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萧翎来到陆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边铺上了层橙红的云彩,像是一层层晕让开的胭脂,霞光满天很是迷人。
“我这么晚回家不会被我娘骂吧?”萧翎犹豫着问出口,他现在是馋陆府的点心,但是也怕被王罗卿骂,可能真的是被摔坏了脑袋,他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早就派人去知会伯父伯母了。”陆晏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在落日的暖阳下温暖的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看上去眉眼很是深邃。
萧翎于是定了定心安心地走进了陆府,想着不愧是阿晏,想的就是周到。
其实他有段时间没来陆府了, 他从青州回来后一直在禁足, 后来放出来后也是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找地方玩。
不过这几天他们几乎是每天都在一起, 于是倒也是没想过来陆府。
以前陆晏不在京的时候他来陆府也没意思,后来陆晏回来后却一直告诉自己有事不在府中,自己每回满载希望来最后却兴致阑珊地回去,陆府长什么样他都快忘了。
进入府内后萧翎和陆晏穿过长廊,萧翎东看看西瞧瞧,落日下的屋檐都披上了层余晖,陈设和记忆中一样,什么都没有变,甚至檐角挂着的平安符都是当年自己和陆晏一起玩的时候买的。
他跟着陆晏到了他的院中,一抬头看到院子里挂着那日他们去逛灯会的那个鲤鱼灯,看着格外眼熟,是自己送给他的……
萧翎这才猛然想起那盏兔子灯早就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去了。他有些心虚,幸好陆晏没问起兔子灯的去向。
“公子,我们回来了。”白初九他们两个就在这时候出现在门口,向着陆晏报备行程。
“您要的那个香膏售罄了,我们想着要不买个差不多的,可是怡香阁只剩下梅花香膏了。”说着他将香膏的小瓷瓶举起来给陆晏看,想他解释着原因,管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采买了,他们寻不到人就来找陆晏报备。
“没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其实是不想让萧翎知道自己每次出去见他的时候都在身上抹上些香膏,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见萧翎,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两个回来的这么凑巧,现在他只能希望萧翎并没有联想到。
他面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很平静。
萧翎这下子解开了这些天来的疑惑,原来陆晏真的背着自己偷偷抹香膏,那么……自己以后也要弄得香香的去见他!
他偷偷看着陆晏,觉得陆晏真是的,自己和他都认识多久了,竟让搞这么一出,倒显得自己对他多不诊视一眼,自己可不能输他!
“诶,那两个小孩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萧翎看着那两个孩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也是从小时常来陆府的,府里的下人很少,自己看着眼熟倒是也正常。
但是他又猛然想到这两个还是孩子,三年前才多大啊?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陆晏的解释——
“是那天我们从暗道救下来的孩子。”
萧翎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对哦,这两个孩子看着都不大不可能三年前自己就见过了。不对啊,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萧翎心中疑惑。
哪知那两个孩子看到他立马上前几步跪下来了:“谢恩公救命之恩。”
他们突然跪下萧翎都没有什么心里准备,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别别别,地上冷!”他上前就要扶起他们两个,哪知俩小孩却是直接哭了:“如果不是公子相救并收留了我们几个,我们……早就是死在那里了……”
“好好好,活着就好……”萧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随口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现在有些羞赦,毕竟是被人当众感谢。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陆晏低头将他们都拉起来。
“嗯。”天色也不早了,两个孩子抽抽搭搭,放下东西就走了。
“所以他们十来个现在都在陆府?”待人走后,萧翎转头问陆晏。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如玉如琢,陆晏低头看着他白如玉般的脸颊有些心热。
“嗯,不然他们没地方去了。”他撇开头佯装看屋檐上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
“好次!”萧翎手上拿着块桂花藕粉糕,嘴角还留下了点残渣,陆晏伸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那点残渣,舌尖舔了舔手指。
萧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有,阿晏你要吃的话直接拿吧……”没必要吃我剩下的。
“嗯。”陆晏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并没有去拿点心,倒是一直看着萧翎,那眼神仿佛是挂在萧翎脸上。
月挂树梢,清光四散,迷离的月光笼罩在他们身上,点点桂花撒在衣裳上,像是整个人泡在桂花浴中简直是要浸入味儿了。
月挂柳梢中,人约黄昏后。花前月下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
“时间也不早了,叫人备水沐浴就寝吧?”陆晏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渐渐偏移,向萧翎建议道。
萧翎被陆晏盯着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忙不叠地答应了。
陆晏出了院子去喊人准备洗浴的热水,萧翎这才想到他们两个今天是不是要睡在一块?那么沐浴是不是也在……
他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话说现在回去还来的急吗?
“阿翎,都准备好了,你来吧。”陆晏催促萧翎。
陆府是比不上陈王府每间主屋后面有专门的浴堂,只是简单的在屋子里用屏风隔开来放了张大浴桶。
萧翎看着屏风后面的水汽氤氲,踌躇着开口:“我,你……”是要一起洗吗?
他脸上晕染开了层脂粉色,好在现在灯线昏暗,不易察觉。
“不,你在这里,我去另一间。”陆晏将衣服交给他,随后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耳垂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不过萧翎并没有注意到。
陆晏走到院子中,夜晚的冷风吹在他脸上,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刚才他差点没克制住,一想到萧翎泡在水中,整个人在水光的映照下浑身浮现出一抹淡粉色他就想要更进一步……
不行,君子发乎情止乎礼,现在他们都没个正名,怎么能做出这种轻薄人家的事儿?
他吸了口凉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另一间空置的房间,那里也准备了张浴桶。
他不可能看着萧翎洗浴,就算是隔了张屏风都是真的要了他的命。
留在房间的萧翎像个虾一样过完了水就赶紧出来了,他为了方便还特意撤掉了头上的纱布。出了水后萧翎随便擦了下身上的水就胡乱地套着中衣,差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是扶着木桶边缘才站好了。
他穿好了就走出了屏风,想着要不今天就让阿晏随便找个空厢房让自己住一宿得了,以前两个人同吃同住惯了,现在怎么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这年岁见长倒是越发小家子气起来,不过……要是陆晏想要和自己进一步怎么办?话说他们两个谁在上谁在下,对了是不是要准备些东西……
萧翎这么想着脸越发红了起来。
他在床边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了一会,突然回想起小时候他们两个在户外的一个野山泉里,那时候正值隆冬,萧翎和陆晏一同出去玩耍恰好看到出正在冒着气儿的温泉,周围是一簇簇开得正艳的红梅。
他觉得这冬天泡上这么一会儿在回去可舒服了,不仅自己下去了还拉着陆晏也下去了,水汽弥漫中暖和得萧翎发困,水里也没个使力的地方,整个人就差随着点点水波飘荡了,在温水的包裹下他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陆府占着陆晏的床,陆晏则是在一边温习着功课。
这边萧翎正发着愣呢,陆晏就走了进来。他此时也是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秋天的白天倒是不怎么冷,一到晚上才会感觉到暖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陆晏一推开门冷风就直往里面贯,萧翎刚刚泡在热水里,一下了被风这么一吹忍不住拉了拉衣裳。
陆晏赶紧拉上了门。
萧翎头上的纱布都被他自己拆掉了,倒是已经消肿了,看上去除了有些破皮红肿外没有一点问题。
“你看看,没事的,那老太医一定是老眼昏花了。”萧翎见陆晏一直盯着自己头上看忙给自己开脱。
陆晏看了看被随手挂在一边的绷带,一边又看了看萧翎湿漉漉的头发。
萧翎也不知道伤口避水。
陆晏拿起一边的巾帕走到萧翎的身后替他擦拭着头发,缕缕发丝在他的手上逐渐变干,柔软的触感隔着巾帕传递到他手心上,“小心着凉。”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头发都干了……”萧翎头发被陆晏揉搓着,自己的后背靠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没穿什么衣服,松松的中衣挂在身上,对方胸口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似乎是连心跳声都能听到。萧翎感觉现在实在太热了,热得他都有些喘不开气,忙低头逃离。
“嗯”陆晏将手上半湿的帕子挂到了屏风上,“时间还早,阿翎睡觉吗?还是看些话本呢?”他说着从床边的雕花木柜里拿出了几本话本,递给了萧翎。
再借给萧翎一个心他都没这么大的心当着陆晏的面在人家的床上看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他连忙摆手:“今天太累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他都没想到陆晏能把话本都给自己备齐了,要知道他之前还说陆晏这房间太过于死板都是些之乎者也的书,一点自己能看进去的也没有。
说完萧翎头都不回地钻进了被窝,背过身去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陆晏,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边,留给了陆晏充足的空间。
陆晏见萧翎直接上了床,也轻轻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他倒是庆幸萧翎没提出去其他房间睡觉,他轻轻捻了捻萧翎的一缕发丝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新的水汽带着皂角香在鼻尖弥漫开来,陆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萧翎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感受到身边有人躺下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忘了跟陆晏提自己去其他房间睡,他懊恼,觉得自己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记了,但是现在陆晏也躺下来了,他也不好打扰对方,自己放下心中的念头,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没一会竟然真的睡着了。
今天倒是他难得早睡的一天。
萧翎这边安生得睡着了,另一边张熙却是在家中畏罪自裁了,早上家中仆役来喊他醒的时候突然发现房梁上挂着个人影当场摔坐在地上,惊恐地睁着眼睛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情到这里确实已经明了了,张熙切切实实是当年科举舞弊了,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当时监考的官员甚至有不少都已经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怎么都查不出来。
萧缄于是只是下令严查本次科考是否存在舞弊现象,只不过这时候他一点都没当回事,二十年前自己老爹不上朝,底下官员无法无天倒是也合理,但是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道还会有人贩官鬻爵搞舞弊吗?
过了二十年的事他也不想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张熙自裁,省的一群人在自己面前进谏彻查。
当时在场的官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昨天张熙被单独留在在御书房,至于说了什么他们也都无法得知,不过听说当晚张熙是回府了,只是闭门谢客,没想到早上就传出人已经畏罪自裁的消息。
人人都知道,萧缄这是用张熙的性命平息了此次科举舞弊的民愤,都说人死债消,唯一两个现明面上知道内幕的人还都死了,真相也就随着他们的死一并埋入土里无从查证了。
不过这时的萧缄还没意识到,科举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藏在里面。
第72章
萧翎早上起来时院中里的鸟一直叫个不停, 吵得他脑壳疼,而陆晏正安稳地睡在一边。
自己依旧是睡得四平八稳的,只是头发像是张牙舞爪的树枝都跑到人家脸上去了,陆晏的胳膊还搂着自己的肩膀……
萧翎很早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了,平时他都是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的,昨夜倒是难得睡了个早觉。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一节衣袖正压在陆晏身下……他拉了拉,发现拉不出来,但是他很自然的想到了断袖的典故……
萧翎:……这下真的要成断袖了。
陆晏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阿翎,你醒这么早干嘛,饿了么?”他撑起身来询问道,眼睛却不自觉地撇过去。
萧翎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一低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衣服没好好穿,漏出了大片胸膛……
萧翎赶紧拉好衣服,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实在没话题了,只能干巴巴地开口:“我有点想回去了,我爹娘可能有些不放心……”
不过这完全是萧翎多虑了,萧缙倒是乐得萧翎借宿在陆晏家。
最近小麦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像是记恨上萧翎了,每回萧翎回来都要偷袭攻击他,也亏得这小子还有些良心都是用肉垫子拍他而不是伸爪子挠他。
不过萧翎每回遇到小麦这般都叫嚷着它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来打它屁股,随即你追我赶搞得府里不安生。
其实都是萧翎最近时不时就去摸人家面馆掌柜家养的猫,回家时带着人家猫的味道,小麦多灵的鼻子啊,一闻就知道不对劲这小子又在外面招猫逗狗了。
不过萧翎不知道而已。
萧缙和王罗卿早就看萧翎跟小麦在府中上蹿下跳心烦了,这么大一个王府硬是能每天都闹到他们面前。这几天夫妻两都被闹得耳朵嗡嗡响,还准备找个机会将这一人一猫都打一顿,正好这小子去陆府住了一宿,夫妻两个都感觉到耳根都清净了。
萧翎回到家的时候他爹娘正在悠闲地喝着早茶。
“爹、娘,我回来了。”他小声地对着两人说道。
他昨天住在陆府估计是先斩后奏,爹娘也是关心自己,但是自己都到了人家家了自然不能拨了人家的面。
不过这实属萧翎多虑了,王罗卿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回来了啊,快点换衣服跟我们去你外祖家。”
说着都不给萧翎跑的机会,直接指挥着婢女们将他直接架了进去,一条龙服务,没一会就看到个穿着月白色滚边金绣束袖的少年,头上还罕见地带上了顶白玉小冠,看上去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
萧翎不喜欢戴发冠,总觉得这东西顶在头上怪难受的,不过他也没到弱冠的年纪倒是也没强迫他戴。
“娘,头上这个?”萧翎弱弱地开口。
“戴着,这么大的个人了,跟个小孩似得,你要是能看着像是个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在穿着上这么刻意。”王罗卿突然大声呵斥道手还猛地拍了下桌子,直吓得萧翎一哆嗦。
萧翎于是又将目光转向萧缙,只见他埋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碗……
强势的娘,没用的爹……萧翎默默想到。
*
“儿子,你过一会就和你娘下去,我就不去了……”萧缙悄悄附在萧翎耳朵边说道。
“爹,你……”萧翎眯起了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他爹这是想临阵脱逃了?不行!一定要拉上他!
这么想着他就想要叫王罗卿,只是他还没有出声就又听到萧萧缙小声道:——
“好儿子,回头给你涨零用钱。”萧缙再次对着萧翎使眼色,“过一会你就说昨天太后吩咐你喊我进宫。”
萧翎眼睛一转,这不得好好给自己讨点好处啊?于是看向他爹,就差把坏心思写在脸上了:“二百两!”他悄咪咪比了个数。
萧缙肉疼,府中是王罗卿把持中馈,给萧翎涨月钱就是拿自己的私房钱,但是他见他的岳父就像是萧翎见太后,耗子见了猫一样。
王罗卿的父亲一辈子清清白白刚正不阿,看着女婿和外孙这纨绔样就来气,当时太后都没他那么反对他们俩的亲事。
每每见到萧缙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把脾气都写在脸上,但是又碍于萧缙的身份,每每只能叹气一字不发,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都怕把岳父气出病来,这么多年了都夹紧尾巴见人,王铉面前他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
不过老人家对于自己的外孙倒是换了个态度。虽然萧翎也是个纨绔样,不过这小子从小就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似得,又会说好话,还时不时撒撒娇,很是讨老两口的欢心。
“娘,我突然想起来皇祖母昨天就我爹今天去宫里。”萧翎得到了萧缙咬牙切齿的回应后满意地向王罗卿开口。
“你这小子,怎么不早点说!”萧缙佯装恼怒,他叹了口气:“那我只能进宫了,你们娘两儿好好陪陪二老。”
“行,你去吧。”王罗卿开口,算是同意了。
到了王家门口,萧翎先一步下马车,王罗卿跟在他后面。
一进到里面就看见老两口在院子里喝茶,王玹手上还拿了本书,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心情都不错。
不过萧翎想了想,外祖父这年龄却是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还不如以后就在家里养老得了。
“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萧翎乖巧地向着两个老人问好。
王玹和王老夫人见萧翎来了,赶紧迎上来:“翎儿来了啊,我前两天还念叨着呢。不过想着还是不要打搅你备考了就没去看你……快让老婆子我好好瞧瞧,我可是听卿儿说你前些日子在青州受了伤!”老夫人拉着萧翎的手就好一阵瞧,恨不得把他看出了洞出来。
“外祖母,我没事,这不是能出来了就来看你们了吗?”萧翎笑着跟着老夫人走进去。
王玹看到萧翎进来了,抚掌笑到:“你小子去青州这份胆气实在可嘉,倒是长大了。”
这事儿确实让王铉对萧翎刮目相看,他现在倒觉得这小子虽然看上去莽撞,骨子里却是一腔热血。
王罗卿就知道这小子一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于是叹了叹气也跟了进去。
萧翎这小子,有的时候那小嘴跟抹了蜜似得,只是一般不跟自己说些好话,经常把萧缙和自己气得想打他。
“哎呦,倒是把卿儿给忘了,对了王爷没来吗?”老夫人再次瞧了瞧门外,确定没人,才回过头来。
“他临时有事进宫去了。”
“哼,我看他是不想受老头子我的气!”王玹冷哼一声。
“你也是,每回人来都不给人家好脸色看!”老夫人责怪道。
“我爹是真的有事,不说这个了,娘,你不是做了些糕点来的吗?”萧翎赶紧解围,还上前去给王玹揉肩。
“就你最会说话。”王玹被萧翎一阵卖力的揉肩逗笑了,抚着胡须,一脸慈爱地看着萧翎。
*
萧翎和王罗卿在王家中午用了顿饭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时王罗卿劝解自己父亲:“爹,你也被总是把过错都拉到自己身上,你都多长时间没回青州了,有些事不知道正常。”
“你爹我是这种莫名其妙把罪都拉到自己身上的人嘛?这是服老了,准备好好颐养天年了,倒是你们也得时常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东西,好让我们享享天伦之乐。”王铉斜乜了王罗卿一眼悠悠地说道。
“爹,你能想开就好了。”王罗卿倒是也没多说什么,拉着萧翎就走了。
待两个人走后,老夫人这才对着王玹含怒道:“都怪你,每回王爷来都不给个好眼色!”
“当年你不同意他们两个的婚事,说什么这人看着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卿儿指不定嫁过去后被他纳的妾给气到,但是你看看这么多年了,人家别说妾了,怕是连个同房婢女都没有!”
“嗐,萧缙这人看着不简单,我这么多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得上我的女儿。”王玹摇了摇头,回想起十八年前,依旧是恍如隔日。
“好,不说这事儿了,你请罪辞官倒是也不跟他们只会一声,怕是卿儿没少为这事担心,我还以为你跟他们说了。”老妇人叉着腰对着王玹责备道。
这段日子她的腿疾又犯了,没跟王罗卿说,怕女儿担心,也就没能去王府看他们。
王玹不说话了,良久,他叹了叹气:“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当年,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都御史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还是卖女儿来的。”
他现在都能回想起女儿刚出嫁,自己就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御史破例升为二品都御史,同僚们都感叹他命好,生了个女儿。
自己当年虽然心中郁愤,但是在这么高的升迁机会前,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这么多年了,自己又何时真正的高兴过呢?
“前两年叫你去辞官你不,现在倒是自己辞官了。”老夫人嘀咕道。
“哎,这两年我时常想起当年的方尚书,觉得权力真是个怪东西,当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和康平王谋反窃国。”王铉目光逐渐变得深远起来,像是陷入了段悠久的回忆。
这么多年来他在任时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让同僚们看得起他,他是是靠嫁女儿升上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总感觉这世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一团污泥。
他逐渐开始承认他的升迁就是因为嫁女儿。
这么些年来的尔虞我诈他也早就受够了,早点颐养天年也好。
“对了,那个王家长房的两个兄弟来京,之前还拜会的时候你不在,我将他们迎进来后谈了几句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那改天将他们都喊过来就行了,都是些小辈也不能苛待了他们。”王铉抬头,正好对上檐上挂着的那个风铃,那是他当初刚进京的时候和妻子一起买来装饰的,这么多年了,风铃都有些生锈。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变了样,人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是这风铃倒是十年如一。
*
萧缄发了好一同火,下令彻查此次科举,一定发现舞弊定不姑息。
贡院里的一众人倒是慌了神,个个急的焦头烂额的,“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一位官员甩袖,怕得手上的笔都拿不住。
“这些试题早就被呈给陛下了,要是……哎!”现在是上了贼船怎么都下不来了。
“怕什么!”赵导抬脚走进来,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气定神闲:“这题目不是透露出去让他们自己找人写的吗?怎么会出事呢?”
赵导仰着头颇具威严地看着众人:“别自己乱了阵脚。”
众人这才停了下来,逆着光看着赵导,良久才有人说道:“丞相说的是。”
“但……要是陛下将所有中榜的都询问一番的话。”此时又有人开了口。
赵导轻笑了声:“那就见高祜的事也捅出去,把水都搅浑了,到时候谁都奈何不了谁。”
现在还不能让他们慌了心神。赵导看着众人心中想到。
第73章
殿试那天也是赵怡出嫁的那日, 日子很赶,左右不过三天的时间。
赵怡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女儿做错了什么了吗?父亲为何这么对我?”她浑身发冷,似乎都要站不住了,眼角不觉的浮现出一抹泪痕。多年的教养让她勉强撑住。
“老爷!怡儿是你唯一的女儿啊!”赵夫人也赶紧上前来拉住赵导。这么能这样,自己丈夫是中邪了吗?
赵导竟是将赵怡草草嫁给了城东的一户商户,士农工商,最末等的商啊!而且什么十里红妆都没有,一架小轿子就出嫁了,这以后叫她怎么在京城中抬起头来啊!
就这京中就算是纳妾都没有这么敷衍的。
“你懂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保住命要紧!”他看着女儿,眼眶中也不由的浮现出了点点泪光,他子嗣浅薄,这个女儿是他唯一的子嗣,自然是从小溺爱,只是这个时候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处商户也算是自己家的远方表亲,来京时光照过,他也是看过, 掌柜的为人憨厚实诚,他家儿子也是良善之人,并且受恩于他,就算赵家倒台了,赵怡嫁过去也不会受多大的委屈。
赵怡渐渐没了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家这是要出事了……
“父亲……”她嚅嗫着看着赵导再也没了话音。
赵夫人也止住了哭声,母女两个都痴痴地望着赵导。赵导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平静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不过……要是能拉下来高祜倒也算是心里好受些。
*
萧缄坐在龙椅上,底下跪着一群贡士。
他一般只问甲等和乙等的,只是这次他决定都探探底,打算都问问些实势。
最开始赵导也是吃准了萧缄根本不会过问丙等的贡士,才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有恃无恐。
就像是二十年前的那批官员也是吃准了先帝根本不会过问才能如此胆大妄为。这么多年来高祜和赵导也是在暗中较劲,只是谁都捏着对方的把柄谁也奈何不了谁。
“都起身吧。”他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扬声道,他心里只觉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会有人这么胆大,殊不知底下有几个事先买了考题的贡士正两股战战直达哆嗦。
他们甚至有人就读了两本书,字都认不全,临考大价钱找人写了一篇又指定了一定要出现那几个字才出现在现场。
他们起初也担心会在殿试被发现,但是卖试题的官员们说皇帝根本不会过问丙等的贡士,并且他们不买也有的是人买,于是虽然价格昂贵也有风险但是他们还是咬咬牙买了。
萧缄并没有注意到有些贡士的异常,毕竟头一回面见圣颜有些失态也正常,甚至早几年还有人在金銮殿内吓尿的。
金銮殿内,贡士们都先后站了起来,有人第一次面见圣颜吓得两腿打哆嗦站都站不稳,但是也有人面色如常不卑不亢。
萧缄这么多年也是见到了不少这种样子的贡士,早就习以为常,甚至翻来覆去的问题都没怎么改变过。
其实策论诗词写得好只能算是一个好的文人,真正要在官场站稳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殿试都只是走个形式的原因。现在无论问什么问题都是理论化的,实际上可能根本实施不起来,他一般也会把这些贡士们随便丢到些小官职上磨炼个几年,要是一点突出点都没有的指不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随意的扫了几眼就知道那些人日后能有所作为,有些人寂寂无名。只是他余光一撇,突然注意了个玉佩,他突然顿住,目光定在上面,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到过,文竹样式的玉佩还是很常见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到扬州去那次。
那是二十年前,那时早就有了康平王要造反窃国的风声,自己被父皇派到扬州去暗中调查,结果在那里他遇到了个特立独行的女子,江南水乡的温婉和江湖女子的意气在她身上像是水墨般完美的融合。
在后来万分险恶终于是平乱了,就在他离开扬州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那天晚上都喝了点酒,他们两个早就对对方有了点不一样的心思,于是半推半就地就有了关系……不过他早上起来没看见人而且自己也焦急回京去述职……
再后来安定下来他再去扬州想要将人接到京城来的时候却得知了人家已经故去了。
他只能遗憾地离开扬州。不过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一场镜花水月了,他早就淡忘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的将目光移到那个贡士脸上,只是这一眼他猛然间想起了那个女子的眉眼!
竟是有六分相似,仿佛间好似又回到了当年扬州的杨柳岸晚春的微风吹拂……
他突然正了正身形,看着那相似的面庞和腰间别着的那个玉佩,萧缄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他一时间怔住本能地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心不在焉地依次问了些问题,倒是也没心思在认真的进行殿试了,草草就结束了。
身边一直跟着的胡德发现了萧缄的异样,他再看了看下面的贡士,突然觉得有个年轻人看着倒是和皇帝有几分相似……他心里也有了猜想。
到了中午的时候,贡士们都出宫了,超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是赵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来报的下人,反复确认。
担惊受怕了一天的赵导最后面对着意外之喜简直是要高兴坏了,皇帝竟然根本没有仔细过问!他想到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嫁过去了,今天再接回来,要不让男方入赘,难道他赵家也什么小门小户,当他家的赘婿还能委屈他不成?
他美滋滋的想着,简直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头脑,只想着快点把女儿接回来。
另一边的高祜也吃了一惊,他都想好了要是赵导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也攀咬出去的话自己要怎么辩解,反正他这边找的几个贡士都是真的有学识的,他们也不会说出去,要是一口咬定是赵导临死前想胡乱找个点背的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相信。
但是赵导确实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自己不过是看几个年轻人品德高尚前途无量收他们为自己学生罢了,自古有之。
不过……他倒是听说今天一大早赵家一处偏门来了驾小轿子,赵怡坐着小轿子被送到了一处商户家。
赵导这老贼死到临头想的竟让是保全女儿。
*
为了掩人耳目,萧缄特意见甲等的贡士们都叫到御书房去单独谈话,只是其他人他都是随口说几句,到了容瑾瑜这里他恨不得将人家的生平都问出来。
不过在人进来前萧缄就已经命人拿来了他的籍贯,容瑾瑜被记在他的舅舅名下,表面上是容家的二公子,实际上根本不受他们多待见。
其实早在听闻这个贡士姓容,出身扬州时他就能基本确认了,但是在胡德呈上他的籍贯是他终于是肯定了,绕是这么多年他越发生性多疑但是这次也是实实在在地感到喜悦。甚至一点多余的猜疑都没有。
胡德也掐出了笑容站在一边恭贺:“恭喜陛下!小皇子竟是与陛下年轻时长得一般无二!”
“你倒是也聪明,这都看得出来。多事!”萧缄面上这么说,脸上却早就笑了起来。
胡德在萧缄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把他的心思琢磨得通透,他自然知道萧缄现在高兴得没人诉说,自己这么说倒是正和了萧缄的心。
容瑾瑜虽然年轻倒是也不怯场,很平稳地答完了所有问题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萧缄满意地看着他,这么多天他的心情才终于好些了,他欣慰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满意地露出了不易察觉一抹笑。
这么多儿子有几个不是希望自己早早死了的,生在皇家能有什么亲情?表面上父慈子孝实际上谁知道都怀了什么心思呢?还有那些宫妃,表面同床共枕实际上同床异梦。就连自己的结发皇后都不能全信。
但是这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儿子却不一样,其他皇子多多少少都在朝中和臣子利益相互勾结,有母族扶持,但是他呢?他连自己真实的身世都不知道,在自己的母家也不受待见。
就算那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唯一能依靠的不也只有自己吗?
他满意地让人先回去了,自己则是继续坐在御书房继续会其他贡士。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考考这些贡士于是只挑了几个合眼缘的。
这么一下午最让自己记忆深刻的就是那个叫万钰的,那态度自己真的揪不出任何失礼的地方,就像是就在官场一样圆滑,萧缄也看出来,这么多人里面就数万钰日后在官场上能有所大作为。
不过……还是先将人丢到翰林院去磨磨气性吧。
终于容瑾瑜……要是想不引人注目的话,也是先在翰林院呆上几个月吧,以后找机会升迁吧。
另一边的赵导听到有几个人又被召进去了,他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只是挑了几个,于是他心又稍微松了松心,这一上一下的他也是感到心累,扶着椅子喘着气。
赵夫人忙帮他顺气:“要不还是晚几天再接怡儿回来吧,免得……”
“哎,也只能这样了。”赵导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有些摸不准萧缄在想什么。按理来说他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了对帝王心也算是摸得透,只是这次他属实有些难以琢磨。
第74章
萧翎今天一大早就被王罗卿又揪到了青光寺, 朝廷上发生的事儿他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他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事。
“娘,我能不能不去啊。”他又开始期期艾艾地央求了, 刻意睁大了眼睛装可怜, 还以袖掩面, 状似哭泣。
“青光寺和山上面的崇安寺你选一个。”王罗卿不看他凉凉道。
萧翎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就听到——
“都是你上次跑了, 才会招致诸事不顺!”王罗卿又猛地拍了下马车的座椅。 砰——的一声,那哪是拍在座椅上, 分明是拍在了萧翎的心里啊。
萧翎吓得一哆嗦,心想他娘最近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啊,吓得自己一惊一乍的。
不对啊……这不会又是想让自己去见哪家的小姐吧?萧翎心中警铃大作。
“娘,我……其实……”他犹豫着开口。
王罗卿只是斜乜了他一眼, “放心不会让你去见其他人的。”说着她还用手指指了指萧翎的脑袋:“这么大的个人了,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其实经历之前那一遭也算是暂时歇了心,今天主要是看萧翎整天在大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看得她心烦,干脆将他送进青光寺静静心,祈祈福。
王罗卿倒也不是多信这些佛陀之说, 但是总归是有些敬重的,有些东西也不可不信,就算是时常来拜拜总没坏处。
“对了,其实什么?”她转头看向萧翎,开口询问。
“其实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小麦还没喂饭呢?怕它把自己饿着了。”萧翎赶紧胡诌,叽里呱啦瞎说了一堆。
刚刚他还想说自己早就有了心上人,王罗卿要问起来是谁他就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只是如果今天不是要撮合他的姻缘的话, 那倒是也不用说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萧翎正了正身形,正襟危坐,路过人声鼎沸的西市的时候他都没有探头去看。
王罗卿狐疑地看着他好一会,想着这小子今天又在发什么疯,怎么还说起胡话了?难道是有事瞒着自己?
*
方珏坐在禅房里,炉子里咕噜咕噜地烧着热水,秋风有些萧瑟,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裹了进来。
老方丈见水烧开了,先是在茶盏里倒入了些茶叶再给倒入刚烧开的水,倒掉了多余的茶沫后推给了方珏:“还是上一年收集到雪水,就剩下这么点了。”
说着他也给自己倒了杯。
“许叔倒是也不由惋惜,在过个两三月就又到了下雪的日子。”方珏笑了,捧起茶盏轻轻地泯了口。
“嗐,这人老了,倒是容易伤春悲秋。”他看了看方珏欲言又止:“当初劝你父亲莫要在名利场的那团污泥里待在,可是他就是……还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当时早该知道,早该去……”他慢慢止住了声,只剩下叹息。
许绪是当年的户部侍郎,但是早就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想着归隐田园却是中年丧子丧妻,悲愤之下出家当了和尚。
被想到这却一定程度上免了他的杀身之祸。或许是方茹不知道他知道内情,又或许认为他早就不问俗事不足为惧,甚至有可能是因为没想到他会出家实在找不到人了。
不过他又为官谨慎没有一丝把柄在他们手上,实在想要陷害他倒是也没个突破口。
许绪揉了揉眉角,叹了口气,终于又开口:“往事不可追已,人还是活在当下。”他想劝方珏放下……最起码不要这么激进。
“我要是放下来了,又有谁放过我呢?”方珏突然就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见状许绪没再说什么,只是再叹了口气。
“好了,老衲也不多留了,约的施主应该快来了。”他说罢起身离开禅房,留下方珏一个人。
另一边萧翎正被王罗卿按着跪在佛像前:“虔诚点,双手合十!”
“知道了。”萧翎嘴上这么说着,身体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鞋子。
许绪到的时候萧翎正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跪拜着。
“老衲来迟了。”他赶紧上前向王罗卿表达歉意。
“没事,大师,我们也才来不久。”王罗卿笑着将跪在蒲团上的萧翎拉起来:“大师看看,这小子这几天运势一直不太好。”
“那施主来拿一张牌吧。”许绪说着拿出一堆木牌子,都是背面示人。
萧翎左摸摸右摸摸,最后随手摸了张,翻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疑惑地看着许绪:“上上签?”
许绪接过牌面,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沉声道:“是上上签没错,只是……是张姻缘签。”
“这么说他是能最近……遇到桃花?”王罗卿一听,不由地问道,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怕是施主这姻缘早在身边了,应该跟施主算是早就相识,算是喜事吧。”许绪不在多言,这算是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
王罗卿却看着萧翎,不由地想到:这小子不会背着他们在外边跟清白人家的小姐私相授受吧?还是说……对了这小子前些日子悄悄去了花楼!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被安排亲事吧!
她看着萧翎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倒是好说,只是要是秦楼楚馆的……要是品性温良倒也还好,他们倒是不愿意萧翎找个身份多高的妻子。只是要是没娶妻先把花楼里的姑娘接来府里或者寻死觅活地非要现在就娶来当正妻这不免落人笑话。
况且那些花楼的姑娘都精着呢,没准就是看中了萧翎的脸和钱!这小子还为了人家守身如玉!
她这么想着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拉着萧翎就想回府好好问问。
“那大师我们就不多做逗留了。”她笑了两声,和许绪告辞。
“施主慢走。”
萧翎这边则想的是,这老秃驴算的还挺准的!他和陆晏是青梅竹马,可不是早就认识了?
不对啊,他不是个和尚吗,怎么也会算命啊?却没想到没王罗卿一把拉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府吧。”王罗卿真的一刻都不想多留,拉着萧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娘,我……”他倒是还想再抽一次,算算他和陆晏到底能不能成?
“快给我回家,别逼我在这里打你!”她瞪了萧翎一眼,凶恶地说道。
萧翎缩了缩脖子,什么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能早点回府倒也是好的。他倒是也不想在这里问香火味了。
只是他走出门槛时突然看到了掩在一堆落叶中的方珏。
准确来说他不是掩在落叶中,而是站在树下落叶落了满肩,枯绿和着草黄,整个人像是披上了一件大衣,显得格外消瘦。
他正在树下发着呆,丝毫没有发现萧翎正看着他。
萧翎觉得眼熟,好像也是在青光寺看到这个人吧,他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贡院前看到过他。
不过这时候的萧翎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么巧,又遇上了这人,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随后就跟着王罗卿回去了。
就连方珏现在都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昨天刚刚面见过圣上。
看着那个曾经抱过小时候自己的人,只觉得讽刺,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还是默许了他们的栽赃陷害呢?就因为那些人能助他登上皇位吗?
自己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在御书房时他差点控制不住地想质问他为什么,可是话都差点说出口了,硬生生又被自己咽了下去,还得装成谦卑的样子,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他那时候觉得恶心极了。
自己这有算是什么?就像是许绪说的那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就算是报复了又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还能回来吗?
难道最该死的不是那个知道真相却还是放任了的萧缄吗?有的时候默许者比实施者更可恨。
可是自己就算是扳倒了方茹又如何能扳倒皇帝呢?
真正让他有此感受的是他那天回去后特地命翟闻他们去调查几个月前他们在暗道里准备献祭的孩童。
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们都是些无辜的孩子,只是家中不喜便扯了谎送来他们这。
天下竟然真的有父母为了几两银子就送孩子来送死? !就连灾荒年间,那些活都活不下去难民在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面前都不忍心吃他们的尸体。
虎毒不食子啊……
他这是头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对自己所做的种种感到疑惑。他这么做和那些谋财害命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呢?
他站在树下这么想着,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间落叶满肩,萧瑟的秋风中他的身体逐渐变凉。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落寞地离开了青光寺。
而此时的吏部侍郎家,张嘉正准备进房间掀了刚抢来来的美人的盖头。
他们张家也算是朝野老臣了,从他太爷爷那代就一直在朝野为官,最高时居丞相位,就连现在他爹也是吏部的尚书,家中还有个姑姑在宫中为妃。
实在是皇恩浩荡、繁荣不衰。
早些年有些人认为张熙也姓张,猜测张熙会不会是他们家的偏门亲戚,当时他爹还嘲笑过“就张熙这穷苦出身也配和他攀上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和萧翎打起来的原因,张嘉根本不惧萧翎一个世子,就算是闹到皇帝面前也顶多被呵斥一番。
“公子,这抢亲不好吧?”下人来提醒他,他看着这抢来的新娘花轿非凡,看上去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怕什么,婚闹自古有之,我不过是请人到家中来做客。”张嘉训斥下人:“这算是哪门子抢亲?! ”
他说着还摆开了扇子,摇着扇柄就要推开门进去。
前年他也是在人家花轿的必经之路上借着婚闹的名头拦截将人抢了回去,最后玩了几天觉得腻了就放人回去了,他怎么知道新郎家就不要她了,那女的竟然想不开一刀将自己刺死在他们家门口,为此他还受了父亲好一顿骂。
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被父亲压下来了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况且这姑娘都没带几个下人仆从,花轿也是普通样式的,顶多奢华了点,能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家吗?能伺候好自己还是抬举她了!
张嘉正在美滋滋地想着却没想到他爹正在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心里还暗骂了声逆子。
就在今天的朝廷上,突然有御史检举张嘉前年假借着婚闹的名头玷污了人家新娘,最后致使新娘被退婚,自裁于张府门前就在今天早上,而如今张嘉又故技重施抢了人家新娘!
此话一出,张荇被吓得冷汗一下了就冒出来了,要知道这事儿要是一开始就被检举到皇帝面前还好,顶多被训斥一番,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在天子脚下,这事竟然能被自己压下来? !
这算是什么,自己在京城竟然能只手遮天? !
他立刻跪下:“陛下,这是臣的小儿子年少,看着人家在街上婚闹就觉得喜庆,非要凑这个热闹,只是请人家到家了喝了茶的功夫,没想到人家的丈夫心中猜疑,竟是不认她了,最后那女子想不开自裁在臣府邸前,臣也是好好安抚了那女子的父母,给了银两好生安葬的,故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他这话说的真假参半,萧缄最近心情好,倒是出乎意料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哼了声:“你要是管不好你的儿子可以送进大理寺。”
张荇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萧缄没有多生气,忙道:“是,臣一定会教育好他,切莫让他再犯!”
于是一下了朝他就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生怕来不及。
第75章
张嘉刚进去就被红盖头胡乱一脸,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呵斥——
“大胆贼人,竟然连本郡主的花轿都敢拦?!”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张嘉更是直接被甩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就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
“哟, 我说谁呢, 张家的小子啊。”吴韵看到来人是张嘉后讥讽地笑了几声。
张嘉也没有想到被抢来的竟然是吴韵,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暴脾气, 据说她都已经打跑三任丈夫了,年年宫宴都能看到她带不同的夫婿来。
“误会,误会……”张嘉一听到声音心就咯噔一下,连忙扯开被丢在脸上的盖头想解释,吴韵可不管其他的,劈头盖脸地就抄起桌上的茶盏一股脑都摔了出去 。
“好啊,要是你是在是喜欢我我倒是也是勉强能招你当我家的倒插门女婿!”说着她一把揪起张嘉的衣领,狠狠一摔张嘉整个人都摔在墙上。
张嘉就是个不中用的草包,吴韵长得健壮他实在不是对手。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却只是想着自己竟然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
张嘉一下子就怒了,直接上手,两个人扭动在一块,吴韵的头发都被他扯开了,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下人在门口听得也心惊胆战的,难道这次的姑娘这么猛啊? !要不要进去帮忙?
张荇疾步走来,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下人,屋内还传来一阵打斗声。
“赶紧把门给我打开!”他向着门口守着的下人怒吼。
下人们不知所措,这开了要被公子责骂, 不开要被老爷责骂,他们也很为难。
但是张荇见他们没有动,直接没有管他们, 猛地直接把门都踹开了,下一刻他直接被摔来的张嘉撞到了,两个人都直接摔出门。
张荇一把骨头了,硬是被这逆子撞到在地,摔得根本起不来,还给逆子当了人肉垫子,疼得直抽气,近几天好不容易好点的腰也是又疼了起来。张嘉也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着,不过现在他还没意识到给自己当沙包的是自己爹。
“敢和老娘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吴韵拍了拍手,看着这对父子冷笑:“我要回府去告诉母亲,你们就等着收拾吧!”说着她整了整衣服大步迈出了门。
张荇在看到吴韵的那一刻,浑身都凉透了,那可是福康公主的女儿,出生时就被封为郡主的吴韵啊!
怎么会是她? !张嘉这小子截人都截不清楚的吗?
一时间张荇根本顾不上摔在地上的疼痛,一把推开张嘉想要追上去。
“怎么,张大人还想拦着我吗?”吴韵回头,轻笑了声,就这么看着试图追上来的张荇。
张荇止住动作,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怔怔地站着,最后只是挤出一句话:“郡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借那逆子一个胆他都不敢冲撞您的仪驾……”
“其他都不说了,您老看看我这头发,都被他扯成什么样儿了?”吴韵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像是气急了,不怒反笑。
“这事你们家必须给个交代!” 说罢,她就头都不回地走了,张府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拦着,都怯生生地看着吴韵扬长而去。
张荇站在原地,脑子里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们张家这次不死也必须扒下一层皮来。
这吴韵是二公主的女儿,为人泼辣,不爱红装爱武装,少时便经常找江湖中的师父来家中教授武学,好爱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就可以好不夸张地说,吴韵的武功绝对在京城大多数儿郎之上的。
想要当他的夫婿也是除出了名的要会挨揍,其实吴韵倒是也不会随便打人,但是她挑夫婿的眼光高,都是找些面如晓月色若桃李的。虽说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但是也耐不住他们出去寻花问柳。
她的前三任夫婿都在花楼被她抓了个现行,她也是不给人家面子,当场就大打出手。
吴韵眼中也容不得沙子,草包也扛不了揍,于是这么些她成亲的结果都是以和离收场。
此时萧翎正好回到家中,他一下马车就要被王罗卿拉会院中里,一路脚下生风,差点把路过的萧缙都给撞到了。
“哎呦,小心点……”萧缙扶着墙,看着自己的妻子火急火燎地拉着儿子进来。
“对啊娘,我都要摔倒了。”萧翎赶紧抱怨。
王罗卿见是萧缙,附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小子怕是背着我们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萧缙一听那难能啊,就他家小子这样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看不上,萧翎这小子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光长了张俏脸,想法还跟十岁的小孩差不多。
看上他什么,看上他还跟个孩子一样吗?
“我怀疑……是被青楼的女人骗钱骗身了……”她低声说着,萧缙的神色也变了。这要是真的被人骗了才是他们害怕的。
萧翎则是看着他们两个人不解,什么事儿要背着自己悄悄讲,自己还是不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
他也悄悄凑上去:“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他想听听
王罗卿脸稍微撇过来就看见萧翎那张脸,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当场就打他。扬着手在半空中看了看萧翎畏畏缩缩的样子最后还是放下了。
这小子要是现在就把人供出来硬着骨头说非卿不可那她还能觉得这小子有骨气……
“你给我进去!”说着她就一把揪着萧翎的衣领,把他揪进了四莳院中,一众侍女小厮都看到了,话都不敢说,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个透明人。
他们现在还以为萧翎是又犯了什么事。
萧缙跟在他们后面也进去了。
“你小子,当着外面那么多下人的面,我不想让你难堪,说!是不是被青楼的狐媚子勾了魂!”王罗卿说着也不管萧翎怎么回答,直接翻找了起来。
在他的房间里总能找出些证据来,她就不信萧翎和那女子相处了怎么久,连个信物都没有。
她倒也不是不开明,只是怕萧翎这小子傻乎乎的就被骗了。
萧翎心里一惊,他先是想他娘这么知道他有了心上人的,又想到,王罗卿猜错了,根本不是青楼女子,甚至女子都不是,就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阿晏啊。
但是他不说,他捂紧嘴,这要是说出来爹娘肯定不同意!
“你小子就说了吧,我们也不是反对你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只是想替你把把关。”萧缙则和王罗卿不同,他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教育孩子这事还是得以德服人。
只是这时候——
“你这花灯……?”王罗卿从犄角旮旯里拿出那盏兔子灯,就连萧翎都没有想到自己都找不到的东西,硬是被王罗卿给翻出来了。
这小子从十岁后就没买过这种兔子灯了,有一年自己还想买个给这小子,结果萧翎不领情,说他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拿这么幼稚的灯像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这灯很有可能不是他买的!
“是阿晏上次送给我的!萧翎直接脱口而出,根本不给王罗卿问出口的机会。
王罗卿将信将疑,但是萧翎说的却是是实话。
可是搜了好一会就是没从萧翎的房间里搜出什么女子的锦帕啊,发簪啊什么的,于是她也动摇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最后打算搜一下萧翎的床铺就算了。
结果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王罗卿看着手中从床角落的空隙里搜出来话本子一脸神情变幻莫测。
萧翎也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想不顾一切地上前抢过来,几乎是要快的飞出去,但是王罗卿还是翻开了,入目的就是两个男子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泡在水里……
王罗卿几乎是要将手中的书摔出去,面上的表情几乎是要凝固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翎,嘴角抽了抽:“你该不是个……断袖吧……?”
王罗卿几乎是要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她儿子的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书? !
要是其他的龙阳话本还都好说,随口说自己瞎买来解解闷的都可以,只是这书内容和插画都太孟浪了,实在是不好解释。
其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只是不知道丢在那个犄角旮旯了,实在找不到了,不知道怎么就被王罗卿给找到了,他看着王罗卿不可置信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为自己辩解:“如果我说我只是随手买的,根本没看过你们信吗……”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萧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还以为这小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宁缺毋滥,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没想到他是背着自己断袖了!
猛然间,萧缙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说道:“那两次……你都是被陆家小子抱回来的,你还能为了他一起去青州、、你们两个不会……”萧缙简直是自己要被这个猜测震惊到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手都在微微颤抖。
王罗卿也看过来,萧翎面对他们两个的目光,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好了,这下子瞒不住了。
不出半日,青城郡主的花轿被张嘉借着婚闹的名头截去他府中准备行不轨之事却被人家打了一顿的事就在京城中传开了。
吴韵是个不拘小节的,要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都不要脸了,我们还守着面子做什么?面子能吃吗?直几两钱?”
福康公主当即就进宫去哭诉了,太后她老人家是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将始作俑者直接给杖毙了,揉着眉心安抚着母女二人。皇帝也被哭声吵的脑门疼,直接革了张荇的职让他们家等候发落。
朝堂上,吴禾一个小御史也几番出来弹劾张家,萧缄还疑惑虽然弹劾的人多但是这个小御史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抢了他的新娘一样愤恨呢?后来才知道抢得还真的是他的妻子,吴韵这回嫁的人是他……
京城中也多的是想要看他们家笑话的,不过张嘉上去借着婚闹的名头也是劫掠了人家的花轿,致使人家姑娘夫家不认,最后自裁于他们张府前的事也被爆了出来。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条狗看到了张嘉都恨不得上去踹上两脚。
“我就说那家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家,还四代老臣呢,我看那就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就是就是,留着这样的祸害干嘛?”
…………
张嘉现在一出去就能听到外边到处是骂他的声音,就连着张家的小厮出门都受待见。
张嘉自知是惹了大祸,都不用他爹说自己乖乖跪到了祠堂,等到他爹被皇帝好一通训斥,瑟瑟发抖地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张嘉背着荆条跪在祠堂里。
可是这样怎么能让他消气呢?
张荇直接命人拿来个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他的后背,痛的张嘉嗷嗷叫。
“逆子!你还敢叫?!你知不知道这次老子的官位都要丢了!”他站着喘了口气,还觉得不解气,继续抽打:“我们家四代人的努力都因为你付之东流了!”
张嘉此时只剩下了呜咽声,但是他不是后悔了,只是责怪为什么吴韵那个老女人偏偏要今天出嫁?
陆晏从赵家门口走过,此时围了一群百姓,张荇要被革职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了,很快大街小巷都都知道了,一群人围着要看他们家的笑话。
甚至还爆出了更多赵嘉从前欺男霸女的事儿,现在一群百姓向着赵家门口丢臭鸡蛋、烂菜叶。腐烂发酸的味道直冲鼻腔。
此时陆晏听着里面鸡飞狗跳的动静,看着有小厮奴仆赶紧拿了个包裹从偏门出来,他就知道张家这次应该是真的要倒下了。
如果张嘉侥幸没有被他爹打死的话,接下来收拾他也方便。
那些之前伤害过萧翎的,致使他死在茫茫大雪里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要让他们以最残忍的死法还回来。
本来张嘉想要截的是另一个花轿,不过陆晏刻意找人扮成白事要出殡,这喜事总是得避着白事于是人家就绕路走了,这才没有被拦住。
不过他也是一开始就知道吴韵今天会出嫁,特意这么干的,为的就是能弄出这么一出,否则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把柄能扳倒赵家了。
难以置信的是赵家除了出了赵嘉这么一个败类还真的没其他什么错处了,甚至在朝中连结党营私都没有,近些年来也越发衰败,可能在过个两代朝中就没人了。
但在原本的轨迹中那个姑娘的下场和之前那个一样,不过张嘉却最后活了下来,还一路南下去了扬州安稳的活到了中年。
他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去陈王府去见萧翎,殊不知他们两的事都已经被陈王夫妇知道了,正在严刑拷打萧翎呢。
不过这次张嘉真的被他爹活活抽死了倒是后话。
第76章
陆晏到陈王府的时候萧翎正被他爹娘严刑拷打。四莳院外边还没得到什么消息,下人们还在各司其事,到了四莳院里头才能感觉到那股怪异凝重的气氛。
陆晏今天一进院子就感觉气氛不对劲,他看着下人们神情紧张的样子虽然带着疑惑,但还是走想进萧翎的房间找他。
“陆公子, 您今天来的不合时宜还是先回去吧。王爷王妃正在训斥世子。”柳眠见陆晏到来忙上前小声地提醒。
听她这么一说,陆晏想着萧翎估计又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自己站在这儿也确实不合适,要不下午再来一趟安慰萧翎吧。
这么想着,他就准备往回走。
“陆晏来了,那就进来吧。”萧缙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陆晏来了,就隔着门对着外面说道。
也是巧, 人都来齐了, 那就一起对对口供吧。
陆晏感觉这事不对劲,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的他脑海中有了个猜测——他们两个的事儿不会被他们发现了吧?
想到这,他的身体忽然僵了僵,但是还是迈着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看到萧翎正跪在地上,头却是高高抬起的,像是只小鸭子,嘴硬,死犟着也不认错。
“没有,你们再问一百次也没有。”萧翎头昂的更高了,撇了撇嘴,看着陈王夫妇。
这怎么能承认呢?只要自己不说,阿晏不说,他们还能找到什么其他的蛛丝马迹不成,到时候随便糊弄几句就行了。
他抽了抽鼻子,继续看着他的爹娘。
萧翎见陆晏进来了,赶快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别说出去,眼睛都快扭得抽筋了。但是陆晏的目光只是稍微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就又转头看向了陈王夫妇。
“请王爷,王妃安。”很生分的称呼,陆晏也确定这次就是为了他们两个的事儿。
“说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情?”萧缙也是听出陆晏的语气不对劲,他深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飘在空中,脚都是软的。
他怎么能想象自己唯一的独苗苗就这么……
而且他也不是眼睛瞎,要是别的人还好说,只是要是陆晏的话,萧翎这小子肯定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他想到这里差点都站不住,但是在没听到他们两个亲自承认的那一刻,他还是抱有搞出一场乌龙的。
“我们两个……确实是……”陆晏再次看了眼萧翎,只见萧翎的眼睛都快眨出火花了,他顿了顿,当着陈王夫妇的面,神情分外严肃:“我们两个互定终身了。”现在不说以后也是要说的,还不如现在就讲明了。
霎时间,在场的除了陆晏都差点要被炸得五雷轰顶,王罗卿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目光来回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恨不得将他们俩个都看出个洞来,她最后将目光定在陆晏身上,似乎是想听到他接下来冒出来一句这些都是自己说出来吓唬你们的,
但是很可惜,陆晏什么都没有说。
萧翎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撑着头随便坐在地上,想着过一会被他爹娘打怎么才能不疼。
他悠悠叹了口气,最后站了起来:“对,就是这样,你们说怎么办吧,反正儿子这辈子大概是喜欢不上其他什么人了。”他仰着头,一幅死犟的样子。
萧缙也要站不住,最后咬着牙说道:“陆晏,你跟我来。”他又看了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至于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房间里反省!”
说着他强撑着走了出去。
王罗卿则是赶紧坐在了椅子上,拍着胸口只喘气,脚都是麻的。今天这事儿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她养到怎么大的儿子就这么被别人拐跑了。
“你小子……你小子……”她重复了好几遍都没个下文,她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那力气恨不得整个桌子木板都要被她击碎。
萧翎一哆嗦,觉得王罗卿以前肯定是习武的,不然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娘,你看,你们以前不也是互定终身的嘛,我这是随了你们啊!”萧翎说得煞有介事,他现在也不在地上坐着了,锤了锤跪麻的腿,站了起来。
“那踏马的能一样吗!”王罗卿再次拍了下桌子,萧翎话到嘴边硬生生咽进了喉咙。
母子二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萧翎还是第一次听见王罗卿爆粗口。
还没到冬天呢,空气就像是结冰了一样,四周安静的不像话,院子里仆从走动的声音都快要听不见了,萧翎随手掏了掏耳朵,站累了干脆自己也坐在椅子上。
“……跟娘说说,你们……到哪一步了……?”王罗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来。她安慰自己他们两个说不定还只是牵个小手,摸个小脸这种不太越矩的,说不定只是这俩个孩子平时也接触到什么姑娘,错把友情当了爱情。
“什么哪一步?”萧翎睁着眼睛,一脸不解地问着王罗卿,他觉得他现在要好好表现,显得乖巧点,这次是免不了一顿打了,但是说不定自己乖一点就能少挨点。
见萧翎没听懂,她又开口:“就是你们两个有没有……就是睡在床上……”她还是说得比较含蓄的,但是萧翎萧翎不知道是不是脚还麻着血液还没涌上脑子,他想都没想就说道:
“当然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他一脸莫名其妙,他不是从小就跟陆晏经常睡在一起吗?
“你们……你们……”王罗卿简直是要气得说不出话,重重吸着气,良久重重叹息,“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能……?你不觉得疼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这一看就是在下面的那一个啊!
王罗卿几乎是要晕厥过去,好不容易稳住。
这时候萧翎也脑子转过来了,他突然就想到王罗卿指的睡在床上指的是什么,脸上一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事儿都没干!”
他说得铿锵有力,就差指天为誓了,“都是娘你说的不清楚,才让我误会的!”他还倒打一耙。
王罗卿听到这话心情简直跟上下坡一样,她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傻儿子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那是不是以后我还要给你一份嫁妆啊?”王罗卿不怒反笑,看着萧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这倒不用,以后我娶阿晏,记得给我多备点聘礼。”他摸着脑袋,到现在还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哎呀,要是一会别人闲言碎语说我们两个怎么办啊?哎。”他现在开始考虑以后的事儿了。
王罗卿冷哼一声,看着萧翎那副样子,简直想要去请大夫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娘,我们是认真的。”萧翎突然看向王罗卿,眼神异常坚定,对上王罗卿的目光也毫不偏移。
王罗卿很少见到自己的儿子目光这么坚定,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认真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良久,她叹了口气。
“寻常夫妻尚且会从相互爱慕到最后的相看两相厌,你们又能保持多久呢?”她看着萧翎,突然发问。
“你跟爹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我们也能……”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
“这不一样!”王罗卿突然吼道,这属实是把萧翎给吓到了。
“我从来就没想到能跟你爹一辈子都走下去!我根本不在乎他在外边怎么样,就算是把人带回府我都一点都不在乎!”她吼道,但是又小声呢喃:“可是他没有……”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吼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感到一阵无力,四肢百骸像是泡在冰水里,她几乎是坐都坐不稳。
“娘,娘,你没事吧?!”萧翎忙上前扶住她。
“算了,你去看看你爹那边怎么样了吧,让他别冲动打人。”王罗卿闭了闭眼,对着萧翎吩咐道。
萧翎看着他娘这样子,现在根本不想走,担心他娘会出事。
“去啊,没到时候你的小情郎被你爹打了,你还得抱着人家哭!”王罗卿见萧翎不动,只能再次对着他喊道。
“哦哦,好。”萧翎见状也只能先出去了,他想应该让他娘静一静。
他一出去就看到几个侍女小厮恨不得耳朵都聋了,自顾自地干着活,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你们看着点我娘啊,她心情不太好,都是被我气的。”萧翎对着几个侍女吩咐道:“也别进去,就在外边注意点。”
这些下人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是以为萧翎又干了什么坏事,后来王爷叫陆公子进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再后来陆公子王爷出去了,他们虽然都心生疑窦但是也没人敢看,就在刚刚又听到了王妃的怒吼。
今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不简单。
他们现在简直恨不得自己是不存在,几个人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睛都不敢对上萧翎。
说罢,萧翎也没在意他们的神情,急忙出去找萧缙和陆晏,他想着陆晏总归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会真的被他爹打吧?
这么想着他心里稍微安了安。
第77章
不过, 正在陈王府气氛极为凝重的时候,赵家也是一地鸡毛,闹得不可开交。
赵导本来也是暂时没想要将女儿接回来,只是想要去看看女儿,但是他没想到关家那对父子看着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还有关文的母亲也是个专挑软柿子捏的货色。
他去关家的时候自己的女儿正跪在院子里。
“什么官家的小姐,结果连个饭都烧不好!你就跪在这里反省!”
自己娇养出来的女儿正跪在地上小声的抽咽着。
关母啐了一口,语气带着嘲讽:“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上的明月呢,也不过就是这样,你家要是倒了可别连累我们,到时候被我们赶出去还别说是我们不待见你。”说着还用手指推了推赵怡的头发。
赵怡刚到他们家,关母就指挥她进厨房去准备一家子的吃食,但是赵怡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最多做做点心,煲煲汤,根本就不会用灶台。
最后弄得灰头土脸的被关母给揪出来了。
关阳和他爹出去照看店铺了,可见他们家也没有多看重赵怡。赵怡从小学的都是世家礼仪,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跟何况现在回家哭诉又能怎样,不是平白给父亲母亲添加麻烦吗?
本来关阳是不想娶赵怡的,自己还能是走了什么天大的运能娶到丞相的女儿吗?那只有可能是赵家要出事了,赵导这是急着将女儿嫁出去!至于为什么是自己家,那当然是因为自己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平时都是夹紧尾巴小心谨慎,好拿捏啊!
关阳不傻,现在娶了赵怡他家指不定也得收到些牵扯, 但是对上赵导的目光时他又拒绝不了。
他一向是这样的软弱,别人就算是提了过分的要求自己也不敢拒绝……
又或者说他们一家子都是这样的“老实人”……
说罢关母就准备回屋子了,周围几个邻居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隔着院子的木门毫不掩饰的议论纷纷。
“关家这新妇听说家里是当官的!”一个妇女说得煞有介事,手上还拿着包瓜子,边说边吐。
“那能啊,你看这关家平时看着老实,怎么就偏偏对这个新媳妇这样,而且他们连天地都没拜!”立刻有人反驳她。
“私奔的呗,倒贴的还指望人家看得起她?”说着又吐了一嘴瓜子。
“你也别吐人家门口。”
“怕什么,出了名的老实人还能跟我斤斤计较不成。”那妇女说得眉飞色舞的,嘴里的瓜子壳还满嘴乱吐。
赵导看到这一幕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指挥着几个下人直接不顾众人的目光就气势汹汹的进去了,看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催债的。
“哎呦,这是怎么了?这家人该不会是犯事儿了吧?”
“快别看了吧,小心牵扯进去!”人群四散开来。
“你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我家还没倒呢?!”说着他轻轻拉起赵怡:“走,跟爹回家去!”
关母被这阵仗吓住了,本能地往后退,还想着跑回屋躲起来,被仆从撞到了墙边才停了下来。
“哎,亲家!”关母猛的反应过来,还想挽留。
她也不是傻,算是看出来了,赵家现在估计时化险为夷了,一时半刻还倒不了,但他家的女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嫁到自己家里啊,还带来了笔不菲的嫁妆,自己现在手上带着的翡翠镯子就是从赵怡的嫁妆里拿的。
关母是个欺软怕硬的,平时邻里有了矛盾她都不敢跟人家吵起来,往往咽下亏的,但是在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面前,她好像也变得高高在上了起来。
就算是出身再高贵又怎么样,不还是得当她家的媳妇受她的磋磨嘛?她将在过往生活种种怨怼都实施在了赵怡身上。
但是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她的态度一下子就软和了起来,好像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好说话的关家嫂子。
“哼,我家什么人家啊,自然是高攀不起,来人将小姐的嫁妆都带走!”说罢,下人们纷纷上前,将那二十几箱子的金银珠宝,金银钱票都拿走了。
“别别,都是误会……”关母赶紧上前去拦着他们,但是她一个妇人又怎么能拦得住这些身强体壮的下人,很快就被推到一边去了,手上的镯子也被拿走了。
关家这小小的院子很快就被搬空了,他们家除了赵怡带来的那些嫁妆确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是我看错人了,你们家那儿子连入赘的资格都没有!”他甩袖,简直是要气急了。
赵导也是庆幸,自己今天来看了女儿,要是他们圆房了还真的有点难办。自己还跟夫人商量着过几天再将女儿接回来,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要关家闭嘴,谁知道自己女儿嫁出去了?
他搀扶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儿带着下人乌泱泱地走了,什么都没给关家留下,他甚至想着别说以后还帮衬着关家了,他要让这关家以后在京城待不下去!如果他们来闹得话……就干脆别留在这世上了。
他们走后,关母看到这一地的狼藉,现在想的只有:既然赵家没有事,那么这个儿媳一定不能让她走了!
她着急忙慌地出了门,避开邻里邻居打量的目光去铺子找她的丈夫和儿子。
*
萧翎四处找着他爹和阿晏,最后兜兜转转到了萧缙的书房才终于听到了他爹的声音。
周围的仆从都没个影,应该都是被他爹支出去了,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一片落叶轻轻落在他的肩头,被他轻手拍开了。此时也是日暮西斜,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萧翎出来的时候没披件衣服,现在倒是感觉冷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隔着琉璃窗悄悄看着里面,他觉得还是要先打量一下里面的情况才好。
结果就看到——
啪——萧缙扇了陆晏一巴掌,陆晏还是跪在地上,只是脸偏了偏,他沉默不语,萧缙这一巴掌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不语背着手站在一边。
随后问出来了跟王罗卿一样的话:“你们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你们太小了,根本不明白!”
萧翎眼皮子跳了跳,看到陆晏被打后赶紧撞开门几乎是扑了进去。
他直接一个跪滑,直笔笔地跪到了陆晏身边:“爹,你要打就打我吧!”他说着还自己也给自己扇了一个巴掌,只是终究是没真的忍得住,只是轻轻拍了下。
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萧缙是真的会打陆晏啊。
“哎,你们都起来吧。”萧缙看到自己儿子这个样子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背过身去直叹气。
“你五皇叔之前年轻的说什么要跟着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卫一辈子白首不相离,一开始以命相逼不娶妻,结果呢?没过个几年还不是厌弃了,不仅娶了妻子更是养了一堆小妾书童!还有你那个六皇姑跟你七皇叔两个人……姐弟啊!最后一个老老实实娶妻去了藩地,一个远嫁和亲!”萧缙气得话都说不稳,全靠着满肚子的愤怒撑着。
“你说说,你们能坚持多久!”他向着俩个人吼道。
萧缙这边吼着,萧翎却是不着边际地想这,他爹那辈人都玩的挺花的啊,这么劲爆,搞得他们两个倒像是难得乖巧一样。
“陆晏啊,你也别怪我打你一巴掌,这落在谁心里都不好受……”他看着陆晏半边红肿的脸也觉得下手太重了。
“只要您消气就好。”陆晏说着就重重地磕头。
萧翎见状也有样学样,他们两个简直像是在拜天地。
“好了,都起来吧,我们同意了又怎么样?你们能走到最后吗?”他上前去扶起二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翎嘴又贱了,却被萧缙一个目光吓得脖子缩了缩,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罢了,罢了,你们都出去吧,只要你们日后不要成了一对怨侣搞得双方都不好看就行。”他说了这么一通有没有把他们两个说明白倒是不知道,反正是把自己说开了。
也是啊,着什么急,这两个年轻人到现在都没受到什么大的打击,自然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实际上根本走不到最后。
他们再过个十年,甚至是五年就会各自娶妻,再生些孩子,老了以后回想起来只会觉得那是年少时的不懂事。
“我会一辈子都对阿翎好的。”陆晏眼神灼灼地看着萧缙,像是在发誓,异常的坚定。
萧翎倒是也赶紧跟着说了一句:“我也会一辈子对阿晏好的,否则……否则就天打雷劈!”说着还做了个被雷劈的手势。
“你们,你们……哎!”都回去吧。萧缙开始赶人了,他也需要静一静,他现在看着这两人就烦。
萧翎看他爹这幅样子,觉得也是先溜为好,就拉起陆晏准备开溜。
“还有,以后不许去陆家过夜!”萧缙又吼道。
萧翎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捣蒜一样的点头,心想:这是同意他跟陆晏了吗?
“你小子最多将人送到门口,要是跟着人走了,你自己掂量掂量!”没想到萧缙又在身后说了一句,萧翎赶紧又点头,这才终于出了书房。
“阿晏,你疼不疼啊。”萧翎看着陆晏红肿的半边脸心疼地问道。
“阿翎,这话应该我问你。”说着他的手就抚在萧翎脸上。
“我这都是装得,根本没用力。”他说着还指了指:“现在……他们应该是默许了吧?”萧翎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他爹没跟上来,飞快地在陆晏脸上啄了一口。
陆晏那半边脸更红了。他抱住萧翎,两个人就在秋风里拥抱了一会,陆晏才又开口:“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是伯父伯母为难你,你就……你就服个软,不要让自己受伤。”
“放心,他们不会真正打我的。”萧翎眨了眨眼睛,目送着陆晏离开了陈王府。
他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发现王罗卿已经不在了,下人们上前告诉他:“王妃刚刚自己走了,我们想去扶着王妃,但是王妃执意要自己走。”
“没事没事,要是没其他事的话你们也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天暗的越来越早了,也越来越冷起来了,他缩了缩身子觉得以后要穿厚实一点了。
第78章
关家三口人在赵家门口撒泼打滚,无所不尽其用,恨不得闹得昌平街这里的达官显贵都要知道赵家将女儿嫁到了一处商户家,而且还见赵导在傍晚的时候去他家闹了一顿将人带走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很快被赵家的仆役们拖走了,赵导狠辣地比了个手势,仆从们都会意了,这是根本没想让这一家三口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这事还是传开了,毕竟他们在门口大声嚷嚷周围的人家也不都是聋子, 就连萧翎都听到了消息。
赵导手下的那些官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有余悸,赵导这么着急嫁女是为了什么?还随随便便的嫁了,谁都没得到消息?就是知道要出事儿了啊!
赵导一边稳着他们,叫他们不要太担心,一边又背着他们悄悄为自己的女儿谋条后路……这要他们日后如何相信他? !
*
“娘,你说那个赵家的小姐为什么要跟着私奔啊,而且他们两个还想着继续在京城待着,都没想要跑出去,要是我肯定……”萧翎止住了声,没继续说下去,这么说下去总感觉他又这个心思一样。
王罗卿剥开个橘子,随手喂了萧翎一瓣:“小孩子家家别乱打听,对了,你该不会是想悄悄私奔跑出去吧?”王罗卿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萧翎。
这让萧翎倍感压力,赶紧坐好了,他就知道不能信口胡说。
这天说冷就冷,明明昨天还是比较温暖的,今天突然就温度骤绛,西北风呼啦啦的像刀子一样直往脸上吹。萧翎感觉有些冷,但是他还是乖巧地坐在王罗卿身边。
月光下王罗卿撇开眼,她现在倒也是想开了,两个孩子玩玩罢了,也用的着他们这么上纲上线的拆开吗?
“娘,这橘子真好吃,在给我点呗。”萧翎看王罗卿没了动作,又赶紧凑上前来讨乖道。
王罗卿干脆随手将手中的橘子都给了他,“要你多穿些衣裳,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要是过几天染了风寒……”突然她顿了顿,疑惑道:“你是不是这么多天都没去太学了?”她到现在才想起来萧翎自从前段时间解了禁足就没去念书了,怪不得总是游手好闲!
她就说,以前也没见到萧翎总是往自己身边凑!
“明天,你就去给我好好上学去!”王罗卿一把揪起萧翎的耳朵。
萧翎哎呦哎呦直叫,赶紧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心里想的却是还是被发现了,哎,天都越来越冷了,自己还得去太学,这日子怎么过啊……对了,阿晏回去吗?他们两个还坐在一起?
这么想着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小子,美美想着什么呢?”萧翎的表情实在是太喜悦了,完全不像是他听到这个消息该有的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萧翎矢口否认:“天都晚了,我就不陪娘你赏月了,回去休息了!”说着他赶紧站了起来,准备开溜。
王罗卿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她一会想到年轻的时候,一会又想到今天萧翎和陆晏的事儿,最后又想到了赵家小姐私奔被带回来。
赵家那女儿她也是见过,最是注重礼法,怎么可能是会私奔的主儿,附近住着的几户官宦人家也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赵导这么着急嫁女儿是为了什么呢?
赵家要出事了,但是突然化险为夷了?
王罗卿轻声呢喃了句:“我怎么想到这儿了,人家的事儿怎么也挨不到我。”说着她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萧缙正在书房处理着公务,见王罗卿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了赶紧上去她披上衣服:“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担心,把自己气坏就不好了,大不了我们再生个!”
“你这话倒是说得轻松。”王罗卿在生萧翎的时候伤着了,太医诊过后告诉他们很难再有身孕了。
“哎,想想嘛……反正为那小子生气不至于。”萧缙打了打哈哈,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将王罗卿整个人都包裹在披风里。
王罗卿看着这个人,觉得跟他过完一生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陆晏披星戴月的回了府,他倒是不知道赵家发生的一切,不过按照原来的轨迹赵家和高家最后都会被查出在科举中的问题,但是结党营私毕竟比不上贩官鬻爵,最后赵家是被全判了罪斩首的,唯一早早嫁出去的女儿倒是免于一难,听说是嫁给了方皓。
不过陆晏当时还不在京中,对此事知之甚少。
不过……只剩下了个方茹了,在原来的轨迹中他会在最后投敌配合着郭兴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都透露出去……
他也是最后害死萧翎的凶杀之一,其实到现在陆晏对当年方家谋反一案也有了不少的了解,就在不久之前还没去青州的时候他想过方茹是如何勾搭到郭兴的,如今想来两个人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不小的交集吧?
虽说方茹最后是被人暗杀在了南下的路上,据说找到他的尸身的时候碎的都不成样子了,周围还围了一群野狗,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陆晏想到这里,想着自己必须要提前动手了,但是从哪里动手呢?他突然想到了从青州带回来的那些信,那上面甚至准确的写了他们的计划——
“方谦之弟方茹会暗中将陷害的书信藏在方谦的书房……”
那天他还派了些悄悄跟着的侍从将那个老妪也带了回来。
一开始就是为了将二十年前的这桩冤假错案捅出去。
至于这么揭开呢?钱夫人的娘家是大司农钱齐,知道青州一事的原委后也是这老家伙叫嚣得最厉害,他上书请求皇帝除以那些郡守们极刑,以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更是在知道消息后差点哭死在金銮殿上,直言当年真是被猪油迷了心将女儿嫁与郭兴那等无用的废物。
要是往钱夫人的死往二十年前方家谋反案灭口上牵扯的话……
不过现在想来,当初青州水患刚报出来的时候也是他弹劾得最起劲,看上去想撇清关系的嫌疑更重。
不过,陆晏这么一来又想到,钱齐总不会和二十年前的案子也有牵扯吧?不然他又怎么会后来将女儿嫁给郭兴呢?
那么这事就不能借着他的手。
再者,怎么能让那个老妪乖乖将事儿说出去还能让自己完全不牵扯其中呢?他要找一个能够借刀杀人的。
他暗暗思索着,回到府的时候管家倒是注意到了陆晏脸上的伤,提醒他要不要涂些药,陆晏草草的应下,先回到房间了。
对了,还有皇后那里,他得快点想个办法让皇帝不信任皇后。就是因为皇后将自己的侄子塞进了暮云关才会招致那么易守难攻占据天险的地方不出一日便失守了。
暮云关距京城也不过五日的脚程,这也是为什么朝廷会在胡人攻进中原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仓皇难逃。
至于办法嘛……他倒是最近打探到了萧芜的一些事儿,他倒是想看看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好儿子背着自己干出了这种事,日后会怎么看待他这好儿子,不至于废黜了,但是总归是膈应人的。如此一来皇后起码这一年都不会想办法在皇帝面前美言将自己的子侄塞进什么要紧的位置了。
其他的都有个线索,自己也都大差不差的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只是……现在唯一的疑惑只剩下那个七杀教了,他总觉得最后这个组织会有大动作,不过这个组织到现在好似人间蒸发了,实在是找不到。
对了,还有半个月就是萧翎的生辰了,他得抓紧时间送萧翎生辰礼了。最近天冷了,要不……
*
谢闲予在占星台打了个喷嚏,想着是不是有人念叨着自己。
不过他倒是想搭上陆晏这条线的,毕竟自己虽然是没仔细看过书,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后来整个朝廷逃到江南一带建立了新的朝廷,几乎是所有的臣子都在劝和胡人谈和,只有陆晏一个人坚持北上征战。
甚至最后政见不和的时候陆晏不惜把持朝政,背负骂名。
书里就这么一段他记得很清楚,毕竟这段将陆晏几乎是描述成了个独断的奸臣,可是谢闲予却觉得这才是真男儿啊!
外敌都打到家门口了,就差渡江了,那些文臣还在想着怎么在繁花似雪的扬州纸醉金迷? !真男儿不就该在外应敌吗?
不过后来他最后看到陆晏几户是用尽手段将所有反对的臣子都外派的外派,斩首的斩首,倒不是说那些臣子有多无辜,只是以他一个完全局外人上帝视角的读着来看,这实在是太偏激了,终会……不得善终的。
不过既然自己都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也回不去,好男儿志在远方,总的做出一番建树,以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他倒是不信改不了结局了!此时的谢闲予志气满满,他还想着晚上去哪里吃饭,这京城的吃食果然丰富,倒不像是扬州,总是些清汤寡水。
想到这,他内心澎湃,恨不得马上行动。
他现在倒是后悔那天实在是太唐突了,将二人都吓跑了,后来他才知道一个是陆晏,一个是萧翎。
不过萧翎他看书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不过他倒是觉得要是去忽悠萧翎比忽悠陆晏简单的多,他们两个关系看着就好,搭上萧翎不就等于是搭上陆晏了吗? !
他打定注意想着明天去陈王府转悠一圈吧。
就那小子,指不定忽悠几句就交成朋友了。
不过今夜注定是个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陆晏在想着怎么让他们一个个的都被拉下马,萧翎想着怎么让父母接受,赵导想着日后他的女儿该怎么办……
甚至连方珏都在想着怎么将方茹那老狐狸拉下来,他毕竟手上什么有用的证据都没有,而且按照以往的传统,自己大有可能是被派到翰林院那个小地方先待上几年磨磨气性。
不过科举舞弊没有被揭出来倒是出乎了他的想象,不过他倒是也不关心,二十年过去,贩官鬻爵的人早就换了一批,方茹那老狐狸差点被自己亲哥揭举,也是怕了,早早就抽出了身。
所以现在从科举舞弊上切入也拿不到方茹的把柄。
他辗转反侧,见身边的程槺都给弄醒了,程槺看他整个胳膊都露在外边赶紧将他整个人拉进了被窝:“天冷,小心着凉!”
“……”
“不要想这么多嘛,船到桥头自然直。”
“……”方珏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程槺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将人环抱住,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了句:“你穿红色的官袍一定好看,跟喜服似得。”他这是想到了过几天的琼林宴,甲等的贡士都会穿上红色的官袍。
“你说什么?”方珏这倒是给了回应。
程槺忙闭上了嘴,装睡起来。
方珏此时怎么都没想到也有一个人着急平反拉方茹下台。
第79章
那是一个大雪天, 落雪似鹅毛般洋洋洒洒洒落。
在这样的雪天,俯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断桥残雪也是颇有一番意趣,于是很多文人墨客都乐于在这样的大雪天到茶楼酒馆上约上三五好友高谈阔论。
今年的扬州难得下了场大雪,贫苦百姓们都在想着怎么在寒冬熬过去,文人们倒是有这闲情雅致赏雪,还纷纷吟诗做赋,说什么遥似故土雪,北望又一年。 可是真正想打回去的又有几个呢?还不是被这江南的风吹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林蒽推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暖气,他衣服上落的雪就这么一吹都要化了,于是他只能先将外衣脱了下来放在一边烘烤。
陆晏应该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了,他身边的那只橘猫正在伸着懒腰,看上去悠哉悠哉的,只是毛发越发枯黄,身形也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林蒽想到他自从认识陆晏就看到他身边带着这只猫,现在想来也有十年了吧,也不知道这猫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天。
眼看着门开了,小麦眼疾脚快地就迈着四条腿想要跑出去。
林蒽见状赶紧把门给关上了,于是小麦只能挠着门哈气。
“小麦,别跑出去。”说着陆晏一把捞起小麦抱在怀里细细梳理着它的皮毛。
“陆将军,这是否太过于偏激了?”林蒽轻咳了一声,目光从那只猫身上移开了,直接切入正题。
他倒是对陆晏偏偏钟爱这只猫有所耳闻,当时就有官员想投其所好送上了各式品相极佳的狸奴,只是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后来他才知道这猫原来是陈王家的小世子的。
陆晏喜爱这只猫根本不是因为猫本身而是因为它的前主人……
“要不怎么力排万难呢?”陆晏随手丢了块烤鱼给小麦,小麦便跳到了一边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他们总是以为只要服个软,给点钱,再嫁个公主便能万事大吉的,江南的世家大族这么认为,朝廷的百官也这么认为,只是胡人的狼子野心又怎么会只看着江北呢?”他垂下了眼睑,看着小麦。
“您……倒是也不能这么偏激……您就告诉我吧,这究竟是为了朝廷考虑还是为了您的私情……?”他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他当然知道陆晏说的有道理,但是实际的情况是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朝廷根本禁不起这么大的折腾了。
况且听陆晏这意思他是想要将朝廷大换血啊!
陆晏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逗着小麦,几年前小米年纪大了,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走了,现在萧翎唯一留给他的就只有小麦了,可是……小麦又能活个几年呢?
过了很久陆晏都没有给任何的回应,周围只有炉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时间好似无限延长,好似过了很久,久到林蒽就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林蒽咽了咽唾沫,手心都在冒着虚汗,他莫名的想到,要是坐在这么位置上的是万钰那他会怎么做呢?但是无论如何都会比自己做的好吧?
他知道万珏肯定能比自己有所作为,只是人早在动荡时就失踪了,现在想来该是早就死在暴乱里了吧。
“林大人现在来劝我究竟是出于本意还是旁的人的意思?”陆晏突然出声,打断了林蒽的思绪。他没有回答林蒽反而还反问他。
“……都有吧。”林蒽只能干巴巴地回答道。
陆晏抱起了小麦,准备走了:“要是没别的事了,陆某便先走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下人给他拿来大氅,小麦窝在他的怀里暖喝得直打呼噜,它估计知道自己活着的时间也不多了,最近总是跟着陆晏。
像极了小时候的萧翎,总是缠着陆晏。
“将军,接下来去哪?”侍从询问道,漫天的大雪里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几个富家孩子穿着长袄玩着雪,他们随手捏了个雪球就砸向了一边卖碳的老翁,老翁没有出声制止他们,只是将自己单薄的衣服拉得更紧了。
富家孩子见没人制止还想拿雪球砸老翁,几个小孩欢笑声传到附近的每一个人耳中,只是所有人都是漠不关心的。
陆晏盯着看了一会,叫跟着的侍从将几个孩子赶走了,自己则是跨上马:“去光华寺。”
说罢边疾驰在茫茫的大雪中。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雪落在他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陆晏从梦中醒来,梦里的一切仿佛是在昨日,是那么的真实,他……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再次失去萧翎会怎样。
梦境中的那数十年的思念,最后小麦也离开了,他就只能拿着萧翎小时候送给自己的香囊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他们的从前。
他其实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了,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是天注定,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动作了。
他怕过往再次重演……
不过……
他现在倒是有些苦恼该给萧翎准备什么样的生辰礼了。
*
赵导一大早便去请求陛下准许他辞官。按照他的说法是女儿遇人不淑识人不慧,平白被那糟心的一家子伤了心,几次寻死觅活,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准备带回老家好好养养心。
这算是坐实了赵怡私奔不成,第一天到男方家里就被婆婆欺凌了,赵导怜惜女儿特意将人带了回来……
这番说辞倒是能解释赵家发生的一切,只是……这样一来赵怡的名声也毁了。
这让她如何在京城做人?就只能回徐州老家了,所以赵导的做法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赵导这是想要快点从京城的这摊泥里面快点出来,只是他地下的那些朝臣倒也不是个傻的,都知道赵导这是想跑了,他倒是不惜毁了女儿的名节,可是他们呢?怎么找个理由辞官?
于是立刻有人站出来:“赵大人,犬子年纪倒是与你家小姐相仿,不知您可有此意?”
“赵爱卿,你也是正值壮年,何必为了儿女的事辞官,要是担心女儿的姻缘,朕也是可以指婚的嘛,定不会让令媛受委屈。”萧缄也是发话了,底下立刻站出来一群朝臣纷纷应和。
这下子赵导即使还想说些什么也得咽下去了,他环顾了一圈,知道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谁都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一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萧缄一个吧。
他咬了咬牙,最终应下了,想着还是得从长计议。
萧缄确实是被蒙在鼓里,他还以为赵导今日在朝廷上辞官就是为了堵着那些言官的嘴,好让他们不能拿自己没教养好女儿说事。
他以为赵导的辞官只是做出来的苦肉戏,于是给了个台阶让人下来了。
萧缄并没有学到先皇的制衡术,也并没有那个本事能不动声色地敲打百官,即使他为了管理好这个朝廷付出的经历比他父皇要多得多。他就算不想承认也早就认识到了自己其实很平庸。
他无法不动声色地敲打群臣,就只能发怒呵斥。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思虑过重不得入眠的时候也会想到,可能这个位置萧缙坐上去比他合适的多……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弟弟比自己看事情通透得多……
*
萧翎一大早就被揪起来去了太学,他还在马车上打着哈欠呢,想着怎么好像没有过秋天就已经入冬了?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三天后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萧芜那小子说送的小狗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他又想到不知道陆晏会送自己什么礼物?对了,阿晏的生日好像在三月份,自己是不是得提前准备了?
萧翎想了一路,裹着萧瑟的寒风进了启明院,哆哆嗦嗦地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此时他的同窗们也没来几个的,就只有……高宿和成疏。唯二两个人坐的远,窗外呼啦呼啦的西北风倒是唯一的声音来源。
静的有些可怕。
萧翎简直是觉得自己亏死了,早知道就在床上再赖一会了,这么早来就这么几个人!
高宿和成疏话不投机,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高宿坐在位置上仔细地看着书,成疏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一看见自己来了立马上前:“嗐,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呢?”
“你以为我想啊?!家有严母,迫不得已……”萧翎叹了口气,勾搭上了成疏的肩膀。
“对了,你来这么早干什么?”萧翎看着成疏眼底下的淤青不由问道,这小子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最近不是出了很多八卦吗?我这不是为了兄弟们打听了一个晚上,等大概把前因后果都听到了理顺了,这一看,哟,天都已经亮了,索性就没睡直接来了。”
“那我得好好听听。”萧翎笑了起来,他就知道成疏这小子消息来源广。
高宿浅浅的看了勾肩搭背的二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随后将目光又移开了,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他这一声冷哼将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萧翎一看到高宿,不用想都知道他这是又落榜了。他也是有些惋惜的,想着天赋果真是要高于努力。
不过高宿这么执着于科考干嘛?到了年纪荫官也行啊,何毕费这个时间精力?
“别理他,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生日吧?放心,生辰礼都准备好了。”成疏看了高宿一眼,随后便移开了。
“对了,你知道前几天吴韵被张嘉抢回府,结果被打了一顿的事儿吗?”
“知道啊,对了张嘉这么想不开抢吴韵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成疏神秘兮兮的,就差把快问我这三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他啊,本来是想抢别人的,但是就是这么巧,抢错人了!”
“对了对了,那小子直接被他爹给打死了!”
“啊,这么狠?”萧翎这倒是不知道,他一脸惊讶。
“张家那老头直接被罢官了,他能不气吗?再说福康公主能放过他们吗?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了,可不是任由她拿捏。”
“我就知道恶人有恶报,就……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当初他被我打了一顿,哪知道隔天他爹就到朝堂上弹劾我当街殴打他儿子!”萧翎一想到张嘉恶人先告状就来气。
“就是说啊!”成疏也是义愤填膺。
他们一边聊着,同窗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萧翎一直盯着门口,希望能看到那个身影,他昨天晚上就派小厮去陆府告诉他明天自己会去太学读书了,不知道陆晏今天会不会来……
可是人都快来齐了都没来到陆晏,萧翎叹了口气,想着陆晏应该是有事,可是就当他以为陆晏不会来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了——
正是陆晏。
萧翎眼睛亮了亮,眉眼弯弯就站起来上前拉住他,他就知道陆晏一定会来的!
*
张荇来到陈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装扮成小厮的模样,穿着破旧的衣服,用帽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佝偻着腰,好似真的就是一个打杂的老翁。
张家离陈王府并不近,张荇趁着天色黑躲着人一路走到这里,如今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了,还好这几家门口都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给他了些光源,这才让他一路走到了这儿。风霜中他的双腿早就冻得麻木了,现在也只是为了那么点希望来陈王府。
他敲了敲陈王府偏房的门,看门的护院听到了声响便手里提着盏灯不耐烦地推开了门。
护院看是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还以为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挥着手就要将人赶走。
“让我进去。” 张荇说着揭开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了里面苍老的脸,就这几天他好像是突然间老了十来岁,头发差不多都发白了。
下人们也都是人精,在昌平路当下人的恨不得将这里的达官显贵的脸都记下来。
护院认出来那是张家大人,他也知道现在张荇被罢了官,可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护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人放进去,于是赶紧进去通报了。
第80章
萧缙正在书房处理着公务,他中午就听到下人来报陆晏早上也去了太学,就想到萧翎今天应该不能早回来了。
他是真的想棒打鸳鸯,但是又觉得不至于。犯不着跟小辈计较,但是现在又有些心酸,总觉得这儿子养着养着就要长出翅膀飞出去了,自己再怎么不舍得都只能放手。
他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还是请夫子来家里授学吧,起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萧翎那小子不至于和陆晏玩得太过。
他这边想着,赵福海就来报,张荇来了,现在正在门口等候。
萧缙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都这个时候了他来干什么,还能是来蹭饭的不成?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叫赵德海将人迎了进来。
“见过王爷。”张荇很快就进来了低头欠身行礼,态度极其谦卑,脸掩在帽兜之下,萧缙看不出他的神情。
萧缙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刻意装扮成这样来是为了什么?还能是寻求王府的庇护不成?那还不如大张旗鼓地来,还能引起他人的猜测。
“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萧缙负手而立,赵德海不在书房里面,其实这个书房真正能没事就进来的除了萧缙就只有王罗卿和萧翎了。
“……求殿下救我张家……”张荇咽了咽唾沫,声音是异常的沙哑。他本来这些天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今天更是在寒风中走了那么久,嗓子就像是破了的风箱,不仔细听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萧缙想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接着说:“……前几个月,小人府中的幕僚建议小人去为了陈王世子当街和小儿打起来的事去弹劾陈王世子,还说陛下与陈王其实间隙已久,如此一来既能试探陛下对陈王的态度也能表明站在陛下这边的决心……那个幕僚该是殿下暗中插得钉子吧?”
萧缙猛地回头,只见张荇面色木讷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块失去了光泽的木头,只是目光出奇的亮。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不过他这话是诈萧缙的,他现在紧张的心都在嗓子眼。
他知道这次是有人刻意为之的,就算是福康公主放过了他们,背后设局的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甚至打死自己的儿子都是他做给那个人看的。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只是说完后萧缙什么都没有说,算是默认了。
屋外朔风四起,屋檐下的风铃被吹得狂响,窗外悬挂着的灯笼也是四处晃动着,照的屋内忽明忽暗的。萧缙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发话了:“明日傍晚的时候会有人接你们出城,没有人能知道你们的去处,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造化了。”
萧缙也是没想到还是被张荇发现了,人都求到自己面前了,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自己还能怎么办?不过他也只能将人送出去了,至于其他人放不放过张家他就管不了了。
他负手而立,张荇看到了希望,他苦笑一声,面色苍老精神却好似突然好了很多。他重重地跪下给萧缙磕了个头,随后佝偻着腰退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安宁,似乎外边的风声都小了些。
赵德海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但是就在他将人送出府后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声响——
就在张荇走后,萧翎几乎是同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偏门,他的身边还站着陆晏,两个人依依不舍的似乎是在告别。
赵德海几乎是立刻悄悄退到一边,贴着耳朵听着两个人的动静。
府里的其他人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他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有了这种感情!
“阿晏,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见。对了,我生辰那天来的人多,我爹不会打你的,你放心来。”萧翎还在拉着陆晏的手不舍得进门,赵德海倒是看不下去了,萧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家的小世子就这么被人骗到手了? !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他轻咳了声站了出来,惊讶道:“哟,世子爷终于回来了,王爷刚刚还念叨着你呢,对了,陆公子要来府里歇歇吗?”他先是说了这么一同,又立马装作刚刚看到陆晏的样子,忙开口询问。
“不用了,阿翎,明天见。”说罢陆晏就离开了,萧翎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里,两个人都是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
兴许是这几天萧翎不好好穿衣服,终于是得了风寒。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侍女一摸就知道这是染了风寒,是真的不能去太学了,只能在在床上病恹恹地躺着。
王罗卿一开始还怀疑这小子是装得,亲自来摸了摸萧翎的额头,发现这小子确实是病了,只能让他在家里好好养病。
王家的两兄弟也来了,萧翎迷离着双眼看着两人疑惑不解:“你两还没回去啊?”
“你过几天不久是生辰了吗?我跟我哥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庆完生再回去,反正现在离过年也还早。”
“咳、咳,生辰礼可别忘了……”萧翎捂着嘴咳了几声,脸上被烧得发红,越发显得白里透红。
王支嫌弃地赶紧躲开了:“别传染给我啊,我不想生病的啊!”
萧翎看他怕到这幅样子,直接凑到他脖子边重重地咳了声,恶狠狠地说道:“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说完就半死不活地躺了回去。
王支看着萧翎这样子也是气得很,不过想到他现在是个病人,于是咬牙切齿最后只能咬牙,想着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王纠拉开弟弟,对着萧翎说道:“前几天看到西域来的商贩在售卖会说话的鸟,觉得世子喜欢就给买下来了,留着给你当生辰礼。”
萧翎一听到着,眼睛立马就亮了,好像瞬间好了不少,他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真的?”
那种鸟他倒是早就看到过,当时他想买回家,手头上钱倒是够得,只是就跟之前的那些猫猫狗狗一样,都被王罗卿给退回去了,那个西域商不退,王罗卿就送到宫中给那些公主们解解乏。
萧翎当时就想,那些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恨不得人手一只,他想要一个怎么了?还有今年开春的时候,波斯进贡了只猫,通体雪白,毛还是卷的。那猫最后进了太后宫中,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太后那边讨了过来,结果呢?王罗卿当天就送回宫里了!
如此种种简直是罄竹难书!
不过那只波斯猫跟小麦不对付,刚来就打了起来……
王家的两兄弟看时间差不多了,萧翎又是这幅病恹恹地样子,打扰病人休息也不好于是就先走了。
萧翎一个人病恹恹地趴在床上,感觉浑身都在疼,他眯着眼睛,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梦里也是这样一个朔风四起的天,不过好像是个雪天,漫天的大雪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不过他好像一直跟在一个人身后,看着他带着一只猫跨上了马。
那猫在那个人怀里还谄媚地拱了拱,萧翎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麦!
好家伙,这是背着自己找了个新主子!
萧翎气得牙痒痒,下意识地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可是四周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霜,灰蒙蒙的他什么都看不清,萧翎于是想伸手去抓小麦,结果……
他醒了,手还在半空中伸着,好似想摸什么东西,看着怪滑稽的。
萧翎这么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就是嗓子有些干,他想叫下人进来,可是一转头就看见陆晏坐在自己身边,小麦也趴在一边睡得正香。
萧翎看到小麦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揪着它的耳朵质问它为什么在梦里要跟着一个陌生人跑。
但是他也知道这就是一个梦,于是看着小麦睡得香甜肚子都翻过来了,只能恨恨地放弃了。
“阿晏,你怎么来了?”他转头看向陆晏,萧翎其实更想问萧缙有没有为难他。
“今天你没来上学,我就来看你了。”陆晏拿起一边的茶盏给萧翎到了杯茶,还递到了他的嘴边。
萧翎直接喝进了嘴里才觉得嗓子好了点。
“伯父伯母没有为难我。”陆晏对着萧翎说道。
萧翎哦了一声,伸手捞过小麦放在自己怀里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陆晏身上。
小麦现在简直是给小火炉,他揉着手里暖和。
不过被萧翎捏圆搓扁小麦倒是不乐意了,直接想跳下来给萧翎一爪子,被陆晏一个眼神给吓退了,只能继续在萧翎的魔爪下受催促。
陆晏将萧翎圈在自己的怀里,俩个人就这么坐在榻上,谁都没有说话,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屋内倒好似是开了春般温暖。
萧翎这边是刚病好就想要干坏事,手悄悄拉上了陆晏,脸也悄悄靠近,想着趁其不备……
结果陆晏早有防备,一把拉过萧翎,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萧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陆晏压在了身下,小麦赶紧跑开了,一个背影都没留给他。
他的双手还被陆晏按着……
萧翎动了动双手,发现根本动不了,于是他可怜兮兮地叫唤道:“阿晏……”
陆晏没理他,萧翎看着陆晏觉得他现在情绪不对,那眼神怎么好像是要吃了他?
他赶紧继续装可怜:“阿晏,你压着我不舒服。”
陆晏依旧置若罔闻,只是像是魇住般看着他,随后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神情变幻莫测。
只是最后陆晏还是放开了萧翎。
萧翎这才终于逃离了,揉着手腕声若蚊蝇:“时间不早了,阿晏你先回去吧。”他现在感觉自己又病了,不然脸怎么这么烧得慌呢?
陆晏轻轻嗯了一声,他的耳朵也红了。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将跑到屋外的小麦抱了进来。
屋内,萧翎和小麦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猫都好像挺瞧不起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