!
竟然就这么泡汤了。
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有一次不用写作业也不用打工的暑假,结果竟然水灵灵地消失不见。
岑康宁怨气重地跟水鬼一样,恨不得伸长了手找个人跟自己沉水里。
然而李明玉:“从来不放啊?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图书馆开24小时?”
岑康宁:“……”
现在知道了。
—
岑康宁再度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P大与普通学校的区别。
就像祁钊跟他的区别一样。
这种区别是隐蔽的,无声的。
乍一看上去绝不会发现的。
然而,明明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图书馆,寻常学校的图书馆一到晚上就清馆赶人,可P大图书馆却可以彻夜灯火通明。
也许正是这样的环境,才能与如此优秀的学生们相辅相成,一起搭建top1的那个1。
但说实话,这与此刻的岑康宁没什么关系。
跟李明玉聊完天以后,夏玉兰还是没回来,岑康宁不得不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度过下班前的时光。
他没有玩电脑。
岑康宁觉得第一天来上班就斗地主实在是说不过去。
其实一开始他连手机都不想玩。
在岑康宁的想象中,虽然他是一条不思进取的咸鱼,但咸鱼也是有底线的。
他的目标就是做一条躺平的不那么明显的咸鱼。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学生,上课不玩手机,不吃东西,不迟到早退等等习惯已经刻入骨髓深处,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改变。
但现实很快教给岑康宁一个真理:堕落真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九点四十五分。
距离下班还有整整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
岑康宁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疯狂敲字。
咸鱼(上班想炸掉地球版):“@所有人好无聊,来个人陪我聊天【救命】【救命】。”
316只剩五人的群聊里。
老大率先回应咸鱼,是一个语音条。
岑康宁放在耳边听了一下,只听老大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了句:“宁宁啊,哥这儿办签证呢,回头找你。”
曹帅:“怎么还拽起了洋屁。”
非洲苟哥:“懂什么,这叫提前适应!”
老三这时也发来消息:“牛啊,老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英语口语水平有我当年一些风范。”
老三的英语是宿舍里最好的。
拿过英语竞赛奖。
因此说这话明显就是为了起哄两句老大,但老大竟然也不恼,又发了句语音条来:“老三,你练英语的参考资料视频什么的发发我呗,我这儿急需。”
老三也不藏,知道老大马上就要出国了这会儿肯定心里慌,便在群里说了两句后就找老大私聊去了。
岑康宁也跟着调侃了几句。
但他英语水平凑凑合合,做题还行,口语实在一般。
因此没多久跟曹帅聊了起来。
曹帅其实也忙,他正在做入职培训。大厂节奏快,压力大,入职培训也有绩效打分,如果打分打到最低等,签了合同也得走人。
不过饶是如此情况,曹帅还是逮着岑康宁跟他骂了好长一串傻比领导。
在他口中,那领导又龟毛又嘴硬还喜欢甩锅。
简直是刘同虎的Promax版。
岑康宁一听同情极了,连忙在网上搜索了如何克领导的小妙招发过去。
谁知曹帅过了好一会儿回他:“没用,他穿耐克鞋。”
岑康宁:“……”
跟曹帅聊完,岑康宁松了一大口气,心想这下时间总消磨过去了,再稍微磨叽磨叽,就到十二点吃饭时间。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还有些小期待。
P大食堂听说水平还可以。
比不上网上口口相传的干饭大学某T,但比起恶名昭著的Q大食堂绝对是绰绰有余。
岑康宁提前在网上做了攻略,知道P大一共有五个食堂,每个食堂有不同的特点。
岑康宁今天想去打卡的叫三食堂。
据说三食堂二楼的黄焖鸡一绝,肉多入味还便宜。
结果岑康宁这边儿黄焖鸡配什么奶茶,奶茶加什么小料都想好了,一扭头看到墙上的表——
怎么才十点??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
第25章
岑康宁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原来,摸鱼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
他以为自己至少在群聊里说了两小时。
毕竟平时316的哥们一说起话来,绝对就是两小时起步。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想象中非常长,其实非常短的聊天记录。
终于他意识到什么叫做毕业。
莫名的感伤又再度袭来,幸好此时有一个学生还书,而李明玉还在埋头看文献。
像是做贼一样,岑康宁飞快地猫着腰去拿走了那学生还回来的五本书,将书一一准确无误放回书架上——
百无聊赖的时光总算得以慰藉。
就这样,他朴实无华地度过了上班的第一个早上。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事实上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胡副馆长来了一趟,问他早上适应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理解。
岑康宁说适应地非常好。
副馆长便露出很满意的表情。
但岑康宁却注意到,他对本来应该出现在馆里却一直没出现的夏老师完全不提及。
连问夏老师是不是去接水上厕所了都没有。
就仿佛夏老师不出现在这里是无比正常的一件事,出现了才叫意外。
岑康宁对此颇感兴趣。
但毕竟今天只是他上班的第一天,所以他没有多嘴,只是提出:“胡馆长,我的一卡通什么时候能好?我想去咱们食堂看看。”
“我刚想告诉你呢,我联系人事处了。人事处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错误,卡都重新弄好了。但是吧——”
“但是?”
“卡他们给你老公了。”
胡伟憨厚笑了笑,摸着下巴:“你问他要吧。”
“……”
—
说实话,如果不是必须。
岑康宁是真不想跟祁钊在学校里联系。
倒也不是他跟祁钊的关系有多恶劣,事实上最近两人相处的还算和谐。
除了偶尔晚上睡觉以后,祁钊会把胳膊腿儿时不时搭在他身上,然后早上还要鄙视一番他的早餐营养成分外。
大多数的情况下,两人能够维持相敬如宾。
但岑康宁收了祁钊的钱,又跟人签了合同,自觉有替对方减少麻烦的义务。
所以肯定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更何况岑康宁来了P大以后才意识到,祁钊只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忙。
科研,教学,各种活动。
那句话怎么说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祁钊头上的帽子虽然没有到王冠那种地步,但岑康宁寻思着肯定也挺重的。
所以他就别给祁钊添乱了。
可事不遂人愿。
饶是岑康宁将自己“合作伙伴”的身份摆的很正。
但在其他人眼里,祁钊却是他正儿八经的老公。
身为老公,帮法定伴侣拿一卡通,在普世价值观下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问题又来了。
他要去取吗?
还是今天中午先凑合,等到晚上回家以后再问他要?
十二点前的最后十五分钟,岑康宁又被迫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光阴似箭。”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今早的岑康宁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当他希望时间漫长一点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
当他希望时间快点再快一点的时候,却度秒如年。
眼看着十五分钟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岑康宁叹了口气,心想,要不还是算了。
他今天就先放弃食堂黄焖鸡。
在校外随便对付一口得了。
毕竟据他观察,P大校外的小餐馆也是颇为丰盛,而且能开在学校附近的店,味道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岑康宁这样想着,拎起包站起身来,准备下班吃饭去。
结果不凑巧。
这时刚好来了个学生校园卡被消磁了。
岑康宁只好又重新放下包,先替学生操作校园卡的事情。
解决消磁很简单,没人教岑康宁,岑康宁看李明玉操作了一遍自己就会了。
可意外有时就是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
风平浪静的一整个早上,好不容易岑康宁要下班了,结果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来了这么一位学生。
魏书训?
怎么会是他。
岑康宁看着手中的校园卡照片,有一瞬间的怔楞。
其实岑康宁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短暂的怔楞后他立刻回过神来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帮魏书训充磁。
可到底还是他这张脸太好认。
所以魏书训很快也认出了他。
而比起岑康宁默不作声的惊讶,魏书训的情绪显然就没那么内敛。
他直接抓住了岑康宁的胳膊,声音很是激动:“宁宁,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岑康宁:“……”
他默念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口诀,充完磁后,不动声色甩开魏书训的手,而后缓缓抬起头来,微笑:“你好同学,你的卡好了。”
魏书训却已经顾不上什么校园卡的事情,不算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惊喜。
“宁宁,你也来P大了。”
“是保研吗?还是考进来的?不管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那你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请你。”
魏书训喋喋不休,并试图再度用手抓住岑康宁。
岑康宁躲了好几下都没躲开,被他蹭到了自己价值一万三的阿玛尼衬衫,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
“魏书训,我上班呢。”
他提醒。
魏书训却浑然不觉,仍旧自顾自地,嘴巴兴奋地张张合合:“我知道,学生兼职嘛,这不是十二点下班了。走吧走吧,你刚来我们学校,肯定还对这边儿不太熟悉,我带你去食堂。”
岑康宁一时感到苦恼。
心说魏书训怎么还是这样。
这都五年过去了,一点儿也没变。
还记得当初在高中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魏书训是被学校里请回来做报告的优秀学长。
岑康宁当时还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抱有幻想,于是在报告结束后也跃跃欲试地凑上去想要问优秀学长几个问题。
没想到看似高傲的魏书训热情异常。
岑康宁问了一个问题,魏书训给他回答了三个。
不仅回答了岑康宁需要考多少分才能进入P大,还回答了他低分擦过分数线进了天坑专业以后第二年该如何丝滑转专业的问题。
又觉得不够。
甚至连保研问题也跟岑康宁分享。
“P大人人都能保研,只要你别挂科就行。”
岑康宁还记得,那天的魏书训这样意气风发地告诉他。
事实证明这一点他没说错。
后来魏书训果然以专排倒数第三的分数成功保研。
PS,倒数第一第二都有挂科。
那时候岑康宁还很年轻,他觉得这个学长人怎么这么好,如此优秀还热情。
他并不觉得魏书训非同一般的热情对他来说有什么困扰。
相反,还因为P大滤镜。
岑康宁觉得魏书训的热情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这不,三两句的功夫,他都学会该怎么在P大转专业了。
浑然不觉对当时的他来说。
准备下一次模拟考才是正经事。
直到后来,岑康宁渐渐长大了,知道自己与P大无缘,也成功被Q大录取,多少多了些见识。
魏书训的P大相关“知识点”对岑康宁来说再也不构成兴趣。
魏书训便开始跟他分享兼职相关的事情。
是的,跟岑康宁相似,魏书训的家庭情况也不太好,也有助学贷款。
但二人的区别是怕P大的奖助学金体制显然比Q大好上不止一倍。
魏书训就算不去兼职,靠着P大的助学金,也可以在校园里生活的相当滋润。
然而这并不妨碍魏书训时常跟岑康宁分享兼职消息。
有时是一两天的玩偶兼职。
有时是某音乐节大学生志愿者。
有时又是这样——
“宁宁,我有一个高中学弟想找我补课,但你知道的,我太忙了,你要不要替我去?时薪有一百,我跟他说了,你也很厉害,高考670,他同意了。”
当时的岑康宁应该是很缺钱吧。
大一的第二个学期。
有一天开始,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每个月他会得到的三百块没了。
黄叔叔说:“不好意思啊小宁,最近工地上吃紧,工人要发工资,你这边儿我先欠着。”
岑康宁没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从卡里取出自己暑假打工仅剩的两千交给黄军。
黄军一开始还想推辞,但娟姨抱怨说黄光远该交学费了,黄军就收了。
那天开始。
岑康宁没有生活费不说,每到十五号,还总会被李宝娟若有似无问一句兼职工资的问题。
但岑康宁从卡里拿出来的那是暑假工的工资。
大一开学后又是军训又是上课,他根本没时间打工。
于是他开始在魏书训的介绍下,去给人当家教。
一开始很好。
岑康宁每周去两回,每回两个小时,一周赚四百。
对岑康宁来说,简直是天降巨款。
毕竟一周四百一个月就是一千六,以岑康宁的消费水平够他在学校花三个月还不止。
也因为这件事岑康宁一直非常感谢魏书训。
所以他默许了魏书训每天晚上的消息轰炸,甚至在魏书训开始明目张胆追他的时候,哪怕心里没那么喜欢心动,也会觉得自己是否应该给魏书训一个机会试试。
直到两个月后。
学弟的家长拿到学弟节节升高的考试成绩后非常高兴,给岑康宁包了一个大红包的同时,问他:
“小岑老师实在是太厉害了,多亏了你我儿子这回模拟考才能上重本线。我想了想,还有最后的三个月,这三个月冲刺一把,能不能麻烦小岑老师每周来五天,当然工资上好说,我愿意给您把时薪从三百提高到五百,小岑老师意下如何?”
岑康宁一直知道学弟家里不缺钱。
他工作的地点在A市别墅区。
每回来上课,学弟的家长也都会给他准备好车厘子草莓等贵价水果。
所以他收时薪一百收地非常心安理得。
再加上他也的确是兢兢业业,拿出自己毕生功力来教导学弟。每回上课前光是备课都要耗费他不少时间。
可岑康宁从未想过,他的时薪其实是三百。
甚至哪怕魏书训抽成比例是五五呢,岑康宁也会觉得合理,毕竟这是他介绍给自己的工作。
但时薪三百他拿走二百。
抱歉,岑康宁不能接受。
从学弟家出去以后岑康宁就跟魏书训摊了牌,而那天正好是他在微信上答应魏书训说“试一试”的第二天。
后来魏书训来找他,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说:“宁宁,我们复合好不好?”
岑康宁顿时感到很无语。
作者有话说:
[菜狗]
第26章
岑康宁莫名想起高中的时候一个女生给他算命。
岑康宁本来不打算算。
因为他觉得自己命不太好。
那女生坚持要算,并说自己家传绝学,算得很准。
岑康宁拗不过她,就告诉了她自己的出生年月。然后女生在草稿纸上一通写写画画,忽然惊呼出声:
“岑康宁,你这人身上怎么那么多烂桃花啊!”
当时岑康宁高一。
他还不太明白烂桃花意味着什么。
虽然那个时候岑康宁就已经很受欢迎,经常有小男生小女生给他桌兜里塞早餐。
但岑康宁记得很清楚,那女生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他,同情他:“烂桃花就是容易遇到渣男,岑康宁,你好惨哦。”
岑康宁是什么反应呢?
可能是跟现在一样。
就觉得,哦,果然如此吧。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魏书训将多少年前的陈词滥调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没有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
“宁宁,你不会还在为当初的事情介意吧?”
“我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其实我只想收一半中介费的,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我是想等我们正式约会的时候再作为惊喜告诉你。”
“宁宁……”
说到后面,连好笑都不觉得了,岑康宁开始陷入神游状态。
身体虽然还在原地,灵魂却早已飘去了校外琳琅满目的小饭馆,开始思考今天是吃麻辣烫还是过桥米线的问题。
倘若不是如此的话。
以他的视力,一定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在靠近的熟悉身影。
但很可惜,他没注意到。
所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穿着跟他同款不同色衬衣的男人已经居高临下,冷冰冰地拽住了魏书训的手——
那手当时就停留在距离岑康宁约莫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柠檬海盐的味道倏地一下就飘了过来。
—
魏书训很生气。
如果不是忽然冒出来的这人出来搅局,就差一点,他就能摸到岑康宁的脸。
可怒火才刚冒出来,还来不及爆发。
他看清来人的脸,喉咙瞬间卡了壳。
“祁,祁教授……”
怎么会是他?
魏书训懵了。
虽然祁钊跟他并非同一个专业,然而祁钊本人在P大实在太有名气,魏书训想不知道都难。
远的不说,图书馆二楼就有祁钊的大幅宣传海报。
正是因为如此祁钊竟然出手阻止他接近岑康宁。
他就更觉得惊奇了。
他们俩的事情,跟祁钊有什么关系?
魏书训很快意识到这也许是一场误会,祁钊可能是觉得他在跟岑康宁吵架。
作为老师,他有责任阻止两个学生的吵架。
意识到这一点后魏书训正要开口解释,岑康宁温柔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老公,你来接我吃饭?”
“我好了,马上就可以走。”
有如一声春雷在原地炸开,噼里啪啦电闪雷鸣。
魏书训被前所未有地震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五分钟后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才堪堪苏醒。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
怎么就是老公了呢?
—
岑康宁正跟在他“老公”的身后往食堂走。
从图书馆到食堂的这条小路又好看又僻静,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绿植,时不时还能看到草丛里打盹儿的小猫咪。
祁钊这趟过来当然不是专门为了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而是为了给他送卡。
拜他所赐。
岑康宁今天就能吃到三食堂的黄焖鸡。
是以岑康宁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下班前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岑康宁愉悦的心情。
他脚步轻快,嘴里哼着愉悦的小调,不忘眉眼弯弯笑着跟祁钊打趣:
“老公觉得哪个食堂最值得推荐?”
祁钊脚步忽地顿住,转头看向岑康宁。
岑康宁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和平时不太一样,具体点来说,就是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可岑康宁不明白祁钊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他麻烦到了他?
因为实验不顺利?
下意识地,岑康宁也在原地停住脚步,然后跟祁钊道歉:“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晚上回去再问你要卡的。”
但祁钊说:“不是这件事。”
岑康宁:“那是?”
祁钊:“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结婚协议最终版2.0(6月3号修正版)。”
岑康宁很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这件事来:“哦,就是我醉酒第二天签订的那版?”
“对。”
祁钊肯定了岑康宁的记忆,但态度仍旧生人勿进。
“不过其实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一条,在初版中就已经经过你我双方确认。”
“哪一条?”
“第二页第三条;附录信息位于第十三页。”
岑康宁沉默了一会儿,选择直接打开手机原文件。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曾经被他划过勾,表示对此完全没有异议的条款:
“甲乙双方承诺在合同存续期间不发展与第三者的任何男女、男男感情/性伴侣关系。”
岑康宁:“……”
他觉得祁钊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正要张嘴跟祁钊解释。
祁钊再度开口:
“请看附录页。”
岑康宁皱着眉头,顺着他的话把PDF翻到十三页,不出意外他看到了数条关于第三条约定的详细解释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感情,性伴侣关系的界定。
以及为什么祁钊要在合同中增添这一条约定的必要性。
“接吻时的菌群交换可以达到每秒钟800万次,性行为更是能够达到上千万次,如果不正确使用安全措施,这个次数还要再翻倍。”
岑康宁:“……所以?”
祁钊面无表情,声音也像机器阅读文献,几乎一字一顿,只有最熟悉他的人能够面前听出来他语气里几分异样的生硬:
“我不想跟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体检的陌生人在有可能的概率下交换菌群。”
“……”
短暂的沉默后。
岑康宁开始觉得离谱。
“不是,你觉得我跟魏书训接吻上/床?”
“魏书训?”
“就是刚刚那个男的,这不是重点。”岑康宁说着说着火气上涌,因为可能被误解而浑身颤抖,指尖都仿佛在战栗:
“重点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跟随便一个人就会接吻发生性关系的人吗?”
祁钊沉默不语。
有那么一个瞬间,祁钊很想告诉岑康宁,那不是随便一个人,而是魏书训。
能够如此精准地报出姓名。
想必两人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何况,祁钊想到方才他走进文艺馆大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岑康宁坐着,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柔和带着笑意。而后那个叫魏书训的研究生着了迷一般伸出手去摸岑康宁的脸,岑康宁并没有拒绝。
之所以会得出岑康宁并未拒绝的结论,是因为若不是祁钊出手,那只手一定会落在岑康宁的脸上,然后两人皮肤接触,产生菌群交换。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回国后洁癖比从前更严重了。
见到这一幕,祁钊感到非常不适。
他很少出手干涉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行动快过理智。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做任何防护措施,攥住魏书训的胳膊。
很有意思的是。
魏书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羞愧,而是恼怒。
两人是什么关系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恼怒?
祁钊并不擅长人际关系,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都有社交距离,能够突破社交距离的关系都不简单。
就好像祁钊自己。
其实也有数次莫名产生过跟岑康宁突破社交距离的想法。
但通通都被克制。
岑康宁是人,不是猫。
所以,祁钊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岑康宁两人结婚协议上的相关内容。
至少在两人婚姻破裂以前。
祁钊会遵守。
岑康宁也必须遵守。
可祁钊没想到岑康宁会这么愤怒。
是的,愤怒。
祁钊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此刻的岑康宁。
眉尾上挑,瞳孔放大,双手成拳紧紧地攥着,头顶上空仿佛要冒出火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很愤怒。
但祁钊并不理解。
他不过是基于已有的合同内容提出建议。
有这么值得愤怒吗?
略加思忖后,祁钊谨慎地回答:“如果你认为这项条款对你来说过于严苛,我愿意追加承担补偿条款。”
“补偿?”
岑康宁都快气笑了。
这是补偿的事情吗?
“对,补偿。”祁钊说着拿出手机,直接打开PDF开始编辑,认真道“由你来开价吧。”
岑康宁:“……”
说实话,岑康宁原本是还想要解释的。毕竟事情很简单,无非是他遇到了一个曾经的烂桃花要对他死缠烂打,恰巧又被祁钊遇见的小事儿。
他跟魏书训从前不会交换菌群,今后也不会。
甚至他也并不觉得跟祁钊签合同约定好不恋爱不乱约有什么“丧失人权。”
因为岑康宁如今跟祁钊同居。
他同样也希望祁钊最好做到这一点。
乱搞的脏男人请离他有多远有多远。
可祁钊如今摆出一副用钱可以买到一切的架势,岑康宁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祁钊不是喜欢拿钱砸吗?
好啊,那就谈钱。
岑康宁冷笑一声,双手抱胸,说:“行,既然如此,你给我一个月再多一万,我就答应你。”
岑康宁想,既然他在祁钊眼里都是那种随便跟人接吻上床的人了,那要一个月一万补偿那也很合理。
至于祁钊本人支付不支付的起,会不会生气。
管他呢。
总之岑康宁现在很生气。
他是一个有气就要撒的人,哪怕对方在这段关系里从各种程度上占据主导权,岑康宁也有办法让对方膈应。
但岑康宁没想到的是。
对于他堪称离谱的报价,祁钊竟然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可以。”
“?”
“我现在就添加补充条款,稍后将完整版发给你。”
—
二十分钟后。
岑康宁坐在三食堂二楼靠窗边的座位上,见了鬼一样地收到祁钊新合同的同时,银行卡被迫接收到他的转账。
算上本来合同里就有的一万。
也就是说,祁钊现在一个月要给岑康宁付两万,比目前曹帅在大厂的工资都要高。
还不用扣税。
特么的。
岑康宁暗骂了一声,心想,这就是有钱人的高傲吗?让他有心想骂都骂不出来。
他应该开心的。
因为银行卡余额又涨了,且这笔钱还是可持续收入。
照这么算下来,再加上每个月P大发给他的工资,他要不了两个月就能还清自己身上四年的助学贷款。
可这分明是岑康宁从前梦寐以求的事情。
也是岑康宁嫁给祁钊的目的。
岑康宁却还是不太开心。
也许是慕名而来的黄焖鸡并没有想象中好吃,鸡肉是冷冻货,不太新鲜,土豆炖的时间不足,不太软糯,米饭也蒸硬了。
岑康宁勉强吃了一部分填饱肚子。
剩下的一多半再也吃不下去。
他食之无趣地离开食堂,不知不觉走到P大的操场。
这会儿正是中午,六月底的太阳很热烈地悬在空中,炙烤大地,空气中传来橡胶跑道被热化的难闻味道。
操场上没多少人,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打着伞快步离开。
只有岑康宁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操场溜着弯。
一开始很平静,因为没人打扰他。
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出现,说一些有关于接吻交换菌群的冷知识惹他生气。
走着走着岑康宁却忽然觉得很暴躁。
他像是一个不断被打气,终于达到临界点膨胀爆掉的气球。
气球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都还维持着体面,爆炸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理智可言,只顾着找到祁钊的微信,对他打字发泄:
“祁教授,作为一个普通科研工作者,您的收入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作者有话说:
两人之间肯定是会有小矛盾小摩擦的
只有摩擦以后感情才能更精进
不过大家放心,矛盾的时间不会太久,一两章就解决啦[撒花][撒花]
第27章
其实岑康宁对祁钊的收入水平一直都很好奇。
他有了解过大学教授的工资水平。
不算额外的灰色收入。
只说工资,奖金,补贴,普通大学教授赚的一点儿都不算多。
一个月两三万左右吧。
跟大厂员工差不多。
也许祁钊在国外的时候会高一点,斯坦福毕竟发工资用美元。
但想想祁钊那辆招摇的cybertruck,再想想他位于市中心那套二百平高级公寓。
岑康宁始终觉得,祁钊是不是太有钱了点儿。
当然,他从前没有细究什么。
因为祁钊有没有钱,有多少钱跟他没太多关系。
他跟祁钊的关系就是简单的甲乙方雇佣,他收钱替祁钊办事儿,仅此而已。
可今天不知怎的。
也许是觉得被误解了很不爽。
又也许是觉得祁钊眼也不眨地一个月给他两万的态度很高傲。
总之,岑康宁就是要犯这个贱。
他非得恶意揣测一下祁钊不可。
“我听说有些教授会套用科研经费,祁教授,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祁钊还没有回复。
岑康宁想了想又补充:
“如果您真是这种人的话,万一以后您发给我的补偿被回收怎么办?”
祁钊在十五分钟后回复他的质疑。
与岑康宁想象中的文字辩解不太一样,祁钊给他的回应是数张图片。
其中一张图是美股持股截图。
岑康宁在里面发现了英伟达,谷歌,苹果等价值不菲的股票,看得出祁钊是常年持有。
第二张则应该是比特币。
岑康宁不太知道比特币如今的价值,但从祁钊持有的数目来看,他的账户应该相当值钱。
再有一张则是家族信托相关。
这就完全超出了岑康宁的信息茧房。
岑康宁只知道像他这样的家庭出身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了解家族信托,但祁钊有两个。
一个来自父系。
一个来自母系。
钊哥:“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咸鱼(上班想炸掉地球版):“……”
【对方不想说话,并对你抛出一坨便便。】
岑康宁找事无果,反倒被莫名羞辱了一通,瞬间从愤怒的咸鱼变成了一条被大太阳晒干的咸鱼。
被晒得蔫蔫巴巴的咸鱼灰溜溜地回到了工位上,气愤不已地将祁钊的昵称重新改成大名以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六月底的天气空调房里很好睡。
外面是炎炎夏日,图书馆里冷风习习。
天气太热了,连鸟都懒得叫,图书馆里也没剩几个人,世界极度安静。
照理说这样的环境岑康宁应该睡个好觉的。
他昨晚因为第一天上班也没睡好。
刚刚又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圈儿。
但很意外,岑康宁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开始做梦,并梦到很多从前他并不是太乐意回忆起来的事情。
起先是一个初中男孩儿放学回了家。
家里很忙碌。
女主人忙着在厨房做饭,厨房里吸油烟机一刻也不停地开着,狭小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女人教训小孩子的声音。
男主人则正忙着在客厅打电话。
脸上带着卑微的笑容。
上一个工程结束了,新的工程还没着落,男主人要在最快速度找到活干,才能继续撑得起这个六口之家。
男孩儿回家以后本来是想先写作业的。
初三课业很重,就算是他也觉得不太轻松。
但转眼瞥见卫生间里被泡着的衣服,不知道泡了多久,深色的衣服已经开始在盆里有些褪色,水被染的棕黑。
男孩儿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先把作业放一放。
他想力所能及地帮家里干点事情。
对初三的男生来说,这种活其实不算什么,尤其岑康宁虽然看起来瘦小,力气却很大。
洗一盆衣服而已。
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可衣服洗到一半,原本人在厨房的女主人忽然进了卫生间。
男孩儿手里当时正拿着盆里的衣服,正打算放洗衣粉揉搓,结果啪——地一声。
女主人的巴掌不由分说扇了过来。
“你干什么?”
男孩儿当时还会委屈,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间泛了红:“我,我洗衣服。”
“谁让你洗的?你为什么不洗别人的衣服,只洗我老公的?连内裤都洗,你要不要脸?”
“不是,我没有……”
忘记了那天最后他是如何辩解,好几年前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唯独当时那种百口莫辩,被冤枉,被误解的心情,岑康宁一直记得。
他应该回击的。
当时就应该回击的。
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我才没有看上你的老公,你老公又老又丑,只有你看得上。”
也告诉他:
“凭什么认为我跟魏书训有一腿,在你眼里我的品味有那么低?”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
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反击的话语。
如今在梦里又想起来,难免懊恼至极。
“小岑老师,小岑老师……”耳边开始响起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
想到自己今天开始上班。
岑康宁倏地抬起脑袋,醒了。
“几点了?”
李明玉赶紧安慰他:“放心,也就三点。”
早上才说过要躺平的不那么明显的岑康宁:“……”
—
鸡飞狗跳的上班第一天就这么在岑康宁的超长午觉中华丽丽地过去。
也许是因为睡懵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岑康宁来说相当好度过。
他感觉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去上了两回厕所,就到了下班时间。
当然岑康宁没什么觉悟留下来自觉加班。
五点一过,另一个值班学生兼职到位后,岑康宁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拎包走人了。
这会儿正好也是饭点。
岑康宁就在食堂解决了晚饭。
他晚饭一般吃的简单,一个菜夹馍外加一碗麻辣米线就解决。
意外的是随便找了一个食堂窗口味道竟然不错,远超过中午的黄焖鸡,岑康宁默默将窗口的位置记下,决定之后再来光顾几次。
吃完饭后就直接回家。
岑康宁跟祁钊不一样,没有科研压力,不需要加班加点。
满打满算回到房子的时候不过下午六点。
此时天色还是很亮,客厅的窗帘被拉开,从室外照进来已经不算特别强烈的光线。
岑康宁看着光线投在地板上,目光所及处几乎看不到任何灰尘颗粒,便知道白天应该是钟点工来过,房子里被细致打扫过,所以地板干净如新。
说起来他也在这套房里生活了大半个月。
对这套房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是熟悉。
他知道下午六点的光线会从什么角度投射进来,也知道钟点工一般会在下午两点用临时密码进门进行清洁。
可不知怎的。
都说二十二天就足够人养成一个习惯。
但此时此刻岑康宁站在这间他已经生活居住了二十二天的房间里,却忽然产生一种陌生感。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其实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间房一样的那种陌生感,从墙纸的暗纹,再到地板的石材,甚至总是空无一物的茶几。
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那样的让岑康宁不适应。
这种陌生感突如其来,也让岑康宁猝不及防。
可他并不讨厌,甚至大有一种纵容的意味在其中。
于是,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
毋庸置疑,这场由岑康宁单方面开启的冷战祁钊一开始并未接收到信号。
在这方面祁钊一向很迟钝。
再加上他早出晚归生活规律,也的确是没多少时间观察岑康宁。
种种因素导致,等祁钊意识到岑康宁也许在跟自己冷战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一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不会说话的地步。
分明从前他们还能探讨几句关于营养元素的话题。
起初祁钊并不在意。
他认为岑康宁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太好。
也许是那天早餐麦当劳的薯饼炸地不够酥脆,可乐没带冰,祁钊知道至少有两回岑康宁都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但当天晚上,
祁钊躺在床上以后,很意外地,他晚睡了两分钟,没能听到岑康宁的晚安。
自从两人被迫躺在一张床上以后。
不知从哪一天起。
出于礼貌,两人开始互道晚安。
祁钊说完晚安以后,卧室的灯会灭掉。而岑康宁的晚安一般不太准时,偶尔提前偶尔延后。
祁钊一开始不习惯自己的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久而久之却也养成了听到晚安后再阖眼的惯性。
可这天晚上。
他没能等到。
第二天清晨他驱车赶往学校,八点钟左右的时候一个博士生进来找他。
两人聊了会儿实验数据处理的问题。
很快博士生看了他一眼,问他:“钊哥,昨晚没睡好?”
祁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尾:“怎么看出来的?”
“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稍微一没睡好就有黑眼圈。”博士生指着眼眶下的位置笑道:“不至于吧,昨晚也没加班啊。”
课题组的成员们都知道祁钊作息规律。
只有偶尔的意外加班才能影响祁钊休息。
但今天很奇怪,昨晚课题组没人做实验,祁钊也准时回家了,结果祁钊顶着黑眼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祁钊沉默了片刻,思考是否要将他也许和岑康宁正在冷战的消息告诉学生。
一般情况下,祁钊不喜欢跟人探讨自己的私事。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只靠他自己,实在无法判断岑康宁最近的情绪。
于是简单叙述后。
博士生摸着下巴:“也就是说,你的一个朋友忽然不理你了,是吗?”
“不是朋友。”
祁钊纠正:“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
那博士生挥挥手:“都能影响钊哥你睡眠了,肯定不能算普通合作关系。”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祁钊于是不再纠正。
博士生又道:“钊哥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祁钊很果断地回答:“没有。”
他与人交往一向保持分寸,跟岑康宁更是如此,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按照合约内容行事。
如有遇到合约外的情况,他也会立刻补充合约。
博士生却并不信,狐疑地看着祁钊:“我才不信,肯定是钊哥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人家才不理你。”
祁钊抿唇不语。
博士生又是觉得好玩又觉得自家导师可怜,便终于正经出主意道:“好好想想冷战前你们最后一次对话,如果真是钊哥你的错,就好好赔礼道歉,然后哄哄人吧。毕竟别人比你年纪小,平时闹点儿小脾气很正常。”
祁钊的好习惯是好学。
且在自己不太懂的领域很乐意倾听他人建议。
于是按照博士生的办法,十分努力地在过去一周庞杂的记忆里开始提取跟岑康宁冷战前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
结果意外发现,竟是在一周前。
岑康宁竟然有一周都不理他了。
他愕然于这个事实的同时,忽然又蹙起眉心,警惕地抬眼:“你怎么知道他比我小?”
博士生:“嘿嘿嘿~”
十分钟后,课题组名为“钊哥不评杰青不改名”的小群里。
大师兄震撼发言:“号外号外,钊哥惹小嫩草生气了,小嫩草直接不理钊哥了。”
早上八点半的群聊本来无比安静。
课题组的人该卷的在卷,该睡的还在睡。
结果此言一出,本来还在沉默的师弟师妹们一瞬间全冒了出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啧,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早知道加一,期待机器人会谈恋爱果然还是想太多,俺觉得最多再不到一礼拜,小嫩草就会彻底醒悟,和钊哥拜拜。”
但大师兄说:“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我出门前看见钊哥在买礼物,以钊哥的财力,说不准礼物一到位,过两天就和好了。”
—
周六的下午。
岑康宁在自己的小套间里昏天黑日打游戏,出来在冰箱拿饮料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
陌生人穿着整齐划一的深蓝色工装。
正拿着尺子和电动螺丝刀在对着主卧室里的方向比划。
岑康宁见到祁钊也在,本来想开口问祁钊两句,可话刚到嘴边又想起两人正在冷战。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星期。
岑康宁现在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但冷战这回事就是这样,除非有人肯先一步低头给台阶,否则断然不可能轻易结束。
想了想,岑康宁最终还是没给这个台阶。
他拿好饮料以后就回去继续打游戏。
房间隔音很好,因此隔壁电钻嗡嗡的声音也传不过来,岑康宁一直打游戏。打到十点半以后洗了澡,准备跟平常一样回祁钊的房间里休息,像以往一样,结束跟祁钊不说话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然而推开门。
主卧室里的格局大变样。
舒适的两米大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张同样大小,规格的新床铺,中间隔出一个过道那么宽。
祁钊正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
听到门响后他转身,主动对岑康宁说话:“你回来了……”
“不至于吧?”
嗡地一下脑袋炸开。
岑康宁愤怒地打断了祁钊接下来对这两张床的介绍,再也无法维持理智与体面:
“我都答应你遵守合同了,也收了你的钱,结果你还是担心我跟人在外面乱搞吗?”
“……”
祁钊没想过岑康宁会这么想。
他重新买床,只是因为前两天查看了卧室监控,发现自己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打扰到岑康宁,遂向品牌商订购了这款私人订制的大床。
这张大床比原有的大床还要更宽出五十公分。
优点是可以利用遥控器,随时一分为二,或是二合为一。
如此一来,岑康宁今后就不必烦恼于祁钊夜晚的打扰,也不必担心白天自己的母亲刘海俐女士忽然袭击。
祁钊本以为这至少是一个能够让岑康宁高兴的举动。
可岑康宁还是不高兴。
非但不高兴,甚至更生气了。
发完火后岑康宁径直拿了自己的枕头,生气地夺门而出,当天晚上直接睡在了沙发上,一副不想搭理祁钊,看都不想看到祁钊的样子。
祁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
所以也没能说出口,除了可分离式大床以外,厨房里还有他新买的空气炸锅,以及一个全自动小型制冰机。
作者有话说:
宁宁:生气![愤怒]
祁教授:一定是今天早上的可乐不够冰[蓝心]
第28章
岑康宁躺在沙发上一个人生闷气。
连最爱的手机都没刷。
其实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对祁钊。
以岑康宁过往的性格,就算有人惹他生气,譬如何明博跟魏书训当年那样,岑康宁也不会对这两人发火。
最多最多,他会冷着脸忽视他们。
又或者像上回遇到何明博一样,笑着阴阳两句。
岑康宁的骨子里似乎就没有发火的基因,他连骂人都是笑着的。
可他这样一个人,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发了这么一通火,连本尊事后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理所当然回忆不起来,当时只觉得太气了,就好像有一股火嗡地一下烧到了脑袋上,根本控制不住。
似乎当时祁钊还在说什么。
但岑康宁一句都没听。
倒也不后悔,因为岑康宁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无非又是一些关于菌群交换的歪理。
可为什么会生气呢?
两人不是只是合同关系?
想不通。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又有些生气,气到眼眶都开始酸痛,开始小声地骂骂咧咧:
“你嫌我脏,我还嫌你呢。”
“你晚上睡觉胳膊搭我脸上,差点塞我嘴里,我说你了吗?”
“还有,我看上去是那种品味很低,愿意跟魏书训在一起的人吗?”
他越说越觉得伤心,忽然间也明白自己发火的根源。
过去不对那些人发火,只因为觉得没必要。
对何明博和魏书训那种人,何必呢。
可祁钊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至少岑康宁以为不是这样的。
那天岑康宁醉酒,是祁钊照顾了他一整晚。他容忍了自己发酒疯时候的离谱行为,并且将一整晚的情况记录下来,告诉岑康宁也许有酒精过敏。
那时候开始,岑康宁认为也许跟祁钊结婚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祁教授性格古板,还有隐形的妈宝风险。
但岑康宁以为,能够愿意照顾神志不清醉鬼一整晚,还愿意陪他玩幼稚的猫咪扮演游戏的人,怎么坏都坏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后来岑康宁了解到祁钊的生物钟。
更意识到那晚祁钊为自己的不负责任付出了什么。
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岑康宁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二十九岁这个条件还没结婚。
他早该知道的。
如果祁钊但凡是个正常人,早就该被媒人踏破了家门,哪里轮到岑康宁?
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不小心上了贼船,还是有编制的那种。
岑康宁努力想了许久食堂的麻辣米线,还有图书馆的空调及午休时间,总算把申请离婚的念头勉强压制下去,这才睡着了。
—
第二天岑康宁醒来的时候祁钊已经不在房间。
岑康宁的身上多了一个毯子。
岑康宁一边恶狠狠地拿开毯子,冷酷无情道:“谁要你的毯子?”一边还是忍不住善良,将毯子折好,放回卧室里。
卧室和昨晚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太一样。
原本分开的两张床忽然间合二为一,组成一张比原先更大的大床,床品还是从前的床品。
岑康宁见到这一幕后忽然怔了一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很快思绪被震动的手机打断。
电话来自许久没联系的郭振。
岑康宁接通电话,振哥熟悉的声音立刻顺着手机传过来:“宁宁,今天有空没,来帮哥个忙呗?”
“有啊,振哥你说。”
“太好了!终于给我逮着一个苦力。”
事情是这样的,几经周折。
郭振和齐敏敏在两年前首付的房子终于收拾好了。
房间重新装修过,甲醛也晾够足足半年。
为了节省房租,一家之主齐敏敏终于拍板要搬过去。但家里还有个刚出生半年的小宝宝,齐敏敏要上班,郭振的母亲必须寸步不离照顾着宝宝。
因此搬家这事儿就落在家里唯一的男人郭振身上。又因为在这个房子租了两年,家具行李实在太多。
想要最快速度搬进去。
就必须找人帮忙。
其实岑康宁并非郭振首选,但不巧的是,他打了一圈儿电话,周围人要不就是不在本地,要不就是有事在忙。
被拒绝了好几次后他不抱希望找到岑康宁。
没想到岑康宁一口答应。
“行啊振哥,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有事可做,岑康宁打起精神来,将与祁钊的矛盾抛至脑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后便出门打车,最快速度抵达郭振所在的小区。
郭振见他来的这么快,惊呆了:“宁宁,你这是火箭速度?”
岑康宁笑了笑,露出脸颊很浅的梨涡:“正好在家里很无聊。”
郭振递给岑康宁一瓶水,一双手套:“那行,今天麻烦你了,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不过说是麻烦,其实也并不麻烦。
郭振叫了货拉拉。
岑康宁跟郭振的任务只是将家具从房间里抬下去,抬到货车上,然后再从货车上抬到新家里而已。
只是郭振跟齐敏敏在这个出租房里生活了两年。
又有了小宝宝。
难免有很多东西,让两人加上货拉拉师傅来回跑许多趟。
等完全把新家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五点。
两人忙活了一整个白天,饭都没怎么顾得上吃。
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快结束的时候岑康宁听到郭振肚子咕咕作响,登时笑了。
“振哥饿成这样?”
郭振擦了把汗,咕嘟咕嘟又灌下去一瓶水:“中午没吃,哪能不饿。你也饿了吧?”
岑康宁说:“我还行。”
其实已经可以吃下一头牛。
不过岑康宁很矜持,担心因为自己说饿,郭振就不好意思让他接着收尾。
结果郭振:“什么还行,我刚刚就听到你肚子叫了,走,楼下吃火锅去!”
岑康宁尴尬眨了眨眼,正要说真的还行。
这时下班回家的齐敏敏推门而进。
她身上穿着正装,马尾高高地扎起,脸上也画着精致淡妆。显然已经是完全从刚生产完的状态中转变,重新恢复了律政圈女强人的姿态。
“呀,你们怎么还没去吃饭,老郭你把宁宁要饿坏了吧?”
郭振连忙讨饶:“这就要去呢,老婆你回来的刚刚好,一起去吧?”
齐敏敏放下包,说:“那肯定。宁宁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待会儿要好好感谢宁宁。再说了,宁宁结婚,我还没正式恭喜过他,是吧宁宁?”
“谢谢敏姐。”
岑康宁笑着回应,情绪管理的堪比专业演员,表情全然看不出昨夜还在思考离婚的相关问题。
三人很快下了楼,一开始选择了楼下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
齐敏敏很不满意,认为太清淡了。
郭振说你刚生完孩子嘚瑟什么。
齐敏敏瞪他一眼,女强人的眼神很犀利:“给你脸了,都生完半年还不让我吃麻辣锅,你控制欲怎么那么强?”
郭振被媳妇儿劈头盖脸怼了一通,登时就有些委屈,躲在岑康宁身后小声辩解道:“不是媳妇儿,我这不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为我好难道不能听我的意愿吗?”
齐敏敏气得不轻:“而且我都断奶了,吃点辣椒怎么了?”
郭振终于认输,连声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媳妇儿,走我们去吃辣的,吃最辣的。”
齐敏敏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女强人拎着包扭头就进了隔壁一家老重庆火锅店。
岑康宁跟在两人身后,第一次见到这对儿恩爱的小夫妻俩吵架,一开始一声都不敢吭。
可奇怪地是。
刚刚吵得那么凶,等进了火锅店后坐在座位上,很快两人又和好如初。
像是从没有过吵架一样。
岑康宁很好奇:“夫妻俩都是这样的吗?”
正给齐敏敏调料碗的郭振愣了一下:“什么?”
齐敏敏倒是听懂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床头打架床尾和是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岑康宁脸有些泛红,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
齐敏敏道:“没什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呗,宁宁我懂。你别害怕,倒也不是所有夫妻都这样,不过据我观察,大部分夫妻都跟我们差不多。吵也吵,但吵完就过去了,生活中哪有不摩擦的?不过小吵怡情大吵伤身,拌两句嘴无所谓,要是冷战过了夜,那事情就严重了。”
岑康宁想到自己正在跟人冷战,不由觉得心虚。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他跟祁钊又不是真夫妻,冷战怎么了?
但饶是如此,岑康宁还是没忍住问:“敏姐,怎么才能避免后者呢?”
对这个问题,齐敏敏倒是果真好好思索了一会儿才给岑康宁回答。
“我认为主要是沟通吧,有什么话都说开,别藏着窝着。说开以后,发现大家都没有恶意,很快就过去了。”
岑康宁若有所思。
想到自己因为生气而中断的解释,又想到昨天没听完的祁钊的话。
这时郭振却忽然开口:“狗屁沟通!听我的,滑跪才是第一真理!只要我滑跪的够快,冷战就追不上我。”
岑康宁:“……”
滑跪?
那还是算了吧。
—
这一顿牛油麻辣火锅吃的很尽兴。
岑康宁也许久没吃火锅了,加上中午没吃饭,简直胃口大开。
他与郭振夫妻俩也很投缘。
郭振幽默风趣,齐敏敏性格强势但意外体贴。
临走前齐敏敏还要给岑康宁包结婚红包,被岑康宁哭笑不得拒绝。
“敏姐,这就不必了吧,你们结婚我也没封红包啊?”
“那不是那会儿我们还不认识么,快你拿着,你不拿着我不安心。”
“不不不敏姐,你看这样,我这边儿还没办婚礼呢,等正式办婚礼的时候你再给我行吗?”
齐敏敏想了想,最后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
岑康宁终于也松了口气。
心想,反正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办婚礼了。
跟祁钊不会,跟其他人更不会。
岑康宁觉得当年那个算命女生可能说的很对,自己确实是招惹烂桃花的命,虽然追求者甚多,但几乎没一个正缘。
当然他此刻浑然忘记了那女生还说过,虽然有那么多的烂桃花,但他真正的感情线其实还不错,从一而终,能维持到九十多岁的那种。
尽管岑康宁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活到九十多岁。
他这会儿正站在零食店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香草味和巧克力味双球的甜筒冰淇淋。
吃火锅嘛。
味道很重,又烫嘴。
所以吃完就想来点儿冰的甜的压压惊。
甜筒是岑康宁在地铁口买的,买完以后又遇到一家零食集合店,店门口写着新店开业八折优惠的消息。
岑康宁素来是一个喜欢打折的人。
再加上最近兜里多少有了点钱,多少有些飘忽。
他走进零食店,只觉得像是走进人间天堂。
怎么会有那么多一看就特别好吃的零食?
甜的辣的咸的要什么都有,岑康宁拿了个小推车,第一次不看价格就往小推车里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着小票单上的三百多块发呆,想:“糟了,好像买的有点多。”
其实不是有点多。
是非常多。
岑康宁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小时候很想吃零食的时候从来没得到过满足。
他连五毛钱一包的辣条都没怎么尽兴吃过,导致长大后稍微有些钱看到零食就走不动道。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他可以买着拿回去慢慢吃。
早上当早餐,晚上当夜宵。
估计也就一个多月,这么多零食肯定能消耗干净。
但岑康宁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当他能在刚吃完火锅的状态下还走进零食店的时候,就该意识到:
如果他能让这些零食活过第二天。
那他当时就不可能走进去。
于是乎,伴随着恐怖电影的番茄色血浆,男女主尖叫,猪肉脯被一片接一片的打开。
原味的,炭烧的,麻辣的。
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与此同时芋泥蛋糕卷,芒果草莓卷,奥利奥肉松麻薯盒子,一个挨着一个的被宠幸。
每一个看着都很好吃,每一个岑康宁都想尝尝。
等岑康宁真正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多了的时候,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吃撑了。
晚上十点。
岑康宁捂着开始发硬的胃,冷汗像雨水一样地从身上冒出来。
汗如雨下这个成语原来真的半点儿不夸张。
可岑康宁此时顾不得调侃自己,因为胃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把自己吃撑了也这么难受,比饿肚子还要更难受。
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狭小的胃和食道已经被撑到快要爆炸的地步,并认为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眼前开始一片一片的出现黑线,岑康宁躺在地上很无奈的想,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撑死。
什么活到九十多岁。
果然是个骗局。
不过人大抵都是有求生欲的,岑康宁亦如是。
他此时已经被撑得说不出话来,但勉强用最后的理智回忆起来,拎着零食回家的时候,健身房有人。
于是顶着一身的冷汗,岑康宁颤抖着摸出手机,然后点开已经一星期没发消息的对话框,用最后的力气,给对方打了个微信语音。
没说一个字。
但在语音接通后二十秒内,祁钊抵达现场。
—
“怎么回事?”
祁钊拧开门以后看见痛苦躺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地像一只虾米一样的岑康宁,波澜不惊的面具终于第一次被打碎。
他最快速度走近岑康宁,在看到岑康宁身上的冷汗,以及他电脑桌旁边的垃圾桶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零食包装袋以后迅速对现场情况进行判断。
而后他做了一个岑康宁做梦都没想过的动作——
有洁癖。
那么担心会跟人产生菌群交换的祁钊,竟然如此果断地伸出手指,想也不想伸进岑康宁的嘴巴里,扣了他的嗓子眼。
岑康宁:“……呕!”
等岑康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几乎一小半的零食都吐了出来。
其结果就是,昂贵的阿玛尼衬衫变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什么品牌的休闲裤也弄脏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祁钊的手没来得及躲开,也沾染了些许秽物。
当时那副画面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以至于岑康宁回过神来以后第一感受竟然不是自己活过来了,而是,完蛋了,以祁教授的龟毛跟洁癖程度,他这回非得杀了我不可。
但很出人意料的是。
祁钊并没有责怪他。
他仍旧维持着扶住岑康宁的姿势,先是脱掉那件衬衫,将衬衫盖在岑康宁吐过的地方。
一边将岑康宁拉起来倚靠在电脑桌旁,给他找到受力的地方,另一边则迅速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够书桌上那包开封过的湿巾。
够到以后,祁钊先是用湿巾纸简单擦了擦自己的手,确保手上没有脏东西了,然后才用那只手又拿一张新湿巾去擦岑康宁的嘴角,擦完后神情很专注地问岑康宁:
“怎么样?还撑不撑?”
岑康宁当时正很狼狈地半躺在原地,一抬头,视线就那么猝不及防对准了祁钊那双平时觉得会很冷漠的眼睛。
其实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
也许就是来得太匆忙,所以没顾上戴眼镜,岑康宁可以第一次直视祁钊镜片下的真实。
但很忽然地,此时此刻看着那双漆黑的眼,岑康宁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感觉到眼眶发烫,好像湿润了一点。
因为把自己吃到这么撑的自己。
也因为问他还撑不撑的祁钊。
他其实应该说,好多了,谢谢你。但最后话到嘴边,却只听到自己用很委屈的声音说:
“嗯,好像还有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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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苗金曾被一个人类豢养,后又被同一个人类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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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金面无表情:“下一位连线。”
—
S市妖管局最近有些烦恼
乌乾山那个修为逾千年的妖王今年忽然下山了,听说他原型是虎,性格残忍又嗜血
可为什么一所有人在某音直播间开始刷到他?
二为什么他开始跟着自家老大像个背后灵一样天天在妖管局打卡上班了?
这也就罢了,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平日里英明神武嫉恶妖如仇的老大会变成这幅模样——
“金金,今天只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你以为你是谁能管我?”
“好好好,那今天先吃一个草莓味的,下班了再带你去吃烤鱼行不行?”
“哼——”
妖管局众人:“……老大你醒醒!他可是妖王啊,黑户的那种!”
楚延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什么黑户?谁告诉你金金是黑户了,明明是我老婆。”
其他人:“?”
老婆,祖宗还差不多吧!
—
苗金下山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类
可惜人类却已经忘记了他
无所谓,苗金才不在乎,反正他会用爪子狠狠在人类脸上留下烙印
“再抛弃我我就杀了你!”
“好好,金金,我答应你。但话又说回来了,以后你威胁我的时候,能不能别用尾巴蹭腰?很痒唉。”
第29章
夜色深了。
隔音良好的二十三层公寓格外安静。
万籁俱寂中,一开口岑康宁就被自己嗓子吓了一跳,人的嗓子怎么可以哑成这样?
但很快他顾不得嗓子,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刚一说完话,想吐的冲动再度袭来。
幸好这一回,岑康宁已经保有一些理智与行动能力。
所以他最快速度拿过垃圾桶,然后吐在了垃圾桶里。
连吐两回,胃终于舒服不少。岑康宁感觉自己好像把胃液都吐干净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受总算逐渐离自己远去。
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眼前略过一片高大的身影,正弯着腰清理着什么。
岑康宁这会儿已经有些好转,愧疚心袭来,想要站起来拦住祁钊,告诉他说你别管了,先去换衣服我待会儿处理。
但祁钊的指令却先他一步发出声音:“先喝水。”
岑康宁转头,果然在自己手边发现了一杯温水。
他承认自己没办法拒绝,因为这会儿自己嗓子眼儿正干的厉害,像是八辈子没喝过水一样。
不过温水下肚,竟然是咸的。
岑康宁登时感到惊奇。
“加了盐,补充电解质。”
祁钊补充解释。
此时祁钊已经将房间里岑康宁吐出来的东西大致清理干净,包括他身上那件儿价值不菲的衬衫,也被脱下来,直接扔进垃圾袋里。
又因为还没来得及去隔壁房间换衣服的缘故。
这会儿正裸着上身。
于是岑康宁控制不住地将目光定格在他上半身精壮有力的肌肉线条上。
其实岑康宁一直都知道祁教授肯定身材很好,毕竟祁钊平时那么自律,吃得健康然后还几乎天天健身,身材不可能不好。
但今天亲眼一见才真正感受到冲击。
祁教授身上的肌肉不是网络上很夸张的那种大块头,而是劲瘦中带有明显的线条和锻炼痕迹。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形容毫不夸张,非常贴切。
再加上他本身非常优越的身高和比例。
看着看着,莫名地,岑康宁就觉得有些口渴。
也许盐水还是不太解渴吧。
岑康宁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问:“我还能喝水吗?”
“可以。”
祁钊走过来,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却发现岑康宁往后退了一步。
“?”
岑康宁有些尴尬:“我身上太脏,而且臭。”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配合上苍白无比的脸色,简直可以原地拉去电影里演绝症患者。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副尊荣。
这会儿竟然还能顾得上脏臭的问题。
饶是祁钊也被气笑了:“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我……”
苍白的脸色因为过于羞愧而更加惨烈。
正要解释,祁钊却已经二话不说拿走他手里的水杯,与此同时,冷淡的声音倏然响起:
“好好呆着,我给你倒水。然后等你好一点,换衣服,洗澡。”
岑康宁:“不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祁钊道。
拒绝的话语于是不由分说,被硬邦邦地塞了回去。
—
后面的流程岑康宁不想再描述。
总之,这是一个可能让他毕生难忘的晚上。
他第一次吃东西把自己吃撑成这样,也是第一次,他清醒着被另一个人认真照顾,连水都递到嘴边。
晚上临睡前。
岑康宁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身上清清爽爽地盖了一层薄被子,卧室里空调开着,鼻息间满是柠檬海盐清新扑鼻的味道。
他开始感到活着真好,并不停地看向这个点儿还在小书房里敲键盘的另一个人。
“祁教授,你不休息吗?”
岑康宁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知道祁钊每晚的睡眠时间很稳定在十一点,然而今天已经十二点多了,祁钊还没睡。
便不由得认为,好像是自己耽误了祁钊的睡眠时间。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是他耽误的。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中,祁钊一刻也不停地收拾着他整出来的烂摊子。
包括但不限于打扫卫生,扔衣服,帮他洗澡等等事宜。
岑康宁的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看到祁钊这个点儿还在违抗生物钟加班就更过意不去。
他再度对祁钊道歉,很真诚地:“对不起,我今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今晚先睡,明天再工作,好吗?”
“第二十三遍。”
祁钊没什么表情地道,然后他站起身来,抬抬鼻梁上的眼镜,漫不经心解释:“不是工作。”
“不是工作这么着急?”
岑康宁面露茫然。
这时他放在床头柜上已经静音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岑康宁立马意识到,是祁钊刚刚给自己发了消息。
他下意识以为等待着他接受的应该是一个新的PDF修正版结婚协议,协议内容为补充不允许乙方乱吃东西造成麻烦之类的情况。
可当岑康宁打开手机以后,意外发现,竟然不是PDF,而是一个表格。
表格以时间线排列。
详细记录着岑康宁在十点钟以后的每一次状况。
以及,祁钊居然根据他零食袋里面的小票,还有剩余没拆封的零食,把所有他今晚吃下去的零食列了出来。
“你检查一下,有遗漏吗?”
岑康宁拿着手机,怔楞片刻后问:“为什么?”
空气沉默着。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岑康宁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岑康宁说,像是在问祁钊,又好像是在问自己:“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我现在已经好了,整理这个挺麻烦的,有这个时间其实你可以早点休息。”
向老天发誓,岑康宁这话说的没有半句谎言。
他是真没想到祁钊原来刚刚在电脑跟前是在捣鼓这玩意。
如果早知道的话,岑康宁肯定早就拉他过来睡觉了,何必耽误到这个点儿。
且不论岑康宁认为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只说两人目前的关系——
岑康宁是真没觉得祁钊需要为自己做到这么细致,分明昨天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然而祁教授的理由一向充分,且不容反驳。
他穿着棉质的睡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白天柔和不少。
但身形依然高大,声音依旧是那么冷冰冰,听上去仿佛不包含任何人类应该需要的感情:
“首先,你只是暂时好转,还不知道今晚后续会如何。如果后续有意外发生,我记录下来的这些细节,有助于医生帮忙判断你的病情。”
“其次,整理它并不麻烦。”
“最后——”
祁钊垂着眸,眼神淡淡地看了床上的岑康宁一眼,说:“刚刚开始我就想纠正你,你是不是忘记了,协议规定,在你身体不适的时候,作为甲方我有帮助你的义务。”
岑康宁忍不住反驳:“可其实就算合同规定了也没必要这么帮助吧?你只要帮我叫个120就可以了,不是吗?”
这话说完祁钊沉默了片刻。
岑康宁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冒犯。
他不该在祁钊才刚刚照顾了自己一整晚的情况下说这个,他明明应该感谢祁钊的。
如果不是祁钊及时处理。
拖到120过来,他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但岑康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出这种混账话?是恃宠而骄了吗?
怎么可能?
他凭什么。
总而言之懊恼与后悔猛烈地袭来,夹杂着混乱的思绪,让岑康宁感到头疼不已。
但正在岑康宁终于不堪重负将要第二十四次道歉前,祁钊缓缓开了口。
那是一个疑问句。
“你认为我这样做是在冒犯你吗?”
岑康宁:“怎么会!”
他很急切地坐直了身体,因为着急反驳,眼睛都有些泛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但就是,就是……”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岑康宁懊恼地垂下脑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小声道:“我可能就是,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很担心因为我的事情,给你造成了麻烦。”
脏掉的衬衫也好。
被耽误的工作也罢。
这些小事像针扎一样反复折磨着岑康宁。
因为岑康宁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来报答祁钊的。
他想要赔祁钊一件衬衫,但买衬衫的钱其实是祁钊给他的;又想要请祁钊吃一顿饭,可转念想到对祁钊来说跟他吃饭恐怕也是浪费时间。
岑康宁这时才发觉自己能够提供给祁钊的实在太少了。
除了一个假老婆的身份。
他真的有用吗?
岑康宁不由得这样想。
因此认为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有用的事,就是让祁钊不要管他。最好帮他叫完救护车以后,立刻回房间继续办公,或者休息。
可如果祁钊真的这么做了……
岑康宁不由地回想起不久前的痛苦记忆,那种快要被食物塞爆的窒息感再度袭来。
冷汗不由分说地冒了出来。
他颤抖着唇,实在说不出请不要管我这样违背本心的话语。
“不会麻烦,只是举手之劳。”
祁钊语速飞快道。
他的语气也相当轻描淡写,就仿佛丢掉的那件衬衫只要九十九,后续的打扫清洁也完全没有亲自动手。
但事实上,岑康宁知道这些事有多么麻烦。
“对不起。”
他今晚第二十四次说。
祁钊于是蹙起眉心,想要让他不要再提。
但岑康宁这回很坚持,又说第二十五次:“对不起,其实我是为上周的事情道歉。那时候我们应该产生了一点儿误会,我该解释的,但那时候我只顾得上生气。”
“你真的在生气。”
祁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异样,他不解:“为什么?”
岑康宁抬头,看着祁钊的眼睛,声音很柔和,不带哪怕一丁点儿多余的情绪:“因为觉得你误会了我跟魏书训的关系,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祁钊:“……”
“后来我就跟你冷战,结果看到你买新床,以为你还是不信任我,我就更生气了。”
岑康宁自顾自叙述着,没顾得上看祁钊忽然讳莫如深的表情,因此也无法揣测祁钊此时的想法。
他只是想把话都说清楚,仅此而已。
“但后来我发现这张床好像是可以自动分开又合上的,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误会了,是吗?”
岑康宁很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很担心祁钊说不是。
岑康宁内心希望的确是误会而已。
幸好祁钊向来是有话直说,所以很快告诉他:“是误会,我没有不信任你。”
岑康宁松了口气。
结果祁钊又道:“因为我看了卧室的监控,知道我晚上偶尔会打扰到你。”
岑康宁:“……”
等等?
他听到了什么?!
卧室有监控?
表情差点儿没当场裂开,岑康宁十分勉强才能维持稳定的语气:“嗯,那个,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什么?”
祁钊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没有。”
岑康宁终于又松了一口气,心说太好了,祁钊应该也不会无聊到每一天的监控都仔细看。
这样一来冷战时期他趁着祁钊睡着的时候突发奇想恶作剧挠他脚心的事儿应该不会被发现。
“哈哈,没有就好,其实我还担心我有没有睡觉打呼噜磨牙呢。但既然你这么说了,应该没有。”
祁钊说:“没有。”
“那就好。”
岑康宁彻底放心,心头大石落了地,倏而唇角勾起个浅却温柔的笑容来,卧室橙色的暖光灯下显得漂亮又干净。
他看着同样躺下来的祁钊,想:
过来人的话果然有经验,他就应该多听听敏姐的建议。
这不,沟通结束,误会解除了。如果早点沟通的话,可能连冷战都不会有。
又不由得懊恼。
当时到底还是太不理智。
然而就在他总结教训,决定跟祁钊说完晚安后各自休息时,忽然,已经躺在床上说过晚安的祁钊莫名其妙又开启了新话题:
“你刚刚说,你跟魏书训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黑暗中的声音低沉有力。
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
岑康宁愣了下:“对。”
“具体呢?”
“什么具体?”
“具体是什么关系?”
祁钊问。
岑康宁不知道祁钊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他:“哦,这个啊。具体来说,以前勉强是前男友,现在就是单纯的单方面骚扰关系,他骚扰我。”
祁钊终于沉默了。
—
这一晚岑康宁意外睡得很好。
也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天,身体累了;又也许是重新回到了床上睡觉,太舒服。
总之岑康宁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神清气爽。
唯独起床后意识到闹铃没响,上班迟到,惊慌失措了那么两分钟。
但两分钟后,他就看到祁钊留下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隽有力,言简意赅,颇有祁教授风范:“帮你请了假,好好休息。”
岑康宁拿起纸条,眉眼一弯,嘴角弧度有点儿难压。
经过昨晚那件事儿。
不知怎么的,忽然他就觉得,其实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跟祁钊结婚。
的确,祁钊这人有时候是有点儿认死理,什么都按合同走。可对岑康宁来说,以前连个跟他按合同走的人都没有。
更何况祁钊的合同规定地那么细。
许多真夫妻都做不到那么标准。
岑康宁不由得想起昨晚祁钊扣他嗓子眼儿时果断的判断和行动力,又想起自己尴尬吐在祁钊身上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因此而介意的神情。
还想起腹肌。
想起隐约暴露在外延伸向下的人鱼线。
岑康宁私下里偷偷认为,如果这就是协议婚姻,那么要他说,全世界情侣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自由恋爱。
对,他说的。
就这么蛮横不讲理。
作者有话说:
举手,俺也同意[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
夹子上完了,今天开始恢复下午六点更新啦~
第30章
岑康宁没去上班。
史老师没说什么,可能自己也没去。
李明玉却感到无聊,在微信里跟岑康宁不停地发消息。
主要是这些天以来换成岑康宁跟李明玉搭班,两人已经养成了每日八卦的好习惯。
是以今天岑康宁没在。
李明玉憋了一肚子八卦没处讲。
“啊,小岑老师你今天不来,我快无聊死了!”
“小岑老师你怎么了?副馆长过来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你生病感冒了吗?”
“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我去慰问你?”
一连好多条消息发过来。
因此岑康宁拿到手机后不敢耽误,连忙回复微信:
咸鱼(努力工作版):“没什么,别担心,就是小感冒罢了。”
李明玉回消息速度飞快。
“嗷,感冒了。”
又回:“最近大家都好容易感冒啊,早上听说钊哥也晚到了,说是感冒。”
岑康宁:“……”
他很心虚地打字,有点想问李明玉祁钊到底是不是真感冒了,又觉得自己这么关心学生兼职的导师是不是有点儿越界。
半晌犹豫消息没发过去。
反倒等来了李明玉的新消息。
“不过他竟然会感冒,我很震惊,我们都以为他是仿生机器人,不会感冒也不会生病呢!”
岑康宁终于找到回嘴的理由,见缝插针打字:“真感冒假感冒?”
玉姐:“不知道呀,大家都这么说。但我觉得应该是假的,因为刚才还在群里招呼着我们看文献呢。”
咸鱼:“那就好。”
玉姐:“?”
【您的好友撤回了一条消息。】
咸鱼:“发错了,我说我也觉得是假的!”
玉姐:“对吧对吧,机器人怎么可能感冒呢?所以大师兄说钊哥最近恋爱,我也不信。”
咸鱼:“??”
恋爱,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姐:“就之前我说过那个隔壁学校的小嫩草。听说前段时间还吵架了,钊哥给小嫩草买礼物赔罪道歉来着。”
咸鱼:“……不会吧?”
玉姐:“我也不相信。但大师兄说自己亲眼见到的。我们大师兄挺靠谱的,一般不说谎。”
岑康宁拿着手机,一早上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心想,难道那个小嫩草其实不是我吗?
他倒是的确在跟祁钊冷战不假,可礼物呢?完全没见到礼物啊?
还是说祁教授此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岑康宁渣男前任的事情如此介意,但私下里,自己却在跟小嫩草谈恋爱。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有些闷闷不乐。
但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跟祁钊再吵一架。
因为李明玉那边儿也只是八卦,推测,具体的情况除了祁钊,谁也说不准。
是以岑康宁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八卦,而是跟李明玉又八卦了几句别的,然后就钻厨房去做饭了。
因为昨天吃东西把自己快吃炸了。
岑康宁今天打算自己简单做点儿。
他会做饭,以前在黄家的时候经常帮娟姨打下手,偶尔娟姨不在,他也会负责掌勺。
不过岑康宁自己并不喜欢做饭。
所以属于他的冰箱里连一丁点儿蔬菜都没有,全是各种饮料跟零食半成品。
他一开始打算叫外卖,后来发现外卖过来要一个多小时。
等外卖过来,然后他再做饭,八成他会被饿死在厨房,身边儿还是一堆切到一半儿的菜。
昨天被撑死今天被饿死,岑康宁认为自己实在不该把人生过成这么悲催的模样。
于是掏出手机给钊哥发微信。
“滴滴,祁老师,我能申请用下你冰箱里面的食材吗?”
很快祁钊回复:“1。”
岑康宁于是第一次打开祁钊的冰箱。
果不其然,在冰箱里找到了各种新鲜蔬菜和肉类。
昨晚才吐过,所以岑康宁不打算吃太油腻,就拿了一把小青菜,又拿了两个鸡蛋,打算做一碗简单的清汤挂面吃。
挂面岑康宁记得自己买过,放厨房了。
就是不记得放在哪里。
他于是开始翻箱倒柜,结果找到挂面泡面的同时,找到两个未拆封的厨房新电器。
一个空气炸锅跟一个制冰机。
岑康宁敢保证这两个东西以前绝对没有,否则早就被他拿来热炸薯饼以及给不够冰的可乐加冰。
不存在的东西忽然出现。
蓦地。
岑康宁想起早上跟李明玉的聊天。
“听说前段时间还吵架了,钊哥给小嫩草买礼物赔罪道歉来着。”
难道说?
岑康宁脑海中白光一闪,神情恍惚拿出手机。
“空气炸锅跟制冰机,是你买的吗?”
祁钊消息回过来的时候,岑康宁已经正在吃面。
面条其实有些煮软了,岑康宁怕不消化,结果软地断成小截。汤底清亮,倒是的确不油腻,但太清淡了连口酱油都没放,一点儿都没味道。
其实岑康宁并不喜欢吃这样的面条。
他天生就属于口味比较偏重的那种,还很挑嘴,最喜欢吃大人口中的垃圾食品。
但在收到祁钊消息的时候,岑康宁还是没忍住吃了好几大口这样没滋没味的面。
就因为祁教授说了三个字:
“嗯,送你。”
—
进入七月。
气温愈发升高。
早上八点钟的太阳也足够炙热耀眼,因此一大早就开了空调的图书馆成了留校学生们的首选。
通常来说,他们会一大早七点钟,赶在最早一家咖啡店开门营业的时间买上一杯冰美式,然后手捧冰美式,或啃着包子或吃着面包,一个接一个的走进图书馆开启今天的自习。
对岑康宁来说也差不多。
除了早上不喝咖啡喝豆浆,习惯以后,每天最舒适的事情反倒成了上班。
一是上班后图书馆有空调,温度很舒服;二是他一个人在家里打游戏有时候也挺无聊的,来图书馆还能跟李明玉聊聊天,偶尔工作解闷。
夏老师自打他熟悉图书馆工作以后的第二个礼拜就休年假了,听说一整个暑假可能都不来。
岑康宁倒也乐见其成。
毕竟他跟夏老师差了辈分,虽然有斗地主这个共同话题在,但时间一长也确实没话可说。
李明玉就不一样了。
李明玉比岑康宁还大一岁,今年研一,马上开学研二。
因此李明玉跟岑康宁比较有共同话题,而且,李明玉是祁钊课题组的学生,所以时不时地,岑康宁能从李明玉嘴里听到点儿关于祁钊的八卦。
就比如今天。
一大早,李明玉又带来一个炸裂的消息。
“钊哥昨天又被隔壁课题组抱团蛐蛐了。”她义愤填膺,很不爽地道。
“蛐蛐他?为什么?”
岑康宁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菜夹馍,专心致志地问。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钊哥又发好文章了呗。”李明玉又是生气,又忍不住得意:“一个月一篇儿子刊,这效率,就问还有谁?那些蛐蛐他的人给他们一年都发不出来个if过10的。”
岑康宁:“哦,嫉妒啊。”
“可不,酸出汁儿了,满脸写着嫉妒。科研实力上打不过了,就只能往私生活处下嘴,私下里蛐蛐说钊哥肯定是连xing生活的时间都拿出来做实验了。”
岑康宁:“……”
“不是,这就很离谱,再嫉妒也不能造谣吧?”
岑康宁开始感到出离愤怒。
“对啊,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生气了,简直想真人gank他们!但你知道这事儿憋屈在哪里吗小岑老师?”李明玉气得咬嘴,眼睛却眨了眨,表情很无奈。
“哪里?”
“憋屈在这句话可能不算造谣。”
“……”
“因为就连我们组自己的人都觉得,这话说的可能没毛病。”
说着李明玉压低了音量,又偷感十足地看了眼四周,确认完全没人经过以后才小声道:
“我们都一致觉得,钊哥大概率还是个魔法师。”
岑康宁:“……”
对于魔法师这个称呼,岑康宁是了解的。
有过大学住宿经验的男生大概率都懂。没有一个男生宿舍在夜谈时能够避开这个话题,316自然也不例外。
岑康宁已经忘了那天话题是由谁挑起。
总之当晚开始说以后,就有点儿没拦住。
岑康宁当时还是挺惊讶的,因为在他看来,316六个男生看上去都挺单纯的。再加上那一年他们才大二,每一个舍友看着都应该在这方面没经验。
但也不知道是吹牛还是实话。
那天晚上所有人自爆卡车,竟然只有岑康宁没有。
当晚岑康宁就被起哄,说他是316宿舍唯一魔法师,让他什么时候在宿舍里变个魔法。
那段儿时间岑康宁在宿舍里的外号还被叫做魔法师。
真是听一次害臊一次。
但其实岑康宁那时候也就刚满20,是魔法师再正常不过了,大大方方说出来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只会让人觉得这小孩儿的确干净,洁身自好。
可同样的话放在祁钊身上却多少有点儿不一样的意思。
毕竟今年祁钊29了。
对普通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像郭振一样,孩子都大半岁,过两年下地打酱油的年纪。
结果祁教授空长着那么一张脸,坐拥如此优秀的条件,结果是个魔法师。
说出来谁信?
偏偏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儿祁钊性格的人都信。
包括岑康宁。
李明玉说完这番话,岑康宁也沉默了。因为他意识到李明玉说的可能是对的,这句话还真不算造谣。
但不造谣也不能这么说。
这话里的侮辱轻蔑味儿实在太冲,谁听了都不舒服。
就好像祁钊是那种只知道科研做实验的呆瓜一样。
虽然祁钊可能的确是。
但岑康宁不想听别人这么说。
又因为近来与祁教授相处融洽,且早晨刚用了祁钊送给自己的空气炸锅和制冰机。
所以岑康宁哪怕知道真相,也要一脸严肃地替钊哥澄清:“不对,那不是还有小嫩草吗?”
李明玉听完瞳孔地震,过了好一会儿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一拍桌:“你说的好有道理!”
说完她拿出手机,看那手速显然是去群聊里说新发现了。
岑康宁眯起桃花眼忍不住偷笑,表情很像那种偷吃隔壁家腊肉还装作若无其事路过做样子帮忙逮老鼠的坏猫咪。
过了会儿李明玉果然抬起头来跟岑康宁分享最新进展:
“我们吵起来了,搞了个小投票,赌到底有没有,小岑老师要不要来一起玩儿?”
岑康宁:“啊这?不好吧?”
两分钟后。
有关小嫩草和祁教授到底进行到哪一步的八卦投票里。
某人偷偷摸摸,投了个已完成生命大和谐。
—
八卦完岑康宁感觉自己果然不适合撒谎。
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竟然搞得自己浑身燥热。明明谁也不知道他撒了这个谎,李明玉不知道,祁钊更不知道,可就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不太对劲。
空调仿佛失去了作用,心虚的汗水不停地从头顶冒出来。
往日凉爽舒适的图书馆忽然变成了火热的熔岩炼狱。
而眼瞅着李明玉兴致勃勃又要就此同他开启新一轮八卦。
岑康宁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拿起桌面上的保温杯夺门而出。至此总算明白两周前夏老师那个责备的眼神——
“怎么能不带水杯呢?”
原来水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这么好用。
岑康宁庆幸自己第二天就入乡随俗,把土院儿毕业送他们的保温杯带了过来。
而岑康宁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躲在水房里泡速溶咖啡的时候,短短十多分钟,那投票已经不胫而走,迅速在学生圈子里传递开来。
学校里就是这样。
什么都慢,报销尤其,唯独八卦最快。
尤其祁钊又是学校大名人,有关他的各种八卦更是比航天学院造出来的飞机速度还要更快几秒。
不一会儿的功夫。
参与投票的人数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上了千。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上千人里,竟然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认为祁钊已经摆脱魔法师身份,与小嫩草达成生命大和谐。
而约莫百分之八十的学生认为,祁钊是国家最新研发的科研仿生机器,不存在xing生活这种东西。
还有百分之十的人投了其他。
这一类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八卦,言之凿凿认为祁钊已经结婚了。
而且还把结婚对象身份说得有鼻子有眼。
在茫茫人海的样本中。
岑康宁那一票属实不算显眼,更不能左右最后结局。
但岑康宁也是没想到,投票小程序中,一个“您的好友XX投过”的小功能,竟然让他当场“身败名裂。”
上午十点。
P大生科大楼顶层的教授办公室安静如常。
只时不时地,响起键盘敲击的声音。
十点零一分。
祁钊收到一条刚被发出就立刻被撤回的消息。
那学生的反应速度极快:“抱歉钊哥,发错了,波谱仪那边儿我现在就去。”
祁钊回复:“好。”
学生心虚问:“朋友私下里闹着玩儿的东西,您没看见吧?”
祁钊:“没有。”
其实祁钊看见了。
不仅看见了投票内容,而且还看见了他的好友“咸鱼”参与了本次投票,并将自己宝贵的一票投给了选项A,声称他跟自己的确曾发生过关系。
祁钊不理解,但决定尝试去理解。
于是跟学生的实验沟通结束后。
不算漫长的十五分钟空闲时间里。
祁钊反复思索着这个投票选项的背后深意,与此同时,电脑屏幕里飞快飘过各种参考文献。
终于,在一分钟内扫完一篇斯坦福学者去年发表的高引用率文章《论20岁以上成年男性每周一次性/行为的必要性》后。
他略加思忖,面无表情拿出手机,给岑康宁又转了一笔钱。
作者有话说:
祁教授不语,只一味的转钱。[狗头][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