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村喜事21 她杀光了整个幸福村,你……

    除非鬼屋游玩规则第八条不是死亡规则条款, 否则无法解释自己目前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情,游乐园不会对任何玩家网开一面。

    那这一条的意义是什么?

    安饶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惨死的阿俊灰蒙蒙的眼睛, 脑中却回想起这几天相处中的阿俊的样子。他是一个很腼腆的高个青年,烧得一手好菜,勤快又老实,虽然不爱说话, 却十分地乐于助人, 安饶记得有一次自己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汤碗, 还没等自己找到抹布, 阿俊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那一片狼藉给收拾干净了。

    他原本可以有自己的美好生活的, 用自己的好厨艺谋一个工作, 然后靠自己的手艺在他喜欢的地方站稳脚跟,然后娶妻生子,过着或许平凡但一定充实又幸福的一生,可所有的可能性却都在这座吃人的宅院里戛然而止, 生活的画卷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安饶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恶寒, 郑宝弟其人, 即便再委屈再怨恨, 可当她滥杀无辜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已经不是一个让人心生怜悯的可怜姑娘了,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鬼屋boss是恶鬼, 这是一件非常符合逻辑的事情,但是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规定的“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npc们在真实的鬼屋里都已经死了啊!

    突然一道闪电从脑际划过。

    安饶想起来在入场看规则的时候,还奇怪鬼屋游玩规则为什么会同时存在自相矛盾的第十条“本规则一共十条,绝对没有第十一条”和第十一条“第二条规则是不存在的!”, 而第十一条又和第二条“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息息相关。

    而自己受伤流血后看到的真相颠覆了平日里整个郑宅乃至整个幸福村的样貌,,鬼屋里没有npc,郑宅里的npc们都是鬼屋里的死人,所以郑宅里的李婶、阿俊这些npc工作人员们都是人类模样的鬼,所以鬼屋门口的检票员才是人类妆容!

    鬼屋中的鬼怪根本不是工作人员扮演,鬼屋中根本没有工作人员,所以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是假的,那么游玩规则第十一条就是真的,如果第十一条是真的,那么第十条就是假的,而游乐园不可能出具一份真的自相矛盾的游玩规则,所以第八条被涂黑的五个字会不会是“第十条无效”?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玩家没有受伤流血,则第二条有效,看不到鬼屋真相的玩家会看到人类npc工作人员,那么根据第十条规定,说第二条不存在的第十一条才是真的不存在。那么鬼屋游玩规则一共十条,逻辑自洽。而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无法勘破鬼屋真相,玩家只能被动送死。

    如果玩家受伤流血,则根据填完空的第八条规定就是第十条无效,第十一条直接告知鬼屋真相,整个鬼屋没有人类,同样逻辑自洽,但是根本思维惯性,又有哪个玩家看着第八条规定敢让自己受伤?

    鬼屋游玩规则虽然恶毒却没有撒谎,将涂黑的字重新填上后,才能显示出被游玩规则肯定的整个鬼屋的真实样貌。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靠近,“老大!老大你怎么受伤了?!”阴冷的宅院中,安饶的面前突然出现苏鸣大惊失色的脸,“啊,规则说不能受伤啊!”

    说着,苏鸣手忙脚乱地撩起自己的衣角笨手笨脚地开始给安饶擦额头上的血,一边擦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安饶:……所以很难说自己捡的这孩子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真憨啊……

    还真的被苏鸣说中了,血迹被擦干净,阴冷恐怖满是狰狞横尸的鬼屋骤然消失“看不到”,安饶又回到了阳间郑宅里,即便知道这是假的,安饶依然送了口气。

    被派出门砍树的柏川拿着斧子正好进门,恰巧看到脸色惨白的安饶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被苏鸣摆弄。

    “怎么了?”柏川皱了皱眉。

    “受伤了。”安饶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而眼睛却十分不幸地看到了柏川手上那柄还沾着木头碎屑的斧子。

    “呕……”目前精神状态极其脆弱的安某又吐了……

    “不是,柏川哥恶心到老大你了?”苏鸣一头雾水。

    晚上,安饶和柏川窝在房间里,安饶把自己下午看到的场景给柏川仔细描述了一遍。

    “你在真鬼屋里看到魏蓉儿他们了吗?”柏川问道。

    “没有,”安饶摇摇头,“虽然满院都是尸体,但是我们的衣着和村民很不一样,我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看到李婶,当然我没有去二楼,不排除他们在二楼的可能性。”

    柏川想起第一晚床尾那具一闪而过的李婶尸体,有些庆幸安饶没有去看看201房间。

    “可能吧,毕竟她们都是在二楼死的,”柏川带过这个话题,“但这不重要,你不用因为这个想着再伤害自己一遍。”

    今天的信息量确实过载了,安饶没有细想柏川话的含义,只是点点头,然后将自己对鬼新娘行为的想法告诉柏川:“即便是死后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出去配阴婚,我觉得她也不至于屠尽所有人啊,老郑和王姐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固然十分可恶,但她也顺利长大开始离自己的新生活了,我的意思是,她受到的委屈和释放出来的恶意过于不成比例了。”

    “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柏川难得地教人做事,“你还记得鬼屋游玩规则第四条吗?”

    “第四条……”安饶脸色变了,“鬼屋游玩规则第四条,鬼屋中没有婴孩和欢笑,所以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的婴孩在哪里?为什么会有婴孩?”

    生活了四天三夜的郑宅一直欢声笑语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婴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婴孩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母亲却一直在闺房中没有出来。

    “所以,郑宝弟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既然不存在于真正的现实中的鬼屋里,意味着孩子根本没有出生。”安饶被这一事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是的,”柏川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悲悯,“没有千恩万宠的郑珍珠,只有一个受尽欺负被所有人抛弃的郑宝弟。”

    漂亮青年吐了口气,抓紧被子的手隐隐暴起青筋,从小不受重视甚至是在欺压中长大的郑宝弟,好不容易在城市中站稳脚跟,她应该交了一个男朋友,可想而知,一个从来没有获得过回应的女孩,在爱情中会有多投入会有多依赖,只可惜她死了,可就算是死了,不要她的父母也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把她卖给别人去配阴婚。

    于是郑宝弟愤怒了,变为厉鬼报复所有曾经加害过她的人。

    “还有一点,”柏川靠着床头,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厉鬼报复是因为怨恨,如果因为从小被欺负,长大遇到真爱怀孕然后死亡,虽然死后被父母抛弃确实可恨,但那也已经是死后的事情了,我认为这不应该产生怨恨的情绪。”

    安饶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陷入沉思的柏川,这个人理性得简直不像个人,从来不曾情绪化,遇事永远只会站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然而正是这份理智客观,总能发现被所有人忽略的线索,安饶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以我对民俗鬼怪文化的粗浅认识,只有怀着巨大的怨恨死亡,人才会死后变成厉鬼,如果只是普通死亡,即便死后遭遇不公事,那也变不成厉鬼的。”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安饶漂亮的眉皱了起来。

    “消失的男友,没有出生的婴孩,你知道原因但是你不愿意面对。”柏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因为困顿而染上了一丝莫名的厌倦。

    安饶:“……”

    “她爱的那个男人杀了她。”冷淡的声音说出最残酷的真相。

    房间陷入静默,安饶没来由地觉得冷,晚秋的深山夜里寒气逼人,让他忍不住就开始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得肝胆俱颤,背叛和抛弃,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务。

    “她杀光了整个幸福村,你觉得她会放过那个她曾经深爱最后杀了她的男人吗?”柏川问道。

    “你是不是很早就有了猜想?”安饶咳得脸色苍白,好不容易缓过来后问道。

    柏川突然下床,惹得安饶也赶紧坐直起来,以为他要出门找线索,却没想柏川只是去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安饶的手里。

    柏川坐在安饶床边,浅淡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波澜地看他喝完整杯热水,然后才开口:“程林从进幸福村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反常,尤其是在听到每一个玩家找到这个村子的每一个与众不同之处的时候,他是知道这座村庄的。”

    “你觉得他就是这个负心汉?”安饶睁大眼睛看着柏川,漂亮的眼睛因为表情丰富而格外动人,柏川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塌陷的蛋糕,又像含在嘴里的甜感漫延的酥糖。

    “至少是知情人。”柏川收回自己的目光,拿走安饶手中的杯子。

    “我们直接去问他吧!”安饶说着就要掀被子。

    灯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十点了。

    第62章 山村喜事22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那么……

    王全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看到方青青就坐在她的床上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自己,她披散着长发,身上的白色棉质连衣裙满是污渍。

    王全民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挣扎着缩到床角,一边在身上乱摸一边惊恐地盯着那个死掉的方青青。

    “你,你不要过来!”王全民瞪着隔壁床上坐着的方青青,手还在身上到处乱翻, “不是我要你死, 是第一天晚上李婶就送给你了鬼新娘的发卡, 你早就是鬼新娘选中的人!不是我!”

    “是么, 我都是鬼了, 你觉得你说这些有意义么?”方青青慢吞吞地站起来, 举起一只手,从她的手中漏下来一条项链,项链的底端是一条盘踞的通体漆黑的蛇吊坠,“你是在找它吗?”

    “怎, 怎么在你这里?!”王全民看着那条项链, 大惊失色。

    “怎么在我这里?”方青青轻蔑地笑了,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而且……我知道你就是靠这条项链, 拿着发簪杀我而你可以安然无恙的。”

    “把它还给我!”王全民对这条项链的渴望居然超过对女鬼版方青青的害怕, 伸手就要去抢。

    “哎?”方青青轻巧地避开王全民的手, “王爷爷,你的项链这么好,干脆送给我吧?反正你都把我给害死了,我拿你一条项链陪葬也不为过啊。”

    “不!你不懂!这条项链只能活人用!”王全民一边手不停地抢,一边哀求, “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而且你也用不了它的!”

    “用?”方青青似乎有些好奇。

    “这是一件信物,是我皈依的凭证,它可以保我命的!你不是它的主人,你拿着没有任何用处啊!”眼见自己完全抢不着,王全民扑通一下跪在床上,双手合十朝方青青一边疯狂磕头一边求,“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把信物还给我!”

    “王爷爷,您这手脚挺利索啊!”方青青嘲讽地看着眼前不住给自己磕头的老人,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她无趣地把项链扔在王全民面前,“算了,没意思,还给你吧。”

    王全民如获至宝地扑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方青青的消失。

    “啊!我的宝贝,我的宝贝!”王全民抖着手把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把吊坠贴身藏好。

    可就在吊坠重新被戴好的那瞬间,黑蛇扭曲的身体里塞着的一道黄符开始燃烧,伴随着淡蓝色的火焰,繁复又恐怖的咒语瞬间爬满王全民的身体,他一脸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走下床,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坚定又僵硬地朝门外走去,直到走廊栏杆下的一个陶罐前站定。

    经过不堪忍受的粉身碎骨之后,王全民整个身体全部被装进了陶罐里,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

    “果然还是你自己了解你自己。”站在陶罐附近的方青青一脸冷漠地说道。

    “当然,我就是他,我拥有他所有的记忆,我当然知道他提防什么又想要什么。”走廊中,另一个人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拥有和王全民一样的外貌和声音,他就是王全民!

    “谢谢你帮我杀了他。”王全民说道。

    “没事,我本来也想杀他,”方青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都得感谢咱们的新娘子郑宝弟,要不是她死活看不上这老头,我也没有机会亲自动手。”

    “说到这里,你和高志飞还真是运气好。都不需要自己动手,郑宝弟就帮你们把问题都给解决了。”

    方青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你,和这老家伙确实像,他对我下得了狠手,你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方青青说话的语气非常冷酷,和她平日里温柔可爱乖巧的样子大相径庭。

    “要说下得了狠手,没人狠得过魏蓉儿这个女人,”替身王全民说道,“她知道这个机会后,当天晚上就画了一张平安符,塞到她平日会习惯性注意的床角里。自己知道自己的软肋还真是好下手,她知道自己在游戏中一定会首先去翻床角,嘿,果然被她给预料准了。”

    “还有谁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呢?”

    “我有点好奇,如果当初郑宝弟没有对你下手,你会怎么杀死你自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青青白了王全民一眼,转身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呵,臭娘儿们!”王全民冷笑一声,同样转身离去,走廊重新恢复宁静。

    *

    抛弃,原来是抛弃。安饶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曾经为了一次二十块钱的补助经常去心理学院当小白鼠,做一些测试和问卷调查,渐渐地就和心理学院的老师们都混熟了,甚至在心理学院拥有了自己心理卫生档案。

    记得有一次,他做完一套问卷调查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心理学院的王教授把他给叫住,开始询问他的家庭情况。

    “你知道自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吗?”王教授问道。

    “那是什么?”安饶很茫然。

    安饶记得王教授那时候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建议自己尽快约一下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而在铺天盖地应接不暇的打击和挫折中,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安饶抛之脑后最终不了了之。

    郑宝弟被所有人抛弃的真相仿佛是一条被点燃的导火索,张牙舞爪的火舌轻易就点燃了安饶潜意识地回避的荒芜许久的记忆。

    抛弃,和背叛一样,是安饶最熟悉的东西,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吗?难道自己就这么令人憎恶吗?这是某种惩罚吗?而自己又有什么错,郑宝弟又有什么错?

    可是没有错为什么要让自己经历这么多不公?

    安饶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抛弃自己的人依次登场,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被宠爱的温情和被骤然抛弃的痛苦和错愕,在反复被温暖融化和冰冷失温的过程中,心脏因为失去弹性而变得千疮百孔。

    “不要,你们不要再来了!”安饶痛苦地捂住自己剧痛的头,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小小出租屋的钥匙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脚边,只要捡起来,捡起来打开眼前出租屋的房门,就可以躲进自己的避风港!安饶仿佛是个得到解药病入膏肓的病人,可是在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却僵住了身形,钥匙,备用钥匙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位置,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地上?

    是谁?!究竟是谁,居然可以洞悉人的内心来施加引诱!

    安饶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眼前出现的却是柏川冷淡又英俊的脸。

    “你梦见什么了?”柏川蹙眉问道,“你睡得很不好。”

    “我也遭受到了引诱,有人在用我最熟悉的东西引诱我,我差点儿就上当了!和时以柔还有刀疤男遭遇得一模一样,”安饶心有余悸,“是你说的另一拨鬼吗?”

    “是,”柏川点点头,“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安饶:?搞抽象?

    “起来吧,王全民死了。”

    *

    “笃笃笃。”

    204房间的刀疤男和程林被敲门声吵醒,程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一片。

    “去开门,”刀疤男命令道,“你他妈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成天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门一打开,程林面前出现的是那个漂亮青年笑盈盈的脸,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英俊男人,程林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两个人一个漂亮瘦弱一个冷峻寡言,明明感觉这两人应该是靠脸混到的第三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感,程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先生,王全民死了。”白衣黑裤的漂亮青年似不敌清晨的寒冷,咳了好一会儿后,对他笑吟吟地说道。

    “他死了关我什么事?”程林怪叫道。

    “只剩两天了,你不害怕吗?”安饶站在门前没有动,依然满脸笑意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害怕?!”程林声音陡然拔高,嗓子破了,仿佛一只被人踩到的尖叫鸡。

    “程先生,咱们进去说话?”漂亮青年的笑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程林慌忙地去关门,却被一只骨节分明劲瘦有力的手把门扣住,任凭程林再怎么用力,那门也纹丝不动。

    “恐怕有很多内容可以聊吧,程先生,或者,我们也可以叫你郑小姐的未婚夫?准爸爸?”漂亮青年眉目如画,如玫瑰花瓣般的嘴唇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如同地狱里的业火一般,把程林一直以来的伪装烧得一丝不剩。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程林嘴唇颤抖发白,绝望地看着安饶摇头否认道。

    “果然!我就知道你他妈有问题!每天哭丧着脸又什么都不说,妈的原来都是你!”刀疤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程林的身后,话音还没收完,拳头就要落在程林的背上。

    “石大哥,打他没用,他连人都敢杀,怎么可能怕打?”安饶嘴里说着劝阻的话,双手却插在裤兜里没有用,丝毫没有真的要去劝阻的意思。

    “你一进这个鬼屋就知道不对劲了吧?但是你害怕,你害怕大家知道这厉鬼是因为你而形成的,害怕所有人把你拿去祭鬼,当然,也害怕大家知道你杀了人,你在现实世界中杀了郑宝弟,”安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你的抛弃才是压断郑宝弟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一个衣冠禽兽!”

    “我没有……我没有……”程林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却很诚实地不断地后退躲避,很明显,他拼命隐藏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你觉得你至今还没死是什么原因?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厉鬼还会对你这个旧情人网开一面吧?你杀了她还杀了你们二人的孩子,不会吧,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安饶故作惊讶道。

    “鬼屋游玩规则第六条禁止毁坏鬼屋中的任何物品,你洗干净了卫生间镜子上覆盖的报纸,明明破坏了鬼屋的物品,你觉得为什么你会不受惩罚?真的是你幸运吗?还是……只是时机还不到?”

    第63章 山村喜事23 抱着自己的人有力且均匀……

    “郑宝弟不是不想杀你, 你是她最志在必得的猎物,她是玩弄你的猫,是微笑看你走进陷阱的猎人, 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安饶依然双手插在裤兜里往房间里走着,姿势松弛且闲适,逼得程林节节败退, “两天后就是大婚之日了, 你猜新郎会是谁?”

    “我管他新郎是谁!关我屁事!”程林突然暴起, 伸手就要去推安饶却被反应向来敏捷的柏川抓住了手, 没让他碰到安饶一根毫毛, “我能怎么办!我被她逼得没办法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 程林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五天的伪装功亏一篑,他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来,抱着头痛哭出声, 一边哭一边说:“我有什么办法啊!她非逼着我娶她啊!呜呜呜……”

    接下来, 程林抽抽噎噎地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当初她刚进我们公司, 什么也不懂, 明显的乡下土妞, 我看她可怜就手把手地教她, 渐渐的她就像是找到鸟妈妈的雏鸟一样非我不可, 最后甚至高高兴兴地和我说我就要当爸爸了!”

    “我怎么可能和她结婚,当那个孩子的爸爸!”程林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有老婆啊!我一个穷小子是靠着我的岳父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啊!!!”

    “但是她逼我,她说既然恋爱了就要结婚,她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程林神经质地搓着腿,“什么孩子不孩子,没出生就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胚胎,流产了不就好了!流产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流产了她再去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赖上我?!为什么?!”

    女孩花一样的年华和炽烈的感情在他这里居然变成了急于甩脱的负担,是必须处理的麻烦,是随意抛弃的垃圾。

    一阵眩晕感袭来,安饶踉跄了几步。

    “然后呢?”一直没有说话的柏川扶住安饶,代替他继续问道。

    “然后?”程林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带她去散步,河边湿滑她摔下去了,可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又不是我让她摔的,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所以关我什么事呢?她自己走路不看路掉到河里淹死了,这还能怪我头上吗?!”

    程林狡辩的样子让安饶感到恶心。

    “我们走吧,”柏川说道,“真相已经确认,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柏川便不由分说地把安饶拉出了204房间,身后传来重物砸到□□上特有的沉闷声响,然后就是程林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走吧。”柏川拉着安饶大步朝楼梯口走去,只可惜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苏鸣给截胡了。

    “老大老大!”苏鸣一脸不合时宜的兴奋,“我也被引诱了!和以柔姐姐一样也被引诱了!”

    安饶:?这孩子真的有毛病,被引诱这种命悬一线的事情他那么兴奋干什么?

    “怎么回事?”安饶有些无语。

    “昨晚我梦见一道在比赛中我一直没解开的数学题,解题思路居然凭空出现在了黑板上!但是黑板上不知道被哪个傻缺蒙上了一层纱,弄得我死活就是看不清,我刚准备去把那层纱给扯下来就看到我以柔姐了,拿着一道三角函数题问我怎么做,我火急火燎地教她,可是她怎么也听不明白,啊气死我了!然后就被气醒了……”

    安饶:“你还不赶紧去拜谢你的以柔姐?”

    “我谢了啊!我早晨一起来就给以柔姐姐跪下了!”苏鸣坦诚得令人害怕,“不过到底是哪个傻缺啊!非要给答案蒙层纱,急得我!”

    “那个傻缺就是你自己,”柏川冷酷揭晓答案,然后转身就把安饶拉走,“事不宜迟,走吧。”

    苏鸣:……小丑竟是我自己?

    “所以你明白了吗?”柏川边走边问,“时以柔、刀疤男、你自己还有苏鸣,你们都差点死于引诱,而引诱你们的人知道你们内心中最为隐秘的事务。”

    “谁又会知道每一个人心中最隐秘最渴望的事物呢?”安饶有些跟不上柏川的脚步,有些喘息地接话。

    “没有谁,是你自己,”柏川从餐桌上拿了两个白面馒头,然后递给安饶一个,示意他坐下来,“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最隐秘的事情,施以引诱并打算杀死我们的,是我们自己。”

    “我们?”安饶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们自己?!”

    “对,我想,从检票进入鬼屋的那一瞬间,十一个玩家就被分成了两队,一队进入鬼新娘制造出来的幻境,一队进入真实的鬼屋,既然存在于幻境的我们是真实的,那么现在在鬼屋里的我们就一定是假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鬼屋里的我们不仅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外貌还拥有我们的全部记忆,所以他们可以对我们施以引诱,如果意志不坚定,那就很容易让他们得逞。”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我,他们想杀掉我们,然后取而代之。”这个真相让安饶不寒而栗,万万没想到,在这座鬼屋里,想杀死自己的居然是自己!他下意识地就朝203房间看去,失去挚爱的何欣并不悲伤,反而用轮椅将自己推出房门,哼着歌沐浴着清晨的日光,无意看到安饶在看自己的时候,居然还笑着朝安饶招了招手。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的是,他们既然就是我们,他们又从哪里知道杀死我们的方法?”

    “神庙?”

    “极有可能,”柏川点点头,“我想,这个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布置好了,让我们分裂,然后告诉我们的替身们想取而代之就杀掉我们这些本体,并且提供杀死我们的办法。”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安饶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软乎白胖的馒头,睫毛轻颤,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恶毒的游戏,没有杀戮也要制造杀戮,而且还要求玩家自己抛弃自己!

    安饶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对自己下得了手,可是昨晚的梦又是这么地明明白白,安饶开始对自己失望了。

    “你没有被另一个自己引诱吗?”安饶问道。

    柏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没有,我自己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也就没有给他可乘之机吧。”

    “幕后主使之所以这么安排,一定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目的,你看,”柏川敲了敲桌子,“谁来吃饭了?”

    安饶抬头看去:“郭大爷?”

    二人对视一下,异口同声道:“走!”

    郭大爷家是个异类,其他的外姓都住在围墙之外,只有郭大爷家被允许建在围墙之内,郭大爷作为神庙的主理人和神像的饲喂者,当然在村中享有非同寻常的地位。这份区别对待本身就是一条线索,只是最开始大家谁也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郭大爷来郑家吃饭了,正是去他家找线索的好机会!

    郭大爷是独居,安饶和柏川翻进院中,循着之前在神庙里闻到过的那股异香,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供奉着神像的神龛,神龛里的黑蛇狰狞恐怖,大张的蛇口毒牙锋利,猩红的蛇信伸向半空中,仿佛在审视朝觐之人的诚心。

    “他早晨给蛇喂过血了。”柏川看着还在散发着腥气的毒牙说道。

    “嘶——”

    “什么声音?”安饶警觉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你觉得郭大爷家会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安饶问道。

    “嘶——”

    “任何一个教派都应该有它自己的教义或者咒书,”柏川在安饶身后说道,“分裂我们并让我们自相残杀必然是来自神庙的邪术,而神庙平时无人看守不利于特殊物品的保管,这个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不要回头!”

    “可是,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安饶很听话地没有回头,但仍忍不住地辩解。

    “没关系,我们快找。”柏川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冰雪一般。

    “嘶——嘶——”

    “啊!我看到神像背后有东西!”安饶激动地回头对柏川说,却惊悚地发现柏川身上居然爬满了毒蛇,甚至地上,墙上,房梁上,不知何时居然涌入了密密麻麻的毒蛇,它们嘶嘶鸣叫,站直上半身,对着自己和柏川全部吐出猩红的蛇信——一个志在必得的陷阱!、

    “把它拿出来,”柏川的命令威严不可抗拒,“小心不要弄伤自己!”

    安饶全身发麻,抖着手绕过那条满是锋利鳞片的黑蛇神像,用尽全力去摸索黑蛇背后的东西,不断有湿滑冰凉的东西钻进自己的裤脚和衣领在自己身上游走,缠绕住自己的腰和腿,摩挲、舔舐,仿佛是在对待一块可口的点心,不断寻找着下口的最佳位置。

    冷汗从额角涔涔滴落,快了,马上!

    安饶终于把藏在神像后面的小册子掏了出来!

    “闭上眼。”说着,柏川一把抱起安饶,看都不看仿佛陷入狂蟒之灾的房屋,如履平地地朝门外冲出去,那些蛇嘶鸣地发出警告,快速地朝两个逃命的人冲了过来。

    呼呼的风声中,安饶的耳朵因为拥抱的动作而紧紧贴在了柏川的胸口,抱着自己的人有力且均匀的心跳声成为这末世逃亡般恐怖场景中唯一能够让他心安的安慰。

    第64章 山村喜事24 大家立刻割破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倏然消失不见,安饶睁开眼,看到柏川线条利落微微泛着青色的下巴, 耀眼的白羽毛因为奔跑而轻轻抚着柏川的脖颈,真是个绝色的男人!

    “好了,”柏川放下安饶,“我们已经远离郭家了。”

    “所以那些蛇都是幻觉是吗?”安饶说道, “鬼屋游玩规则第二条, 鬼屋中的鬼怪均由工作人员扮演或是声光效果, 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 那些蛇其实都是声光效果对吗?”

    “对, 我不让你回头是不想影响你, 因为这个时候是声光效果,但是如果因为惊吓而受伤流血,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变了。”

    安饶:……

    “对不起。”柏川道歉道,“我不应该这么不信任你。”

    柏川这种人居然会道歉!安饶有些震惊,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只得摆摆手说没关系。

    回到郑家后, 安饶把苏鸣和时以柔也叫到201房间里, 安饶避重就轻地和苏鸣还有时以柔简要讲了一下这个册子的由来, 四个人一起研究这本神神叨叨的小册子起来。

    通过一系列的连猜带蒙、强行解释和不负责任的翻译, 四个人总算弄明白了这本书主要用途。

    书中介绍的是如何祭祀神庙、如何供养神庙之主也就是黑蛇、如何祈祷以及神庙因为获得香火而施舍给信徒的恩泽,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邪恶的诅咒和邪法。

    “看这里,”时以柔指着书中的一只陶罐,“这个圆圆的底是不是和你们在魏蓉儿房间里找到的一样?”

    “很像!”安饶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整个册子翻了一遍,“只有这里出现了这个圆底的陶罐。”

    “那这一章写的是什么啊?”巫术十级爱好者但麻瓜的苏鸣激动了。

    “戮魂阵。”

    “戮魂阵?”四个脑袋全部凑到书本上,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热爱过学习。

    “死而变厉鬼者, 以盼嫁横死者怨气最盛成厉鬼,当以十生人投入陶罐制成魂坛,绕其棺木成十星戮魂阵法,待厉鬼头七回魂之日,催动法阵,方可碎厉鬼魂魄,消弭于宇宙,永绝轮回。”

    说人话就是,被心上人杀了的女子如果变成厉鬼了,就需要施法把十个大活人封进陶罐制作成魂坛,然后按规定摆好阵法,等头七回魂日施法将其杀得一缕魂魄都不剩。

    永绝轮回,这是多么恶毒的阵法啊,连她的灵魂都不容许继续存在于世间。

    大家久久不能言语,房间里如同冰窖一般寒冷,时以柔打了个寒颤,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到底是谁,要用这么狠毒的方法对待一个命运多舛的姑娘……”

    “还能是谁,最怕她的人不就是她那对猪狗不如的爹妈和程林那个狗男人?”苏鸣鼻子出气道。

    “程林在玩家之中,所以,”安饶抿了抿嘴,“只有老郑和王姐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郑宝弟的父母害怕自己女儿的冤魂,于是向神庙祈求蛇神将女儿的魂魄灰飞烟灭。蛇神回应了他们的祈求,告诉他们,需要十个活人作为魂坛的材料,用来碎灭郑宝弟的魂魄。

    蛇神才是幕后的最大boss。是它在大家进入鬼屋的那一刻便被分化为真实的玩家和替身玩家两组。替身玩家存在于真实的鬼屋里,真实的玩家则存在于郑宝弟制造出来的幻境里。蛇神通过郑宝弟的父母告诉替身玩家,只要能够把真实的玩家装进魂坛,他们便可以替代真实的玩家,以真实的人类身份活下去,否则等头七那天,厉鬼索命,所有人都活不成。

    为了活命,也为了那个馋人的身份,替身玩家当然会想尽办法的引诱真实玩家入瓮,把而引诱自己,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郑宝弟的父母抛弃了郑宝弟,而程林也抛弃了郑宝弟,甚至在郑宝弟死后。她的父母再一次抛弃了郑宝弟。而对于玩家,鬼屋让玩家自己抛弃自己。

    真是一场完美的戏。

    “我来算算人头,”时以柔掰起了手指,“收到新娘的赠礼而死的有方青青和高志飞,其他没有收到赠礼的魏蓉儿、王全民和何欣就是被他们自己的替身给杀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十个魂坛是凑不齐了,他们的奸计没法得逞。”

    “现在的问题是,我在真实的鬼屋里没有看到老郑夫妇,现在在幻境中也没有看到老郑夫妇,他们去哪了呢?既然整个村的人都死了,他们呢?”

    “说到老郑夫妇,”苏鸣搓了搓手臂,“我总觉得他们特别诡异,他们两个像是披着人皮的假人,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僵硬劲儿,比那些村民们看上去假多了!”

    “因为村长夫妇还是活人,”柏川这时候说话了,“幻境只能让死了的人活灵活现,比如幻境中的其他村民,举手投足和活人毫无二致。既然看上去像活着的村民其实已经死了,那么看上去像死了的他俩应该是活着的,只不过因为蛇神藏起来了。”

    “我同意柏川的意见,村长夫妇应该是被蛇神庇护了,所以郑宝弟没能找到或者说杀死他们二人。”

    “那难道我们要帮她杀了她父母?”时以柔震惊道,“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杀人吧!”

    “可是这两个老东西还不该死吗?”苏鸣热血道。

    “不,我们不杀他们,”安然抚摸着手上的那本小册子,声音突然变得诡异地温柔,“既然郑宝弟要举行办婚礼,现在新郎官有了,婚宴有了,嫁妆有了,那还缺什么呢?”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和重视,她最渴望的恐怕就是想在父母慈爱的祝福中,完成这一场盛大华丽的完美婚礼吧。”

    安饶想起在海盗船里,完成公主的愿望才是通关的关键,在现在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后,再回到大家进入幻境后经历的点点滴滴,不难发现,如今已经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厉鬼的郑宝弟,她的愿望强烈而直接,她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却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来参加,她尝试过利用纸人在幻境制造父母,而制造出来的父母僵硬麻木,完全不能符合她理想中的父母形象。

    所以该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让郑宝弟的父母来参加婚礼呢?

    “难道真的要我们去把老郑和王姐给杀了他们才能来参加婚礼?”时以柔皱眉,虽然他们品性恶劣不配为人父母,但是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我们杀也没用,进入这个幻境的人,除了我们这些参与鬼屋游戏的玩家,其他都是被郑宝弟杀人的人,也就是说她作为幻境的制造者,需要经过她的手才行。”柏川分析。

    “而很明显,郑宝弟杀不了他们,又或者说,她不想杀他们,她想得到父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祝福,而不是得到她制造出来的傀儡的祝福。”安饶补充,很好理解,假象再甜蜜也不敌真实的一个点头,就好比他自己,宁愿只获得曾经抛弃过他的人的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也不愿意在虚妄中重新得到他们的宠爱。

    “我想到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鸣突然激动起来,“郑多余啊!”

    啊,郑多余!

    “我之前一直奇怪,这小子为什么总是突然一下子出现,又突然一下子消失,消失的时候无人问津,出现的时候又总是被李婶他们严防死守,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傻子,后来发现他根本不傻,而且他能看到满院子的尸体和假的我们!他……他……”苏鸣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能穿梭于幻境和真实之间。”柏川帮苏鸣总结道。

    “完美!搞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咱们如法炮制!”安饶拍手道。

    “可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少年就是少年,快乐和丧气切换速度比谁都快。

    “我有一个想法,”时以柔语气有些犹豫,“但是这是基于我看恐怖片的经验得来,可能有些儿戏……”

    “没关系,现在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小册子也没写,集思广益总归没有错的。”安饶的声音清冽又温柔,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新娘厉鬼,魂坛戮魂之类,其实并没有突破民俗恐怖的范畴,有关民俗恐怖其实还有一个很常见的角色,就是阴阳眼或者可通阴阳的人,一般说是这种人因为三魂七魄有缺,所以可以穿梭于阴阳之间,而为什么会有缺,”时以柔顿了顿,“有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制造出来的,而制造的方式之一就是巨大的惊吓,也就是所谓的吓丢了魂,郑多余学习明明那么好,现在却时而正常时而痴傻,应该是被家里满是尸体的场景给吓坏了,碰巧成了可以穿梭于幻境和现实的人。”

    “这么说的话,我们也可以吓一吓二老试试?”安饶听完点点头,抬头看着柏川问道。

    “或许可行。”柏川也赞同。

    “那就今晚吧,晚上才是郑宝弟的活动时间,我让自己持续流血再进鬼屋,找到老郑两口子的藏身之处,然后想办法把他们揪到郑宝弟面前,这还不把老两口给吓疯。”

    “明天是第六天,时间不多了,我们干脆一步到位,把其他的事情也布置好,组好随时举办婚礼我们逃出去的准备。”柏川说道。

    “不是七天流水席?”苏鸣不解。

    “七天是最后的期限,也是头七回魂再次大开杀戒的日子,是我们的死期,郑家规定的婚礼流水席是三天,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郑宝弟用来等她父母出现的,如果头七还不出现,应该就会迎来她的无差别杀戮。”安饶耐心解释道,安饶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子如此有耐心,思来想去不明白原因,只能认定自己和这小子有缘了。

    “我们一旦进入真的鬼屋,就一定会和假的自己对应上,甚至也会面对不知真假的队友,他们拥有我们全部的记忆,甚至此时他们也有可能在窥视我们,我们不能提前想好任何暗号以免被他们知道,大家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安饶提醒道。

    这份提醒让大家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那就分头行动吧,”安饶拍拍手,“晚上盯着腕带上的时间,熄灯的那一瞬间,大家立刻割破自己的身体,保持流血。”

    “好!”

    第65章 山村喜事25 “不,你不想。”说着,……

    因为知道新娘会喜爱精心为自己准备婚礼的人, 刀疤男和程林对当天的婚礼筹备工作就越发懈怠起来,反倒是安饶他们干活越来越积极。

    刀疤男狐疑地盯着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安饶四人,再也忍不住了, 一把拉住年纪最小的苏鸣:“小子,你们在忙什么?不是说太勤快会被鬼新娘选中么?”

    “我们啊,”苏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清澈的愚蠢说道, “我们打算离开这里, 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

    “带上我, ”刀疤男一把抓住苏鸣衣领, “否则老子杀了你!”

    *

    今天晚上, 谁也没有心情再像之前那样去洗漱,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深山里的寒气一点点浸湿空气,安饶感觉有点儿冷,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莫名其妙地想起今天自己被迫贴在柏川身上时感受到的温暖体温。

    “你是怎么发现要杀死我们的另一拨人是我们自己的?”安饶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染上了鼻音, 听上去又软又乖, 仿佛在撒娇, “真的是因为我们都被最隐秘的事情所引诱这一点吗?”

    “很早, ”柏川平静地说着, “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在验证。”

    “很早?”安饶有些惊讶, 没想到柏川不仅可以想到这么炸裂的设定,还能愉快地接受自己杀自己这么诡异的事情。

    “嗯,”柏川仰头向后靠着床头,流畅的脖颈线条上缀着一粒形状明显的凸起,“从不能照镜子开始有所怀疑, 在鬼屋的镜子看到鬼难道不是鬼屋标配么,鬼屋没必要保护玩家不让玩家受到惊吓,除非有不能看到的原因。然后是我站在镜子前刷牙,镜子里的人和我一样在刷牙,我突然吐出一团泡沫的同时镜子里的我也同步吐出一团泡沫,但是思维可以同步动作可以同步,泡沫的流向却是随机的,它露馅了。”

    “这样啊……”安饶不得不承认,大佬不愧是大佬。

    “起来吧,快到十点了。”柏川的声音依然冷冷的,但是安饶总觉得比以前多了一丝柔和,朝夕相处了五天,他都快忘记这是自己需要极力避免接触的人了。

    安饶从腕带中调出那把珠光宝气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二人静静地等待着熄灯那一刻的到来。

    灯熄了。

    “开始。”随着柏川沉稳的声音,安饶和柏川同时将手腕划破,鲜血涌了出来,周围的场景倏然变幻。

    今夜有月光,而适应黑暗后的安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他们面前,瞪大眼睛一脸狰狞的李婶僵硬的尸体。

    “啊!”安饶小声地惊叫一下,“所以我们这几天一直和李婶的尸体睡一个房间?!”

    “嗯。”

    “你知道?!”

    “嗯。”

    “我去?!”

    “走吧。”柏川根本不给安饶一个心理缓冲期,这个男人没有心!

    推开201房门,苏鸣和时以柔也瞪大眼睛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从房间中挪了出来。

    “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求求你啊!大哥让我进去!”一阵杂乱使劲的拍门声伴随着男人的哀求声在对面响起,安饶看到程林绝望地跪趴在204的门板上,一边痛哭流涕地乞求一边使劲拍门。

    “下楼行动吧。”柏川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这个渣男的动向,直接快速朝楼梯口走去。一楼最靠近厅堂的房间,也即201房间的正下方就是老郑和王姐的房间,房间的门上有禁止邪祟进入的符咒,今天白天的时候,安饶和柏川已经趁机把它们给撕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房门打开,让鬼新娘知道封印已经没了。

    “啪!”还没等安饶一行人迈出三步路,变化陡生,二楼两座楼梯中间夹着的闺房始终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随着叮叮当当环佩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只漂亮的红绣鞋首先迈出高高的门槛,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灿烂霞帔,头戴全是珠宝的凤冠的郑宝弟终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而与那一身华丽嫁衣完全不协调的是,她全身肿胀青紫,五官鼓胀,已经是在水中被泡烂了的样子,郑宝弟仿佛没有注意到201房门见明晃晃的四个人,而是姿态极为优雅地朝204房间方向款款走去。

    环佩叮当,月光美人,黑色木屋突兀出现的艳丽红色,让人不寒而栗。

    “程郎,你终于来了,”郑宝弟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你终于来娶我了!”

    还在拍门的程林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一点一点回头望去,然后惊叫地坐到地上:“你,你别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救命!”

    “程林,你怎么了?见到我你不开心吗?”郑宝弟的声音令人心碎,她朝程林走过去,“我好想你啊!我们今晚就成婚吧!”

    果然,七天流水席并非固定的。

    “你,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程林爬不起来,只是在地上用脚蹭着往后不断躲退。

    “你怎么了?”郑宝弟一边向程林走去一边不解地问着,“难道你不想念我吗?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吧?”

    在安饶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青紫肿胀的婴孩从郑宝弟的身后冒了出来,用他纯黑没有一点眼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程林。

    “咯咯咯,爸爸?”婴孩摇摇摆摆地扑到程林的怀里。

    “啊!!!走开!走开啊!”程林疯狂地推搡紧紧抱着自己的婴孩,眼见实在挣脱不了,他一巴掌扇到婴孩的头上。

    “咯吱。”是颈椎断裂的声音,婴孩的头被程林扇得扭曲了几乎一百八十度,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婴孩就有咯咯笑地缓缓转回过头来,脸上的肉被扇掉了一块,丝状的肉筋和絮状碎肉下露出可怖的骷髅。

    婴孩冲着程林笑着张开黑洞洞的嘴:“爸爸,你把我弄疼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程林手忙脚乱地推拒,“滚啊!快滚!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爸爸!快滚啊!”

    “你不是他爸爸?”郑宝弟的声音突然变得难以置信且愤怒,“你不是他爸爸谁是?我只有你这一个男人!”

    而站在走廊对面的安饶他们,却仿佛在看两个人的无实物表演,围绕着一个不存在婴孩,上演着一部家庭伦理剧。

    “以柔姐姐,我好想把血止住啊……”苏鸣简直好奇死了。

    “不,你不想。”说着,时以柔干脆利落地又给了苏鸣一刀。

    “嗷……”苏鸣委委屈屈地惨叫一声。

    郑宝弟凄厉地叫了起来:“不准伤害宝宝!你竟敢伤害宝宝!”

    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卷起,大红而繁复的嫁衣在风中怒张,如同一朵妖艳而不祥的曼珠沙华,郑宝弟伸出漆黑而尖利的指甲朝程林的头颅插去。

    “啊!!!”

    “新郎有了,我们走!”柏川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无力抽搐的程林,立刻低声对身后的三人说道。

    一楼那扇房门终于开了。

    满脸鲜血的郑宝弟欣喜地朝楼下看去,开心地喊道:“爸,妈!你们终于肯接受程郎了!我太开心了!”

    然后就如同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开开心心地朝楼下走去,临下楼前还不忘朝自己的闺房招呼一声:“麻烦你们帮我把程郎带下去哈!我去和我爸妈说说话!”

    话音落下,两个木偶人便手脚僵硬地从闺房中走了出来,虽然脸上被画上粗厚的眉毛,眉心还点了硕大的红点,脸上被涂了两坨大红色的腮红,但依然可以辨认出这一男一女两个木偶正是消失不见的方青青和高志飞!

    安饶和柏川四人站在老郑房间门口,眼看着郑宝弟跑了进去,然后黢黑的房间里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随着哀求的升级,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甚至后面出现不停地咚咚磕头声,听得时以柔一个姑娘难以忍受地抱住了苏鸣久久不愿意抬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惨叫和求饶全都归于平静,郑宝弟一脸幸福地左右手各挽着一个老人走出房门。这才是真正的老郑和王姐,是整个鬼屋中除了弟弟郑珍宝之外唯一的两个真正的活人!只见二人目光呆滞,表情木讷,头发花白凌乱,背脊佝偻,哪有一点之前在宴席上和人敬酒谈天的爽朗潇洒。

    “小心四周!”柏川突然说道。

    一片云恰巧飘了过来,整个鬼屋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月光再次倾洒到郑宅的时候,四个人还是四个人,可是总觉得有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第66章 山村喜事26 他飞速坐起来扬起手中的……

    “走吧, 我们去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好戏。”时以柔一把挽住苏鸣的胳膊。

    “啊?”苏鸣晕晕乎乎地就被时以柔往院落边拽去。

    “啊!”突然时以柔一个趔趄低声痛呼一声。

    “以柔姐姐你没事吧?”苏鸣一把扶住时以柔,关心地问道。

    “没事,好像脚崴了一下, 你帮我拿一下我的刀,我把鞋子脱了看看。”时以柔把手中的刀递给苏鸣。

    苏鸣一手扶着时以柔,另一只手却偷偷握紧从袖管中滑出来的长钉,用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问道:“以柔姐姐, 昨天教你的那道三角函数题你会了吗?”

    “什么?”时以柔皱着眉头脱口而出地问道, 然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哦, 你说那道题啊, 我会了, 谢谢啊。”

    “是吗?你真的会了吗?那为什么昨晚我教了你至少五遍你都说你不会呢?可把我给气的。”最后的话还没说完,苏鸣便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的长钉直直地朝时以柔眉心捅去。

    “啊!”时以柔惨叫着倒了下去,这是假的时以柔。那本从供奉蛇神神龛后面拿出来的书中记载了这种假人,他们没有灵魂和心, 想要消灭他们需要用长钉直接插入他们的眉心, 破坏掉他们体内的咒语。

    “柏川, 谢谢你这一路以来对我的照顾。”安饶用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又画了一道伤口, 看着鲜血涌出来说道,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现在我想我应该和你坦诚相见才对。”

    “什么?”

    “我就是安饶, 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安饶。”

    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枚长钉就直直地钉进假安饶的眉心之中。

    “你!”

    “林医生不是安饶,他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相信他的人品。”

    假安饶:……

    真安饶:……

    越来越多的假玩家朝院中围了过来,已经死去的何欣、方青青、魏蓉儿、王全民、高志飞甚至刚刚死去的程林也出现了。

    假玩家在人数上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地位,它们形成包围之势, 狞笑着朝为数不多的四名真人玩家靠近。

    “看我死的那么惨,你们很开心吧,现在也该换成你们也来尝尝这滋味!”刚死的程林狞笑着,冲着离自己最近的时以柔举起刀。

    “嘭!”刀还未落下,程林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原本留在二楼房间里的刀疤男居然从二楼纵身一跃,直接将程林踹飞在地。

    “孬种!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欺负女人的狗东西!”刀疤男看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程林啐了一口。

    此时,天光忽然大亮,大家发现整个鬼屋开始出现令人震惊的变化!凄凉的白布和大红绸交叠在一起,风中轻飘的招魂幡和小楼上的喜庆挂饰融合,厅堂中那些瘆人的花圈则与幻境厅堂中的鲜花篮混为一团,甚至连满是死尸的院落里也开始人声鼎沸,大家笑着闹着,围绕着院落中央摆放着的两具棺材,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即将举行的婚礼。

    “大婚提前了,新娘将鬼屋和幻境合二为一了!”安然喊道。

    “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柏川冷冷地盯着眼前同样冷冷盯着自己的假柏川,“放心。”

    局势对真实玩家很不利,即便加上后来加入的刀疤男,他们也就只有五个人而已,而包围他们的却有八人,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战力天花板的邪恶版柏川!

    包围圈越来越小,邪恶柏川已经面无表情地朝安饶举起了刀,其他假玩家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也都向自己面前的猎物举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而安饶他们也都纷纷拿出精心挑选的武器,双方开始僵持。

    这时,喜乐声大盛,人声鼎沸的院落里,村民们纷纷从趴满尸体的酒桌上转身看向厅堂鼓着掌有请新郎新娘入场。而一身璀璨红妆的郑多弟牵着两眼无神瞳孔早已散开的程林朝厅堂方向走去,二位新人鬼身后则紧紧跟着方青青和高志飞两位身姿僵硬如木偶一般的伴郎伴娘。

    “新郎新娘跨火盆咯!”话毕,李婶手里举着火把朝郑多弟和程林面前的火盆点去,小小的火盆烧着了,郑多弟灵巧地跨了过去,然后将程林一把扯了过来,她的力气太大又心急,以至于直接将程林的胳膊给直接拽了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给你接上去。”郑宝弟柔情蜜意地说着话,手却拿着那只胳膊朝程林没有胳膊的肩膀使劲戳去,只听见“啵”的一声,胳膊就原封不动地重新归位,而整个过程中新郎官程林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而这骇人的一幕甚至没有激起村民的任何反应,院中所有人都在欢呼鼓掌庆贺新郎新娘跨过火盆,迎来下一个令人兴奋的环节——烧火除祟。只见火盆前方很快就延伸出一条火线,朝前面的篝火堆快速进发,只听见“轰”地一声,火盆前面高耸的篝火倏然爆燃,在村民的蹦跳起哄声和满院尸体的静默中,婚礼进入了高/潮的环节。

    “啊!”首先是假方青青惨叫一声,她的身上腾地蹿出一股火苗,“救命啊!好疼好疼啊!救命!”

    柏川和安饶的松了口气,捱到现在,终于成功了!方青青一边惨叫一边不断拍打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烧着的火焰,却无人施救。紧接着,高志飞身上也蹿出了火苗。很快,火苗如同瘟疫一般在八人身上蔓延开来,八个假玩家开始东倒西歪地拍打着身上的火苗,火点燃了早已被油浇透了的房屋,整个郑宅都开始燃烧起来。

    而新郎新娘则在火烧的呼呼声和村民近乎于狂热的祝福声中,款款踏入厅堂,在满脸惊恐却因为铁钩拉扯嘴角而被迫保持笑容的老郑和王姐施施然地跪下,磕头,然后奉茶。

    老郑张开被铁钩钩得血肉模糊的嘴,用他嘶哑变调的声音说着祝福,而王姐则机械地伸出枯瘦的手给两位新人送上代表着长辈祝福的红包。

    “礼成!”李婶在大火中高声喊道。

    郑宝弟这才像刚刚注意到安饶他们的存在一样,在燃烧的嫁衣中,第一次将视线投向他们,燃烧中的郑宝弟恢复了她往日的样貌,她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笑得恬静安详:“谢谢你们帮我筹备的完美婚礼。”

    柏川快步走进厅堂,在哔剥的剧烈燃烧声中,看到老郑和王姐太师椅中间的那张小桌上正放着大家梦寐以求的图章!

    “柏川!快出来!房子要塌了!”安饶吼道。

    就在柏川就快要跑出厅堂的时候,房梁发出“咔咔”不堪重负的声音,郑宅的厅堂垮了!

    黑灰和火星铺天盖地,等安饶再睁开眼睛,柏川已经不见踪影。

    “柏川!”安饶喊道。

    “柏川你在哪!”安饶发疯一般朝倒塌的厅堂跑去,却又在熊熊燃烧的一片断壁残垣前堪堪止住了脚步,他害怕,害怕不小心就踩到现在不知道在哪根柱子哪块土墙下面的柏川。

    “柏川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安饶拿手刨着眼前的朽木和土块,嘶吼着,很快十只手指便鲜血直流。

    “咳,”一块黑土块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在这里。”

    “马上!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安饶飞快地朝柏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跪在地上就开始扒拉起那些黑土块起来,眼泪不断滴落在干燥温热的土块上,绽开斑斑驳驳的圆。安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柏川只是一个和他朝夕相处没超过一个星期的室友,就算加上前两个游戏一起,他和柏川认识也不过十天左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

    那种全世界都要被大海淹没,整个宇宙都失去颜色的无能为力的颓败和巨大伤痛,究竟是从何而来?

    黑土动了动,一只满是灰尘和伤痕但依然修长漂亮的手慢慢伸出来,把一枚大红色的图章塞到安饶手中。

    “按计划行事。”柏川沙哑的声音从土块下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要走一起走!”安饶把图章塞到裤兜,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掀开压在柏川身上的那块土,蓬头垢面的柏川终于露了出来,让跪在地上安饶总算松了口气。

    一身尘土和黑灰的柏川睁开眼睛,浅淡的眼眸璀璨如星,如同远古的神祇一样不带有半分人类情感,突然,他飞速坐起来扬起手中的匕首朝安饶全力刺去。

    第67章 山村喜事27(完) 他们如一对亡命天……

    躲是躲不过去了, 安饶使劲闭上眼,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击自己,而一阵金属哐当落地的声响后, 身后就传来重物砸在地面上的闷响,安饶回头看去,是假柏川,柏川睁开眼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灭身上的火的假柏川无声地靠近企图袭击自己。

    “谢谢!”安饶喘息着, 惊魂未定地道谢。

    “林医生, 你的危机感呢?”柏川的声音依然很冷, 不过因为灰尘而染上了一丝沙哑, 让安饶反而觉得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刚才那一击后, 柏川从废墟中慢慢爬起来, 动作稍微有些粘滞,不像以往那样利落。

    “你受伤了?”安饶皱了皱眉。

    “小事。”柏川颇不在意,甚至连身上的土都没有掸一下就四处查看起来。

    小事?柏川这人从来不说谎,没事就是受了点儿伤, 小事就是受了不轻的伤!安饶皱着眉看着柏川尽量如常地站起来, 然后视线落到他身后留下的血脚印上, 这叫小事?

    “出口不在郑宅里。”柏川说道。

    “啊?”安饶回过神, 也四处张望了一阵, “也很正常, 她那么憎恨这里, 我想她如果可以选的话,她肯定不愿意将出口设在这里,郑家不是她的出口,是她无尽的苦难和牢笼。”

    “快走吧,这里快塌了。”话语间, 一根房梁便应声掉落,砸在院院墙上,火星四溅,已经烧焦的院墙开始垮塌,随着郑宝弟的消失不见,整个幻境如同被烧着的泛黄旧照片一样开始垮塌,幻境一点点消失不见,滤镜消失后,冰冷可怖的鬼屋就这么简单直白地呈现在二人面前。

    满是尸体的鬼屋在火光之中变得更加阴森恐怖,满满当当的尸体因为灼烧发出刺鼻的焦臭味,肌肉因为高温而收缩扭曲,一时间,火光之中,尽是扭曲挣扎的死人,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安饶的眼睛,因为受伤而稍为偏冷,携带着硝烟和血的苍凉气息,耳边传来柏川有些哑意的声音:“不要看了,快走。”

    安饶跟着柏川在一片火海中跑了起来,就好像是在末日逃亡,这种感觉是安饶从未有过的,在现实世界中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会顾着自己,甚至就连在海盗船里在迷宫里,他也都是靠自己,这种不离不弃和人并肩作战的感觉,让安饶感到陌生和惶恐,却又莫名的安全。

    这一次,他没有被抛弃!

    “我没事,你也不必每次都这么坚强,”安饶轻轻拉下柏川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反而扶住柏川的腰,尽量减轻他那条被压伤流血的腿踩到地上的力度,努力把自己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拽出来地找话说,“苏鸣和时以柔他们应该已经赶着那几个火把去放火了。”

    而柏川没有说话,只是迅速把安饶抱进怀中。

    “我不是……”

    “轰隆隆——!”

    安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郑宅烧垮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淹没,火星如同无数星子,在天空中漫天飞舞,有这么一瞬间,他们如一对亡命天涯相依为命的情侣一般,在烈火中紧紧拥抱。

    火星烧破了柏川的黑衬衣,隐约露出他背上骇人的伤痕,而安饶则被保护得很好,只闻到了混合着冰雪气息的硝烟味。

    被一个大男人保护让安饶感到十分别扭,他挣脱柏川的胳膊,重新固定好柏川的腰:“小心你的脚,咱们快走吧。”

    二人没有再停顿,努力赶到神庙的时候,神庙已经沐浴在盛火之中了,木质的神庙没有想象中的□□,耀目的大火之中,安饶看到一条黑色巨蛇在火中盘旋翻滚,它吐着猩红的蛇信,朝着安饶嘶嘶嚎叫。

    安饶听到了蛇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耳边絮语:“你逃不出去的,我会把你囚禁在这里直到永远,就像我囚禁祂一样,你们永生永世都要被我折磨,永远都不可能再相见!哈哈哈……”

    随着一声巨响,被烧透的神庙坍塌成一圈乌黑的废墟,好像……一口井的样子。

    “吧嗒。”一颗纯白的小石块从坍塌的神庙中蹦了出来,落在安饶的脚边。

    “又是一颗白石子,你要收藏吗?”柏川问道,想起第一次发现白色石子时安饶那个仿佛看到珍宝的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却发现安饶并没有注意到蹦到脚边的石头,他呆呆愣愣地望着已经烧塌了的神庙,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

    “林医生?”柏川皱了皱眉。

    “啊?”安饶慌忙应了一声,手中就立刻被塞进一颗洁白的石块,安饶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石头,纯白的石块依然莹润美丽,也同样布满裂痕,这个石块到底是有什么含义呢?安然摩挲着手中的石头,游乐园既然如此残暴,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地蹦出毫无用处的东西。

    “总算结束了。”时以柔舒了口气。

    “多亏了老大和柏哥心思缜密,我们总算搞定这一切了。”苏鸣也瘫在地上。

    时间回到十个小时之前。

    当大家根据从郭大爷家里拿回来的小册子推理出所有真相以后,大家一致认为这座邪恶的神庙必须毁掉,但是鬼屋游玩规则第六条明确规定,玩家是不可以毁坏鬼屋任何物品的,他们没有办法让神庙自行毁损。

    那如果不是玩家毁掉的呢?幻境中的人都是郑宝弟制造出来的幻觉或者说是声光效果,真正可以算作是人的,只有郑宝弟的父母、郑珍宝和那些假玩家了。

    郑珍宝年纪那么小就没有了家又经历了这么耸人听闻的惨事,去利用他做事情谁都有些于心不忍。

    那么老郑和王姐呢?郑宝弟既然迟迟没有杀自己的父母——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办法杀,但是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她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自己真正父母的衷心祝福,而不是幻境中由自己制造出来的假人的祝福,所以老郑和王姐只能由郑宝弟来处理,他们这些身在游戏中的外人既不能置喙郑家家事也不能违逆boss的意志。

    而根据他们观察出来的规律,除玩家之外的有独立意识的活人是无法出现在幻境中的,所以如果郑宝弟想要举办一场完美的婚礼,那她就必须把幻境和鬼屋合二为一,在这个时候就可以想办法放火了。

    鬼屋游玩规则第六条禁止玩家对鬼屋进行任何损害,但假玩家是鬼屋制造出来的东西属于鬼屋的一部分,当然不应该受游玩规则的制约,退一步来讲,即便是受鬼屋游玩规则的制约,那受惩罚的也是那些假玩家,和真正的玩家又没有关系。

    可是如何让假玩家放火烧院子呢?那本蛇神小册子和从郑家祖祠里拿回来的郑家习俗指引给了安饶他们以灵感。

    通过安饶从神龛里拿回来的那本小册子,大家已经知道魂坛的制造方式,每一个魂坛需要准备两张一模一样的引魂咒,一张贴在坛子底部一张则贴在用来献祭给魂坛的人身上,如果没有人愿意献祭,则让人触碰到这个符咒也可以,只要能够保证符咒上的咒语通过接触爬满他的全身即可,一旦符成,献祭之人就和魂坛形成固定联系,坛子如何人就会如何,直到人被装入坛中。

    这个符咒非常恶毒,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什么时候落入别人的陷阱,而既然真鬼屋中的假玩家们可以和平共处共同猎杀幻境中的真玩家,很明显,假玩家之间达成了同盟共识,除非可以猎杀到自己对应的真玩家,其余时间自己的符咒必须随时揣在身上证明不会害其他同盟。

    那么,如果魂坛里的符咒燃烧的话,假玩家身上揣着的符咒理论上也应该会燃烧。

    而郑氏的古老婚嫁风俗之一就是新郎新娘在跨过火盆除祟后,火盆的火会接着引燃一个大篝火堆直接把婚礼推向沸点,象征着婚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安饶他们一下午忙里忙外的,无非只是做一些无伤大雅的辅助工作而已,比如把从村里各家各户收集出来的油洒遍整个郑家和神庙的木头上,这又算得上是什么毁损行为呢,认真说起来,还是在给它们作防水处理呢。

    然后再在熄灯之后通过把自己割伤流血进入真正的鬼屋,需要做的就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制造混乱然后将收集来的魂坛放进为婚礼准备的大篝火木柴堆中。

    他们没有破坏任何东西,仅仅只是把油撒在了木头上,以及把没有盖盖子的空坛子塞点儿木头屑放进篝火堆中而已。点燃火盆的是李婶,篝火堆是村民们一起准备的,和大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分工明确,安饶和柏川去找游戏图章和出口,时以柔和苏明则负责将着火的假玩家引到神庙附近,想办法让他们点燃神庙。

    一切都十分的完美,除柏川被坍塌的房屋砸伤这件事情以外。

    “咱们先盖章吧。”安饶撑着柏川,腾出手从口袋中掏出图章递给时以柔,大家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游园地图。

    一枚喜气洋洋的红色双喜字的图案出现在了大家第三块游戏版图中,红艳艳的看上去颇为喜庆。

    “出口在哪?”刀疤男问道。

    是啊,出口在哪?为什么到处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会发光的白色出口呢?

    神庙废墟上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整个天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不好,没有神庙的支撑,整个鬼屋要塌了!”安饶喊道。

    “可是出口在哪啊!”苏鸣急了。

    “我想到了一个地点,”时以柔在山体开裂的巨响中喊道,“学校!”

    学校!只有在学校,郑宝弟才被温柔对待过,是郑宝弟希望的来源,是郑宝弟得以走出大山的救赎!

    那里才是未来和出口!

    大家在一片飞沙走石中朝那所乡村小学狂奔而去。

    “你的腿还行吗?”安饶紧紧搂着柏川的腰,看着地上的血脚印,担心地问着。

    “没事。”柏川的声音越发地冷了,甚至是为了证明真的没事,还挣脱了安饶扶着他的手,催促道,“快走!”

    乡村小学大门上那副并不算文雅却让孩子们明明白白的红对联很快映入眼帘,而那个代表着希望和安全的白色出口就在对联的正中央!

    剧烈的震感让整个校门摇摇欲坠,不断有碎石掉落下来,幻境已经崩塌,就连出口也仿佛接触不良一般开始闪烁,刀疤男身手敏捷地第一个跑了出去。

    “以柔你带着苏鸣出去等我们!”安饶拉着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的柏川朝时以柔吼道,然后转身就对柏川说,“没事,不会有问题的,既然盖章了就一定能出去!”

    “哗啦啦——!”山体终于崩塌,崩溃的黄土和树木从山上倾泻而下,在滚滚浓烟之中,如同千军万马朝小学处狂奔而来。

    安饶感觉自己身后突然一阵巨大的推力,一个趔趄就摔出了出口。

    “啊!”在水泥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的安饶赶紧爬起来吼道:“柏川!柏川!”

    “在这里。”那个从来都是英俊干净如万年雪山的男人如今形容狼狈,全身都是灰土和血,在游戏中被砸断的那条腿随意地舒展着,而血迹却已经消失了。

    “你的腿!”安饶立刻冲过去,跪在柏川的腿边,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才好。

    “没事,游戏中的伤出来会弱化,现在只是被撞青紫了而已,”柏川顿了顿,疑惑道,“他们在看什么?”

    刚才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柏川身上,听到柏川这么问他才意识到,苏鸣和时以柔都异常安静,发生什么了?

    此时的苏鸣、时以柔甚至刀疤男都愣愣地看着前方,这是从未见过的景象,为什么会这样?!

    第68章 马戏团1 它头上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全都……

    出口处的游乐园一扫以往熙熙攘攘的样子, 变得冷冷清清。何止是冷清!之前人声鼎沸的广场现在一眼望去都看不到一个人影,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回荡着欢快的歌谣,显得更加诡异了。

    人呢?安饶和柏川也加入三人懵逼小队, 五个人全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啊!”时以柔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左边有怪物!”

    “蹲下。”柏川说着就带着几个人贴着一圈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灌木丛蹲了下来。

    “我们到底进去了多久啊,游乐园发生了什么啊……”苏鸣有些怕,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现在可能发生游乐园第四条的情况了。”柏川反应很快。

    时以柔轻手轻脚地拿出自己的地图:“游园指南第四条, 如您于每月闭馆日在园中, 无论看到什么都请保持安静, 请不要让它们的任何一只眼睛发现您, 如被发现, 则本指南第三条作废, 请直接走入马戏团内。”

    “游园指南第三条,本园游乐项目在地图上均有标识,本园不存在马戏团,如果看到马戏团指示牌, 请直接无视。”苏鸣紧接着小声背下去。

    “闭嘴!”刀疤男冲着时以柔和苏鸣恶狠狠地小声警告, “要是连累我被发现, 我就宰了你!”

    “恐怕已经晚了……”安饶抬起头看着上方喃喃道。

    大家顺着安饶仰头的方向战战兢兢地看上去, 只见大家头顶上出现一只粉色的浑身长满触角的巨大怪物, 它头上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全都死死盯着蹲在地上五个人, 直到看到五个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 才心满意足地裂开满是尖牙的大嘴笑了。

    “卧槽!”苏鸣吼了一声,但他话音未落就被刀疤男推了一把,然后这位社会哥朝远处狂奔而去。

    那怪物看到有人逃走,也并没有着急,只是伸出一条滴着粘液的触手朝刀疤男逃走的方向轻轻一卷, 便将人结结实实地给卷了起来,然后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把他重新放回到原处。

    苏鸣看着一脸晦气的刀疤男,幸灾乐祸道:“你在鬼怪面前搞逃跑,大哥你怎么想的?规则你读不懂吗?如果被发现则请直接走入马戏团,有这个精力逃跑还不如仔细找找马戏团在哪好么。”

    刀疤男甩了甩一身黏糊糊的粘液,阴沉着脸蹲在地上不发一言。

    然后就听到那怪物朝远方不知道嘶吼了一句什么,很快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就朝五个人蹲着地方踏来,空旷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小支穿着制服的队伍,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朝大家走来。

    “啪嗒。”那支五人小分队在大家面前站定,发出整齐划一的立正声。

    “请各位随我来。”为首的那人望着眼前的五名玩家说道,声音机械诡异,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很难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人,这队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与在游乐项目前检票的工作人员不同,但是和酒店前台、美食广场等其他地方的工作人员一样,都是正常人类的身体上顶着一个黑色兔子头,而这个兔子头的大小和人类脑袋一模一样,很难想象人类的脑袋外是如何能够套上尺寸如此合适的兔头的。

    大家没有挣扎,毕竟是去马戏团,还好不是去屠宰场。

    原本属于美食广场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红白相间帐篷状的建筑物,还没走进去,就已经听到里面热闹欢腾的声音,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听上去里面正在上演的节目应该十分精彩。

    “请进。”带他们走到马戏团的黑兔子工作人员走到一扇窄门前站住脚步,然后转身对大家行礼说道,作出的“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大家不得不顺着他手势的方向朝前走。

    走在最前面的柏川掀开门帘,一股新鲜肉类和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浓厚的味道仿佛已经凝成了实体,让人几乎窒息。

    大家别无选择地超前走去,一道道铁门在身后落下发出冰冷无情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一点点地断掉大家回头跑出去的念想。五个人顺着铁栏杆铸成的走道一直向前,直到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走到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挤满玩家,地上满是血迹,整个房间充斥着血腥和屎尿混合而成难以名状的浓烈臭味。房间中有的人在神经质地走来走去,有的人在崩溃大哭,有的人双目无神地发呆,还有一部分人,血肉模糊地瘫坐在地上等死。

    “天呐……”苏鸣忍不住惊叫道。

    “哦——!哦——!”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哄叫声,让人产生一种置身演唱会现场的错觉。

    安饶朝外看去,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笼子,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马戏团舞台旁!

    强光照射下的圆形舞台处于马戏团圆圈造型看台的正中央,被团团围住,舞台地面是纯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只是看上去就寒冷坚硬。舞台上有两个人类正在厮杀,白色舞台地面上洒满鲜血。

    舞台上方悬挂着一个鲜红的倒计时,和一颗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红色的巨大的球,安饶看了看那个倒计时,现在离比赛结束还剩一分二十九秒。

    马戏团的看台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坐满各式各样的鬼怪,另一个区域则坐满穿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有灰兔子工作人员穿着兔女郎衣服端着盘子不断地在鬼怪观众区游走,盘子中红呼呼的一片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鬼怪们则一边取食一边和身边的鬼怪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说说笑笑,像极了在球场看比赛的球迷。玩偶工作人员区这边则没有吃食可供提供,他们只能眼巴巴一脸羡慕地看着鬼怪们吃吃喝喝。

    看来,人类的肉搏比赛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马戏团中的气氛十分热烈,鬼怪们一边吃喝一边热烈地聊着天,而不少玩偶工作人员也热得脱下了他们的玩偶服装,而令人感到恐怖的是,那些工作人员即便脱掉了玩偶服装,他们也很难被认定为是人类了,安饶看着一个样貌和外形都十分向土豆但长着人类五官的工作人员再看看它身边放着的土豆样式的玩偶服装,心情十分复杂。

    “啊——!”比赛结束,一个玩家倒在了血泊之中,另一个玩家也摇摇欲坠,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脖子上系着红色领结头上戴着高礼帽的白兔子工作人员迅速跳上舞台,抓着那名获胜玩家的手高高举起,全场掌声雷动,声浪几乎将房顶掀翻。

    舞台灯熄灭了。

    “哐当。”没过一会儿,笼子一侧的铁栅栏门被打开,那名垂死的落败玩家被扔了进来。

    “赢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安饶有些奇怪。

    “不知道,很古怪。”柏川望着那名地上趴着的生死不明的玩家,皱了皱眉。

    “嘟——”一声嘹亮的喇叭声响起,马戏团中央的舞台灯光再一次骤然亮起,而笼子里的玩家们则仿佛听到了丧钟,全部崩溃大哭起来。

    那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白兔工作人员再一次走到舞台的正中央,先是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地对着看台说了一通话,然后脱下高礼貌极其优雅地向看台上的观众鞠躬行礼,紧接着就按了一下他身边一个装满红色和蓝色小球的玻璃箱上的按钮,玻璃箱里的小球们立刻开始滚动起来,十分像彩票开奖摇号码球的场景。

    “啵!”一个蓝色小球脱颖而出从玻璃箱中掉了出来,绅士兔子用它戴着白手套的手拈起那枚小球高高举起向看台上的观众转圈展示了一遍后,房顶的那颗大球立刻变成了蓝色。

    安饶看着天花板上那颗由红色变成蓝色的巨大圆球,所以这颗这么重要的球到底有什么作用?颜色又代表着什么?

    “你对这个球有什么想法吗?”安饶问身边的柏川。

    柏川只是摇头,锐利漂亮的眉紧紧皱起。

    “哐当。”铁栅栏门被再次拉开,伴随着玩家们的惨叫声,几名腰际系着绳子的灰兔子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在所有玩家中挑挑拣拣,然后抓住了两个无论是身高还是胖瘦都十分相似的玩家。

    “啊!放开我!”

    “我不要!求求你!我不去!”

    “救命啊!救命!”

    两名玩家惨叫着,企图抓住铁栏杆不走,但不知道为何,灰兔子工作人员的力气奇大无比,玩家的挣扎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灰兔子就像拎娃娃一样直接把他们拎出了笼子。

    很快,这两人就出现在了白得耀眼的舞台上。白兔绅士用它戴着白手套的手先是抓起左边的那名玩家的手腕高高举起,嘴里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念着什么,很快鬼怪看台里就有几只怪物站了起来一副想揍他的样子,只可惜,为了保护舞台安全,舞台和看台之间也是用高高的铁丝网给隔开的,在此,鬼怪不得伤害这些可以给大家带来乐子的演员。

    “你觉得他们在说什么?”安饶又问。

    “白兔在向观众介绍玩家在游乐园中的战绩,然后被他通关了的怪物生气地站起来想要复仇。”柏川说。

    “我也觉得,”安饶点点头,说完又觉得他俩想到一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嘴角不由得微微弯了一下,“你觉得我们能逃出去吗?”

    “不好说。”柏川紧紧盯着鬼怪区观众席上,那些鬼怪们轻松只在地谈笑,不时从灰兔女郎手上托着的银色打托盘上抓出吃食大嚼特嚼,十分惬意。

    此时,白兔绅士已经介绍完了两名参赛选手的信息,不知道他又说了一句什么,鬼怪观众区突然涌现许多灰兔工作人员,他们手中拿着纸笔,身上穿着的围裙上缝制着巨大的口袋,整齐有序地走到鬼怪观众之中。

    第69章 马戏团2 属于安饶和柏川的生死厮杀开……

    气氛又开始热烈了起来, 鬼怪们争先恐后地拿着手上一张张白色的人形纸片朝那些灰兔子走去,而灰兔子则一边拿出纸笔记录着什么一边将鬼怪递过来的白纸片人放进围裙前面的大兜里。

    “啊!”时以柔惊呼道,“他们在下注!”

    “下注?”

    “对!”时以柔指着最靠近他们的观众区里一只长得像个史莱姆的鬼怪说道, “你们看那个,我遇到过它!它手中现在有十张白色纸人,十个人,我们在它那一局中就是十个玩家!”

    “所以它们在拿可以进入它们那一关的游乐项目的人数下注, 赢了的话就可以招揽更多人的人进去他们所在的游戏, ”安饶恍然大悟, “难怪!”

    怪不得海盗船明明还有那么多空位, 而海盗兔子当初却只数了三十二名玩家入场, 怪不得鬼屋这种在一般游乐园中明明属于几乎不限制人数的游乐项目却只允许进去十一人, 原来如此!

    安饶注意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一堆长相十分随意的鬼怪中非常惹眼,这是一名高个子的绅士,高挑瘦削的身上穿着考究的黑色丝绒西装, 洁白的衬衣领缀满繁复且考究的蕾丝, 他拄着完全属于装饰作用的手杖的手上戴满各式各样的宝石戒指, 没有一丝杂色的银白色半长卷发被黑色丝绒发带系在脑后, 他的脸被一枚镂空雕花的金面具遮住了一半, 露出雕塑一般高耸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和精致的下巴, 从外表上看, 没有比他更像绅士的绅士了!

    “越像人的怪物越可怕。”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安饶身旁,盯着那名白发绅士冷声说道。

    安饶:……

    二人静静看着那名绅士安静地排队,然后优雅地递给灰兔子七张白纸小人,说了几句话后,最后十分绅士地鞠躬行礼离去。

    安饶:……

    柏川:……

    “嘟——”喇叭声再次响起, 半空中的倒计时器中出现了一个血红的“5:00”,比赛开始了!

    两名之前还怕得瘫软在地的玩家此刻却仿佛被扎了肾上腺素般,无比骁勇地打了起来,五分钟说长不长,但是对于正在台上搏命的玩家而言就十分漫长了,随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和吃痛的惨叫,纯白的舞台上很快就喷满了血点。

    “噗通。”那名一头金发的花臂玩家倒地不起,瘫在舞台中央不住地抽搐。

    白兔绅士再一次地跳上舞台,蹲在金发花臂玩家身边念叨着什么,和现实世界中拳击比赛中的倒数十分相似,最后,白兔绅士站了起来,转而走向获胜的黑发玩家,高高举起他的手,掌声和欢呼声、口哨声再一次雷动起来。

    安饶知道,这些欢呼不仅仅是为了庆贺玩家获胜,更是因为自己赌赢赌局的快乐,赌马、赌狗、赌车、赌拳,而在这里,是赌有去无回的命,安饶看着输了的金发花臂玩家被拖下台而在纯白的舞台上留下的那一道刺目的红色血痕,一股没来由的恶心感袭击了安饶,让他难受地扶着铁栏杆又一次地干呕起来。

    舞台灯光再一次熄灭,紧接着,笼子的铁栅栏门响起被打开的声音,那名赢了的黑发玩家被推了进来,虽然赢了比赛,可他却仿佛被打散了灵魂,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笼子一个没人的角落,颓然坐下然后把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把头埋进膝头,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哭了。

    安饶看了一会,望着柏川,又问了一遍他之前问过的问题:“输了的人呢?输了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

    柏川垂眼看着安饶,原本即便在最为恐怖的鬼屋中也依然表情生动的漂亮青年,此刻却面如死灰,人类在马戏团中被当做娱乐用的社畜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原本如同小鹿一般的漂亮眼睛因为干呕而眼眶发红,蓄满生理性泪水,眼底的神情绝望而癫狂。

    柏川看着安饶抓着自己的胳膊近乎于神经质地死死盯着自己,他那么聪明,那么自信,那么游刃有余,此刻却不敢相信他心中得出的真相,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神经质地逼问自己:“输的人呢?他去哪里了?他去哪里了!”

    他去哪里了。

    柏川抬头看向鬼怪观众区,灰兔女郎们再一次托着装满食物的银盘娉娉婷婷地走进观众区,有鬼怪在盘中翻翻捡捡,一只手臂被嫌弃地拨到了银盘边缘,刚刚切下依然泛着皮肤光泽的手垂了下来,露出一大片熟悉的,刚刚才在舞台上见过的纹身。

    而在上一轮,即便他们只看到比赛的最后一分钟,那位勉强胜利的一头火红头发的玩家还是让人印象深刻,但很快,那只拥有一头火红头发的头颅就在一个鬼怪的嘴里被咬得咯吱作响。

    红球代表赢家,蓝球代表输家,不是输了的人就会被吃掉也不是赢了的人会被吃掉,谁被吃掉完全取决于比赛开始之前白兔绅士摇出来的球是哪个颜色。

    就好像在饭店里由食客自己拿着捞子捞鱼,不是最大的那只被吃掉也不是游得最慢的那只被吃掉,哪只鱼被吃掉完全取决于根本不谙捞鱼之道的食客凭运气捞到哪条鱼。

    “哐当。”铁栅栏门被打开,灰兔子又来挑人了。

    现在笼子里的玩家,不是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都费劲的,就是崩溃大哭屎尿横流的,灰兔子很快就瞄上了四肢健全,白白净净的安饶。

    “老大!”苏鸣还没惨叫完,就被时以柔立刻捂住了嘴。

    一只灰兔子把安饶牢牢钳制在手中,另一只灰兔子就开始四处无色搜寻和安饶看上去差不多的玩家,然而安饶高且瘦,和他看上去差不多的男人本来就不占多数,更何况笼子绝大多数的玩家的精神状态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柏川向前走了一步。

    “柏川!”安饶低声喝止道,“不要!”

    “放心,”柏川主动朝灰兔子伸出手,“我会让我们都活下来。”

    从来没有人会主动要求出战,柏川的主动极大地减轻了灰兔子的工作量,它们欣欣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把柏川也如愿捆了个结实。

    “一会在舞台上,你一定要用尽全力攻击我,我也会尽力打你,但是记住,我们只能平局。”在二人被一起捆走送到舞台的路上,柏川找机会在安饶耳边轻轻叮嘱道。

    只能是平局,安饶走在阴暗的地下通道里,脑子如同过电一般,瞬间明白了柏川的用意。

    “嘟——”这次开出来的又是蓝色球,安饶和柏川一脸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代表着命运的蓝球,安静的等候区里没人说话,无论是灰兔子还是他们二人,均缄默不语。

    有一名灰兔子工作人员走过来,依次抓着他们二人的手腕撩开衣袖看了看,然后就又沉默地退了下去。

    “哗啦啦——”通向舞台的铁门被打开,安饶和柏川被带上了台,分别站在黑燕尾服白兔的两侧。

    优雅的白兔绅士先是举起左手边安饶的手,嘴里大声念着安饶的“丰功伟绩”,可奇怪的是,安饶并没有看到纽卡索公爵夫人亦或是派斯船长的身影,胖子东东也没看到,甚至就连刚刚被干掉的郑宝弟也没出现,然后就又举起柏川的手一通说。

    想到他们二人的简历几乎一模一样,在各式各样的鬼怪环伺命悬一线的时刻,安饶突然感觉有一丝滑稽,面对两个履历简直一模一样的两个演员,各位观众大人该如何下注呢?会不会选择困难呢?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白兔绅士念完柏川的简历后,全场竟然爆发出了自他们来到这里以后的最热烈最持久的欢腾声!

    安饶:……

    看来怪物们的心思还真的不好琢磨啊……

    又到了下注的环节,安饶站在台上,舞台的灯光亮得刺眼,他看到怪物们正在对他和柏川二人品头论足,一道道打量的、审视的、探究的、贪婪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安饶感觉自己像一只菜市场里供人挑挑拣拣的活鸡。

    但没关系,反正在这里,身为人类的尊严和体面已经不足挂齿,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安饶此刻最为盼望的事情,就是和柏川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嘟——”下注结束,血红的五分钟倒计时亮起,属于安饶和柏川的生死厮杀开始了。

    “啊——”安饶首先挥拳朝柏川的脸砸去,却被柏川灵敏地躲开,安饶一个没有防备打了空,整个人朝前踉跄了好几步,还没等安饶站稳,就听见脑后有风声将至,柏川的拳头也紧随其后,瞬间安饶的后背就被砸中,让他直接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坚实的地板砸得安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掉了,可被拳头砸中的后心处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柏川这人,说了会用全力打自己,可在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他还是收住了劲。

    听到场外传来的一阵阵各种怪异腔调的叫好声,安饶迅速爬了起来,躬下身使劲朝柏川撞了过去,这一招十分笨拙,柏川当然毫不意外地躲了过去,场外也立刻嘘声一片,但安饶在柏川移步躲开的那一瞬间便伸出了腿,轻轻一别就让个高人大的柏川失去平衡,重重砸到地上。

    这一下反转发生得实在太快,观众席上安静了一下后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安饶甚至没给柏川从地上爬起来的时间,直接冲过去坐在柏川的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到柏川身上,拳重且急,几下很轻但绝大多数还是实打实的重拳,柏川必须受伤,必须流血,他们必须都奄奄一息,柏川如果狠不下心来,那就他来!

    第70章 马戏团3 安饶痛得弯腰使劲蜷起自己……

    “以柔姐姐, 你说我老大这么打柏哥,柏哥会不会一生气把我老大给真打了啊……”苏鸣抓着铁栏杆,一脸焦急。

    “不会的, 他们都有分寸,而且,他们也是在给我们打样。”时以柔静静看着舞台上的厮打成一团的二人,纯白的地板上开始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时间过半, 舞台上, 安饶抬手擦干净嘴角的血, 再一次拼尽全力地朝柏川挥拳过去, 而柏川也毫不示弱, 直接格掉安饶的拳头反而朝他胃的部位一记重击。

    那一瞬间, 安饶痛得弯腰使劲蜷起自己,他看不清也听不清,耳朵里只有持续的耳鸣声,一股热流几乎掀翻他的天灵盖, 然后冲着那洁白的地面“哇”地吐出一大口热血。

    而就在安饶感觉柏川将要一记肘击到自己背上的时候, 他猛地发力朝柏川撞去, 如同濒死者自救一般直接把柏川整个人撞翻到地上, 举起拳头重重砸了下去直接将柏川的嘴角砸裂, 太好了, 他也流了不少血!只是, 明明是二人确认了的计策,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受,仿佛渎神一般,让安饶分裂得一边打他一边想向他跪下来忏悔……

    好痛苦……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在拳拳到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声音中, 场外的怪物观众们越来越焦躁,嗡嗡嗡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嘟——”随着喇叭声响起,血红的倒计时归零,史无前例的平局局面产生了!

    白兔绅士跳上舞台,同时抓起二人的手举起来向观众席示意。一时间所有的观众一片哗然,所有的怪物纷纷起立,不断地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地叫嚷着,看样子白兔绅士尝试解释,但未果,只得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而鬼怪们听到白兔绅士的话后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将手中的物件往台上扔,很快舞台上便堆满了带着鲜红碎肉的人类头骨、髌骨、脊椎骨、膑骨、肱骨……

    几名黑兔工作人员立即上台,将安饶和柏川带了下去,二人重新被放回笼中。

    虽然狼狈至极但他们毕竟活下来了!所有的玩家全都围了过来,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二人,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希望他俩能够说出用来保命的方法。

    “老大!”苏鸣心疼地扑过来,不住地用自己的衣摆给安饶擦他满头满脸的血迹,“你没事吧!”

    “没,”安饶虚弱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大家。

    “我来说吧,你省点儿力气,”柏川自己检查着安饶身上的伤,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平局,规则没有说平局的人怎么办,所以把我们放回来了。”柏川没有和盘托出,毕竟他们不是救世主,他们目前只能做到的是首先保住自己的人不死。

    “所以,之后我们只要和对手商量好打出平局就可以了?!”有人兴奋道。

    “不一定,规则从来就不可能完美无缺,有漏洞就要修正规则补全漏洞,平局的花招可能已经不适用了。”安饶虚弱地补充道。

    “那怎么办!”立刻就有心理脆弱的玩家崩溃大哭起来。

    催命的喇叭声又一次响起,而这次被选中的两个人决定效仿安饶和柏川,很有默契地你来我往地打出了平局,果然,规则修改了,白兔绅士没有让他们下台,而是安排了一分钟的加时赛,这一变故让二人心态瞬间崩溃,在绝望的最后一分钟里,二人因为只想致对方于死地而拼命厮杀,最后双双死在舞台之上,巨大的血泊四处蔓延,顺着雪白的舞台汇聚成溪,顺着舞台边沿滴滴答答地流下去。

    白兔绅士跳上台,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嫌恶地捂住鼻子,轻轻挥了挥手,立刻就有灰兔工作人员将二人拖了下去。

    死了的玩家最终去了哪里,不言而明。

    笼子里的所有人沉默地看完了这一场几乎史无前例的血腥搏击,而安饶和柏川趁大家都在专心看比赛的时候,将自己身上的血涂了苏鸣和时以柔满身满脸,再将他们扔进比过赛了的半死不活的玩家之中躺好。

    铁门栅栏门又响起了开门声,屋里的玩家不剩几个完好的了,灰兔子很快就抓住了刀疤男,刀疤男闭上了眼,没有作任何徒劳的挣扎,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存体力,留到舞台上去搏杀。

    而在他被灰兔子带走经过安饶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异常漂亮的青年低声说道:“红球不要赢,蓝球不要输。”

    刀疤男震惊地睁开眼,却看到那个一身是伤的漂亮青年正在仔细给自己擦拭伤口血迹,一切仿佛刚才听到的话完全只是自己的幻觉。

    强光让纯白的舞台变得刺目,让人产生一种类似雪盲的感觉,刀疤男迎着强光抬头静静看着那个红球,眼睛因为强光刺激流出生理性泪水。

    “嘟——”搏杀开始,刀疤男擦干眼泪,眼神狠戾地盯上对面的玩家,慢慢躬下身,双手摆出防御进攻的姿势,搏击,他是专业的。

    五分钟结束,他双目无神地瘫在血泊之中,意识涣散地看着面目模糊的白兔在自己头顶有节奏地倒数,一切结束了,他想,从出狱到进入这个该死的游乐园,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他从来都是独行侠,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决定相信那个不知底细的漂亮男人,赌上自己的性命,他绝对是疯了。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和叫喊声都不是给自己这个落败者的,全都属于获胜的斗士,可是刀疤心中却一片宁静,烂命都是一条,荣誉更是虚无缥缈,根本无足挂齿。

    很快,这个瘫成泥的落败者被扔回了笼子。

    他活了下来,他赌对了!

    “谢谢。”刀疤躺在笼子的一角,闭着眼睛道了声谢,其实他伤得不算重,常年练习搏击的人,他的自保能力也是专业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逃出去,”那个冷得让人想揍他的装逼男人的声音飘进耳里,“游园指南第三条规定说不存在马戏团,他们一定不会让知道马戏团情况的玩家活着出去。”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可是如何逃出去?刀疤将目光投向那道铁栅栏门,门外的灰兔子看守身上有钥匙,他刚才出去和回来的时候都注意到了,事实上,蹲监狱这么多年,观察狱警的行踪几乎都成了本能。

    “看守一直没换过,他一直很馋,钥匙在他身上,我可以拿到,”刀疤男低低地对安饶说道,“出口有员工通道。”

    见安饶没说话,刀疤男自嘲地笑了笑:“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和你们这些聪明人没法比。”

    “不,”安饶回过神来,非常诚恳地看着刀疤的眼睛说道,“你说的信息都太有用了!太厉害了石哥!”

    “我们可以偷他的钥匙开门逃出去!”安饶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点点兴奋,难捱的马戏团之夜就要过去了,现在的笼子里只剩几个手脚健全的玩家正在认认真真地看比赛,其他被拖回来的玩家全都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也不知道是否都还活着。

    “可是怎么偷呢……”安饶知道只有一个办法,但他做不到。

    “呵,”刀疤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来,“你们都是君子,而我做惯了小人,就当是谢你救我一命好了。”

    说着,刀疤在那一堆奄奄一息的玩家中挨个查看,然后拎起一个濒死玩家只剩皮肉相连的胳膊掂了掂,接着一记手刀打晕那玩家再直接把他胳膊生生扯了下来,再精准地扔到门口。

    “嘭。”看守被一声肉块落地的声音吸引注意力,双眼在看到地上出现的一条血淋淋筋肉都还在卷曲抽搐的胳膊时,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了,很饿也很渴,他并不是一名合格的游乐园员工,思维还没有被完全同化,他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吃有喝而他没有?

    看守毫不犹豫地弯腰捡起那只新鲜出炉的胳膊,躲到一个同伴们看不到的地方有滋有味地迅速啃食起来,比赛时间是五分钟,他必须快点儿吃完!一心一意享受美食的灰兔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弯腰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刀疤看了一眼背对着笼子在阴暗角落狼吞虎咽的灰兔子,轻车熟路地打开铁栅栏门,示意安饶他们快走。

    逃离笼子的前一秒,安饶回头看了看,绝大多数玩家都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而剩下的几个还站着的玩家则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上的比赛,没有人有闲心将注意力分给无关紧要的死人,今晚之后大家不会再见。

    门被锁上,可钥匙却回不到灰兔子身上了,刀疤直接将钥匙放在地上,和大家迅速朝那条员工通道跑去。

    一路有惊无险,等前方再一次豁然开朗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玩偶工作人员观看区。

    “先找衣服穿起来。”始终走在大家最前方的柏川低声叮嘱道。

    充斥着整个马戏团的血腥味和肉味儿此刻成为大家最完美的保护色,安饶跟着柏川在一排排座位下面匍匐爬行,很快五个人便在又一场比赛结束的欢呼混乱中找到玩偶衣服穿了起来。

    “铛铛铛——”一阵他们未听过的钟声响起,所有的玩偶工作人员纷纷起立,然后开始有序地往座位旁边的走廊走去,安饶下意识地看了看腕带,十二点整,表演结束了。

    “老大,怎么办啊!”苏鸣在后面惊惶地问道。

    “见机行事,不要分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毫无头绪,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粉色卡通小猫,即便穿着完全看不出身形的卡通玩偶服,只要知道里面的人是柏川,便能让安饶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