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报恩币
“小女子不敢。”
说是不敢，那个甘五姑的身形还是猛地向前蹿了出去。
却听那老苍头森然道“好我今天就废了你的功夫。这倒不是为了以前我落草为寇时的规矩，实
说着，他手里旱烟杆烟火的一明灭间，已然出手。
甘五姑分明自知不敌，已全不打算回手，只顾猛向那小楼跃去。彭碗儿见到那老苍头出手，一爪就扣向甘五姑腰间，口里不由一声低呼道是他原来这老人就是当年与自己师父“七窍丐”齐名江湖的“一袋烟”桑槐。他们号称“落拓江湖老古董”，可这个当年的绿林巨冠怎么会隐身
彭碗儿识得厉害，不及细想，见那老人出手凶狠，已不由大叫了一声“且慢”
叫声未落，他已伸手抓下墙头一块瓦片，直向那老苍头击去，身子也一展而腾，直扑向前。
桑老人没想到周遭还伏得有人，随手一掌拍向那袭来之瓦。可那瓦片里
得此援手，那甘五姑已猛地一跃，拼着撕伤身体，将自己已被桑老人虚扣住的腰肋从桑老人那铁钩一样的手爪中挣脱出来，带着一串鲜血奋力蹿向了那小楼方向。桑老人见她脱控，愤怒已极，一声怒叫，人已搏起而跃，紧追而上。彭碗儿一时义愤填膺，当下疾扑上前。他此时已顾不得什么，一路上折枝投石，全用暗器手法向那桑老人掷去。虽说这样的掷法就是击中了也并无伤害，可那桑老人顾念身份，被逼得还是不得不略避一二。
借着彭碗儿之助，那女子已跳落到小楼楼底。桑老人忽然长袖一搏，带起的劲风已把彭碗儿袭向他身侧的树枝石全部卷落，人如一只大鸟一样地
桑老人空中怒喝一声“代君筹，原来是你这个老花子你今天注定要与我为难”
彭碗儿足间加力，已飞腾而起，不顾性命地向空中那桑老人一击。桑老人大袖一扫，彭碗儿却借力一翻就上了楼檐。桑老人怕他登楼，只有放弃掉那甘五姑，后
他兀立楼头，风慨极为豪雄。楼下的甘五姑自知再难趁隙登楼，只见她忽一拜倒地，望楼头振声高叫道“涵公子，小女子甘五姑现
她声音激楚，如杜鹃啼血，凄惨无比。
楼头那盏灯火背后，却一片静默。
连桑老人也不再作声了。等了有好一刻，楼头还是没有人应答。甘五姑忽一声惨笑道“真的，连涵公子您也袖手旁观算我甘五姑信错人了暮雨南天叼翎燕呀，暮雨南天叼翎燕我自知无力报仇，那今天，我索性就死
她话声未落，一把匕首已
他一落下，一手已夹住甘五姑持匕的左手，口里依旧怒喝道“好，他个叼翎燕不管，我这江湖的无名小卒却要来管，不就是什么臭名昭著的七月十三我要他们全他妈给我滚到七月半”
说完，他一手强拉起甘五姑，半拖半拽地就带着她向园外跃去。却听桑老人
彭碗儿愤意满胸，根本无意听他赞许，已拉着那甘五姑跃出了园外。
旧城墙外，四野俱湿。甘五姑不顾地上的泥水，一直就蜷跪
她有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间风韵犹存，这时动也不动地跪
甘五姑还是不说话。彭碗儿又道“你今天下午已装死人骗过我一次了。现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们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惹他们。嘿嘿，七月十三、七月十三，号称只差两天七月半。据说，凡是他们接的生意，只要两天时间，必把那要暗杀的人送往鬼蜮的。”
甘五姑这时才算回过来点神来，茫然应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醉花荫中多半是柔弱女子。这一次的灾祸只为一个卖唱的姐妹无意中得知了关于七月十三的一个什么秘密，便遭到他们这样狠辣的追杀。那姐妹被杀以后，照说也该一了百了了。除了我们朱顶红朱妹妹生性侠烈，打算报仇，我们都是活得很累的女子，只想躲过就算了。没想七月十三还牵扯到南昌燕家的燕仲举。据说，那个魔王不知怎么竟花钱要他们灭了我醉花荫一脉，所以以后的劫杀也就无休无止了。燕仲举恨我们，只怕是为了当年慈幼堂的事。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涵公子居然也袖手旁观。”
说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也难怪他不管。别的我不知道，可为了当年的育婴堂，以及后来的古藤庵，现
彭碗儿不由怒道“怎么不该骂他声名既如此之盛，遇此冤情，却不肯出手，那就是欺世盗名我不骂他难道还赞他”
他忽然想起小时心里对燕涵的钦慕，心中更满是一种受骗感。看了一眼甘五姑，他轻声问道“只是你现
甘五姑疲乏已极地站起身“能怎么办如桑老人所说，回去把醉花荫解散，有地儿逃的姐妹就叫她们各自逃吧。不肯退出醉花荫的，又无地可去的，索性或刀或剪，或一根绳索，大家一起觅死好了。唉，像我们这样的人，本就不该也无力活
她的脸上一片惨淡。那是彭碗儿最受不了弱者们遭遇欺凌后绝望的惨淡。他忽然腾地一下站起，却又坐下，接着又站起，又坐下，接连折腾了好几次，把甘五姑都折腾蒙了。却见他猛地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那个破碗，用力地一下把它摔到了一块石头上面。碎磁飞溅中，只听彭碗儿愤然怒道“妈的，老子跟他们拼了。他们都不管，我管”
甘五姑一脸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地笑“小兄弟，你这份心意我领了，可是你怎么管今天下午，多谢你救我。我当时装死，也是不想把你纠缠
彭碗儿的脸上忽升起一丝狠辣。“我是打不过他们”他烦躁地道“丐帮规矩太多，我也说不动他们来管你这码事。那些江湖上的平衡之道，再过一百年我也不能明白。可是，要是我死了，我师父只怕还疼我，可能就会出手管这件事。他位高年尊，也许能说动丐帮出头呢”
但接着，他猛地摇摇头“不过丐帮中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我平时就爱惹祸，他们也早恼我了，不一定管。就算为了颜面，也不肯真的相互搏杀损伤那么多性命的。” 说着，他忽
甘五姑听到布一袍三个字，眼中猛地燃起了希望之火“可是，到哪里找他呢咱们不能先找到他吗你岂可无谓送死”
彭碗儿却冷笑道“他们这些名动江湖的大高手，我们找他自然是找不到的。但如果我死了，且死得沸沸扬扬的话，不用担心，为了他自己的话自己的面子，他也会来找你的。”
甘五姑的手忽地一缩，嗫嚅道“不要”
却听彭碗儿笑道“别担心，就算死也还没有那么快。哪怕七月十三再狠，难道我就没一点机会而且
他的眼前忽划过了一个长着苹果样面颊的女孩子的脸，他的声音也柔缓了下来，只听他轻声道“因为，我还有一枚报恩币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