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太子和二皇子不能理解闻狮醒对「亩产三百斤」的失落，对她那不知晓到底亩产几何才能算是满意的极高的期待，也感到万分不解。
可与此同时，闻狮醒也对这两个小朋友如此轻易就满足，而感到有一种恨不能立即就叫他们知道，玉米的潜力究竟有多大的抓狂－－
我要为玉米正名！！！
可惜了，条件不行，闻狮醒无法立即让玉米登上神坛。
二皇子和太子已经欢喜地进了玉米地，尽情撒欢，欢笑声震天响。
闻狮醒略微振作了起来，握了握拳，说道：「由于单位计量不同，大雍的『亩』，和我所在的时代的『亩』是不同的，我前些日子大概计算了一下，大雍一亩地相当于我们后世的十分之八亩地……」
也就是说，大雍的一亩地，其实际面积，是小于后世的一亩地的。
而闻狮醒的意思是，真要按照她所在的后世的算法，大雍的玉米「亩产」其实是远远多于三百斤的！
亩产三百多斤，和她早已习惯了的亩产四位数打底，这是何等的区别？相较之下，怨不得闻狮醒沮丧了。
不过……想一想亩的不同，又好像能挽救一下颓废的心，稍稍振作起来。
湛兮好笑地看着努力给自己打鸡血的猛狮，安抚道：「一步一步慢慢来，欲速则不达，你这还只是第一批成熟的玉米罢了，而且是没有经过施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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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理智地分析，再给闻狮醒和司农寺还有那些农家们一些时间，来年春夏他们就能筛选出较为高产的一批种子。
届时再他的土法化肥，还有辅助系统给的各地精耕细作的执行建议……
想必亩产个四五百斤，应当不是大问题。
这已经是一件足以让加入这个项目的所有人，都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伟大功绩了！
到时候肯定所有人都会乐得发癫发疯的，就是那种－－「噫！好！我『种』了！」的精神状态。
毕竟大雍如今的粮食生产率在什么水平呢？
平均而言，大雍大概一顷出米五十余斛，也就是说，大雍每亩产米为一石多一些。
而现在的一石，是后世的一百来斤，也就是说，大雍的小麦和粟，一亩地的产量都只是在一百斤以上……
如此，能便能理解太子看见玉米丰收时的欢喜了吧？
这哪里只是看见了丰收的玉米，这是看见了天下黎民皆得饱腹的希望啊……
这是看见了扩张领土的底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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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由于大雍地广物博，气候雨水土壤各种地理条件不同，作物的产量的差距也是极大的。
大雍最高产的是南方的水稻，用目前最先进方法，在最肥沃的土地种植水稻，亩产高的可高达三石。
这也就是现在玉米的产量，三百多斤。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和太子……以及玉米项目的相关研究人员和负责人上上下下，虽然为玉米的产量感到欢喜（和小麦与粟比起来），但也没到狂喜的程度（和水稻比起来）。
但是玉米的潜力是巨大的，湛兮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为它感到「狂喜」的，并且还会恨不得把腿跑断，一股脑冲进紫微城，向帝后汇报这消息的。
闻狮醒听见湛兮提起化肥，有些好笑：「前辈们都是谨慎的人，玉米种子数量不多，他们并不愿意用玉米做实验，验证化肥的作用，倒是现在……」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模样很是欢快：「他们在给野草施肥……」
「效果如何？」
「几乎可以说是几日就能见到可怕的功效了！」
湛兮想了想野草疯长的画面，顿时觉得太美了，不想继续构思下去。
「我下一批的玉米便能用上化肥了，」闻狮醒高兴地说，「我还与一个农家的师兄打赌，看看三个多月后，谁的亩产量高！」
闻狮醒的师兄太多了，她自个儿压根理不清楚自己的师门究竟有多么庞大，又究竟有多么复杂。
他们许多人的理念根本不同，甚至立场相对，利益相冲。
而且他们来历真的非常繁杂，世家子弟也有，贫困书生也有，阴阳五行家的传人有，农家的传人有，墨家传人也有……
正要理清楚，闻狮醒觉得自己这小脑袋根本不够用。
但湛兮告诉过她：「不必考虑这些，一心一意种自己的玉米就是，关键时候，可以你把他们都丢出来当保护自己的一道屏障，但你的功业与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你不必加入他们的纷争之中去。」
名挂其中，得其纳入羽翼；身游其外，不涉朝堂纷争。
这便是湛兮给闻狮醒在最初就构思好的，绝佳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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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闻狮醒不纠结那些了。
当时对方自我介绍有理有据，旁边的老少官员听着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闻狮醒贫瘠的小脑瓜子自个儿拿捏不清楚，但是她相信大雍这些官僚的脑瓜子机灵，他们没动静，那就说明……
那个青年，他说的就是实话！这一位确实又是自己的师兄！
于是闻狮醒就干脆喊人，又白得了一个礼物。
是一本农书的手抄本，听说很是珍贵呢，嘿嘿~
她看不太懂，但是可以送给千鹤收藏呀，嘿嘿嘿~
「哦？这样吗？你们赌什么？」
湛兮看着不远处二皇子和太子各自抱着几根玉米往回跑了，心中顿时觉得，还是这般天地辽阔，广袤无垠的田野适合孕育孩子们的体悟自然之美的能力。
童年没有无边无际的辽阔天地，没有田野、没有高山、没有河流……那多致郁啊！
「哈哈哈，赌注是我觉得无论谁输谁赢，到时候都要互赔的东西啦……」
闻狮醒说，他们的赌注就是：
闻狮醒赢了，那位学农家的师兄教她如何看大雍以及大雍之前的农书；
师兄赢了，她教师兄如何看太上老君恩赐给湛兮，湛兮再无偿贡献出来的《玉米策划书》。
啧……还真是到头来必定「互赔」。
闻狮醒感慨道：「太上老君他老人家给的都是好东西，只是大雍土地广袤，耕地差异极大，水利条件不同，土地各种因素不同，土壤肥瘠不同，每年每月每天的风雨，湿度，干度，温度……都不同。」
所有的不同，令就算是堪称神明所赐的「神书」的《玉米种植策划书》，也不是全能的，它不可能完美回答他们在摸索过程中遇见的所有问题。
「但它给出了好多好多最科学最理想的猜测与建议，」闻狮醒已经超级满足了，「我们少走了好多弯路！」
闻狮醒看着湛兮的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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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些时候，闻狮醒自己也会困惑，为何在她所学的历史中，眼前这个浑身都在发光的「曹国舅」会毫无建树，并且最后死得那么惨烈呢？
难道说，是因为她所学的历史中的曹国舅，没能「觉醒」自己是天上神仙的记忆？
而眼前这个伟大的小国舅，已经稳定建立了和太上老君的「链接」？
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千鹤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呢？
他分明年纪轻轻就在建功立业了呀，他曾守城成功，也曾完美转移百姓……他与自己的叔父一起，将北庭都护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算不提他的功劳，哪怕只凭借他的出身，他的脸蛋，他不能青史留名吗？
还有二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闻狮醒从未见过如此……嗯，「和谐」，且完美匹配的兄弟，他们最后真的会反目成仇吗？
他们分明就是她见过的，最亲密最和谐最匹配的兄弟了。
许多时候，闻狮醒总有些心慌。
她总想做点什么去改变一下历史的轨迹，但是她又感觉自己无从下手。
明明这个轨迹，根本不像是会驱向她认知中的那个历史的样子啊……
纠结了好久之后，闻狮醒自己忽然顿悟了，或许－－
所谓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吧！？
其实她不是单纯地穿越到了古代，而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的古代！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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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不知道闻狮醒都在纠结什么东西，二皇子和太子拎着玉米回来后，他就带着俩娃撤退了。
他宣布，今日份「农家乐」－－圆满结束！
湛兮是从不考虑过分依赖于他人的，无论是闻狮醒这个穿越的，还是他表姐那个重生的。
许多权柄在手的人，或许会迫切地想要知道历史的发展，会疯狂地想要压榨她们脑海中的信息，以求改变某些轨迹。
但是湛兮不会，天下之事，瞬息万变，重生又如何？穿越又如何？
湛兮从来都相信人定胜天。
他本就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又何必去逼迫两个在自己的世界中，都算得上是平凡的姑娘呢？
她们在原本的命轨中，就没有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石破天惊的大事儿，这就说明，无论是时，还是命，她们其实都不是那方面的人才。
所以，疯狂压榨她们的信息量是没必要的。
因为针对于湛兮这类搅弄风云的人的需求而言，她们储存的信息里头，太少是「关键」和「有用」信息了。
既如此，为何不放过她们？
若能观得其潜力所在，则助其得遇风云，幻化成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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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抱着玉米，寻思着回去要怎么弄来吃，都烤干了弄成爆米花么？
看出了他的纠结，湛兮道：「我回去给你们两个做一道玉米奶油吧！」
「好耶~」二皇子立即捧场地欢呼，还给了湛兮一个大大的抱抱。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玉米奶油，但是先给脸捧场就对了，反正又不用自己动手做！
太子专门留了两根：「这两根留着，等会孤和于菟回宫时带上，给阿耶和皇后殿下尝一尝。」
湛兮他们这次出门，坐的是牛车，主打一个牛牛稳当，不过牛牛起步和停下都会缓一些。
结果就是，牛车还没停好，湛兮刚打开车门，就见日光下，什么金属反射着灼目的光芒，一声欢喜至极的－－
「小金童！」
声音大得很！
震得湛兮耳朵都嗡了一下，他还没抬头看过去呢，折可克就仗着自己手臂长，一把探过了车辕把湛兮生生从车内给抱了出去。
「好久不见啊小金童，哥哥想死你了~」
折可克脸搁在湛兮的小脸边上，一顿蹭蹭吸吸……
湛兮被他恶心得龇牙咧嘴：「好好说话，别夹！」
太子和二皇子抱着玉米默默地看着。
二皇子幸灾乐祸：「小舅舅终于能切身体会到他非要亲亲我时我的痛苦了！」
太子若有所思：「折将军这模样，同你与小阎罗亲昵时，颇为相似。」
第362章
「哎呀呀呀，不愧是我家小金童，这小脸蛋就是不一样，非同寻常的嫩呀！」
折可克一边喜滋滋地拿侧脸猛蹭了湛兮的脸蛋一下，一边感慨着：「哪像你哥哥我这个成日在北庭吃风沙的，那叫一个糙！」
「你这脸是铜墙铁壁打的吗？」湛兮嫌弃得要死，伸手，大力把折可克的脑袋推开，「你这一蹭，我感觉像是给剃头匠刮擦了一下脸似的！」
太子在一旁看着，一脸深沉，皱着眉反复打量湛兮的动作，最后恍然大悟。
然后，太子就与幸灾乐祸在观戏的二皇子说：「于菟，你发现了吗？曹国舅推开折将军的动作，很像老虎拒绝你亲它的时候。」
就那种……（猫猫拒绝JPG.）
二皇子：「……」
二皇子恼羞成怒：「大哥！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平日里二皇子没少得意于他天然就能得到小生灵的喜爱与信赖的特殊本领，无论是大狗子，还是小狸奴，还是狐狸呀，沙鸡呀，小雀鸟呀……
都会很喜欢他，就连只亲近他阿娘的那些大象，也很爱与他玩。
唯有傲娇至极的老虎猫是例外，比起出生即装备了小生灵亲和力buff的二皇子，它反而更喜欢跟着太子。
大概是……站在冰鉴上的猫咪，都是很高冷的。
平日里不爱吸猫，端庄稳重的太子，更能得到它的青睐。
「快放我下来，」湛兮拍了拍折可克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啊！」
诶？这话一出，湛兮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句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呢？
438忽然冒泡，放荡嘲笑：「还很熟悉？你天天吸太子的时候，他嚎来嚎去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湛兮：「……」啧~吸小孩者，人恒吸之啊，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折可克倒是没湛兮本人那么臭不要脸，虽然没把湛兮放下来，但也没非要炫小孩炫个够，只是把湛兮放倒了自己的小臂上坐着。
跟随在折可克身后的亲卫们也很是无奈，折将军……
估计也就在曹世子的面前会露出这般模样了，这与他平日里操练他们之时，何止是天差地别啊！
「哇~」二皇子凑上前，「我也要坐上去！」
折可克惊讶地看着忽然凑到了身前的二皇子：「两位殿下也在，末将失礼了。」
太子把往下滑落的玉米又往上抱了抱：「折将军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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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折可克左臂坐着湛兮，右臂坐着兴奋得彷佛在坐摇摇车的二皇子。
湛兮感慨着：「你这手臂……可真像是长臂猿的同类呀！」
「长臂猿是什么？」折可克扬眉看来，英气逼人的脸上都是笑意，「你在骂哥哥是猴子？」
湛兮：「这样理解的话……」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呢，折可克的理解力，满分呀！
「大哥，大哥，你也上来，」二皇子蠕动着自己的小屁股靠边，热情地招呼道，「我这边还很宽敞，可以再坐下一个你！」
那小模样儿可自然了，彷佛他屁股下面的，不是人家折可克的手臂，而是他家的板凳似的。
太子尴尬极了，摇了摇头：「不必了，进府，也就几步路的事……」
语毕，太子又道：「折将军等会一块儿尝尝玉米吧，这是曹国舅新找回来的『高产』作物，将来军队的粮食供给，想必会丰富又充盈的！」
太子特意强调「高产」，自然吸引住了折可克的注意力：「高产？有多高产？」
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与土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紧密而亲切的联系，像是母亲与婴儿一般，就好似他们血液里就奔腾着种地的执念，基因中就镌刻这种地的热情，没有人对土地与作物不感兴趣。
更别提人生不是在不打仗，就在努力屯田的折可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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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太子与折可克说了一些玉米的情况。
折可克果然对玉米非常感兴趣，表示过两日就要过去看看：「我刚回来，述职后，想必也有一段时日休整，飞光易逝，与其浪费，不如去帮帮忙。」
「而且千鹤公子他在我临行前特意委托我给闻姑娘送东西，正好一块儿拿去。」
「你想得美，」湛兮拽了拽折可克脑后高扬的马尾，「那可是玉米的秘密种植基地，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
折可克头皮吃痛，但也不恼，只笑吟吟地看着湛兮，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都在发光一般：「这不是有小金童你嘛~」
末了，他问道：「小金童能叫我也去瞧瞧那玉米吗？」
湛兮：「正好要第二批玉米要开始施肥了，但如今囤积的化肥还不够，其实也挺缺苦力的，你不如带你亲卫一块去给玉米沤肥。」
湛兮心中寻思着，沤肥工作完成后，想必「教官营」的政策也下达到各地。
如此，就算折可克他们休息（？）完毕了，然后马上就可以开始各地轮转赴职，顺便剿剿各地的山匪啥的。
时机到了再把折可克丢安东都护府去。
折可克什么苦没吃过，沤肥就沤肥吧，他自然是毫无芥蒂地答应了此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湛兮心里居然是觉得「沤肥」就是给他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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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进了国公府，转过影壁后，理所当然地往湛兮的院子走。
结果都走了好几步了，折可克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懊恼地颠了颠胳膊上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瞧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湛兮问。
「府中有女客上门拜访，」折可克无奈地说，「我不清楚是谁，只她与我前后脚到，我便是为了避嫌才准备出门寻你的……哦对，她拉了好多木头。」
木头？湛兮心念一动……
刚说到此处，管家便匆匆赶来：「世子！世子！是石姑娘回来了！」
果然！
「放我下来，」湛兮捏了捏折可克的手臂，「要紧事。」
折可克将湛兮放下，动作期间，二皇子伸手抱紧了折可克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
见湛兮下去了，二皇子立马又一副「好东西要分享给哥哥」的好弟弟模样：「大哥，我小舅舅下去了，你快上来，他去见那石姑娘，我们回院子吃玉米去。」
结果没等太子拒绝，湛兮理了理衣袍，就说：「她带回来了一种极为神奇的树木，你们且随我一同去看看。」
大家都被勾起了兴趣，既然是湛兮自己主动提的，那自然是要跟着一块儿去「大开眼界」了。
只是湛兮自己有些郁闷，奇了怪了，他的夏季任务已经彻底完成了，可是辅助系统还不给他发放奖励。
石青竹人都回来了，难不成得让这姑娘休息一段时日，等到辅助系统活过来给他发放奖励，再叫石青竹根据消息去找土豆吗？
湛兮的脑海里刚闪过这样的想法，438就忍不住呸了他一口：「你究竟是什么资本家在世啊，让底下的人休息休息，怎么好像会要你狗命一样。」
湛兮：「……」
哦豁~你别说，438这一埋汰，他也惊觉自己似乎总想给人家安排工作。
还是那种无缝安排，缝隙休息他都要纠结一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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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令人迷惑的是辅助系统的行为，在湛兮见到石青竹的下一刻，他脑子里就叮叮当当响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
【恭喜您完成永明十年的夏季任务，请查收您的奖励：一则有关于「土豆」下落的消息。注：本消息将辅助宿主以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获得最优秀的土豆种子。】
【恭喜您成功触发永明十年秋季任务。】
【您的秋季任务是－－亲赴安东都护府，揭穿现任都护高希敬之弟高仲敬的阴谋。】
【完成任务后，您将获得的奖励是：《三大奇迹高产作物之一－－土豆（洋芋，马玲薯）在大雍朝落地生根、滋养万民、成就盛世的十年培育方案》，请妥善利用任务奖励。附录：尚在制作过程中。】
湛兮第一个想法是－－好家伙，你终于开始玩「配套」了！有了土豆的消息，找到土豆，又有了土豆的培育方案，可以立马加班加点地搞实验，而不是拉长小爷的战线！
湛兮第二个想法是，438骂他他有点冤啊，最狠的，分明就是辅助系统好吗？
你瞧瞧，石青竹这也就是刚喝了几杯茶水而已，估摸着又得开始奔波了。
湛兮的第三个想法是－－什么东西？现任安东都护府都护高希敬之弟高仲敬要搞什么阴谋？为什么这玩意儿非要强调让他「亲赴」？！
难道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
辅助系统肯定了湛兮心中的猜测－－
【我在想办法让宿主本人去完成任务！这本就是宿主您的任务，而非原剧情人物的工作。】
湛兮：「……」好家伙，你憋了那么久，就憋出来这么个东西！
为了不让小爷咸鱼躺平，你可真他娘的煞费苦心了呀！
你小子，是不是觉得，二皇子和太子，还有他的猛男团，不是在自己的「铁饭碗」公职人员岗位上兢兢业业，就是在皇家书院学海狗刨，他们都没办法移动地图了？
带不走猛男团，逼着小爷自个儿过去安东都护府，就是逼着小爷自己去做任务是吧？
我告诉你，辅助系统，你失策了！
湛兮阴险地在心中哼唧－－
他早就和外公说好了，树人书院第一学年的「校外历练」，就安排在秋季，他有的是办法把他的免费打工人全部带着转移地图去给他做任务！
而且，折可克这么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大狗子，刚回皇都述职，朝廷还没有最新的安排，正是他想带哪儿去，就带哪儿去的时候！
育口兮口湍口√１
第363章
辅助系统听到湛兮心中的嘚瑟后，无措极了。
它琢磨了那么久才想到的，避免宿主作弊的办法，结果就这样轻而易举给宿主破解了吗？
一时之间，辅助系统有些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
438颇有些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俩的交流，等辅助系统下线后，438与湛兮埋汰道：「这些第二梯队搞辅助的，就是脑瓜子不灵光，不像我……」
「你被你宿主搞得地位一落千丈，捡垃圾一捡就是上千年，你脑瓜子就灵光了？」湛兮「啧」了一声。
438被湛兮这种该死的，哪壶不开就爱提哪壶的臭毛病给气得差点浑身散架，它气急败坏地跑了。
于是，等湛兮问出「那什么……我记得之前辅助系统明明好像还不是活物没有自我意识？」时，438都跑远了，根本不鸟他。
湛兮：「……」
啧啧啧~都多少年老系统了，怎么还这么琉璃心呢？
再说了，它不是有了什么《歇后语大全》，战力飙爆表，自信放光芒吗？怎么一下子就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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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系统们的交流，也不过是意识流的波动。
而湛兮本人的躯体，是并没有停顿地跨过了门坎，笑盈盈地看向了石青竹。
「拜见世子爷！」石青竹正在端着海碗喝茶汤，见湛兮进来了，立即便放下手中的大碗，站了起来向湛兮行礼。
「免礼，」湛兮做出虚扶的动作，仔细打量了石青竹的脸庞几眼，「黑了，也瘦了。」
「嗐~崖州琼州那块地的日头毒辣不说，」石青竹无奈地说，「光是那海风就能把人给吹黑不少！」
可惜石青竹没有折可克的本领，折可克这货哪怕天天在北庭都护府吃风沙，也黑不到石青竹如今这个叫牙齿瞬间白到发光的程度。
甚至折可克看着她，还一脸疑惑的模样……
方纔他进府，管家分明说是府内有女客在等小金童的啊，女客就是……眼前这一位？
身材确实是娇小，但男儿也不都是威武健壮的。
湛兮也注意到了折可克满脸的疑惑，心中好笑极了。
总归是因为石青竹如今不似从前当小丫鬟时候的娇美，穿着简便的男式胡装，一身男儿打扮不说，言行举止也格外的洒脱大气，与主流女子的状态有些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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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竹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与认得的二皇子和太子行礼，又大方与折可克见礼后，与湛兮说：「青竹幸不辱命！」
「世子爷说的那种，破皮后会流出乳白的，像是牛奶一样的汁液的树，我在琼州人迹罕至的森林中找到了……」
说着，石青竹便带着众人一同去看那会流出特殊汁液的橡胶树。
她一边走，一边说：「森林中还有许多这些树，但我们人手不够，无法都运回来。」
「不过我都做好了标记，若是此次拉回来是树木不够的话，再叫八方听雨楼的人去琼州森林中运回来就是。」
宽敞的演武场内摆放着一大批巨木，湛兮大致看了看，果真……全是橡胶树！
不愧是穿越者亲眼鉴定的女强人，石青竹可真是他的宝藏商人啊，说找啥就能找着呢~
「什么宝藏商人，你怎么不干脆叫她寻宝鼠？」438一边吐槽，一边不知道在卡兹卡兹地吃什么东西。
湛兮：「破碎的琉璃心黏好了？你在吃什么？」
「吃你的卖身钱买来的系统专属小奶糖，不要九九八，不要九九八，只要八八八『万』功德值，就能买到十颗！是的！你没有听错，只要八八八『万』功德值，就能买到十颗系统专属升级小奶糖！」
债台高筑的湛兮：「……」
是需要立即吸氧的程度，不过……
「你加油，希望你早点脱离垃圾山海。」
「快了，」438说，「我多升级，速度就能加快，我很快就能完成这个惩罚的额度，解脱了。」
湛兮大概知道438要清理多少垃圾，那简直是个无穷的数目。
对于438的乐观，他只能说：「加油，我相信你。想必一段时间后，轮回司的宿主和系统听说你的强大与你的传奇故事，都会说『原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是当真能实现的！！！』」
438：「……」踏马的，这臭小子好像是在嘲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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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后，会流出白色乳汁的植物并不罕见，榕树和巴豆树的树汁，都是乳白色的。
因此折可克暂时看不出来湛兮要专门叫人从海南拉回这些树木的原因。
太子摸了摸那淌湿了一小片地的树汁，没感觉出什么。
二皇子干脆直接问了：「小舅舅，这树有什么用？它的树汁是能做蜜蜡首饰，还是能吃？」
「嘿！你小子，怎么又想到吃的了。」
湛兮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脸后，才解释道：「它的树汁可是很特别的，能制作出橡胶来。」
「那是什么？」二皇子歪了歪脑袋，追问。
「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柔软而有弹性……」湛兮于是就拿最简单的车子的轮胎举例。
太子默默记下来了，心中寻思着，若是此物当真有曹国舅说得那般有用的话，想必届时阿耶必定要派人到海南去，有计划地种植橡胶树。
王氏若是能揽下这事，他就多一个能为自己开源的橡胶工厂。
如此一来，东宫养家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于菟想买多少黄金，就买多少，他也不必总是时不时复核一下东宫的资产。
折可克想的却是，若此物当真如此神奇，被淘汰的战车，想必也能在改良后重新回归战场？
二皇子则觉得……
「它听起来，很适合用来建桥呀！」
太过刚硬的东西，容易折断，太过柔软的东西，抵挡不住河流的冲刷，这般柔软而有弹性的橡胶，多适合用来适应河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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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都很兴奋，彷佛发现了一件前途无量的大宝贝。
橡胶树确实是好东西，但湛兮不能保证眼前的橡胶树能发挥那么大的力量。
橡胶树是非常典型的热带雨林特有的树种，如今海南的崖州、琼州等各州的天然环境，都极其符合橡胶树生长的需要。
所以湛兮才推测，在海南的原始雨林里或许会野生的本土橡胶树。
而石青竹也确确实实在废了一通功夫后，找到了湛兮想要的橡胶树。
但是在另一个时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土是没有找到橡胶树的，或许它不曾存在，又或许它在人们发现它的作用时，就消失在本土了，总之……它是在封建王朝的末尾，从外面引进的。
如今湛兮看着石青竹带回来的橡胶树，也与那个时空最受欢迎的三叶橡胶树并不是同一种。
如果本土的橡胶树无法适应需求的话，或许……还是得从外面迎进。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它在美洲，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石青竹为了找土豆，也会再一次亲赴美洲的。
湛兮没有打压大家现在高高兴兴的情绪，让二皇子和太子回宫说一下此事，在工部再成立一个专门研究橡胶的项目后，再把这些树木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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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青竹出门的时候，湛兮说起了土豆：「那是另一种……能活亿万性命的高产作物。」
石青竹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它的！不过，它长什么模样？它在何方？还是说……它也在跨过冰河的另一边？」
「我有它的确切消息，不过……」湛兮看着她，「为什么会猜测是在冰河的另一边呢？」
石青竹笑了笑，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感觉到，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吧。」
那确实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与你深爱的故土一样，会诞生人类历史上极其绚烂的文明。
只是可惜，它的原住民并没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石青竹说让湛兮将数据叫人送到八方听雨楼，她今年冬天就出发。
「不必如此着急，」湛兮说，「你休息一段时日吧，这般奔波，哪里吃得消。」
再说了，种玉米也干得大家死去活来，土豆晚一些问题并不大，宝藏员工可不能因为自己操之过急而直接报销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但是石青竹拒绝了。
「我希望是我将它带回来的，」石青竹笑着说，「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能为您奔波卖命，可您选择了我……」
「这是看在我是从您的院子里出来的情分上的，并不是因为我比其他游走在天南海北的商人更优秀更有本领。」石青竹对自己的认知是很清醒的。
她说：「其实就算是八方听雨楼的内部，许多叔叔伯伯也比我要有见识、有经验得多，更不要说其他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了。」
「往小了说，我不能辜负您的期望与厚爱，」石青竹的眼神逐渐坚定，「往大了说，如此重要的高产作物，我怎么能拖延呢？时光便是生命呀，早一日将它找回来，或许某日天灾人祸时，就能挽救更多的性命！」
「再说了，若能找回如此凝聚大功德之物，又是何等的荣幸啊！」
她甚至不会把自己的任务让给叔叔与堂兄，哪怕是会死在路上，她也要选择自己上……
这是她的私心，石青竹没有说出来。
从前她听人谈论伟大的人物，总是男儿居多。
她极为崇拜能只身见识万千风景的张骞，羡慕他出使西域，既自己看见了、体会了各异的风土人情，又带回来那么多外边的东西，令大家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丰富。
人们提到他时，总是赞誉非常。
石青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个张骞」的机会，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这比天上掉大饼都浮夸，这简直就是天上下金子一样魔幻！
可是当它真的发生后，石青竹的第一个反应却根本不是惶恐与退缩，而是－－
迅速前进，抓住它！抓紧它！
第364章
石青竹要告辞离开了。
湛兮留她吃玉米，她道：「谢过国舅爷了，只是今日在座的都是世子爷亲近之人，我若在，则令大家不自在，不必如此。」
「那你带几根回去尝一尝吧。」湛兮没有硬留。
石青竹谢过湛兮的慷慨，二皇子哒哒地跑过来，举起两只胳膊，递给她两根玉米。
「多谢二皇子殿下。」石青竹眉眼弯弯地弯腰从二皇子手中接过了玉米。
临走时，石青竹还再三向湛兮强调：「若是世子爷已经有了土豆的消息，随时派人送信到八方听雨楼。」
「不必拘泥于时间，何时何地都不会打扰到我，」石青竹认真地说，「反倒是我要麻烦您了，因为虽是旧路重走，但也仍需要费心规划路线与诸多杂事。」
动身远行，哪怕是千年后交通方便之事，也依然需要准备很多，还需要做攻略，更不要说如今的大雍朝了。
只是……
石青竹这个打工人的觉悟实在是太高了，湛兮几乎要感动落泪！
拍了拍石青竹的肩膀，湛兮说：「这两日就让人给你送。」
石青竹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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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带着二皇子和太子到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去，准备教他们制作最基础的淡奶油。
制作过程并不算难，就是先将鸡蛋的蛋清分离，然后用电动打蛋器打发蛋清……
哈~见鬼的电动打蛋器，大雍没有这玩意儿！
所以就靠大家的麒麟臂，轮流交替打发，把蛋清打发到出现白泡沫，然后分三次加入白糖继续发挥麒麟臂的威力。
然后，将牛奶、盐和食用油加入蛋清中，继续搅拌，一直到混合物均匀，最后小火加热，不断搅拌，直到混合液体变得粘稠，算是大功告成。
湛兮打算加点黄油，黄油也需现场制作，不过只要有动手的决心，这都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折可克吩咐湛兮可以等他一会儿，他要先到刘麦芒的院子里拜见一下。
湛兮说好的，但是心里觉得他和两个孩子自己就能解决了，多大点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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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后，小厨房里出现了某只小老虎的哀嚎：「我胳膊好酸，我不行了，大哥换你来！」
太子接上，不理解地挥舞着湛兮那烙着皇室标记的金茶筅，不断大力搅拌。
湛兮在旁边指挥：「对对对，搅！」
用茶筅当然是因为茶筅那么多的分叉，可以加速打发，否则用筷子将蛋清打发到出现白泡沫啥的，那真的……废人。
二皇子甩着酸痛极了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太子满头大汗地搅拌，他就不明白了，这鸡蛋清还能变成啥样儿。
可能是二皇子和太子的接力过程不太行，鸡蛋清一直到折可克回来，都没有被搅拌只湛兮想要的状态。
湛兮：「可可你来！」
折可克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地从太子手中接过了那个金茶筅的手柄，然后按照湛兮的要求，默默地急速搅拌。
虽然不知道小金童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这东西看起来……呃……看不起来什么东西，算了，别问那么多，还是动手吧。
「哇~」二皇子看着折可克跟不会累似的不停搅拌，鸡蛋清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忍不住心动极了地上手捏了捏折可克的胳膊。
然后他两眼发光地扭头，信誓旦旦地和湛兮说，「小舅舅，我以后会和折将军一样强壮，我能一次搅十盆鸡蛋清！」
湛兮对他的吹牛选择了表现出期待的模样，小孩子嘛，当然是需要认可的啦~
至于这玩意儿能不能实现？
嘿~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他当初说要给二皇子画个十张八张的画，最后没画，二皇子不也没计较么？
人世间，难得胡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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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和太子盯着大瓷盆中的鸡蛋清，眼看着它从粘稠的鸡蛋清的状态，居然慢慢就变得有点像是宫廷御制精油香皂打出的泡沫状态。
现场堪称是见证奇迹！
湛兮瞅准时机加了三次糖，又让折可克继续搅拌，后续又加入了牛奶和其他东西。
「好了好了，」湛兮指挥折可克，「烧火，小火上锅，继续搅拌。」
……
黄昏日落，他们才终于吃到了湛兮口中的奶油玉米。
本次下厨作战的最强战力输出折可克尝了一口，点评道：「好吃。」
二皇子努力分辨着口中的味道，说：「奶油香甜好吃，玉米吃起来也很香，但是似乎还是没有小舅舅你之前和母狮子描述的那种充满水分，很甜很甜的味道。」
现在的玉米颗粒还是太过干煸了一些，水分不足，也不够甜，并不如经过后世精心培育过的品种。
「但它一亩能产三百多斤，和南方的水稻一般，」太子认真道，「而且这只是第一次尝试种植，说不定后面它能产更多！」
太子的意思就是，只要不要难吃到难以下咽，看在它高产的份上，他都会给打高分！
折可克对太子的观点表示极大的赞成！
他当然会赞成，比起他们吃最难以下咽，能割破嗓子的那些干粮，滋味不如后世玉米的现在的玉米，也是极其难得的眉美味了。
******
湛兮让田姑姑给他大伯母送一碗玉米奶油过去，就在田姑姑刚走不久，外头忽然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听到坊间的鼓声时，折可克蹙眉：「宵禁到了，二位殿下可要回宫？」
「不回也可以，」二皇子又挖了一大勺玉米奶油塞嘴里，「小舅舅说身在高位更应该以身作则，我们就不要享受特殊权力了，宵禁了就不回吧。」
太子也没反驳，只是说：「明日去上课么？可是明日也没有什么你喜欢的课。」
「明日下午有鉴慧方丈的公开课啊。」二皇子说。
「孤对虚无缥缈的神鬼之事不感兴趣。」太子眼也不抬道。
湛兮眉尾一挑：「你们该不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听一下鉴慧方丈的课吧？」
「唔~」二皇子做出思考状，「好像是没有，大哥不感兴趣，我就是听不听都无所谓，干脆就没听。」
啊哈……湛兮暗中挠头，那鉴慧这厮可真沉得住气，任教那么久，他最想见到的人对他的课根本没兴趣，听也不听。
他一次都没见到太子，居然都不着急的么？
「不过我们倒是在书院内遇见过鉴慧方丈一次，」二皇子说，「他风姿甚好，就是头剃得蹭光瓦亮的，那一日我连他脸都看不清，光看见太阳在他脑门上夺目的白光了。」
湛兮：「……」要笑不敢笑。
这样说的话，鉴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了，虽然人家不想上他的课。
******
天色渐晚，湛兮和折可克送二皇子和太子到隔壁的二皇子府和太子府。
二皇子府和太子府守卫森严，五步一岗。
折可克全程都在观摩府中的守卫情况，甚至让湛兮先回去，他蹲蹲看看他们的交接情况如何，可会有什么可乘之机。
可可哥哥真是个贴心人吶~
月上梢头时，折可克才敲响了咸鱼居的门：「小金童，哥哥回来了。」
「进。」
湛兮放下手中那记录着土豆的下落的纸张，含笑看着他：「如何，可看出了什么可乘之机？」
折可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算是没有吧！」
「如何就是算是没有？」湛兮扬了扬眉。
折可克说：「仅仅就明面上的守卫情况看来，若有武艺卓绝之人前来刺杀两位皇子，只能说难度极大，但倒是说不上绝无可乘之机就是了。」
那可不是咋地，湛兮差点笑了，比如来一个他这种搞修仙的，速度够快的话，剎那放倒一大片，都不用蹲守交接时间点！
而两位皇子身边的近卫也在他手上撑不了一招，等暗处的不良人现身，他也秒杀对方，二皇子和太子就插翅难飞咯~
但大雍没有他这种超脱于法则的修仙佬，正如大雍强大的军队也无法做到完美无缺地拱卫人主。
「世上没有绝对完美之物，」湛兮说，「这正是因为作为执行者的『人』无法完美无缺，故而执行之事，也不可能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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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过了人力所不能及的话题后，湛兮主动向折可克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那些关于教官营地的事情，以及此举背后真正的目的，和他趁着这个机会，特意为折可克将来的前程的谋划……
湛兮都大致讲清楚了。
他等着折可克消化，毕竟如此庞杂的信息，谁一下子听了全部，也得昏头昏脑一阵。
结果得知了还有还给士兵包分配妻子的事情后，折可克却扬了扬眉，低声道：「坏了。」
湛兮不解地看他：「什么坏了？」
折可克一脸可惜：「小金童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哥哥我，还要包分配妻子？你若早些说，我就将带回来的人，全换成单身汉了！」
咋？生怕你底下的单身狗娶不到老婆？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领导。
湛兮不以为意：「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呢？」
折可克叹息：「如今我带回来那一批人里面，有不少都是有妻有子的了……」
「然后呢？」
折可克瞇了瞇眼睛：「唯恐他们妻儿不在身侧，见到美丽的女子，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可不信你把控不住他们。」
御下是为将者的必修课，湛兮相信折可克绝对是以极其优秀的成绩毕业的。
折可克轻笑了一声：「我自然是能牢牢把控住他们的人的，但我把控不住人的心啊……」
人心，多么叵测而多变的一个东西。
折可克笑着摇了摇头，然而最后，却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尽管我能按住他们的人，不叫其行差踏错，但若他们心生出了意动的念头，对那些为他们守家，伺候公婆，养育孩儿的妻子，未尝不是一种辜负。」
湛兮哼笑了一声：「若人持不住自己的心，便是没有今日，明日有了机会，也同样会当个负心贼。」
「小金童说得对，」折可克轻笑着，忽然又凑过来蹭了蹭湛兮的侧脸，「只是我嘛，向来不太喜欢考验人性，这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同一个道理呢！」
哟，风险意识那么充沛的吗？
湛兮挑了挑眉，心中啧啧有声，眼含深意地凝视着折可克那灯火下烨烨有光的眼眸……
人家张飞是粗中有细，可可这厮倒好，看着是个蜂腰熊背、乐天乐地、毫无心机的青年将领，结果好家伙，可心大狗哥哥他暗地里直接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吶！
第365章
湛兮将土豆下落的消息的纸张，装进了信封中，开始密封。
折可克安静地看着他，忽然又出声－－
「坏了。」
被打断的湛兮抬头瞪他：「坏了坏了又坏了，你到底哪里坏了？要不要我给你修一修？」
折可克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嘴角，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湛兮挑眉，似乎是问他脸怎么了。
折可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湛兮，一副很为难似的模样，眨着眼睛问道：「怎么办呀小金童，你哥哥我也是个单身汉呀！」
湛兮冷漠地「哦」了一句，问他：「所以呢？」这不是你自己不乐意成家么？
「嗯……所以，要是按你的计划走，那些小寡妇选中了我可怎么办呢？」折可克开始进入了「靓仔苦恼」的阶段。
湛兮冷笑着翻了个白眼：「那就拒绝啊！你傻了呀，小寡妇自然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但是士兵要是不愿意，朝廷总不能把他们扒光了捆着送给小寡妇暖被窝吧？」
「当然是小寡妇来选，士兵同意，就能搭伙过日子。士兵不同意，小寡妇再换一个人来选。」
「士兵还是有拒绝的权利的，只是没有挑选的权利，只能被选择而已。」湛兮没好气地说。
「有道理，这个机制听起来还挺好的，」折可克若有所思地说，「那请教一下天底下最最最惹人喜爱的小金童，哥哥我应该如何拒绝才不至于太过伤人呢？」
湛兮怀疑他在故意折腾自己，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那就请我们英气逼人、英俊威武、雄姿焕发、虎视鹰扬的盖世英雄－－折可克将军……」
「温柔地跟她们说，」穿着金秀响云纱的少年大手一挥，气势磅礡地说，「为了不让所有人都不伤心，本将干脆就一个都不选了！」
折可克被「体贴到恶心人」的话整得忍不住发笑，拍着大腿，前仰后合的。
最后他无辜地求湛兮说：「这么不要脸的话我才说不出来，要不然到时候就请我家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小金童帮哥哥去说吧？」
湛兮被他气笑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说不出来，我就说的出来吗？」
反问完，湛兮不等折可克再逼逼赖赖，直接伸出两只手，抓着他的腮帮，大力往两边扯开：「蛇可可，快去洗漱然后睡觉，别在逼我在快乐的时候扇你！」
脸蛋被扯成不规则棱形的折可克：「……猴~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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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将密封好的信封交给了二十九：「送八方听雨楼，亲自送到石丫头手上。」
二十九问：「要带什么话吗？」
湛兮沉吟了一会儿，想到石青竹那熊熊燃烧的打工魂，说：「不必。」
以湛兮对二十九的了解，他一句「不必」，二十九届时就是个纯纯送信工具人，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那种。
二十九成日里看谁不顺眼就暴躁想上手，但是「守口如瓶」这一点，他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折可克磨蹭着磨蹭着，还是等到了湛兮办完自己的事，与他一块出了书房的门。
看见湛兮没有躲开自己安排其他事，而是毫无忌讳地当着他的面召见了那些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折可克的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总有人暗地里讥笑他傻，说什么曹氏不过是后继无人这才不得不重用他罢了，他却自作多情，真以为自己是那曹国舅的兄长了……
怎么会呢？看看小金童多信任他啊，折可克喜滋滋地想，这和自己的亲弟弟又有什么区别！
******
湛兮送折可克到给他安排的厢房去。
两人并行走在曼妙回旋的廊道，廊柱上悬挂着琉璃灯，照映着朱色栏杆外的夏花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出宫后不回自己的府邸？」湛兮问。
折可克在皇都是有府邸的，就是上一回身建奇功后，永明帝给赏赐的。
对于湛兮冷不丁的发问，折可克笑盈盈道：「我就不上赶着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当真以为我要自立门户了。」
这话让湛兮扬了扬眉，看来北庭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发展得要迅速得多，现在已经露出了略显严峻的情况了……
啥玩意儿啊，怎么就都在猜测或怂恿折可克脱离曹氏，自立门户了，啧！到这程度了吗？
好在折可克心思也不浅，为了打消某些漂浮起来，围绕在他周身的顾虑，直接住进了英国公府。
此举便能事实胜于雄辩，说明他与曹氏的亲密，也是警告那些心思不定的莫要乱动心思。
思及此，湛兮是又头疼又欣慰，欣慰自然是因为胆敢如此明目张胆，自然是因为有底气，而这底气……是铁牛那厮有多牛，聚拢在他身边形成的利益势力就会有多硬气。
若不是他早有计划，恐怕当真会委屈了折可克……
不过，这个委屈或许也只是外人的猜测罢了，毕竟折可克太过通透，心灵太过宽和，他甚至不一定会产生委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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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湛兮早起了。
二皇子和太子终究还是没有去书院上课，而是赶早入宫去听他们的皇子教师天团的课了。
湛兮替鉴慧感到悲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还听说鉴慧去树人书院上课的态度堪称－－积极。
可惜了，明显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太子不是不知道鉴慧与他娘亲的旧事，但他……
全然无感。
无恶感，也无喜感，甚至完全不感兴趣。
不得不说，小青雀真的也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二皇子和太子他俩起得很早，路上似乎是吃了张家的烧饼，还叫人给英国公府送了不少。
湛兮再次对太子感到一种令人膜拜的佩服，他到底是怎么把他弟弟弄起来的？
要知道二皇子的赖床行为，和湛兮一起合并的话，就堪称是赖床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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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可克昨日进宫述职，陛下的意思是稍安勿动，暂待安排。
因而折可克没有什么自己的其他事情，只打算陪着湛兮一段时日。
等尘埃落定，安排下来了，叫他南下训练新兵他就南下，叫他西去视察军营他就西去，叫他去剿匪他就去剿匪……
因而湛兮带折可克出门。
折可克问：「是带我去看看那玉米基地，给闻姑娘送千鹤交代的东西，还是带我去听那鉴慧方丈的课？」
湛兮：「……」你可别那么绝，昨天随意提了一下鉴慧，你记得牢牢的！
「带你去一个别的地方。」湛兮说。
湛兮带折可克去的地方，是很近的一处御医院驻扎点。
为了让全民接种牛痘疫苗，消灭天花，雍都一百零八个坊，都有疫苗接种的御医院驻扎点。
如今雍都城内外三城的居民几乎都接种完毕了，疫苗接种还在以大雍各大城池为点，慢慢向四周辐射中。
不是御医院的办事速度不行，是大环境限制了他们发挥，路况就不说了，单纯让牛牛生病取脓水速度也快不了。
湛兮让折可克把身上有伤口的地方露出来，再让包裹着口鼻，只露出眼睛的小御医从一头牛的身上刮擦到浓郁浑浊的脓水要往他伤口上抹。
折可克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把头转向了一边，心惊胆战地说：「有些恶心了。」
嘿~好乖的一个大小伙子，这都没挣扎和抗拒一下的。
「这是牛痘，擦了它，你身上会起一些疹子痘痘什么的，但是症状很轻，很快就会好了，」湛兮安慰地拍了拍折可克的肩膀，「但有一个绝佳的好处！」
「是什么？」
湛兮莞尔一笑：「日后你就不会得天花了！」
神策军早就全部接种完毕了，湛兮让这个御医点的人向上请示，这几日就安排人到折可克带回来的，在郊外驻扎的北庭军也接种。
******
回国公府吃午饭时，湛兮告诉折可克说：「有个新的任务安排给你。」
「是什么？」
「护送善水公主出嫁。」湛兮说。
反正折可克处于空窗期，湛兮不介意让善水公主再多一层光环－－歼灭东突厥的大雍当世将星亲自护送出嫁什么的。
她注定风光，但也可以更风光一些！
对于湛兮的要求，折可克向来是一口应下的：「可以，是护送到吐蕃去么？」
湛兮摇了摇头：「那肯定来不及，你只需要护送她到大雍与吐蕃的交接之地，她自有另外的护送军队，你留在那处，正好视察当地的军营情况。」
「唔~」折可克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总感觉小金童你所安排的行程，似乎都十分……嗯，紧凑且凑巧？」
他本就要被安排到大雍四处奔波，湛兮干脆叫他送善水公主出嫁，顺便到当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可不是嘛，湛兮真是个卡点王者！
「我听闻小金童你与善水公主关系和睦，你不送一送她么？」折可克问。
「我送她到雍都长亭外。」湛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前几日树人书院的管理天团才确定通过了湛兮的提议，让学子们每学年都进行一次「实践活动」。
这个实践活动，就是去调查各地积压在大理寺的旧案。
这自然是十分考验学子们的综合能力的，无论是观察能力、调查能力、分析能力，还是对人心的认知、在当地官场的实操，几乎没有不涉及的。
若能跑到大雍各地将陈旧的案件也沉冤昭雪的话，那么办事能力绝对是有的，进入大雍的朝廷开始当人民公仆时，不说一个风生水起，至少不会把事情办得太砸。
湛兮要带福利鸭他们到安东都护府去。
但他还没想到自己动身出远门那么大动静，要如何安排二皇子和太子……
第366章
一场秋雨后，夏日的暖风转凉，暑气亦渐收。
齐王府内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叶叶报初秋。
在一个秋月暂上楼角新蟾的夜晚，九贤王召集起了齐王府所有的人。
他已垂垂老矣，不复从前少年时鲜衣怒马，那些意气风发、战场酣畅的旧时光，彷佛早就因光阴流逝而蒙尘。
九贤王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许多事情，他早已经交代清楚了。
但或许人老了之后，头脑就总是有些迟钝了起来，人也会变得啰嗦，于是他今夜突然奇想一般，又将所有儿孙都召集在自己的院内。
看着厅内神色担忧的儿孙们，九贤王自己倒是没什么悲戚之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不是神灵，大限将至的日子总会降临的。
「善水嫁后，」九贤王阖着眼眸，平静地说，「儿郎们的婚事也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不然等他哪一日忽然百年归寿，倒是耽误了儿孙。
众人纷纷应是，不敢懈怠。
******
九贤王沉默了一会儿，让那些比他也活不长多久的，甚至脑子都比他要浑噩不少的老儿子们下去。
之后，九贤王也不搭理自己的孙子们，只是向几个玉树临风的玄孙们招手，让他们更靠近一些。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面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自己从前的影子，九贤王忽然有些欣慰。
九贤王平静道：「从前因看不清我李氏江山的将来，老夫总是很担忧，也因此而心有挂碍，故而不肯轻易舍弃这人间繁华……长寿至今，想必也挡了不少人的路。」
「但人寿终有尽头，」九贤王微微一笑，「好在老夫心焦不久，便见东方既晞，曙光已至。」
九贤王说：「待老夫去后，齐王府便可分家了，你们也可各奔前程。」
这些日子以来，九贤王的精力有些不济了，说到此处，又闭上眼睛。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才重新睁眼，眼皮耷拉的，苍老的眼睛里却绽放着极其灿烂的光芒：「记住太翁今日告诉你们的话……」
他说：「人生漫长，前程难料，日后为将也好，为相也罢，但凡有踌躇不决的重大之事，皆可请教那『太上老君在人间的金童子』。」
「那孩子渊渟岳峙，沂水春风，且智慧超然于世，他的建议，自然能帮你们破局。但若与心相违，你们也不必尽听……」
「然，不尽听，却也要重视，要视为极重要的参谋。」
太翁如此谆谆交代，事无巨细，为人儿孙者，又如何能不触动呢？
年长的大郎二郎沉得住气，但八郎却已经红了眼睛了，他有些期期艾艾道：「太翁，七哥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九贤王瞥了他一眼，好笑极了：「老夫又不是明日便要死了，自然等得到他！」
拍了拍八郎的头，九贤王说：「还有，老夫视那小国舅如大雍的定国神柱，若他能如老夫一般长寿，大雍国祚仍然能往后『看见』二三百年……」
「故而，老夫去后，若他有任何交代，尔等须得听从，唯他马首是瞻！」
一语，定下齐王后人百年之大计。
******
九贤王把红着眼眶的、哽咽着的、啜泣着的儿孙们并他们的媳妇通通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最后一个人－－
善水公主。
少女亦然泪满衣衫，她膝行着靠近了已然看不出往日身为威风凛凛、万夫莫敌的虎将的影子的人。
她好似就只是靠近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者……
一个她出生以来就将她纳入羽翼下的，她的太翁。
「好孩子，莫哭了，奔你的前程去吧。」九贤王温和地摸了摸善水公主的脑袋。
九贤王说：「为人长辈，当如鹰鸟。孩子幼小时，当展开羽翼，为其遮风避雨，孩子长成后，当放手，任其翱翔天际……你的前程，好着呢。」
「咳咳咳~」九贤王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出嫁时，老夫送你到雍都外，莫怕，圣人重视你，便是看在老夫的面上，也该派至少两位宗室嗣王送嫁。」
「前几日，那小国舅告诉老夫，也叫那折将军为你送行。」
「老夫的小九啊……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风光的和亲公主了。」
善水公主哭着直不起腰，埋头在九贤王的膝头直流泪：「太翁为何不唤我小名？」
九贤王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是公主，老夫希望你的一生，风光无限，得偿所愿，便唤你的封号。」
「我该怎么办呢？和亲在即，我将再见不着太翁了……」
一旦和亲，哪怕是九贤王仙去，善水公主也无法亲自回大雍奔丧，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小九不孝……」
「嘘！」九贤王打断了她，乐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善水，记住老夫的话。」
善水公主泪光盈盈地看着满面肃容的老者，听见他说－－
「你若能一生顺遂，夙愿尽偿，名传青史……便是对老夫最好的尽孝。」
******
善水公主出嫁当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太史局择定了一个好日子。
她的出嫁，不愧于辅助系统亲自认定的「风光」。
其送嫁队伍，延绵数百里不绝。
她的陪嫁丰富且极其珍贵，有无数奇珍异宝，金玉饰品、檀木家具……
还有百数种珍贵的种子，其中包括了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
有足足八十八辆车的书籍，其中包括三百六十卷儒家经典，还有数千经史子集部之书与囊括了诗文、历法、农书、佛经等的卷宗典籍，古玩字画亦海量。
有近百种工艺技术作品，上百种治病药方，六部医学论著，八抬医疗器械……
以及专属于公主的十三人陪嫁医疗团队，他们有善妇科者，有善产科者，有善养生者，有善调理者……
其中便有陈老御医的小徒弟陈好，已经决议到吐蕃去，直到善水公主平安诞下麒麟儿的楚王世子妃首徒秀儿。
公主陪嫁数百工匠，囊括造纸、纺织、酿酒、陶器等工艺专业。
此外，为了让公主日常生活不至于水平大跌，还能舒适，她有无数日常起居用品。
有可拆卸和组装的金丝楠木床、梳妆台等，还有传说中能识别善恶的，雕刻着山海经中各类瑞兽的青铜明鉴（镜子），连丝绸被子都没有落下。
为了公主的安全，大雍令两千神策军与两千五百府兵、以及五百东宫六率十二卫亲兵，组成公主的送嫁军队……
他们之中，将会有不少人成为公主的亲兵卫士，与陪嫁的数百属官、御史等，留在吐蕃。
除此之外，公主的出嫁队伍中，还有全大雍各地立志随行到吐蕃弘扬佛法的三百僧侣。
嫁妆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尊纯金的释迦牟尼等身佛像。
佛像在僧侣与满面肃容警戒的亲兵包围中，它重有四百八十斤，因为释迦牟尼佛的诞辰在四月初八。
这一具在日光下金光夺目的佛像，是由鉴慧方丈与国清寺、安国寺……等等八大寺庙主持一同装藏的，据说佛像装藏之日，天降神迹。
******
齐王长玄孙，善水公主之长兄，得封河间王，持节与长乐王、西平王一同送嫁。
折可克与其数百亲卫，亦在送嫁队伍中，临行前，还得了善水公主下马车亲自相谢。
今日折可克穿戴着整套厚重的明光甲，银白的铠甲下，是簇金绣蝙蝠宝花纹的墨色响云纱。
湛兮一路送到雍都长亭外，站在秋风飒爽的山顶上，他看见这一支看不见尽头的出嫁队伍，就好像是一条烨烨生辉的巨龙。
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光，将士们的铠甲在发光，骏马的当卢在发光，螺钿工艺的箱子才发光，还没有蒙起来、允许老百姓争相观望的纯金佛像在发光……
自发相送的百姓欢呼着，说看见了佛像头顶忽然有一道彩虹！
「神迹！」
「佛祖显灵啦！」
「佛祖都来送金婆罗花出嫁！」
「公主此去，平安顺遂，前程无量！」
百姓们欢呼着，见证了这世上千年难得一遇的繁华盛景，他们没有任何的悲伤。
湛兮却眼尖地看见善水公主在花团景簇之下，回眸看向了在老九贤王的方向。
她看见了鸡皮鹤发的九贤王，看见了许多叔叔伯伯，看见了忍不住哭红了眼睛的娘亲与伯母婶娘……
就连一向不着调的太叔翁韩王，都在儿孙的搀扶下，红着眼睛看着她的车架远去。
善水公主最后看向了东明山顶上的湛兮，湛兮的襕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弯起嘴角，向善水公主挥了挥手。
善水……此去山高水长，你会如愿！
善水公主似乎看见了，又或许没看见，湛兮并不确定她的视力如何。
但是湛兮看见她向自己的方向抬臂行了个礼，湛兮笑了，就当她看见了自己吧。
最后的最后，善水公主恋恋不舍地回首，久久地凝望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的雍都城墙……
一直到看不见，所有的一切，亲人、朋友、故乡，都已落在了身后，她的前路，她将独行。
她抬头，看见了骄阳灿烂，晴空万里……
就好似她的前路，光明万丈！
眼角滑落一滴泪，却也不影响善水公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
「呜呜呜呜……」
湛兮的身后传来了悲痛的哭泣声。
闻狮醒手中抓着刚从折可克手里拿到的，千鹤给她送的玉佩，控制不住地塞嘴里呜呜咽咽地咬着，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累得已经站不住了，全靠扒拉着湛兮大腿站稳的二皇子：「好啦，母狮子，人间无不散的筵席啊……」
太子也安慰道：「她幼年时的愿望，终究实现了，你该为她高兴。」
第367章
善水公主的送嫁队伍出了雍都后，人声鼎沸、万人空巷的雍都，又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夜之后，众生又忙碌着自己的生活了。
昨日的喧嚣，令今日的安静，显得更加寂寥。
闻狮醒化悲愤为动力，嗷嗷哭了一场后，擦干眼泪就回玉米基地埋头苦干了。
淤豨
湛兮也去基地看了一下玉米苗，有了化肥后，它果然茁壮了不少。
太子和二皇子都很喜爱玉米，每次去看那青翠的好苗子的时候，他们都会忍不住爱不释手地摸一摸。
湛兮很欣慰，这才是龙的种田人基因血脉啊！
日子就这样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筵席会散，喧嚣会重归寂静，可生活还在继续，人生还在向前。
骄阳照常东升，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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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湛兮旁敲侧击地问过太子要不要去听鉴慧方丈的课，太子还是表示没兴趣。
是对佛学没兴趣，更是对所有的怪力乱神范畴都没兴趣，也是对鉴慧方丈本人没兴趣。
哪怕鉴慧方丈努力地制造过不少「偶遇」的机会，但他没能在太子的心中留下什么特别的、深刻的印象。
对于太子而言，鉴慧方丈无关紧要。
哪怕这人就是他娘亲的挚爱，但也与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湛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这是他对当初鉴慧方丈不予余力助他的回报，但太子本人不搭理他，这是他自己没本事，可怪不了湛兮咯。
鉴慧方丈本人对此不以为意，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满足。
哪怕是遥遥地看着太子的背影，也会欣慰至极地表示：「殿下与他母亲很是相似，这便很好了。」
至于太子明示对他毫无兴趣，比起听他讲佛学，宁可挤压时间出来，给马刷背，给狗洗澡，给猫摇晃逗猫棒的话语，鉴慧方丈有些失落，但谈不上伤心。
比起个人的这些低落，他反倒为太子感到万分的高兴。
「史书赞誉汉之文帝贤德，然仍有『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瑕疵，这孩子不会那般，他乃『人王』，自是不必留意些许虚无缥缈之事。」
鉴慧方丈最后含笑道：「这很好。」
他只是想看一看，亲眼看一看她的孩子长得是什么模样，可与她有几分相似？仅此而已。
他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求，更不求任何响应，这是他自己的心事，不必强求任何人给予任何回答。
湛兮扬了扬眉，先是一本正经地感慨道：「你能如此豁达自然是最好的啦~」
但是他话锋一转，就说：「但你答应了要给书院上课，那就还是得好好上课，不可敷衍。」
鉴慧方丈收敛的笑意，垂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受人之命，忠人之事，这是自然。」
湛兮眨了眨眼：「那我若有事相求……」
鉴慧方丈含笑：「无有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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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和太子难得休息一日，约湛兮一块儿刷马。
红枣……哦，红枣就是湛兮他爹给送的枣红小马，现在长大了，湛兮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红枣。
红枣这厮体型庞大，标准的膘肥体壮，你别说，刷起来是真的累。
而且它还挑剔，一旦开刷，没把刷爽了它是不会满意的。
湛兮有心拒绝，但被二皇子和太子这两个裁判联合宣布拒绝无效。
于是，湛兮只能陪他们一块儿各自刷马，马的脚边还有猫猫狗狗另加狐狸精和鸟类在捣乱，四处乱窜，追逐嬉戏，玩闹不止。
好在骏马智商高，情绪稳定，对这些和它膝盖差不多高的生物很是包容，没给它们两蹄子叫它们长长记性。
二皇子又提起鉴慧方丈的课，说：「鉴慧方丈可真是劳模呀，这一个月，他打卡了二十八天呢！」
太子没多想：「许是他想要弘扬佛法的缘故吧，毕竟善水公主出嫁，随行了三百多位高僧。」
湛兮问太子：「你对佛学不感兴趣，那对道法呢？你对玄德天师可有兴趣？」
「我看外公有兴趣请他也来讲一讲道法之课，青雀可愿意去听一听。」湛兮漫不经心地刷着马屁股，翘得很！
二皇子说：「大哥对这些从不感兴趣，倒是我都挺想去听一听的，指不准我能加强我那冥冥之中的预感呢？」
「就是吧，嗯……」二皇子也不理自己满手的泡泡，挠了挠头，「我懒，懒得听。」
二皇子说太子不感兴趣，但太子却若有所思地说：「孤倒是挺想见一见那玄德天师的。」
「咦？！」二皇子不可思议地看他，「为什么对玄德天师有兴趣，对鉴慧方丈就那么冷淡呀，他们不都是搞怪力乱神那一方面的么？」
「不是这个，」太子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湛兮，「孤是对玄德天师当初是依据什么来给曹国舅批命，认定他三十岁之前不可成家的事情有些好奇……」
「还有他又是如何认定楚王世子就是天煞孤星？楚王世子从前之事，当真都不是意外吗？」
湛兮唏嘘：「谁说小青雀没有科研精神的，这不就是嘛！」
就是钻研的方向比较离奇，湛兮都想戳鉴慧方丈问一问，后不后悔当年没抢玄德天师「批命」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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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人书院的「学年实践活动」，要求学子们自己组队，人数由三人至八人不等，队伍组建完成后，到莫掌教那儿登记。
若无法自行组队，则可以到刘掌教那儿记录姓名，由学校随机分配。
待所有学子都组队完成后，则同一抽签，由「玄学」决定他们的任务。
自动与湛兮成团的二皇子、太子、杨镧和上官无病等人根本不相信湛兮会任由「缘分」决定一切，他们选择正面问湛兮打算去哪儿搞事。
湛兮刚收了一把宫廷御制折扇，哗啦一声抖开，骚包至极地摇了摇扇子：「你们污蔑我，我就是决定让缘分决定一切！」
沈奎：「我不信！你不是这种人，你刚刚小动作那么多，你肯定是心虚！」
湛兮皱眉：「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你有那么了解我吗？」
「那可不，」沈奎得意洋洋地睥睨着湛兮，「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没拉好屎！」
湛兮：「……」原身和你不对付，老虎见你就想揍你，原来不是没有原因啊！
啊对……听说老虎怀上了，本来打算给你这厮也送一只小猫崽，现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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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男团对湛兮的逼问最后不了了之了。
上官无病对着湛兮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与大家说：「他绝不是这等没有准备的人，你们且去问一问那鱼少卿，看看他们大理寺整理出来的陈年旧案中，可有什么是比较离奇的。」
杨镧摸了摸下巴，寻思道：「也可关注一下那位折将军的行踪，圣人特意调他回朝廷，可不是为了给善水公主送嫁，且看看他送嫁任务完成后，在何处滞留。」
二皇子和太子对视了一下，二皇子为自己的小舅舅感到忧心－－
我的好舅舅啊~你把那么多脑袋灵光的家伙集中在一块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太子则在忧心另一件事－－
曹国舅究竟想做什么事？他选的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不肯说出来，还是说……
太子瞇了瞇眼睛，他选的地方，是他和弟弟不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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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忧虑没错，湛兮还在和自己的姐姐姐夫扯皮呢。
不错，为了顺利把自己最初的、最爱的两个腿部挂件带上，湛兮早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永明帝和曹穆之说了个大概。
有什么不合理之处，那都是太上老君托梦梦境不稳定，没能说清楚！湛兮耸了耸肩，毕竟他是老君最爱的金童子嘛，他玄之又玄的消息来源，肯定是老君呀！
实际上，无论是安东都护府即将生乱，还是安东都护府内部兄弟阋于墙，永明帝都不可能答应让湛兮将二皇子和太子带到安东都护府去。
更何况，本来湛兮所说的情况，便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大的风险，如今又加上善水公主刚刚出嫁，那新罗就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模样，近些日子一来，小动作极其频繁……
如此，又怎么能叫二皇子和太子都去安东都护府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哪有君子知道这墙是危墙，还总往底下凑的？
或许湛兮只要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把永明帝和曹穆之哄骗过去就好了，一切都能大功告成了，但湛兮没有这样做。
这是辜负永明帝和曹穆之对他的信任和疼爱，也是对二皇子和太子的不负责，有时候，人只能选择一条看似最看坎坷、最不聪明的道路……
但那一条名为「真诚」的道路，却绝对是最稳妥、最不会地陷的道路。
湛兮的真诚必杀技也让永明帝十分感动他的懂事。
最后的最后，在曹穆之的奉劝下，永明帝说：「朕还要再想一想，金童子，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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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永明帝和曹穆之的口风松了，湛兮知道这事儿大半会有戏，嘿嘿~
他倒不是故意要卖关子，不肯告诉杨镧等人。
主要还是因为到时候他们的「学院实践任务」究竟落地何处，还得看他姐姐姐夫的意思。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会有个交代了。
湛兮喜滋滋回府的当日，收到了折可克的来信。
信中说，他听说了齐王七公子李致虚自安西都护府回雍都，听闻妹妹已经出嫁，又拐道向他们赶来了，约莫能在西宁追上送嫁的队伍。
湛兮以为折可克就是想说这事，结果又看见折可克有些犹犹豫豫地说－－
「吐蕃迎亲使者队伍中，有一人颇为奇怪，此子身形高大，气势如虎，但总是鬼鬼祟祟游走在公主车轿附近……」
「他引起了我的警惕，但善水公主之长兄河间王却面色奇怪地叫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368章
湛兮对折可克口中那个「鬼鬼祟祟」的人选肯定是有猜测的，但怎么说呢，有些事可以看破却不可说破。
毕竟吐蕃的使者队伍中，可没有那厮的名字啊……
为了不节外生枝，湛兮只告诉折可克不必搭理旁的事情，顾好公主的安危即可。
除了回信，湛兮另外又给折可克寄了些东西。
众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湛兮想，折可克的疑惑只是暂时的，以他的聪慧与机敏，他想必也很快就能自己明白过来。
既然如此，那湛兮自己就没必要留下什么痕迹在纸面上了。
甭说给现在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诸多猜测什么的，给后世那些真不真不知道，但绝对足够野的野史添加素材，也不好啊！
湛兮为了让后人看见的历史可以「保真」，也是操碎了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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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秘密的实践任务瑞兽青铜箱中抽取到的任务，地方有远的，有近的，任务有一些看着就是平头小老板姓的事情，有些一看就知道牵扯极多。
众人对这根本摸不着头脑的任务，已经确实进入了「随缘」状态了……
但无论如何，太子抽出来的任务条子，还是让大家有些惊讶－－
「辽东城？」
湛兮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无辜地与他们对视。
不错，永明帝和曹穆之商议过后，最终答应湛兮最远可以将二皇子和太子带到辽东城。
辽东城在安东都护府的治所平壤城之后，且处于东部山地，则是高句丽旧国的核心地区，易守难攻。
一旦前线发生战役，不说我军凶猛，必不可能失守，哪怕势均力敌地僵持住，辽东城也必然安然无恙。
哪怕再退一万步，安东都护府都死光了，平壤城失守，那也足够让两位皇子及时撤离了。
凡事就是各退一步嘛~湛兮已经很满足了，没有再要求什么。
于是乎，太子摸出来的任务就是－－
「近期，曾在辽东城内作乱的采花大盗『红伞鬼』再次在辽东城现身……」
「任务：调查八年前辽东城西城二里坊铁匠李老三之妻死亡真相，缉拿采花大盗『红伞鬼』。」
杨镧：「……意外，实在是意外，那折将军，这不是还没停下来，怎么任务就抽到了呢？」
上官无病：「唔……怎么说呢？奇了怪了喂，这分明不是大理寺的陈年旧案中最最最棘手的那一批。」
沈奎怀疑地看着湛兮：「可能是因为那个什么鬼东西又冒头了，曹睿之你想着我们刚好过去搞他？」
二皇子一个击拳，悟了：「你们都猜错了，我才是对的，采花大盗现身，我小舅舅肯定是担忧辽东城内广大妇女同胞的安危！毕竟我今天才听见阿耶阿娘说他是什么『妇女之友』『寡妇的贴心小棉袄』，还有……唔！呜呜呜！」
湛兮使劲儿地摀住了二皇子的嘴，不许他继续叭叭，臭小子，怎么什么都能胡咧咧出口？
哦不对，姐姐姐夫你俩咋回事啊，在背后给我取小外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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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妇女之友」「寡妇的贴心小棉袄」……湛兮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的时候，有一道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全国各地。
这条消息就是，雍都下令各地择选优秀军队到全国去当教官营与巡抚营，兼「莅临指导」、「训练新兵」与「代朕视察」等等任务于一身。
朝廷不仅给异地服役的军人高额津贴（银子），还有逢年过节地给补贴（礼品），除此之外，最关键最重要的是……
朝廷还给「未婚者包分配妻子」！！！
这还等什么！？
冲啊－－
因为沧王领着五个兄弟集合「六王之力」发功，「特意」为河朔三镇争取到了优先权。
这是沧王的上道，湛兮觉得很满意。
不过湛兮本人都没有想过，此事会让沧王自个儿陷入头秃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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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为了做戏做全套，显得比较保真，沧王吩咐自己也在军队中初露锋芒的三子－－
「选拔赛将近，你要在比赛中努力表现自己，做出一副拚死拚命要争取此机会的模样……」
「但最后的输赢不重要，做做样子而已，懂吗？。」
输了更好，不用劳心劳力地瞎跑，浪费时间精力，啧~他只是配合一下那位在雍都搅弄风云的小国舅罢了，交个好，卖个人情，他可没想又搭上一个儿子。
但三公子他完全听不懂沧王的暗示，如此一来，他哪能辜负老父亲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
三公子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拿到一个名额，为老父亲争光！
沧王被三子看事光看表面的「愚蠢」给气到了，当即让沧王世子来给他解释一番朝廷此举背后的深意。
沧王世子看的确实是比弟弟深邃一些、全面一些，但是……
「此事来得突然，儿子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件同样突然的事，此事便是那北庭都护府的折将军忽然被召唤回雍都……」
「两件事想必是有联系的，并不是巧合，儿子觉得……或许这所谓的『教官营与巡抚营』都不过是为了给折将军量身打造的通天之梯，为了就是给他镀金，合理地送他上高位！」
沧王世子说到此处时，沧王还在满意地颔首，心中觉得这个儿子也不是丝毫没有可取之处的。
但紧接着，沧王世子最后一句话，就让沧王恨不得把他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只听见沧王世子严肃地说：「这虽是为旁人打造的通天之梯，但弟弟未尝不可蹭一蹭！借此东风青云直上！弟弟，你定要不遗余力、奋勇向前！」
得了，这也是一个被雍都的小国舅给忽悠瘸了的傻子！
「什么通天梯！见鬼的通天梯！」
沧王差点失了风度破口大骂，深呼吸好一阵才缓过来：「给那折可克搭建通天梯才是『顺便』的，这些都是表象！是迷惑你们的妖雾！此一举真正的目的旨在……」
说到此处，沧王骤然收声，看着两个愚蠢的儿子，他心中百转千回，但最后，只是觉得无力。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事大计，他们既然一开始不懂，那便说明，以他们的脑子，也不该懂。
既如此……他又如何道破这一切呢？
他叹息着挥手：「罢了，都下去吧。」
如果湛兮知道沧王此刻的苦恼的话，想必会很愿意给沧王和广平侯拉一个群的，湛兮觉得他俩肯定十分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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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他们这一次出行的队伍，堪称豪华！
配置直接拉满了！
不仅配备了三百神策军，神策军的领导者还是他的老熟人，猛男团的万子北。
而且暗处的不良人数量倍增不说，永明帝就连江离那个死宅男都给丢出来出差了。
曹穆之甚至拉着湛兮的小手，建议湛兮将楚王世子也叫上，说什么……
「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到底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因为前段时日李问真和姚鹏举回来述职，姚鹏举倒是靠着老百姓的好风评和万民伞青云直上，得了永明帝的重用。
但李问真就没那么好运了。
虽然百家衣让世子妃和楚王夫妇很高兴，纷纷把他夸得天上有底下无，但他一回去，楚王夫妇就开始各有各的不适了起来。
李问真这小子从来都不玩虚的，说克父母，他是真克啊！
他一回去，楚王夫妇不是今天崴了脚头磕树上，就是明天跌一跤从楼梯上滚下去，后天还能一不小心栽进荷花湖里头淹个半死……
但楚王夫妇实在喜爱极了自己的亲孙女，万分舍不得那软乎乎小团子。
于是两个老人家这段时日整得鼻青脸肿的，还在坚持带娃，没有恐惧李问真，没有叫他避开，却也没有提出要继续游走天下的意思。
见状，就连世子妃都百忙之中抽空，无奈地问李问真要不要外出走走，别把公公婆婆给克没了……
这可把李问真给整不会了。
于是，当湛兮再次登门来叫李问真搞一场倒贴的出外勤的时候，李问真虽然舍不得妻女，却也捏着鼻子认了湛兮这一场名为「救急」，实则是「趁火打劫」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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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连蔡老板都没落下……
好吧，实际上是外公硬塞给他的。
初秋的凉风徐徐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走来，车队的速度不快不慢……
说不慢是因为赶得上要完成的任务，无论是学院的任务，还是湛兮的秋季任务。
说不快是因为这一路不是单纯赶路，可以说是顺便游山玩水，让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乐得像是脱了僵的野马一般乱窜。
沿途的名胜古迹，福地洞天，名山胜水，都让他们对大雍的锦绣河山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太子与二皇子携手登高望远，看见旭日东升，于云海中光芒四射，令天地金光时，顿觉一股冲天豪气自心头翻涌而上，如猛龙闹海。
看见底下如蚂蚁一般细小的，在田地里劳作不止，间隙之间也不曾伸直腰杆的农夫，二皇子和太子好似忽然就对湛兮曾经告诉他们的，他们生来就背负着的使命，有了一丝真切的感觉。
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众人浩浩荡荡地骑马走在官道上，湛兮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问蔡老板：「上回外公叫你外出是去做什么？」
蔡老板本来也在恣意地与其他人侃天侃地，但湛兮此话一出，他却是沉默了很久。
好一会儿后，望着远处带着雏鹰在天际翱翔的老鹰，蔡老板轻声说：「也没什么事儿，太师就是叫我回他故乡……找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第369章
「找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啊……」
湛兮睁开眼眸，刺目的日光落在他的脸庞上，让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在金光下都显得通透如墨色的琉璃石。
湛兮倒是不意外他外公会提前找地，实话实说的话，古人从来不如现代人封建，他们可不忌讳死亡什么的。
因为内心深处相信人间的死亡，亦是迎来新世界的新生，所以他们不忌讳死亡，他们通常会在生前的时候，就做好充分地走向「新世界」的准备。
比如永明帝，他自登基伊始，就在建皇陵了。
他对什么行宫、什么山庄、什么庙宇等等都没兴趣，登基以来从不大兴土木。
唯一动工的，就是他的皇陵。
而且永明帝最骚的地方在于，他偷偷摸摸在自己的皇陵，给湛兮也挖了一间寝宫。
哪怕曹穆之没忍住上手抽他，他也不改初心。
按永明帝朴实的想法，那就是他希望自己最喜爱的、疼爱了一辈子的孩子，死后也能和自己靠近一点。
至于湛兮临死的时候会不会根本不想进皇陵，反而是想回他曹氏的祖坟，那就是湛兮自己的选择了。
反正湛兮他那名为姐夫，实为老父亲的永明帝是非得留下那一个寝宫。
这事儿永明帝和曹穆之都瞒得紧，估计是打算临死的时候再告诉湛兮的，不过……
湛兮毕竟是个挂逼，没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知道此事的时候，湛兮有些唏嘘，他觉得永明帝留给他的，不是皇陵深处的一间寝宫，而是身为帝王心田上最柔软的一处地方，永远为他保留。
这时候的湛兮还不知道，不只是他姐夫，世上有好多人都想要与他靠近一些，来日黄泉路上再重逢……
这就导致了，后世会出现一个地标，名为－－
「小国舅墓葬群」
别名－－
「大雍豪杰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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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了，谢灵云年纪大了，想着提前做准备，是正常的……
不过湛兮疑惑的是，谢氏的祖坟分明给他择选了风水宝地的，外公为何瞒着他与姐姐，让蔡老板特意去另外找地？
湛兮问蔡老板：「除此之外，外公还与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其他的了，」蔡老板摇了摇头，「就是交代我找到地方之前不要告诉你罢了……不过，我想着他应该是到时候自己会与你说的吧？」
好吧，那就顺了外公的意思吧，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他自己为何如此做的。
他外公身子硬朗得很呢，年纪比九贤王大，但身体比九贤王还要健康，怎么看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活到一百岁都不是问题。
倒是九贤王如今不太好了，年轻时为国开疆拓土，风雨来雨里去的，陈年旧疾不少，如今他一口气松下来，病痛就汹涌而来了。
如今永明帝都派了几个御医圣手，一天十二时辰地守在齐王府……
世事无常，花开花落，生老病死，自然之道罢了，人能把握的，唯有珍惜眼前所有。
湛兮瞇着眼看太阳的眼睛彻底睁开，扫视了一下四周：「要下雨了，后面的几个，别玩了，给我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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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抵达辽东城后，湛兮婉拒了当地官僚与守将的各种筵席邀约，直接让猛男团开始查案。
就在他们兢兢业业地白日走访调查，晚上整理资料商量讨论，一步步逼近真相的时候，新罗有异动。
明月在树梢，猛男夜话会再一次开会。
太子捏着手中的简报，蹙眉道：「昨日安东都护府巡逻队伍与疑似高句丽残部有了一场遭遇战。」
战斗肯定是大雍胜利了，但这一场我方看起来是「遭遇战」的小型战斗，未必不是敌方蓄谋已久的「伏击战」。
杨镧嗤笑一声，眸光略深：「依照我看，怕背后是那新罗在捣鬼。」
二皇子近日思考得多，总感觉自己饿的快，如今正在小老鼠似的啃着辽东城特产的香水梨干，杨镧话音刚落，他百忙之中抽空「唔唔」了两声，表示赞同。
沈奎觉得对面有点可笑，面上都是鄙夷，说话更是阴阳怪气的：「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学吐蕃，求娶公主不成就闹一闹，然后陛下就会下嫁公主吧？」
上官无病摇了摇头：「恐怕这个只是迷惑我等的，比起求娶公主，永远对宗主国磕头认爹，我看他们更想乘机霸占这高句丽旧地。」
「什么高句丽旧地？」湛兮冷笑一声，「此地本为商之孤竹国，周代封之于箕子，汉代分三郡……」
湛兮扬了扬眉，眉宇之间皆是桀骜：「脚下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领土，只不过是前朝无能，为鼠辈侵占罢了，哪来的什么高句丽旧地？」
二皇子用力点头：「小舅舅说得有道理！」
太子幽幽地瞅着为湛兮摇旗吶喊的二皇子：「你认真听过史书课吗？」
根本没咋听课的二皇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小舅舅说的哪里不对吗？」
太子沉默：「都对的。」
「嘿嘿~那不就完了！」二皇子嘚瑟地昂了昂头。
杨镧扬了扬眉毛：「何不干脆引用《汉书》？『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太子极为上地道颔首：「那孤得努力了。」
湛兮被逗得当场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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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问真本抱臂在听，听到他们的讨论已经过了严肃部分，进入到插科打诨的闲聊，最后才问了一句－－
「可需要我去平壤城看看情况？」
湛兮摇了摇头：「你和江离、蔡老板都留下，那红伞鬼还没找到线索，辽东城也不太平，你们得保护好这几个孩子。」
似乎是思忖了一番，湛兮最后做下决定：「我明日带五十神策军到平壤城去吧。」
众人没有异议，彷佛这只是因为新罗支持高句丽残部作乱，湛兮这才临时起意，决定去看看情况罢了。
至于查案，湛兮这一次是彻底躺平了，根本没有要加入调查的意思，就看着他们忙里忙外。
如此看来，湛兮倒是唯一的一个闲人，那就刚好让他去看看情况。
一切都刚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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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猛男夜话会散会后，太子沉默地看着湛兮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
二皇子已经吃完了香水梨干，在卡嚓卡嚓地炫塔糖：「大哥你在看什么？」
一边问，二皇子一边把自己啃了一半的塔糖塞太子嘴边。
太子没嫌弃，张嘴吃了。
他看着浓浓的夜色，与二皇子说：「孤觉得曹国舅决议明日到平壤城去，似不是临时起意。」
「何止啊，」二皇子开始吃大果榛子了，他晃着脑袋，无忧无虑道，「不仅不像是临时起意，我看他更像是一开始就是冲着平壤城去的呢！」
太子：「……」孤的好弟弟，你成日装傻，就不怕真的变成傻子吗！？
二皇子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他不打算告诉我们，那我们还是装傻吧大哥？」
太子回头，看着自己肩膀上可疑的水迹，瞳孔地震：「于菟！！！」
「啊？」小老虎无辜歪脑袋。
太子崩溃：「你把口水和糖浆都蹭孤衣服上了！」
「嘶，」二皇子立马进行补救，一口啃上太子的肩膀，「别急别急，我给你舔干净！」
太子：「……」头痛，弟弟比曹国舅更叫人不得不「上心」。
二皇子不去咬太子的衣料还好，他咬着的后果就是口水哗啦啦地直接浸透了衣料。
太子：「……」孤的好弟弟，你嘴巴发大水了！本来只是一小块，现在整个肩膀都湿了！
二皇子含糊地说：「别理小舅舅了，我们自个儿还有事情要忙呢，那个打铁匠家，我好似发现了什么……」
「那门口的铁块就有些不同寻常……明日大哥你陪我再去仔细观察一番。」
太子深沉地叹气：「……好的。」
******
翌日，湛兮顶着众人或是没察觉，或是别有深意的目光，带着五十个神策军，驱马向前方的平壤城去。
湛兮大张旗鼓地去，得知湛兮的到来，安东都护府都护高希敬立马派人来迎接。
这一次湛兮没有拒绝，直接入住都护府。
湛兮还以为高希敬他弟弟高仲敬有什么很牛掰的阴谋在进行呢，结果他刚入住都护府，当天晚上的筵席上，就发现高仲敬这厮看自己大哥的眼神很是表情管理失败。
而且高仲敬这厮很急，他把湛兮当成自己的阴谋的加速器了，不知深浅地就来讨好湛兮，企图让湛兮站在他那一边。
湛兮扬了扬眉，好笑地与他虚与委蛇，套了他不少的话。
一番顺藤摸瓜与将计就计后，不过七日，湛兮就抓到了高仲敬的现行－－
没错，这货给他亲哥下慢性毒。
手段不高超，但足够管用，反正原剧情中没有湛兮的存在，高仲敬是成功了的。
如今想要毒死大哥，自己上位的阴谋就算被湛兮揭穿，高仲敬也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但是高希敬虽然规避了原剧情中横死的结局，但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太妙了……
高希敬还不老，可因为经年累月的毒在身体里扎根，他的寿数肉眼可见，只有几年可活了。
可他还没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他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年纪还很小，不是樊月英那种自己就能顶起一片天的类型。
安东都护府内没有他觉得非常优秀的继承者，让朝廷另外派人接掌安东都护府，他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女儿。
他愁啊，愁新罗蠢蠢欲动，愁自己天不假年，愁没能实现远征新罗的夙愿，愁他多年都没能好好照顾女儿就要丢下她独自下黄泉了。
愁得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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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轻嗤一声，道：「你又不是明日就要死了，愁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这家伙，怎么回事，不好好立起来奋斗，反倒跟阉鸡似的！
可不能叫他这么继续阉下去，他还得支棱起来办事呢！
「至于安东这块地，」湛兮瞇了瞇眼，敲打他，「这是大雍的地盘，可不是你高家的地盘……朝廷自有安排，你受着便是。」
高希敬面露苦涩：「下官自是知道的，只是我那女儿……」
「你要是死了，我可保你女儿，我会将她带到雍都去，而你……」
湛兮起身，弯腰凑近，看向形容惨淡，神情苦涩高希敬：「你要给我的报酬，便是临死前的一两年，事无巨细地帮助我的人在安东都护府扎根。」
高希敬倏地抬眸，看向了湛兮，眸光不负方才虚无浑浊，而是如利剑一般犀利。
但这一次，他问的却不是湛兮会如何安排自己的女儿，而是－－
「安东都护府虽并非大都护府，但地理位置关键，听闻小国舅天纵奇才，生而知之……小国舅可知安东都护府因何而存在？先祖设下安东都护府时，又是有何等愿景？」
一番质问后，高希敬深吸了一口气：「敢问是何人令小国舅觉得，其可执掌安东都护府？」
这是担忧大雍朝廷收复整个半岛的夙愿了，随便指派一个人，恐怕高希敬是不会同意手把手培养对方完美接手安东都护府的。
湛兮叹了一声，好吧，算他还有点责任心，大雍的这些守将，都不孬。
「折可克。」
「竟、竟是……」
高希敬的眼睛倏地睁大，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
他长叹着，回眸看向外头似火的骄阳，怔怔道：「原来是天上将星至啊……如此，老夫此去黄泉，也算是避贤者路了。」
第370章
湛兮的秋季任务就此完成，他没将奖励拿出来，打算回到雍都后，再直接交给永明帝，由他安排给司农寺便是……
至于司农寺会不会需要扩张，那是他姐夫的事情，和他这个没有一官半职在身的小国舅可没什么关系。
离开安东都护府前，高希敬安排自己的女儿向湛兮见礼。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粉嫩的鹅蛋脸，饱满的天庭，一双小鹿一般水灵的眼睛。
小姑娘年岁看着和湛兮的两个尊贵腿部挂件差不多，孩子太小，也怨不得高希敬如此担心自己的身后事了。
跪谢湛兮的时候，小姑娘红了眼眶，但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湛兮寻思着高希敬可能没有故意隐瞒孩子，尊重孩子的知情权，他也算得上是个有担当的父亲了。
「届时我自会派人来接你入雍都，」湛兮蹲在小姑娘面前，笑道，「我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可惜还在调货，过几日便会有人将礼物送上门了。」
小姑娘再次拜谢：「多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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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湛兮还知道，她长成后，会是一个坚韧聪颖的人。
原剧情中，高仲敬胆敢投靠叛军，朝廷平定叛乱，腾出手就要送他一个死无全尸。
结果有人赶在朝廷之前，截住了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高仲敬，还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祭在了高希敬的坟前。
人道是，高仲敬后院虐待自己兄长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女儿，高希敬之女早早就因一场高热而死。
但奇怪的是，她可怜凄凉的小坟茔被野狗挖出来后，百姓自发要为她重新安葬，结果发现那坟茔里头居然是空的。
湛兮合理怀疑这姑娘怕不是假死脱身，又卧薪尝胆多年，最后一举为父报仇。
这样一看，这小姑娘的人生履历，岂不正是一篇复仇大女主爽文？
湛兮看着小姑娘泪光盈盈的眼睛，说：「『鸡猪鱼蒜，逢着即嚼。生老病死，时至即行。』莫要太伤怀，当顺其自然，把握当下，惜取眼下还可与你阿耶相伴的时光。」
小姑娘哽咽了一声，再拜，泣道：「多谢世子赐教，我会好好照顾阿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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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可能是来的时候太过大张旗鼓了，这就导致回的时候，想着要顺道去看看平壤城外围的情况，也没能隐匿行踪。
人吶，就是不能太高调，这不，给人家守株待兔了吧！？
看着喊打喊杀，从四面山脚下一股脑狂奔而上的高句丽装扮的散军，随湛兮出行的神策军小将当即喝令：「列阵殿后，杨思！护送世子归平壤城求援！」
「啧啧啧，」湛兮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对面怕不是有上千人哦……」
「世子！莫开玩笑了，快策马！」小将急得恨不能施一道神仙术将湛兮原地直接腾空送回平壤城内。
这时候，小将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因为已经死了的高仲敬，怕不是和这些高句丽丧家犬有所勾连，早就出卖了他们的行踪！
湛兮沉吟着：「让我想想看怎么才能以少胜多……」
小将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世子！什么时候了，对面上千人，我等唯有五十人，此等敌方蓄谋多日的埋伏战，敌我力量悬殊，如何能以少胜多！」
湛兮本想着实在不行，就给你们表演一番西楚霸王乌江突围，完了穷途末路还能下马与汉军短兵搏杀，一人杀汉军数百人的超人之举呢……
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没忍住，「咦」了一声。
小将和那名叫杨思的百夫长真的是「急发冲冠」了：「别『咦』了世子，快……咦？！」
「等等，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在拽我头发……」
那什么，他们真的……嗯？
头发竖起来了！？
怎么回事！
定眼一看，周围大家的碎发莫名其妙全炸开漂浮在半空中了。
卧槽！这一下子，湛兮比这些年轻的小将和百夫长都更急，这特么是雷暴云强电场在凝聚啊！
还头发竖起来了呢，这他爹的是被雷电磁场给锁定目标了！
湛兮立马呵斥，一马当先：「全给我下坡！不要应战，保存自己，跑……不要占据最高点！！！」
******
大自然的暴怒降临，电闪雷鸣令人胆寒！
疯狂的雷电，凝成狂蛇，自天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次次劈向坡上的敌军。
他们本来还戏谑大雍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国舅，也不过如此嘛~不战而逃，还逃得那么快，啧啧啧！
他们正准备来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呢，结果没想到猝不及防地，直接受到了大自然的－－烹饪。
就那么一下子……人都熟透了！
在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与雷电威风凛凛的吼叫声中，敌军队伍直接散乱不堪。
湛兮他们……不战而胜！
及时带人跑下坡，放弃制高点，跑出相应范围躲过了这一场雷暴云的湛兮心情很是复杂：「……」
怎么说呢，他希望后人读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是说：曹国舅和西楚霸王一样牛奔，以五十之数，力战二十倍之多的敌人，仍以少胜多！
而不是说：那大雍朝的曹国舅是个挂逼，他遇见危险了，天上的太上老君直接摇人，摇来了雷公电母，狂劈敌军，不劈小国舅的人，直接就让那个小国舅不战而胜了！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后人如何议论，他根本管不了。
湛兮：「……」泪目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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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出来巡视，本来还是要在平壤城休整一番，再回辽东城的。
但他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直接绕路回了辽东城。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被湛兮抛在脑后的平壤城，有一则消息甚嚣尘上，简直无人不知！
那就是－－小国舅真的是太上老君的亲亲金童子，还和雷公电母关系很好，他上头（指指天上）是真滴有人儿~~~
哪怕湛兮再三强调不许乱说话，可回到辽东城和大部队汇合后，那些神策军还是没憋住。
他们和好兄弟们把「当日天生异相，天打雷劈对面傻哔」之事，吹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还夸张至极。
不过三日，辽东城内部甚至有百姓想给湛兮立庙塑像祭拜他……
被湛兮强烈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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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只是个意外。」湛兮头都大了。
猛男团憋笑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那是个意外。」
湛兮头疼地忍不住和大家解释：「这是天地造化的威力，原因说起来很复杂，总之，日后你们遇见这等头发全飘起来的情况，别站在高处，躲就对了。」
太子倒是问了个关键问题：「这种现象常见吗？」
「不怎么常见。」湛兮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瞅着湛兮，一副「哦~~~」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湛兮脑壳子都冒出「？」来了，不会吧？难不成……
就是在这时候，438忽然在他脑海里哼哼地笑：「谁说不是呢？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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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匠之妻的死亡真相被调查清楚了，原来凶手就是李铁匠本人！
二皇子是找到关键线索的人。
由二皇子来为湛兮讲解此案细节。
杨镧先说了一下前情提要：「李铁匠的婆娘嫌弃他……嗯，中看不中用，时常趁着李铁匠去铺子打铁的时候，私会情郎……」
一般而言，李铁匠卯时就出门去打铁了，他婆娘则会在巳时就偷偷摸摸地给门落锁，怕有人忽然闯进屋内，发现她的奸情。
事发当日，一切正常，李铁匠还是卯时就出门去打铁了，路上还遇见了不少老邻居什么的，随口聊过几句。
有邻居看见，李铁匠离开后，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似乎在他房子旁边出现，看着像是铁匠婆娘的姘头，但不确定他进屋没有。
又因为听到了落锁的声音，邻居便认为那姘头是进屋了的……
后来铁匠婆娘惨死，她姘头便是最大的嫌疑人，人证物证居在的情况下，这家伙被砍头了。
虽然当时那姘头的证词说自己根本没到铁匠家中去，但是他没有人证物证证明自己不在场，无可辩解之下只能服刑。
而铁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故而一开始没被怀疑，后来被怀疑，也找不出证据。
「但实际上，铁匠才是凶手，」二皇子说，「关门落锁的，不是铁匠婆娘，她应该在铁匠出门不久后就死了，落锁的，是一个简单的机关。」
利用的原理是大家都没想到，但是铁匠自个儿挺熟悉的－－
金属的热胀冷缩。
他制造一个简易的机关，先加热了一个小铁块，使其膨胀固定，自己出门多时后，金属冷却收缩，小铁块因地心引力下坠，穿过了为它量身打造的孔道……于是，机关启动，门便落锁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以为，那时候铁匠婆娘还活着，门是她自己落的锁。
「不愧是我家小于菟，真是聪明极了！」湛兮爱不释手地揉捏这二皇子的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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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案子算是圆满结束了，但那采花大盗红伞鬼却毫无动静。
湛兮唏嘘：「我们赶时间啊……」
「所以呢？」
上官无病看着湛兮望过来的眼神，条件反射就后悔自己刚刚问出的「所以呢」了……
他不该问的，怎么那么嘴贱呢！
「所以，不如我们引君入瓮吧？无病换上女装，再涂脂抹粉好好打扮打扮，那不得迷得臭男人五迷三道的？」
上官无病：「……」
果然！我就不该出声！
第371章
对于女装, 上官无病这样一个大男……孩，自然是万分不情愿的。
但是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快要冒火星子了, 他们还没有私下商量，但直接就异口同声地表示什么－－成败在此一举！上官无病你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虽然知道这伙臭男人的尿性，心中也明白他们是在为了让他做牛做马而吹水, 但怎么说呢……
好话听起来, 就是叫人舒服啊！（感叹语气）
上官无病最后换上了女装。
他小心翼翼迈着莲步出现时，沈奎的眼珠子都差点离家出走了。
「娘诶……你你你，你居然！」
上官无病「啧」了一声, 撩了撩头发，美眸冷傲地扫了他一眼，嫌弃极了：「你脸红什么，信不信小爷掏出来……」
二皇子把上官无病的嘴给摀住了：「没病, 你现在是女孩子, 不能乱掏！」
太子拍了拍上官无病：「再忍忍，此事终了, 你跟着他一块解手时，再肆意比较便是。」
湛兮快要笑死在当场了，好一个「肆意比较」！
果然, 古人就是开放啊……
沈奎的脸都绿了。
他看着那张清水出芙蓉的美人面会立即脸红，但想到这厮能和他「一块上茅房」，他脸又绿了！
他的脸红红绿绿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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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病确实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娉娉袅袅走向大家时, 屋内的光线都似乎剎那剧烈增幅了一般。
什么叫令人眼前一亮？这就是！美貌就如电灯泡啊……自带打光的！
二皇子恍惚地抓着太子感慨非常：「原来小舅舅说没病好看, 居然是真的。」
太子努力深沉：「……确实。」
蔡老板和万子北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说，江离都吃惊地做出了「喔！？」的嘴型。
李问真更是眉尾挑得老高，显然是被惊得不轻。
杨镧先是一愣，继而乐得哈哈大笑，他只是力有不逮，若不然，他是恨不得当场给上官无病封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
湛兮则是很后悔，当时一念之差，放崔恪去和树人书院的平民学子组队去了，没把他也给带上。
导致失去了人形照相机的湛兮，没办法记录上官无病的美貌瞬间。
啊……让湛兮自己画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条咸鱼罢了~
从上官无病的美貌中，可观他娘亲当年的风华无限。
上官无病美是美极了，原本男装都遮挡不住那股清纯小白花的渲染力，如今好好打扮过后，便像是一朵令人沉醉和拜服的绝世空谷幽兰。
幽兰在深谷，静静绽放，那种高雅、恬淡而神女一般不可冒犯的气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但问题就是，他个人的气场和这种不可懈怠的仙花神兰的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飘渺毫不相同，甚至是大相径庭。
湛兮：「眼神不要那么冷，不要那么狠。」
上官无病不耐烦地抱臂：「啧！」
他这表情一摆出来，周身气场被破坏了个干净。
怎么说呢，上官无病就不是他长相那一挂的性格。
于是，空谷幽兰的美人坯中，装着的却是冰冷恣睢、傲慢嚣张的内核。
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奇怪是奇怪了一些，但诡异的融合中，又带着一种矛盾集合体的前所未有的美感……
就像是天地造化出独一无二的最特别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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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上官无病开始女装在辽东城招摇过市，令辽东城所有男人都为她疯狂。
上官无病一旦出现，包括青年才俊，与老得能当他太翁的糟老头子，都闻风而动。
那场景、那画面，堪称万人空巷！
他的美貌竟引来的如此轰动！
湛兮对那些为上官无病的美貌而疯狂的男人都表示鄙夷，上官无病美则美矣，还没长开呢，硬是要算，也就豆蔻年华，这些老登都臭不要脸的！令人作呕！
总之，上官无病凭借一己之力，分走了湛兮这个不爽了就能「天打雷劈」敌人的天上金童的流量，令辽东城的百姓有一半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
对此，湛兮表示万分感谢。
上官无病甚至不需要他们专门想办法造势，多的是有身份地位的青年男子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嗷嗷撞大墙，声势这不就起来了嘛……
果然人类的属性就是颜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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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想：哼哼~什么红伞鬼，小爷不信你能忍得住！
果不其然，在一个夜黑风高夜，红伞鬼出现了。
他轻功极好，隐匿的功夫更是到了无可进益的程度。
甚至，他为了入这个「龙潭虎穴」得美人归，还详细计划了一番，特意办成了丫鬟的模样，万一失手，他连脱身的路线都已经策划得万无一失。
但可惜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势力的碾压下，都将无效。
他被请君入瓮了。
红伞鬼之所以叫「红伞鬼」，是因为他采花时会携带一把铁制的红伞。
肆意蹂|躏女子宣泄过后，将红伞塞入受害者体内，再打开，铁制的红伞张力极大……
可想而知，受害者会是在多么痛苦万分的惨状中咽气。
上官无病问此子会是什么惩罚。
太子略微思索过后，答：「奸杀女子的罪名，其刑罚是死罪。但红伞鬼作案无数，受害者中有十岁以下的幼女……大概是车刑曝市吧！」
「这也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上官无病恼了，他为替那些无辜的姑娘讨一个公道，穿上了女装，这么多日的辛苦都扛下来了，就换对方死得那么快活？
那可不得行！
一气之下，上官无病随手拔刀，白光乍现，再一回神，红伞鬼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血的颜色与腥臭，因红伞鬼痛苦地阴暗爬行而染遍了这个房间。
湛兮无语地看着红伞鬼裆部坠着的，被一刀斜切过后半掉而不掉的物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应该夸上官无病小小年纪，就刀法精妙吗？
******
江离倒是提议了：「车刑曝市尚不满意？那……烹煮？梳洗？凤凰晒翅……」
沈奎显然有些没见识：「烹煮？」
湛兮随口回道：「烹煮就是把『生』人煮熟……」
说着，湛兮自个儿忍不住笑了，好一个把「生」人煮熟，哈哈哈，「生人」「生人」，既可指活人，也可指生的、不熟的肉……他一语双关了呢！真是有文采！
梳洗是指用滚水烫过活人后，再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大力梳下来，直至梳光所有的肉，露出所有的骨头，人也最终咽气。
凤凰晒翅是将犯人的手脚拉开绑定，而后进行反方向的高速旋转，听着有点像是洗衣机和五马分尸的结合体，怪有趣的。
总之，江离口中的酷刑，都是极为可怕的。
他每说一个，红伞鬼就惊恐地颤抖，说着说着，红伞鬼直接厥过去了。
江离：「……」好一个废物东西，虐杀女子时，怎不见惊恐？
湛兮：「唔……我有个新奇的想法。」
「是什么？」众人兴致勃勃，半分没有害怕。
湛兮笑了，恶魔低语：「我给它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檀香刑』。」
******
猛男夜话会散会后，438忽然冒泡：「江离提的刑法就足够了，干嘛非要提一个后世才发明的檀香刑？」
「因为我觉得『檀香刑』和红伞鬼这种恶鬼更配呢！」
438叹气：「你不是江离，提出这种东西，对你名声不好……哪怕是李问真提出来都行，但是，就你不合适。」
湛兮「啧」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两天好像更常冒泡了？」
438支支吾吾：「有点事需要我去配合……」
「现在还不能说，现在是极为关键的时刻……唔，总之，你之后就知道了。」438碎碎念。
湛兮扬了扬眉毛，心中略有猜测。
他抬头，看着越发与那些真实而独立的位面相差无几的皓月，淡淡地笑了。
难得胡涂啊难得胡涂……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他周遭所有的伙伴，都是如此的真实而独立，他们风华正茂，光彩照人，生机勃勃，鲜活而动人。
他们各有千秋，踌躇满志，都将拥抱光明的未来……
湛兮笑了笑，心中已有猜测。
最后，他没有对438打破砂锅问到底。
******
至于438的忧虑，湛兮自有自己的想法。
如他师父所说，只要他持心正，他的道就是正的。
正所谓「善人用恶法，恶法亦善；恶人用善法，善法亦恶」，他才不会畏惧后人会因他「发明」了残酷的刑法，就会对他诟病呢。
穷凶极恶，肆虐人间的恶鬼，就该用最凶恶、最残酷、最野蛮、最恐怖的刑罚令其后悔来人间走这一遭。
至于主动提出这种会被后世诟病的酷刑，将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湛兮不在意。
可笑，一刀快切，让恶鬼死那么畅快，如何慰藉受害者的亡魂？如何安抚受害者的家属？
如何震慑隐匿在人群中的恶鬼不敢轻易作恶？
如何给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努力或者的普罗大众安全感？
老实本分的人，会去共情残害无辜女子无数的红伞鬼惨死？会对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湛兮感到恐惧？
慈悲善良的人连罪犯都能共情，却不去可怜可怜那些生前遭暴虐欺凌，死都死得痛苦万分的，凄惨都难以用文字描述的无辜女子吗？
这他爹的是哪门子的老实人？哪门子的良善？
这是潜在的罪犯，未激活状态下的恶鬼吧？！
再说了，无论是什么刑法，都便宜红伞鬼了！
他弄死那么多无辜女子，自己却只需要死一次，这还不便宜他吗？
但凡这是个游戏，有无尽复活点的那种，湛兮能派人蹲个百八十年，杀他千千万万次！
让他连复活都不敢，只求魂飞魄散！
啧~红伞鬼那狗东西，实在是作恶多端，令咸鱼都暴躁了！
他才不在意后人的诟病，会因此诟病他的究竟是什么成分，他还不清楚么？
既然清楚，又何必浪费眼神。
******
湛兮在独自赏月。
江离忽然出现在他身侧，叹息道：「你有那般『巧思』，怎不私下告诉我，叫我去做便是。」
他反正就做这个活计的，什么残酷残暴的形容词都可以往他身上堆，债多不愁了，但可爱的小国舅不一样啊……
李问真的冷笑在身后响起：「你临行前就百般吩咐那姚鹏举要乘机为我赢取好名声，大力支持他为我儿谋百家衣，对我尚且如此，如今却不知道要维护自己的美名么？何等胡涂！」
杨镧叹气望月，挠头道：「不然就说是我发明的吧，刚好我也要个恶名震慑一下播州那些土族……你那法子听起来实在刺激，但世上浑浑噩噩的胡涂人多，可不不是谁都会明辨是非啊，总不能叫天下人诟病你。」
太子说：「诸位不必如此忧心，此事天知地知我们知，我们都不说，便无人知晓究竟是谁发明的。」
「不错，」二皇子大力点头，为他大哥摇旗吶喊，「到时候世人只知道是我们这一伙人发明了『檀香刑』，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明的！」
「好好好，」上官无病和沈奎都认可地点头，「也给我们匀点威慑力！」
他们碎碎念念地出主意，无非就是为了保全湛兮「无瑕」的美名。
湛兮回首轻笑，皓月千里。
他看着身后站着的这一行大雍真正的青年豪杰，他们都是即将冉冉升起的骄阳……
美好的不是他的名声……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我果然要下章才能彻底完结掉正文。
大家误会啦，大白之前跟大家道歉因为腱消炎没办法加更了，作为补偿，答应把番外都写写。
所以，番外点单表是基本上都会写的哦~~~
（除了极少一部分实在没灵感实在写不了的orz）
*
大白前两章的意思是，番外大概会分两部分，一部分有灵感有手感先写了，后面标了完结的话，剩下的番外就是作为免费的福利啦！
*
现在看小可爱们有点担心番外写不到自己要看的(⊙o⊙）
要不然大白再延迟一点吧，完结前写多点番外，本来是四月初就标完结了，实在不行延迟到四月中？
*
现在番外截止了，不再加单了哦，大白这几天花时间整理整理，整理好了之后再发到置顶评论下面。
*
暴君的预收搞好了，大家打开作者专栏就能看到哦，感兴趣的戳个收藏。
*
ps：正文完结后，大白想休息一下哦，所以三月中上旬什么的，让大白隔日更后记吧，跪谢大家！(づ￣3￣)づ╭mua～
－－－－－－
第372章
此间事了, 一行人轻车快马，与风与月与陌上红枫同归。
回的路上，因来时的任务已完成, 众人心头轻快，速度比来时要更慢一些，一路堪称是真正的游山玩水。
于是, 从未离开过雍都, 所见所闻所识皆在紫微城内的两个皇子，终于见识到了，何为……天地辽阔。
那一日, 秋雨微凉，他们在一个小小的驿站停了下来，打算歇息一日。
于是，二皇子和太子就看见了山城秋雨, 百花坠尽, 榕叶满庭，莺啼清脆的细微之处最动人的美景。
后来, 他们途经一处人迹罕至的无名小湖泊，亲眼看见了无风无雨时，潭水如镜面, 湖光秋月两相和。
他们一同走过田野，看见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无尽喜悦，如那硕果累累、遍地金黄的金色的海洋。
湛兮还带着他们特意绕路，于是他们亲眼看见了曹孟德笔下的「秋风萧瑟, 洪波涌起」是为何等壮丽之景。
他们看过山明水净, 听过清山暮蝉, 走过层林尽染的山阿……
他们如同在一副色彩斑斓的画卷中行万里之路，纵观天地造化之美的无穷尽。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下一个季节。
******
背后是山水青翠，抬头看大雁南飞，迎面秋风送爽而来，此等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唯有亲身踏入天地造化中，才能有幸体悟。
湛兮嘴里叼着随手拔来的瘦弱野草，躺在马背上，喟叹道：「秋景风光无限，我等彷佛置身于诗画之中啊……尔等何不赋诗几首？」
说着，他促狭地环视四周：「谁先来？」
杨镧和上官无病还有沈奎立即喊着「我们不会」，继而「不学无术」地转过了身去。
啧！这伙人的文化素养不行啊！怨不得树人书院的文化课只能达到及网格线而奔不到优秀线，全靠骑术弓箭等武术课拉分。
但是上官无病和沈奎还有得救，毕竟年纪小，可塑性强，福利鸭这厮……
算了，能引导他至此，不再对「送福利」这项终身任务兢兢业业，已经是湛兮的成功了。
于是，湛兮眼珠子转啊转，最后落在警惕四周，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万子北身上。
万子北想装没看见湛兮瞅他也不行，毕竟湛兮的目光太过「如有实质」了。
他也尴尬极了地搓搓手：「卑职……的阿耶，曾经对卑职的要求，便是识字懂礼罢了……」
说着，他还「风险转移」地猛瞅自己的下属们。
神策军们：「……」关我们啥事儿啊！
他们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四处乱看还吹口哨，再和好兄弟们面面厮觑一会儿，诶！原来某某他脸上有个黑痣呢！
总之，就是不看他们的直系小领导万子北同志。
******
湛兮不怀好意的目光还要再转，江离直接道：「虽我父博闻强识，但可惜我无他半分文采。」
蔡老板扬眉：「想叫我作诗？那是另外的价钱。」
吝啬的湛兮冷笑一声：「我觉得你根本就不会！」
蔡老板「啧」了一声，也没反驳。
他又不是谢太师，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样样精通，还武艺高强，他幼年练武至今，根本就没多读几本书，和万子北一样，识字，懂得道理，知道一些常见的典故，仅此而已。
李问真不等湛兮看他，直接抽出自己的长镧向湛兮示意了一下，说：「我不劈你你应该阿弥陀佛的。」
所以，别指望我会满足你的恶趣味！
湛兮嫌弃地「啧」了一声，说：「果然免费的保镖就是会有无法忽视的缺陷。」
李问真：「……」他不仅是免费，他分明还是倒贴好吗！
仔细想来，他们是学院的因公出游，有学院报销一定比例的车旅费和食宿费。
万子北等人和江离等人都是永明帝派来拱卫这伙子「千金之子」的安全的，自然有帝王报销所有费用。
就连那蔡老板，也能从那谢太师那儿得到一定的奖励。
唯有他！他是被湛兮趁火打劫从雍都忽悠走的！
湛兮根本没提过费用问题，他配合他们的旅途，保卫他们的安全，结果衣食住行，还没少掏自己的口袋！
李问真气得狠狠剜了湛兮一眼，这狗东西要长成了，估摸着得折腾死不少人吧？
只怕比他当年还恐怖，毕竟他本人懒得算计那么多阴谋诡计，死在他手上的人，左右不过是皮肉之苦罢了。
这位美名满天下的小国舅可不一样了，他惯来就爱软刀子割肉，割的还不是表面的皮肉，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头肉」！
******
为了不让湛兮尴尬，让湛兮高兴起来，二皇子和太子这两个贴心的好孩子，玩乐过后，苦哈哈地开始苦思冥想，要给湛兮作诗。
为了看他俩的诗作，湛兮下了马，进入了宽敞的马车内。
真正的即兴作诗，还要作出千古名篇，说真话，这能力看老天爷赏不赏饭给你吃。
有些人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灌饭的，比如诗中小仙男郑元照，但天下之大，还是普通人多，大部分人可能一生也写不出一两句千古绝句，更别说一篇千古名作了。
至于真正毫无准备的即兴作诗，那更是地狱难度。
因为知晓其中艰难，湛兮对二皇子和太子的要求很低。
但是看见他俩的即兴之作时，湛兮却大吃一惊：「哦豁！」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写得远远超出了湛兮的预计……超出他预计的好！
而且是各有各的好！
太子的四言绝句平仄得当，内容是描写所见之景的美好，算得上中规中矩。
乍一看，这绝句做得不错，但好像也就止步于此了，还算不错罢了。
然而，仔细一看，他绝就绝在了尾联中令人眼前一亮的诗眼！
太子将形容词活用成动词的两个诗眼，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仅仅两个字，令全诗都活了过来不说，那种扑面而来的传神感，一读此诗画面感便在脑海中骤然浮现。
「难能可贵，传神至极啊……」湛兮感叹非常，太子不愧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
二皇子的诗作优秀之处则与太子不同，他不绝在手法，而绝在充沛的灵性上。
不错，他的诗作里头没几个生僻字，但最简单、最朴实的字，却塑造出了最精妙的，意境重重的画面。
他在写山河秀丽之美，也在写他自己观天地众生的冥冥之中的体悟，后者便是其超然卓绝的灵性体现。
湛兮：「唔……大虫儿的诗得收起来。」
「怎么了？我写的不够好吗？」坐等湛兮也夸自己的二皇子垂下了脑袋，失落极了。
湛兮笑着摇头：「不不不，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我担心要是被那些搞怪力乱神的家伙发现了你，只怕要怂恿你入道出家咯！就像七公子那般……」
「那可不行，」二皇子骄傲地昂头，「我可是皇子，我降生，就有自己的使命，我不搞怪力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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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太子，都太可爱了，优秀会令可爱贴心的孩子更惹人怜爱倍增！
湛兮就没忍住，凑过去一人「吧唧」了一口。
他倒是如愿以偿了，结果没等二皇子和太子捂着脸瞪他，发声抗议他又啃小孩，湛兮自个儿不得劲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湛兮伤心地瞅着二皇子和太子，还砸吧了一下嘴唇，「你们……怎么回事啊？」
太子无语地擦着脸，幽幽地看着他表演。
二皇子磨了磨牙，瞪湛兮的眼神要冒火了。
结果湛兮「悲痛」地说：「完了完了，你俩糙了！小脸不嫩了，刮擦得我嘴疼！」
「啊啊啊啊！小舅舅你太过分了，我要你亲了吗！我要咬死你！」二皇子被气得嗷嗷叫着扑向了湛兮。
湛兮把这孩子抱了个满怀，终于没忍住，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子也无语极了：「整日风吹日晒，黑了糙了不是应该的吗？而且男儿要那么滑滑嫩嫩作甚！」
「要来给我亲啊……」湛兮理所当然地说。
惹得差点太子都要扑过来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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嘚瑟了一通过后的湛兮又出了马车，上了自己的马儿。
眼看着白云遮住了骄阳，投下一片阴凉，又到了起锅做饭的野餐时间。
湛兮命人抬出了自己的凤首箜篌，这是安东都护高希敬送的。
这凤首箜篌……湛兮估计是他花大价钱寻来，要送女儿及笄时或出嫁时的礼物。
临别时他非要送给湛兮，湛兮猜到它的来意，不肯收。
后来湛兮又绕路平壤城溜走，本以为此事作罢，结果他还派人追送到辽东城来。
很明显，他在讨好湛兮……或许是为了托孤对像能对自己的女儿更好一些。
他一片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湛兮不收，他不安心，既如此，湛兮就收了下来。
今日刚好乘兴而奏。
这一抬凤首箜篌甚是华丽，龙身凤形，身姿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瑟瑟。
湛兮调整好坐姿后，先调了调琴弦。
而后，铮铮然的箜篌声响起，众人惊而望之，却见湛兮之箜篌，全然不复箜篌宫廷燕乐之华丽端庄而稳重，其声悠扬肆意，若鲜衣怒马少年郎之意气凌云。
湛兮即兴之曲，弹的是秋日，却不见秋之萧瑟与悲凉，唯有欢脱与轻快之声，恍恍然只身于天地造化中，是湖光秋色的静谧悠然，是枫叶如火的满目烂漫，更是谷物丰收的金色海洋……
是无尽充沛的喜悦，如水一般，自心田弥漫而上，凝聚成汪洋大海！
他的曲子，豪迈，恢弘，喜悦，轻快……似一个意气冲天的少年郎在观天地的同时，也在观众生，而在秋日中，谷物丰收，田地中都是欢庆之声。
太子道：「泠泠箜篌声，如面稻谷风。」
李问真也不纠结自己倒贴了，讶异地扬了扬眉后，笑道：「从前那些读了点书的，吹捧烟花柳巷的女子，总说『此曲只应天上有』，我不屑一顾……如今看来，原来人间当真有天上之曲！」
二皇子迫不及待地问湛兮，这一首叫什么名字。
湛兮沉吟了一下，说：「就叫《秋颂》吧！」
自宋玉《悲秋》以来，文坛总以悲凉为秋之意境，然湛兮此举，却是完全不同往常。
只是，悲也好，喜也好，憎命达，都是人的情绪处境罢了，天地造化又有什么悲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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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准备开饭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对面山腰上，有个女子在挥着手，扬声在打招呼：「喂~前面的，是你们在弹曲子吗？」
余口惜口蠹口珈！
湛兮本已经打算叫人收起箜篌，见状停了下来，看向了对面。
沈奎以手做喇叭：「是我们在弹，怎么啦？」
对面穿着粗布麻衣的人似乎回头说了什么，又跑来了好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语速飞快地讨论着什么。
原先的那个女子便又高声喊道：「你们弹得好喂！我们也会唱歌！听了你们的曲子，我们唱歌给你们听……」
杨镧听了也来了兴致，高声叫他们唱。
说罢，他们便唱了起来－－
「嘿~打枣咯喂~秋天的枣哇，大又甜咧……」
这一开嗓，声音清脆，曲调高昂，山野应和着那悠扬的声调。
可这内容……却把众人都惊了，他们傻眼了似的待在原地没有反应。
怎么说呢，他们……还没听过，如此「民间」、「乡野」的小调。
湛兮看向对面山上硕果累累的枣树，心道此曲若有名字，或许该叫《打枣歌》。
他们这一行人素质还在线，欣赏不了，也是只疑惑地面面厮觑或挠头，到没有当场笑出声来，而后鄙夷他人的。
湛兮侧首仔细听了听他们的歌唱，待换人接第二遍时，湛兮的手轻快地拨动了起来……
而后，箜篌唱出了与他们一样的曲调。
对面的老百姓眼睛都亮了！
有了湛兮的应和，他们更卖力地唱着嘹亮的打枣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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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村民对湛兮居然能够欣赏他们自创的打枣歌感到非常欣慰！
瞧瞧，瞧瞧那群小伙穿的，比县太爷还好呢！
那么金尊玉贵的小少爷都能认可他们的打枣歌，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超厉害的！
一个高兴之下，对面派来了几个小伙子，抱着满怀的枣子，要送给湛兮他们。
神策军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湛兮道：「收下枣子，昨日猎的那头山猪和那些野兔，叫他们拉回去，自己分了。」
那几个青年疯狂推脱。
推脱不掉，只能惊喜非常，千恩万谢地带着湛兮的馈赠，走了。
湛兮有时候莫名感觉这些淳朴的老百姓就像是野生傻狍子，会双手合十，「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的那种……
而他呢？
他是非法投喂野生动物的法外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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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众人对湛兮为何能欣赏那般……唔，不入流？上不得台面？呕哑嘲哳的山歌感到非常疑惑。
要让他们评价，他们都无法违心说一句好听，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别有一番滋味。」
二皇子思索了一番，说：「虽然听起来说不上好听，但是你们没发现吗？他们唱歌的曲调，和山阿之间的回声，是相互应和的。」
声音的层次递进，曲调的婉转，与所在环境完美融合，这是大自然的声音，也是他们劳动的成果之一。
如果这不是艺术，那什么是艺术？
太子说：「风、雅、颂，各有其可取之处。」
湛兮颔首，笑道：「青雀和于菟说的不错！阳春白雪有阳春白雪的美，下里巴人自然也有下里巴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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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样一路游山玩水回去的后果就是－－
「哟！还知道回来，再晚一些，树人书院都要放年假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外公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湛兮无奈地叫众人解散，末了还抓着上官无病那几个小的吩咐：「我交代给你们的事，你们可得记着，不许忘了。」
这可是关系到他的冬季任务呢！
不错，刚踏入雍都，湛兮的冬季任务就激活了，一个没什么难度，但湛兮懒得亲自动手的任务－－
阻止树人书院内的各种霸凌行为。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杨镧也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好。
树人书院有太多权贵子弟了，谁也不服谁，有矛盾很正常，而其中不少靠实力考进去的平民子弟，就更容易成为炮灰了。
虽然现在书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已经臻于完善，但湛兮觉得为了树人书院的长久之计，针对那些叫人吃尽苦头而难以诉说的「霸凌」现象也该有明文规定，一旦发现，许以重罚，则威慑与敬畏即成。
无论是何事，都该是「有的放矢」的，刚好叫沈奎他们几个去深入调查这类现象，乘机再让院规更加完善。
而这一次的奖励，则是地瓜的种植计划书。
湛兮垂下眼眸思索了一番，如无意外，按照辅助系统这样的「配套玩法」，那么来年春天的任务，便是地瓜的下落了。
辅助系统……它真的，我哭死，它对种田，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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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回各家，二皇子和太子向湛兮挥挥手，回紫微城了，而湛兮被谢灵云抓走了。
为了不被谢灵云问责为何归来延误那么久，湛兮直接先发制人，问起了他蔡老板为他寻「风水宝地」之事。
谢灵云有些尴尬，放弃问责湛兮带孩子玩疯了归期一拖再拖之事：「小蔡怎么那么管不住嘴！」
「外公您别想瞒我，快说说怎么回事，是祖坟出什么事儿了吗？」湛兮问。
「祖坟没事儿，」谢灵云叹息着捋了捋胡须，「就是吧……老夫不想埋进祖坟。」
湛兮追问：「为什么？」
谢灵云有些躲闪，但躲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哪怕是黄泉之下，老夫也只想与你外婆过老两口的日子，不想在祖坟里和一堆祖宗挤挤挨挨、吵吵闹闹地过日子，闹心呢！」
湛兮本寻思着这理由有点怪异，但灵光一闪，他又反应过来了……
这是因为谢灵云「无后」，他生前面对天下非议而不动如山，但或许心底里还是遗憾和心虚的。
他们相信死后是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不愿意自己死后，还带着妻子被各路老祖宗谴责。
故而，为了过上「清净」的老两口的生活，他想要另外择选一块风水宝地。
谢灵云都是能自己开族谱的猛人了，湛兮觉得不入祖坟根本无甚所谓。
毕竟有些人能耐到，不是他以入祖坟为荣，而是祖坟该为有他而荣耀！
不过谢灵云的心结……
湛兮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贴心小棉袄一般地安慰：「没事的外公，船到桥头自然直，若遇见有合适的人，他也愿意的话，我便直接将他记在您和外婆名下，谢氏不会断在你这儿的。」
有了湛兮的保证，谢灵云的心，更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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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永明十一年春，玉米的种子分派到大雍十五道，与种子同行的，还有种植指导小组。
同年夏，善水公主终于抵达了吐蕃，器宗农赞极为重视，亲率群臣到柏海迎接公主。
谒见大雍使者时，器宗农赞行子婿之礼。
与公主同返吐蕃王朝之都城逻些后，器宗农赞即刻宣布要为公主筑城、修建宫室，为追随公主而来的僧侣在吐蕃各处新盖寺庙，大力支持弘扬佛法。
湛兮觉得上面的内容很多都是真的，但「到柏海迎接公主」有水分，如果不是大家都装聋作哑，他应该是到大雍雍都外迎接的公主，啧！
永明十一年秋，石青竹带回了土豆和辣椒的种子。
在土豆再次成立基地钻研时，她也再次背井离乡，去寻找地瓜。
永明十一年冬，古法水泥与铅活字印刷术传遍大雍，道路的平整令商业繁茂，印刷术的进步令知识的传播迎来了热潮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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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十二年春，永明帝终于将云生月调回雍都，任正四品下尚书诸司侍郎。
同年秋高气爽之日，云生月与闻狮醒得到了帝后赐婚，二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彼时闻狮醒因培育高产玉米有功，而被封为乡君。
与此同时，姚鹏举已经官拜从三品御史大夫。
与妻子生活和和美美的他，事业上也扬帆起航、突猪猛进，没少舌战群儒，「谏」死了不少不乖巧的抱团世族。
而他的妻子，湛兮的表姐，也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她在编书，编幼儿的启蒙书。
她问过湛兮，自己是不是很没有志气？
湛兮告诉她，她在做一件再有意义不过的事情了。
永明十三年春，湛兮终于说服了李问真。
湛兮他那些「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事业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没事业会让事业蒸蒸日上的世子妃瞧不上的」……
种种洗脑言论，终于种入了李问真的心里。
于是，退休多年的李问真一个松口之下，就被永明帝高高兴兴地丢进了谛听衙。
谛听衙，新成立的不良人明面官方上的紫微城内卫。
李问真「出道即巅峰」，直接空降成二把手，与江离、甄道藏成三足鼎立之势。
甄道藏：「……」
从前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她已经很头痛了，再来一个脑子好使心眼还多的，她感觉自己需要常备头痛丸子！
与此同时，永明帝知人善用，仁君如他，根本不揽权，还愿意放权。
还深信他人，用人不疑，他让李问真身兼多职，又丢他去神策军也挂了个不低的职务。
李问真：「……」
神他爹的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这完全是跟那个黑心肝的小国舅学到的，逮着一头肥羊使劲儿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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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十三年秋，永明帝召折可克归。
这些年来，折可克真的像是一块砖，大雍对他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等时机合适时，建功累累的他，才终于被召唤回雍都了。
在他准备接受去安东都护府的指派时，河朔三镇以及其他外族羁縻府州不少湛兮视为有需要的异族军队，不仅打散了并入其他各地州府，而且不少还都与当地的小寡妇们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当然，也有其他被指派的兵卒最后留在了羁縻府州落地生根的。
湛兮觉得，时日久了，羁縻府州也该取消掉，以达到天下大同的境界，毕竟我们从来都是多民族共存体，他们都该是我华夏好儿女！
送折可克时，他抱紧了湛兮，摸着湛兮的脑袋，说：「小金童长高了许多。」
湛兮哼道：「那可不是！为了不让你动辄放手臂上，我可是用了吃奶的劲在茁壮成长！」
正如为了避开湛兮的血盆大口的亲近，二皇子和太子完全不护肤，天天搁那儿往糙汉方向上拔腿狂奔猛练一样。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高希敬会尽最大努力帮你掌握安东都护府的。」
折可克轻轻一笑：「小金童呢？也只是希望我掌握住一个都护府而已吗？」
湛兮扬眉：「你说呢？铁牛那厮可都在刚铁勒了！」
两人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湛兮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可可哥哥……要抓紧了。」
折可克哈哈大笑，大力回应道：「好！哥哥和小金童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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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湛兮和闻狮醒只再见过樊月英一次，在她「嫁」到齐王府时。
可惜，不过略待了半个月，永明帝便册封李致虚为陇右道秦州天水郡郡守，樊月英便与新官上任的丈夫同归「娘家」了。
安西都护府隶属陇右道，湛兮猜测永明帝或许想让李致虚取代年迈的陇右道大节度使，只是时机未至，也需李致虚自己谋划，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永明十三年冬。
齐王府所有四代都已成亲，五代孙们刚会爬会走的时候，一顿合家团圆的年夜饭后，齐王溘然长逝了。
病痛令这位少年英雄暮年都有些瘦得不成人形了，但他走得并不痛苦，甚至还算得上是欢快。
他与儿孙们共进晚饭后，又仔细洗漱了一番，便暖暖睡下了。
夜深，迷迷糊糊时，随从听到他忽然喊了几声「七郎……小九……你们何时回来的？」后，便发现齐王已经含笑咽气了。
消息传到韩王府时，已经卧病多月的韩王起先是有些懵，不敢相信。
又听了几遍，确定齐王已经与世长辞了后，韩王竟回光返照似的爬了起来：「哎呀呀，我饿了，快快传膳……等我垫垫肚子，便去亲送哥哥一程。」
可实际上韩王也已经是积重难返了，他艰难地喝了小半碗肉糜粥，有些怔怔地说了句：「哥哥先走了，我终于赢了哥哥一次，我比哥哥还长寿！」
说罢，他哈哈笑了几声后，也溘然而逝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对同胞兄弟……实在是缘分至深！
感念齐王一生辛劳，帝后亲送，太子扶棺，他一生为大雍兢兢业业，生前不曾被亏待，死后亦得到了该有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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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院读书的时间里，湛兮总是见缝插针地带二皇子和太子去行万里路。
他带他们看过苍山薄雾，云霭迷迷。
他带他们看过日照金山，落日熔金。
他带他们看过关山万里，大漠孤烟。
他带他们听过惊涛骇浪，也带他们听过麦浪如歌。
他带他们走过小桥流水，也跨过长江黄河。
他带着他们走过丝绦拂堤的春日，水光潋滟的夏日，谷物丰收的秋日，万里雪飘的冬日……
最后，他带他们回首来时路，再踏上归途。
湛兮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要塑造的，是魂灵。
窗外日光弹指过，眨眼便来到了永明十四年春，皇家书院第一届学子毕业了。
湛兮送走了杨镧和上官无病，看着他们挥手远去，正如从前送折可克离去，亦如每一次难得与阿耶见面，又得目送他离开……
年复一年，他默默看着身边的人逐一离去，各奔前程。
如今只剩下二皇子和太子来做湛兮的任务了。
湛兮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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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十二岁时，永明帝终于像是成功甩飞烫手的山芋那样，令太子监国，二皇子从旁协助。
再交代几个重臣与湛兮，他自己则带着妻子跑路了。
二皇子谴责老父亲老母亲时，永明帝还振振有词：「这些年来，金童子带你们走过的地方还少吗？」
「可怜你的老父母，日日夜夜睁眼闭眼都是紫微城！」
于是，他俩顶着二皇子幽怨的眼神和太子无语凝噎的表情，终于踏上了践行年轻时周游天下的梦想的道路。
湛兮留在雍都，辅佐那两个有天赋有能力有见识而动手能力不明的孩子。
他曾经努力种下的种子都已生根发芽，天花未能起，天灾饿不死，大雍的人口迎来了喷井式的暴增，大雍的土地也在四面八方地往外延伸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飞光流逝，年复一年，湛兮屹立在权势的巅峰，安静地看着周遭的人来来去去，朝廷上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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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最易煎人寿，似乎只是一个眨眼，湛兮的忘年交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在一切都蒸蒸日上、如火如荼时，湛兮有时竟会觉得意兴阑珊。
偶尔他会离开雍都，到东海去。
那里有一座气势磅礡、金碧辉煌的高楼，正是太子批款、二皇子画图纸给他专门建的……观海楼。
湛兮就坐在观海楼内，也不点灯。
于是昏暗无光的高楼顶上的雅阁内，门户大开，直面无边无垠的沧海。
室内的青年身姿颀长，姿态懒散地半躺在摇椅上，支颐着下颚。
黑暗中，无垠海面上，有一轮金乌缓缓出现，金光四射。
金色的微光打在青年的脸庞上，高挺的鼻梁落下一片阴影。
肩上，腰上的璀璨稀碎的光，令其簇金绣成的绯色响云纱袍似活了过来，有金光在小蛇似的流转着，象征权力与美好的图案繁复而美无度。
他像是一头打盹惬意的猛虎……又像是一条，懒散沉睡的巨龙。
一双黑暗中依然透亮清澈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他看着日月星辰在一片汪洋大海中轮转，看着洪波涌起，看着涛生涛灭。
忽然，有一道声音在静谧无人的世界响起－－
【警报！发现世界异常，检测中……】
【《团宠小国舅》剧本因宿主唤醒无数重要NPC，剧情线全面崩塌，位面意识已彻底觉醒，目前该副本已脱离轮回司休憩殿，成为新生独立位面。】
【滴！滴滴滴！恭喜宿主达成至高隐藏成就－－造世！！！】
【请问宿主，是否现在脱离？】
就在此时，骄阳升沧海，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湛兮抬眸，迎着天地金光，说：「TD。」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人＜；)对不起哦~这章磨了太久，好多大白不想删，删删改改最后又回到初心！
好在最后还是写完啦！
大白需要休息两天，去整理整理番外单子，重整后记的大纲哦！
这章还是给大家发99个小红包，祝福小国舅的天使们，永远与美好的事、美好的人，长长久久！
ps：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和大白交代的，发置顶评论下大白能看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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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永明二十年, 金秋送爽，天如水，月如霜。
秋海灿烂, 嵊泗看海。
这是一个观海的好季节，所以世人口中亲切称呼为「小国舅」的曹某人，又忙里偷闲, 到东海观海去了。
这一年, 太子十八岁，二皇子十七岁，兄弟二人已经监国六年有余。
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 他们在岁月中沉淀日久，也不如从前那般黏着「小舅舅」了，故而湛兮这一次出游东海，二人并没有相随。
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大雍日新月异, 百业疯涨, 太子执政兴国，大雍王朝万事系于一身, 他实在分身乏术。
二皇子则立志为天下扫平山海之阻碍，兴修道路、桥梁。
如今二皇子更是苦心孤诣于，要将从先秦时期到南北朝时期, 在这片土地上开凿出来的大量运河通通衔接起来。
这些人工运河西到关中，南达广东，北到华北大平原，已然通达这片土地大量地区，只要将它们与天然河流全部连接起来, 则可以实现由河道贯通全大雍的十之七八的地区的伟大目标！
不错, 二皇子的目标便是在前人的基础上, 开凿出一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当世最伟大的水利工程－－纵贯南北西东的大运河！
正如二皇子年幼时，随着湛兮周游天下，惯看人间苦厄后，自己所说的－－
「民生之艰，因隔山海，交通闭塞，往来受阻，商贸不通，故难成活。因此，吾此生所愿－－荡平山海，以兴民生！」
二皇子这些年随着时光的沉淀，也不如从前那般爱玩了，为开凿大运河之事，他已连续多个日月不眠不休地勾画图纸。
后果便是，累到了极致的他，在暖洋洋的昏黄灯火下，直接伏案睡了过去。
******
东宫。
哪怕月上梢头，太子也没有休息，蹙眉凝眸看着一张张奏折。
湛兮多年前为替两个外甥分忧，便提议的周章精简化改革，将奏折分级，制定奏折详细的格式，重要奏折不再允许官员没事就溜须拍马水字数，浪费统治者的时间精力。
有了公文特殊的精简要求与格式后，太子要轻松许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大雍的土地广袤无垠，各行各业日新月异、蒸蒸日上，他还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完全腾不开手，故而深夜了，他也未能歇下。
有一男子，以谛听兽纹金丝玄铁面具覆面，面具之下，是一双异族方有的绿色眼瞳。
他无声无息地跪在陛阶之下，低声道：「禀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伏案睡着了，可要我等吹灯送殿下回床榻？」
「不必，」太子眼眸都未抬一下，「让他就这么睡着吧，你们若是吹灯或动他，该要惊醒他了。」
那人又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太子反倒是抬眸看了一眼那人宽肩窄腰的背影。
此人便是不良人的继承者，下一任不良帅，下一任谛听衙的殿前都指挥使。
多年前此子因种种不祥，出生即为父母所弃深林，万幸被丧子的母狼发现，视作亲子奶大。
他六七岁时，是太子游猎时发现了他，力排众议命人将他从狼群中带出，将他由狼教导成人，于他有再造之恩。
他对太子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太子开口，没有他不能去做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只是「将来」的不良帅与殿前都指挥使罢了。
太子垂眸，在格式严格，一板一眼的奏折上落笔一字－－准。
如今不良人的统帅阶层有三个：不良帅、副帅、监察使。谛听衙同样，由殿前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共同领导。
这是三足鼎立之势，是制衡之上道。
******
不过……
估计燕青（眼青→绿眼）这家伙很快要上位了。
太子想到江离那日渐幽怨的眼神，甄道藏有事没事跑未来太子妃面前刷「上班苦、上班累、上班催人老还要人命」，以及身为他族叔的楚王世子李问真越发不客气地整日摸长镧手柄的动作……
看来他那乐不思蜀的阿耶，和心情低落就跑去看海的小舅舅，早晚还是要回来一趟的，不良人该更新换代了，不然老的那一批为了退休该要抗议了。
但是……
太子皱了皱眉，虽然新生代培养起来了，但是他们也都没六十五岁啊，真的需要那么早就退休了吗？
不自知的资本家·太子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又去拿另一张奏折，算了，随他们去吧……
******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殿下！秦王殿下还请止步，待奴去禀告太子殿下……」
太子一听是二皇子来了，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往外走：「别拦着他！这是怎么了？」
「大哥！」二皇子带着哭腔的一声嚎，差点把太子吓得栽倒在地。
太子一个趔趄，扶住了门框才站稳，被二皇子吓得心神失守：「于菟，发生了何事？」
二皇子嗷嗷哭着扑向了太子，抱着太子就是一顿涕泗横流。
惊得太子心脏跳得快要骤停，声音都打着颤：「莫哭，你都多大人了，过两年可都要成家的了，冷静下来，告诉孤，发生了何事？」
「我、嗝，我做了个梦。」二皇子抽抽噎噎地说。
太子无语凝噎了半晌，终于缓和下来了，冷静地问：「是什么梦？」
二皇子像是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哭唧唧地说：「我梦见有人说要带小舅舅走……」
「啊……原来是这样啊。」太子有些无奈地叹气。
******
太子安抚地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忽略掉方才听到二皇子梦中内容时，骤然而起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这好似就是一个平常的梦。
他心道：二皇子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毕竟这十数年来，大雍近乎离去了整整一代曾经风华无限的人。
宗室支柱九贤王、一代女将常山大长公主、兢兢业业在岗逝世的工部尚书陈鸿谋……
有「不平则鸣」之称的陈郡谢氏谢老太爷，即树人书院九届学子口中的「谢师」……
如今兵部尚书姚鹏举之祖父，被追封为太子太师的姚老太爷，树人书院学子崇敬的「姚师」……
有太多太多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都将不复存在，官场上的老头们几乎是成批地退了，如今欣欣向荣的，都是新面孔，
所以，坐观人来人往、生死无常的二皇子有些忧虑是正常的，不过……
「不过曹国舅如今才二十来岁啊，」太子真的是无可奈何极了，摸着弟弟的狗头，「你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了？」
「你还哭鼻子，唉……若是墨姑娘知道了，怕是要嘲笑你的。」
二皇子吸着鼻子，在太子的胸前猛蹭：「谁说男人就不能哭鼻子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好好好，那你说，在你梦里，曹国舅跟那个人走了吗？」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怪怪的：「……没有。」
「嗯？」太子扬了扬眉，有些不理解，既然没有，那弟弟哭什么？要知道，他都好多年没看弟弟哭鼻子了。
二皇子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和无法理解：「嗯……我小舅舅说、说什么……推、推定？……退订？」
太子也听不懂，正要再开口安抚，忽然见夜色下有人不顾禁令，竟然在屋脊上狂奔而来－－
「太子殿下！」江离来的急，面具都快被掀飞了。
落地了才发现两位殿下都在这：「两位殿下！」
太子皱眉，心思一动：「发生了什么事？」
江离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天、天机殿……」
二皇子追问：「天机殿怎么了？」
江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般，纠结极了，毕竟他所看见的画面，太过……魔幻！
此时，他们一侧，另一道把玩着重镧的李问真哼道：「他说不出来，这可真是活见鬼了，天机殿……」
「消失了！」
******
天涯另一边，东海之上的观海楼中。
【宿主已达成至高隐藏成就「造世」，可即刻脱离此界，请问是否脱离？】
湛兮：「TD！」
【请问是否现在脱离？】
湛兮：「退订！」
【请问是否立即脱离？】
湛兮：「？」
「窝草啊！」湛兮头疼极了，「这是强买强卖吗？说好的这是我的休憩位面啊，我花了多少功德值才进来的？」
湛兮越说越伤心：「我为此负债累累，哪有我能开始躺平享受，当一条真正的咸鱼了，居然要把我丢出去的！？人干事！」
438无言以对地想要狂扁湛兮一顿，狂躁道：「你是真的皮！是就是，否就否，退订什么退订！它就是一个完全程序化的东西，连辅助系统的智能级别都不如，它能听懂个锤子的TD！」
被乱怼了一通的湛兮：「……」
好吧，那－－
「否！」
【叮－－收到有效响应。】
【宿主拒绝脱离此界！】
【已与位面意识达成共识，宿主可在此界滞留至肉身极限，祝宿主此生愉快。】
哦豁~此生愉快？
这个祝福，不错不错！
远方惊涛骇浪处，有一人背着金乌日光，踏浪而来，如履平地。
是一老者。
老者彩衣翩跹，衣袂飘飘，若万千云霞，天地美好凝于一身。
仙风道骨的老者须发皆白，笑容满面，显得和蔼可亲。
只是他开口，声音如洪钟、如雷鸣、如天下大雨，笼盖四野：「老夫还以为你会就此离去。」
湛兮摆摆手，也不问他是谁，只是说：「我还没玩够。」
「如此，除却此生愉快外，此界受你恩惠，此界之门，永远为你敞开，老夫……随时恭候大驾。」
湛兮挑了挑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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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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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永明二十二年注定是墨突不黔, 全大雍从上至下忙得不可开交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太子二十岁了，其加冠礼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加冠后, 太子正式成年了，太史局择定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在同一年秋日。
礼部与六局二十四司忙于如此大典的诸多事宜, 熬油费火、席不瑕暖地抗了三个季节, 好不容易平安顺遂地完成了太子大婚……
为了如此普天同庆的重大典礼，三省六部就没有能闲着的，上至尚书左右仆射、下至贩夫走卒, 都在加班加点、分秒必争地忙碌。
众人本以为皑皑冬日，终于能歇一歇，可以趁着冬日，猫一猫冬了……
结果回来参加太子加冠礼与大婚的永明帝, 居然猝不及防地宣布了一件能令全大雍, 并大雍海内外无数藩属国，集体天地震荡三日不止的消息－－
他要禅让！
一个正值壮年、龙马精神的帝王, 他在大儿子刚成年的时候，说要禅让！
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哪有人……哦不，哪有壮年皇帝会主动禅让皇位给儿子的？
要不就是儿子造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不就是年老体衰、力有不逮，甚至是卧病在床、奄奄一息……
要不就是有什么恐怖到危及整个王朝稳定的战争意外事件，比如帝王被敌军俘虏了什么的……
但－－
除此之外，谁他爹的不想在皇位上干到死！？
永明帝简直是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世大奇葩！
******
得知他的好姐夫, 他这些年像是飞跃了铁窗的无期徒刑犯一样的姐夫, 好不容易回来临朝一次……
结果, 没有收回太子监国的诏令不说，还当朝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的消息后，湛兮陷入了沉默。
湛兮并不意外。
毕竟在好多年前，他姐夫真的就已经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放荡不羁爱自由」七个字了。
如果他姐夫的意念能成型，估摸着是一只漂亮的大肥「好猫」，爪子抓着铁窗的栏杆，喵喵喵地喊着－－「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放喵大王我出去！！！」
除此之外，湛兮甚至能想象得到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太史局、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们等等多月以来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打工人们，接住永明帝哈哈大笑丢下来的「重磅炸|弹」后，翻着白眼集体厥过去的模样。
湛兮甚至有些同情全天下的老百姓，感觉永明帝这么个折腾法子，他们也要遭不住了。
毕竟全大雍街道张灯结彩，全靠他们自发忙里偷闲，赶工做些手艺活，还有商贩都会赶在如此庆典疯狂销售商品，但这也来不及进货和赶工出品啊……
大家伙啊，真的是恨不得能给永明帝跪下来喊爷爷了呢！
******
被重磅炸|弹炸得头晕眼花后，反应过来的众人，集体表示反对，疯狂劝永明帝。
一向只爱把和全大雍人民福祉唱反调的各级官员，往死里「谏」的御史大夫姚鹏举，他都没忍住，开始率百官「谏」永明帝这个逐年累月不上朝，把偌大的王朝丢给两个未成年儿子背着的皇帝。
但永明帝心意已决，别说谏他了，哪怕群臣泪目，跪求不要，他也一意孤行。
刚刚成婚的太子对此无言以对，他对他阿耶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他麻木地看着他阿耶仰天大笑着退朝，满脸都是「自闭」两个字。
只见永明帝背过身去后，跑向立政殿时甚至还乐得控制不住了，一大把年纪的，居然连蹦带跳了起来！
二皇子感觉自己因熬夜画图纸，而隐隐有些后撤的发际线，估计在他阿耶这一波神操作之后，又会有些遭不住了……
他盯着永明帝的背影，磨着牙在太子的耳边说：「大哥，我有时候满脑子都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什么？」
「我想把阿耶套上麻袋爆打一顿！」
「梦里打打就算了。」太子说，「现实里可不能打他，不然上朝时，百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的。」
「你为啥非得说得那么有画面感又恶心？」二皇子龇牙咧嘴。
******
二皇子长叹一声，忧郁了半晌，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趁着禅让之事没那么快能办好，阿耶和阿娘暂时也跑不了，大哥你直接约我大嫂撂担子吧……」
太子没说话。
二皇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才刚成婚呢，多陪陪我大嫂昂！」
「你为何如此积极？」太子忍不住问。
「那还用说，」二皇子骄傲地扬了扬眉毛，「我能不能像小舅舅当年逗咱俩一样，去逗我的侄子侄女儿们玩，就靠你了啊！」
太子：「……」合着你的冤种哥哥我还得生几个小孩儿给你玩？
「大哥！加把劲！！！」二皇子比划了一下，「那我先跑路了，我得找墨姑娘商量商量这条渠沟可还有更节约经费的设计不。」
太子只觉得头更痛了，爹不着调，但弟弟好像也没着调到哪里去。
******
在一个强盛而辽阔的王朝蒸蒸日上、欣欣向荣时，就说明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在加速运转。
而在这等情况下，这个伟大的国度从上到下，所有、所有的人，都是这个国家机器的一员，它疯狂运转……就说明没有人是悠闲的。
除了湛兮。
湛兮别的不会，最会忙里偷闲了！
十数年来，辅助系统兢兢业业于种田大业，大雍人口经过多次喷井式暴涨。
如今在大雍人口足足翻了好几番后，它开始转变方向了。
今年开始，湛兮就发现，它在一边将人口化作强大战力，去拥抱更多土地，一边铆足了劲地疯狂搞教育搞医疗去提高人口的素质。
除非是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否则湛兮都是自己接了任务后，花时间花精力，仔细分析一番，有了一定的思路后，就将任务发放给专业人才们去完成，辅助以他的猜测与思路。
就比如今年冬日……它让大雍各大都护府将领们继续加强练兵，它给出了更加优化的操练方案。
湛兮表示沉默，按湛兮对它尿性的理解，或许扩张到一定的程度，它又该停下来慢慢消化了。
毕竟它是根据湛兮自己的风格制定的初始计划，它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步步稳扎稳打，不求速进，但绝不让后缩有机可乘。
停下疯狂迈进的脚步的同时，它就会去搞点别的事情，比如提高文化向心力、大力发展热武器、为各行各业的飞跃指明方向，亦或者……
只要时机合适，它该要提前某个划时代的大发明，结束目前这个动力所主导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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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猜测，来年的任务，该是让他这个大雍权力巅峰阶层核心人物，提议往各处新土地迁移人口了。
要知道，安东都护府在去年，都直接荣升为大都护府了，原因无他，还是新罗自个儿自作孽不可活，先撩者贱！
自当年湛兮「天神下凡，忤逆者天打雷劈」的赫赫威名之下，新罗被吓破了狗胆子，直接标准滑跪，俯首认罪，还许诺日后每一任大王世子都送往大雍学习大雍文化，它安分了好些年。
但去两年，他们王室又作妖了，以为大雍是两个小孩在监国，完全不足为惧，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于是他们又皮痒了开始闹事。
可惜了，折可克不是从前的高希敬，也不是旅游路过的湛兮，把他们吓退了就好，折可克就不是守城那一挂的，攻城略地才是他的拿手项目。
他不仅借机连下新罗七城，新罗滑跪向宗主国爸爸请罪，折可克也完全没有归还城池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在自己攻略下来的城池上反复犁地，去新罗化。
他不是白起，不坑杀降兵，但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他上奏监国的太子，请求派下工部墨家之人来，准备铺桥修路挖运河建堤坝。
除此之外，他在强硬驱逐新罗人，不杀，但驱逐……
驱逐对大量大雍包藏祸心者，迁移人口至此时，才不会被反同化。
******
让折可克纳闷的是另一件事没按照他预想的发展，他还专门写信问湛兮－－
「国破家亡，残兵败将被驱逐到海，已是山穷水尽之境地，以我民族之烈性与骨气，可死不可辱，自当投水自尽，军民皆随行……但他们为什么不？」
但他们为什么不？
你这话问的……咋就那么理直气壮呢？
湛兮无奈地扶额，折可克同学，你他爹的把小爷给可爱到了。
这话，问隔壁东瀛或许会有答案。
问他，他没答案。
湛兮写信回他：「听闻海外有无尽金银土地，近年来，我有意成立水师……尝试操练后，如今江南道、岭南道等有许多最初的破烂船只……」
湛兮说，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为惧，但秉着「穷寇勿迫」的原则，也没必要赶尽杀绝非惹得他们狗急跳墙。
干脆废物利用一下，那些船只他会叫人给折可克拉过去，就放那伙丧家之犬一条生路吧。
下海去，管他去东瀛还是东南亚还是被大海淹没，活不活得下来，活出个什么样儿，拼运气、拚命数、拼本事！
本来嘛，已经本着围师必阙的战略原则，给你留了生路－－海路了！
结果你他娘的没种的东西，赌都不敢赌，不敢跳海，好好好，现在船都给你准备了……
别看折可克脾气好得很，永远是阳光开朗大男孩，胸襟气度难以度量，但慈不掌兵，他能掌兵至今，就说明他绝非软弱之辈！
再闹，折可克耐心告罄，后果估计要比白起还恐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永明帝：你们阿耶朕啊，这回是真的要溜了咯~
二皇子：我只是秦王而已我又不是皇帝，大哥你快生小孩来分担一下！
太子：有爹如此，有弟如此，夫复何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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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折可克除了心里纳闷, 写信和湛兮聊聊之外，也是给湛兮送礼物来的。
没错，湛兮的生辰将近了, 不过有玄德天师的批命在，他是从不过生辰的。
众人心知肚明，都会提前送礼。
钟叔的大孙子, 国公府的新管家来了, 告诉湛兮说：「太子妃殿下差人给您送四季新装和一些礼物。」
这一些礼物，估摸着也是他的生辰礼吧？
送得那么及时，啧啧啧~那孩子啊, 虽年纪不大，但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呢。
哦，对了，忘记说了, 如今的太子妃……
正是当年安东都护府都护高希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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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 折可克一到安东都护府，高希敬热情似火地表示自己对折可克一见如故。
而后, 高希敬秉着费尽一切心机与手段为自己的孤女谋划的原则，为拉近关系，非要与年轻他快有二十几岁的折可克结义为兄弟。
湛兮当时接到折可克的来信后, 整体是非常无语的。
高希敬也就是对自己的亲兄弟毫无防备了一点，湛兮知道，他实际上还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一方大员。
但就算是湛兮，也没想到人能厚脸皮到那程度！
厚脸皮的高希敬不仅拉着折可克认了义弟，又听说北庭继承者高敬恭与他虽非同族, 但同姓高！
这叫什么？天降大饼啊！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咧！
高希敬开始疯狂给自家族内使劲儿……
于是, 南辕北辙两地「高」姓一块儿认祖归宗了！
总之，高希敬通过晚年壮志不已的努力，成功让女儿成为了折可克和高敬恭两大都护府都护的侄女儿。
虽然高希敬确实是死到临头臭不要脸了一些，但高希敬对折可克可谓是呕心沥血在打辅助，更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家产一分为三，留给女儿一份，剩下的平分与折可克和高铁牛……
这一波亲，说实话，认得并不亏。
说难听一点，若非高希敬将死，高氏无人可接替，折可克没那么容易完整且完美地拿下他所有的势力，高铁牛则直接半掌控了高氏。
要知道……虽高氏这代无人，但世家底蕴在，假以时日，出人才的几率也远大于贫民的高铁牛本家。
而通过高希敬的给力，铁牛这是毫不费劲地给全族抬高了门第。
本质上，所有的事，都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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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希敬死后，湛兮有空，便专门去接他女儿上雍都，当时还带着二皇子和太子。
回的一路上，闲聊诸事时，这小姑娘聪慧敏锐的发言，时常引来太子赞许的眼神。
后来她又养在湛兮大伯母膝下，时常受皇后曹穆之的邀请入宫作伴，与太子的交集便多了。
有时候太子也会告诉湛兮说，高姑娘悟性极高，时常给他一些启发，颇有甄道藏一些影子在。
甄道藏何许人也？曾风光无限，也曾跌落尘泥，死了最大的靠山－－她亲爹后，还能反杀夫家整整一族人的狠人！
没有任何武功，但把控不良人与谛听衙，与江离、李问真平起平坐而不跌下去，两大组织无人敢不敬她的猛女！
能得太子这一句赞美，高姑娘小小年纪能有她的手腕，可见高姑娘非同寻常……
不过也是，一个能单拉出去当复仇大女主的，怎么能是蠢货呢？
******
太子临成年时，曹穆之问太子对妻子可有何要求。
太子说要聪明的。
曹穆之笑道：「只怕青雀要的不是聪明人，毕竟世上太多聪明反被聪明误之徒，你想要的，是有智慧之人。」
太子说是的。
曹穆之眼波微转，笑道：「有智慧之人，百里挑一，但巧了，我宫里正住着一个小女子，正是个聪颖智慧之人。」
按理说，高姑娘身份低了一些，虽是高氏女，但毕竟成了孤女嘛……
不过谁叫她爹临死都那么给力呢？她爹给她拉的靠山，哪一个不名动大雍？！
她现在可是有两个史上最牛叔叔的人！
北庭都护府大放异彩、六月能下五座城池的将星高敬恭是她的「族叔」，安东都护府那个即将收复汉之辽东四郡，即整座半岛的武神折可克是她的「义叔」！
大雍哪个青年才俊不对她垂涎三尺？
但复刻卫皇后豪华嫁妆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太子格外看重她的能力与手腕，又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在。
于是，太子说全凭皇后殿下做主。
曹穆之问过高姑娘的意思，她言说自己与太子一样，从来就厌恶愚蠢与恶毒之人，见过太子殿下的风采后，日后所见所遇之男子，皆黯然失色。
「若非太子殿下，拟将身嫁与，全是将就！」
这是她的原话。
后来，湛兮又私下问她，她反问湛兮：「小舅舅爱饮石榴茉莉茶，若能得饮石榴茉莉茶，可还会选寡淡无味之井水？」
这就是问湛兮，能不将就的时候，她为啥非要将就？她阿耶临死那些年都不得静养，于公事上兢兢业业，于私事上汲汲营营，都是为替她铺路。
如今通往天下至高之大道就在眼前，同行之人还是她豆蔻年华时情窦初开的那一人，她为何不迈步踏入这道通天之途？
湛兮叹息，小姑娘眼中的野心与自信，令她仅仅一个微笑，都显得神采飞扬，格外美丽动人！
他又怎忍心折断她欲要展翅高飞的羽翼呢？
于是，自那开始，高姑娘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
自从湛兮她姐姐也像是鸟儿放出笼一样跟着姐夫跑路后，未来太子妃就等于半住进了宫中，辅佐留下来的两位异族妃嫔，暂统六宫诸事。
说是辅佐，实际却是以她为主的，毕竟两位异族妃嫔……都沉迷于音乐舞蹈艺术创造，根本不理俗物。
按理说，那时她名不正言不顺，六局二十四司的大小女官们本该不服管教，但不过一个月，却都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这姑娘的能力，如此也可见一斑了。
湛兮许多既定的特殊供应，是他姐姐和姐夫定下的。
太子妃掌事后，也是决计不敢停了湛兮的供应的，不仅如此，因着湛兮是长辈，她反而逐年地给湛兮加份例……
这不，今年的礼物，早早就到了。
而且湛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礼恐怕还不轻。
******
孩子总是会长大，会形成自己的独立人格，会有自己的思考，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太子是如此，二皇子也是如此。
他们兄弟二人年岁相差无几，曹穆之当时难得回来一次，须得为他们预先操持婚事，自然是同时问了兄弟二人的意见。
太子还只是要「聪明」就好，曹穆之选了高姑娘，他没意见。
东宫剩下的位置，自然会有无数利益集团互相比拚去争取，太子只需要稳坐钓鱼台，若有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他再额外选一两个，其余的……送到眼前的别太出格，基本就会定了。
二皇子则和他哥哥的虚指不同，他直接特指了－－
「我想要娶墨姑娘！」
******
或许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二皇子和墨姑娘的缘分，起于一场颇有些针锋相对的邂逅。
二皇子多年随着湛兮周游天下，某次路过一座断桥。
得知当地百姓因断桥而不得不绕路，导致断桥另一边百姓的生活条件下降后，二皇子决意要修复断桥。
这孩子是真的有天赋，他当即就在脑中构图，并详细给湛兮和太子等人说了自己的构思。
然而没等湛兮赞他一句，冷不丁地就有个清脆的声音在一旁说－－
「构思虽巧妙，但这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那是一个年岁和二皇子相当的姑娘，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上仔仔细细绑着的彩色头绳都洗得褪色发白了。
她五官平平，肤色并不白皙，肤质是乡里人饱经风吹日晒的质感。
这姑娘还没穿鞋，一双赤脚走在粗糙的土地上。
地面粗糙，脚也粗糙。
若说有亮点，大抵是这姑娘格外沉稳老成的一双墨色眼珠，像是木迎春木工手底下最好的，用来为飞龙浮雕点睛的琉璃珠。
你在街上遇见她，或许她只会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起眼的一滴泥点子，但当你对上她的眼睛……你就会再也移不开目光。
******
二皇子和墨姑娘的初遇说不上美好，他俩就断桥的修复问题激烈地吵了起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谁也不肯让步。
众人听得头大，根本无从下手。
倒是湛兮听明白了。
二皇子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法子，墨姑娘的法子没有二皇子的完美，但她在优秀在线完成任务的同时，还……
最大限度地节省经费！
湛兮：「……」对不起了大虫儿，这一波，小舅舅站墨姑娘！
二皇子自己私产不少，还有个无底线为他掏口袋的好哥哥，他办事可是从不考虑成本问题的！
尊贵的皇子殿下，哪有还没学爬学坐，就已经随长辈惯看人间风霜的墨姑娘接地气呢？
墨姑娘可是会绞尽脑汁节约经费的啊！工部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
其实一开始，湛兮对墨姑娘，可比二皇子对她要好的多得多了！
原因很简单，二皇子起先对墨姑娘并不服气，所以态度虽礼貌，但绝对称不上热情，而湛兮，却自己猜到了墨姑娘的身份……
她姓墨，是当代墨家巨子墨聂的孙女！
湛兮不仅对墨姑娘很感兴趣，湛兮其实……对墨姑娘的全族都感兴趣！
或者说，湛兮他，对墨家整个严密的组织垂涎三尺！
那什么……
工部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大雍基建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天下黎庶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6章
想来古往今来, 应该有千千万万的「资本家」、「吸血鬼」、「周扒皮」们都有过一个共同的开悟－－
那就是当你蛮不讲理地颁发了……一个或千万个千难万难无比艰难，理性判断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而打工人们却突破极限, 卷生卷死地如期完成、超额完成、提前完成后，你就会开悟！
你会惊觉－－
哈！这群龟孙子肯定是平日里偷奸耍滑、摸鱼度日敷衍老子的吧？
这不，给点压力, 就暴露了！这肯定还不是他们的实力, 这根本不到他们的极限！
不行！老子得想一想，给他们来一些更难啃的任务，这样才能逼迫他们拿出真正的实力, 不予余力地替老子办事！
这不，永明帝在永明二十二年的一个骚操作，换来三省六部、六局二十四司共同开卷后，永明这个年号, 终于在永明二十三年孟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落幕……
新的纪年, 开始了！
顶级打工人们发威的功力，就叫永明帝这个太上皇开悟了！
于是, 神武元年，仍在雍都的太上皇向新帝建议－－
「自丝绸之路畅通与海路开辟以来，朝廷内外的俸禄一涨再涨, 自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虽然你初登基，事儿也不少，但也甭叫他们闲着……」
「总而言之，你弟弟的加冠礼与婚事, 就今年……都办了吧！」
「事情都办好了, 来年开春朕和太后就能下扬州了！短时间, 朕不想回雍都，不想住紫微城。」
刚登基不到七日，龙椅都没坐热的神武帝：「……」
******
神武帝继位后，高皇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其亲弟秦王的加冠礼与婚礼。
大虫儿的「秦王」，是太上皇给封的，已是一步登顶，再难加封。
于是神武帝给弟弟加封地，加食邑，加各种各样诸如宫中可携器械、宫廷可跑马等等特权，还许诺无论秦王生几个，生下来的孩子，儿子皆封王，女儿皆封郡主。
一场前所未有的兄友弟恭，令天下百姓闻之，莫不心生向往，真真是圣人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永明帝在位期间，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在位末期，有玉米、地瓜、土豆等高产作物发威，人口暴涨，天下得饱。
因各项利商、以商补农政策，经济呈腾盛之势，海内外，莫不向往大雍之繁盛，时人赞叹为「天府上国」，大洋之外，有「无可战胜的强盛金国」之称。
后人根据史册，称这段国土疆域高歌猛进，经济蓬勃发展，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时期，为－－
「永明之治」
永明帝的继承者为其嫡长子，年号神武。
雄才大略的神武帝自其继位以来励精图治，选贤举能，大雍多项功在千秋万代之政策萧规曹随外，他格外支持其亲弟秦王之基建事业，于是在版图之辽阔令后人赞叹的同时，他还有数不尽数的大桥大路，还有千百年后依然为后世经济输送氧气的天下大运河－－雍天河！
后人称赞其强治之功，将其执政期间成为－－
「神武盛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人看不见后人怎么为他们的兢兢业业而赞叹非常，他们还在怨念本以为神武帝继位，大家可以喘一口气，结果上位的不是吃喝玩乐、放松马鞭的二代，而是生产队里的毛驴、农田上耀武扬威的周扒皮！
神武二年，神武帝让众人头皮都绷紧的忙碌中歇息了约莫有小半个月后，他将目光移向了湛兮。
他的孩儿都快要出世了，小舅舅也该成亲了……
虽说要三十岁之后才能成家，但可以现在就开始筛人选了啊！小舅舅都二十七了！
******
某日。
湛兮抱着已经老到走不动，还是热衷吸人的小阎罗，以及瘸腿也完全拖不动，但依然固执地要跳到隔壁曾经的太子府和二皇子府，如今的潜龙府和秦王府去巡视领地的老虎。
脚边还懒洋洋地卧着两只黑狗，它们看起来是犯懒，实则是年老体衰，已经没什么精力了。
怀里的这两个老家伙，把三座相连的府邸和整座紫微城都当成是自己的领地，顺便把那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当成是自己的小弟。
这样的错觉维持了很多年，湛兮看着它们的身体情况，寻思着这美好的错觉想必能维持到它们的生命终结。
秦王……他家大虫儿如今带着自家王妃满天下地跑，到处在疏通、衔接河道，力求成就能将整个大雍连接起来的水路，令天下山海隔不断人间真情，水路畅通，可达天下。
身为帝王的神武帝又忙得很，高皇后虽为皇后，然大雍没有女子不得涉政之说，她与神武帝夫唱妇随，也是忙得如陀螺一般。
这些曾经可爱可怜的小家伙们，如今都老了，也不爱亲近旁人，湛兮便接回来自己养着。
秦王若是回雍都了，自然会来接它们，神武帝若是得空，也会派人接它们回紫微城。
其实它们和湛兮作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因为它们老了，也不跑酷了，懒洋洋地就格外适合和湛兮这只不愿打挺的咸鱼躺一块睡到天荒地老。
湛兮有些唏嘘，那两个孩子养过不少小可爱，但时光无情，它们大多数都走了。
如今留下的四只，还是最初的四只……不过看着，也留不久了。
人啊，大概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告别吧。
******
大伯母和表姐都受高皇后之邀，到紫微城小住了几日，回来看湛兮的眼神有些……嗯，复杂。
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掺杂着忍俊不禁和促狭的笑意。
对上大伯母故意逗弄自己似的眨眼睛的模样，湛兮摸了摸怀里的两个老宝贝，问道：「大伯母这表情……难不成小青雀要对我下手了？」
刘麦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一会儿才叹道：「金童子，怎么说话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陛下既然已经登基，便不可在随意呼其乳名了啊，而且你这措辞……」
湛兮哈哈大笑：「此事大伯母不必忧心，高处不胜寒，我若与他生分，他反倒要偷偷伤心了，一切如常即可。」
果然如湛兮所料，他的小青雀，那位如今令海内外诸多国度闻风丧胆的开辟疆域之君主，如今是要对他下手了。
高皇后专门邀请刘麦芒和刘如英，除了是对刘如英努力在搞的普及幼儿教育的事业感兴趣外，便是专门为了湛兮的婚事。
湛兮让大伯母不必挂心，又派人去告诉表姐刘如英别纠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他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的。
自从神武帝登基后，湛兮就很少再入紫微城了，如今的紫微城不是曾经的紫微城，后宫除了他姐姐姐夫，就只有两个成日摸牌的透明人妃子，剩下的就是两个等着他带着去玩乐的小孩……
湛兮又成年了，自然也该避嫌。
经年之后，若大选充盈后宫，湛兮只会更少进入曾经一草一木他都格外熟悉的紫微城了。
不过问题不大，因为湛兮只是不再进入内廷，但握在手中的权柄却因如今的帝王信赖与敬仰，与土地的开拓而在无限繁殖中。
往紫微城递了牌子，湛兮就成功得到了帝后的接见。
湛兮的意思很简单－－我，天上来的，任务完成，回天上去继续咸鱼，没打算留个种在凡间，你俩，懂？
其实湛兮他姐姐和姐夫跑去浪迹天涯对湛兮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你瞧瞧，现在不就是大大的好处了……
身为晚辈，神武帝本人都习惯顺从湛兮，根本起不来强迫湛兮的想法，高皇后就更是不敢乱来了。
于是，一场婚姻的硝烟，就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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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舅乃天庭真神，不欲在凡间留下子嗣」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九州岛大地，百姓们啃着湛兮口中的玉米，他们口中的「国舅谷」，纷纷扼腕！
但扼腕归扼腕，他们听了这理（借）由（口），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于是大家伙都接受良好，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倒是湛兮的那已经离散天下的猛男团们和淑女团们，纷纷给湛兮来信。
杨镧那厮表面关心，实则炫耀地吹嘘自己的两个儿子。
嘴里说着男孩儿多烦人多闹腾，老父亲实在每天都想打他们的屁股，实际上是在和湛兮炫耀他家小孩儿多么多么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绝对会是他顶顶顶好的接班人。
末了，杨镧还说他妻子现在怀着第三胎，肯定会是他期待已久的女儿，他要把自家女儿宠成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孩儿！
知道他妻子会连生三胎男孩的湛兮冷笑一声，你就嘚瑟吧，孩子呱呱坠地，有你当大马给他骑的时候！
李问真和蔡老板比杨镧这狗东西还过分，直接拜访湛兮，骑脸输出！
湛兮：「……」很好，你们俩的小孩我预定了，将来大雍的顶级打工位置，牛马代言人必定有他们！
鱼知乐和万子北是真担忧湛兮的，给他写信安慰，表示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忍痛让自家小孩认湛兮为义父。
湛兮：「……」
还以为要把小孩给我呢，结果……认个义父而已，你俩在忍痛个毛线啊！
分明就是想占老爷我的便宜吧？老爷我不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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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各处的信笺，依然乐呵呵地在飞往湛兮的案牍。
沈奎英年早婚，孩子都会跑了，他被丢到了他爹曾建功立业的关内道去渡劫了，得知了消息，很快写信来和湛兮大吐苦水－－熊孩子生来是折寿的，你不生，是正确的，我支持你！
哟吼，有个说人话的了，湛兮为肾亏家的熊孩子点赞！
上官无病这货身为剑南道节度使，大权在握……但是就是不成婚，他相了好些姑娘，怎么说呢，都成不了。
一则他比人家姑娘还美丽，二则他一边馋折可克、高敬恭和樊月英等人建功立业，一边还在馋曾经身为并肩作战的小伙伴，神武帝和秦王都有自己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
他不仅他爹的在忙于想要加入开疆拓土的行列，在婚姻大事上还不愿意盲婚哑嫁和将就，于是就一直拖延到现在。
湛兮估摸着以他吹毛求疵的臭毛病，他能一直拖下去。
这不，上官无病写信除了安慰湛兮，就是叫湛兮帮他相姑娘。
湛兮本着这娃应该可以孤独终老的美好祈愿，回了一碗毒鸡汤给他：「不要刻意去逢迎，涛生涛灭，缘起缘灭，皆有定时，你等待缘分降临就好了，上苍的安排，最是美好！」
上官无病：「？」
高敬恭和樊月英倒是真心实意问湛兮要不要过继小孩，他们可以给他挑一个，而且态度十分热情亲切，并不忍痛。
湛兮表示暂时不用，并回信对他们信中那挑大白菜的口吻表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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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征战天下一边爽翻天，一边也挺无聊的，这不湛兮他亲爹都来信了。
曹子爽在信中疯狂谴责湛兮，并「涕泗横流」（？）「声泪俱下」（？）地表示他和九泉之下湛兮的娘亲，都会很希望他能成家立业，老了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
湛兮：「老头儿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铁牛已经能顶立门户了，你也老了，为什么那么倔，像是一头不懂事的臭毛驴一样？快回雍都来颐养天年！」
没错，身为武将，曹子爽没有退休和颐养天年的概念，他只有战死让位、战残退位的想法。
老？这点岁数对武将来说算得上什么吗？
蜀汉老将黄忠七十七岁时，还将才四十四岁的夏侯渊斩于马下呢，他现在就算得上很老了吗？
故而多年前湛兮就说他老了叫他回来，他死活不肯，并且被湛兮念叨烦了连信都不回了。
这不，湛兮又拿这事来堵他了。
折可克给湛兮的来信中，他是真的很伤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总觉得湛兮这种不婚不育，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观念，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想到会这样耽误弟弟，他可真是个罪人吶！
湛兮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我观念和你不一样，你是你自己不想，我是因为我要回天上去！」
为了转移折可克的注意力，湛兮直接问他半岛都处理干净了没有，迁移过去的百姓安居乐业了没有？
搞定了这些，赶紧加入创办海军的行列，我们新的征程－－
是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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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段时日，湛兮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结果又收到了善水公主千里迢迢送来的土仪。
让管家看着处理这些吐蕃特产，湛兮打开了善水公主的信。
善水公主只是略微关心了一下湛兮罢了，信中主要是写她如今的忧愁。
其中一事是，大雍越发强盛了起来，声势浩大，如青龙在天，在大雍和亲吐谷浑的永宁公主的枕头风（顶级军师利弊分析）之下，吐谷浑国王有意要向大雍「甸服」。
所谓「甸服」，就是完全并入宗主国，与宗主国融为一体。这与原先的以公国或者侯国身份并入宗主国的「侯服」，以及被宗主国武力征服的「宾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念。
吐谷浑若向大雍甸服，则影响巨大而深远，甚至能带动不少仰慕大雍已久，恨不得直接变身大雍子民的小藩属国紧随其后。
如此，大雍就是天上地下，亿万生民向往之神国，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扩大版图的伟大之国。
但与此同时，这也会给善水公主的夫妻关系带来一定的危机。
毕竟器宗农赞也是个野心勃勃的雄主，他一边向尼泊尔那一片征战，一边并没有完全放弃大雍掌控的吐谷浑的丝绸之路和各处交通要塞。
此事善水公主倒不是最忧心的，夫妻的感情她有能力有信心处理好，而她与丈夫之间并不完全是小夫妻的关系，母国的强大，就是她终生风光无限、屹立顶端的底气。
最让善水公主为难的，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曾经差点废掉半条命，在大雍陪嫁医疗团队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拯救下，才生下来的长子……
忤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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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仔细看了善水公主的描述，长子有没有争达梅巴的实力能力不好说，但他的野心绝对不亚于他的父亲。
倒是个有眼光且聪慧的孩子，脑子确实没有堕了父母的威名。
善水公主的长子，他不仅不愿意亲大雍，甚至联结吐蕃本土大族，有意去大雍化。
他暗中扶持落后野蛮、热衷于搞人体仪器的本地原始宗教，去驱逐追随善水公主陪嫁而去弘扬佛法的大雍僧侣。
他多次想要趁着大雍征战，向吐谷浑下手……
而永宁公主在吐谷浑国王床上吹的枕头风，最后在吐谷浑刮起了龙卷风，更叫他心中焦虑，甚至为了降低善水公主的影响力，还想给他父亲送女人。
最近吐谷浑国王的心中偏向，也让他急了－－急了！
总之，这个孩子把自己的父母都折腾得头疼，器宗农赞不是没有教训过他，但他颇为固执。
要不是善水公主阻拦，以这个血性愈发令人迷惑的孩子忤逆母亲的操作，器宗农赞好几次都能把他教训得丢掉狗命。
但无数次死去活来，也阻挡不了他的政见，不等同于母亲的同时，也不完全等同于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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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公主给湛兮来这一封信，心底里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她已有抉择，然而母性阻止了她对孩子略微显得冷酷的理性抉择，故而她还在犹豫中。
湛兮长叹了一声，他忽然想到了《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名言－－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脆弱！」
由于后世的思想钢印，被越发驯化的女人，不止身体弱小，精神也卑弱。
可善水公主不是这样脆弱的女人，也不能是！
湛兮更无意让后世套在女性脖子上的枷锁再次出现！
于是，湛兮选择投喂这一颗定心丸。
他回信给善水公主－－
「你是他的母亲，他是你的孩子，可与此同时，你是你，他是他……你与他，相连却又独立。」
「而漫漫人生的最后，你只能成为你，他也只能成为他。」
「你为你而活，他为他而活。」
鐭口兮口湍口√－
善水，要永远记得，你只为你自己而活！
不要让任何事情，阻挡你前行的脚步！
你的太翁、你的父母、你的兄长、你的闺中密友、你的伙伴知己……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曾为此主动让路啊，善水！
你还记得吗，你只身奔赴吐蕃时，坚韧地挺直了腰杆，不再回望一眼你的母国故土。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公主：什么枕头风，啧~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如今大争之世，他自个也没脑子和能力能守住吐谷浑啊！
湛兮：你们的未来之所以光明，是因为你自始至终都在坚定自我！
－－－－－－
第377章
神武二年, 高皇后诞下神武帝之嫡长子。
是日，天子耤田禾生双穗，京畿地出甘泉, 紫微城有鹤来仪，是为天降吉兆。
次日，云游神州, 行踪缥缈的玄德天师现身雍都, 求见天子。
进殿言求，得视神武帝长子之相貌。
婴孩天庭饱满，额若有神光。
玄德天师批命曰：「自古人生有一幸, 曰之：『父析子荷，箕引裘随』。恭喜陛下，后继有人。」
越明日，神武帝为嫡长子取名为－－顺。
《易》曰：「天之所助者, 顺也。」
望子能承父业, 上顺天道，下顺民心, 如此，上承天之祜，下受民之助, 大雍永昌！
同日，神武帝下旨册封嫡长子李顺，为太子。并宣布大赦天下！
太子李顺乳名小獬，音同「小谢」。
獬者，为能辨别是非、判断善恶之瑞兽獬豸是也。
神武帝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公正严明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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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獬百日宴时, 万国来朝, 诸国车队, 于端门外，绵亘八里不绝。
吐谷浑国主携永宁公主亲至，宴正酣，国主当即上奏神武帝，欲携吐谷浑国土与子民，向大雍甸服！
万国皆惊，神武帝龙颜大悦。
既受，当场许诺厚待优待吐谷浑国子民，田亩三十年无赋税，五十年不增税，十六岁以下者，不征兵……
同时，神武帝册封吐谷浑国王为青海王，世袭罔替。
神武帝十分优待吐谷浑诸王族，对其子嗣皆封藩王，并愿接纳质子为宫廷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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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果然如湛兮所料，只要吐谷浑起一个头，便带起了向大雍甸服的狂潮。
神武二年始，无数周遭小国不待大雍铁骑至，便纷纷上奏神武帝欲要甸服。
大雍辽阔的疆土，不费一兵一卒，持续向四面八方延绵而去……
四海皆拜服，诸邦惊且惧，称雍王朝为－－「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伟大王国」「众生向往之神国」……
中土大雍，无数异邦异族异国之艺术家们魂牵梦萦的神圣之地！
千百年后，后世子孙依然能从千里万里之外所有文艺作品中，找到无数可以左证大雍之强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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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谷浑王确实是心悦诚服地要甸服于大雍，但其政权内部，却不可能完全是他的一言堂。
大雍的彻底接手，仍然会起些许波澜。
在这个情况下，大雍需要派遣有足够的能力，与足够贵重的身份的人，去接手吐谷浑的土地和子民。
神武帝亲弟秦王为最佳之选。
于是，同年，神武帝以亲弟秦王为使，代表大雍去彻底接手臣服于大雍的土地。
秦王接到圣旨后，与王妃一块匆忙换下在河道中沾满泥土的粗布麻衣，换上锦衣华服，梳洗装扮后，匆忙上路。
秦王携王妃在神武帝所新立的玄甲精骑，与神策军精锐的护送下，奔赴吐谷浑。
夫妻二人于安西都护府暂且休整一日。
翌日，秦王换上了亲王礼服和礼冠鷩冕，亲王妃则换上大衫霞帔与钿钗礼衣，在安北都护府都护「女武神」－－樊月英的护送下，亲至吐谷浑。
******
湛兮接到樊月英的信的时候，猜测他们恐怕已经进入了吐谷浑的王廷了。
看完信后，他放下了信，然后又拿起了随意搁置在桌案上的木勺。
湛兮拿着大大木勺出去，在狗盆里舀了一大口肉糜，然后塞进了狗嘴里。
老得吃都吃不动的两只黑狗咽下了肉糜，又鼻子里哼着气，伸出舌头舔了舔湛兮的手。
湛兮把狗子臭烘烘的口水反手擦猫背上，又伸手轻轻拍了拍狗头：「再等等，大虫儿快回来啦！」
说完，湛兮摸着猫狗，望了望天色。
他忍不住想起了善水公主的来信……此次收服吐谷浑的土地，必然会有来自各方的阻挠，背后也定然少不了吐蕃的影子。
只是……樊月英应该能懂他的意思的吧？
罢了，她不懂，想必大虫儿也能明白的。
湛兮轻笑着摸了摸那不再油光水亮的猫毛狗毛。
******
下一封信是在一个月后收到的，正如湛兮所料，收服吐谷浑的过程中，确实有波折。
但在秦王夫妇的脑力和樊月英的武力共同发挥作用之下，波涛皆平！
吐谷浑正式并入大雍国土。
多日后，差点被暗杀，但在女武神武德充沛的拱卫下，保住了老命的青海王，再次携妻子永宁公主回雍都谢恩。
因永宁公主留恋故土，不愿回去。
于是青海王奏请神武帝，请求立世子为青海王，他欲要与王妃永宁公主留在雍都养老。
神武帝无有不应，特为老青海王夫妇赐下宅邸、车马、金银珠宝以及无数仆从。
世人皆称－－龙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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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带着王妃，和樊月英一块儿，回雍都述职了。
王妃在宫中请平安脉时，被御医诊断出有孕在身。
于是出宫的时候，就只剩下秦王和樊月英，亲王妃被高皇后留在宫中养胎。
秦王径直来找湛兮，樊月英也当仁不让地跟上。
是日，亦然长成的秦王，叹息着抱住了趔趔趄趄向他跑来的四只猫狗。
两只猫在用嘶哑的嗓子喵呜喵呜的叫着，两只狗连哼唧都不如往常一般清脆，丰神俊朗的秦王红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喂它们吃饭。
湛兮见状，说道：「前几日你大哥派人将它们接回了紫微城，但他日理万机，不能时时相伴，很快这几只又闹腾着要出来，来我这儿。」
秦王说：「大嫂要亲自为王妃养胎，孩子许会在紫微城出生也不一定，我近日应当是不离开雍都了。除了入宫去见王妃，便是和小舅舅你一块儿照顾它们。」
樊月英帮忙一块儿给它们喂食，有些怀念道：「我家长女未断奶时我回雍都谢恩，它们还如多年前那般能跑能跳，活泼得呢……」
「感觉只是这么一眨眼，时光流逝，女儿已能握住大刀挥舞得虎虎生威了，它们反倒老成了要人喂饭的。」樊月英真是唏嘘不已。
秦王怜爱地摸摸毛发枯燥的猫狗，说：「它们算长寿了，我听说杨镧那从小养的雪豹，好多年前就死了。」
*******
飞光飞光，月寒暑暖，来煎人寿。此天地自然，无可奈何之事。
猫狗老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湛兮扫了一眼樊月英鬓角的点滴风霜，心中轻叹，边关军旅，更催人老。
没有再提那叫人怅然的话题，湛兮让他们说说吐谷浑的情况：「且说说当日的情况，具体如何。」
他们大致说了一番略有些惊险的过程。
秦王有些气愤地说：「吐蕃绝对不干净，小舅舅你不知道，我们本来都要追踪到那伙浑水摸鱼的搅屎棍了，但最后给那只老鼠逃掉了！」
樊月英含笑与湛兮对视了一眼，拿着木勺的手比划了一下：「按你说的，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虽应该不致命，但他那胳膊……想必废得差不多了。」
秦王翻了个白眼：「你别说，领头的那个混球，身形和面容，看起来都格外熟悉。」
「很像当年被老娘打败在擂台上的争达梅巴。」樊月英哈哈大笑地补充，「但争达梅巴肯定没那么年轻。」
******
神武二年冬末，神武帝向吐蕃发难，诘问其介入吐谷浑，阻挠大雍收复土地之事。
吐蕃王器宗农赞向大雍请罪，赔礼黄金千两，其余珍宝数百件。
神武帝拒不接受，同时，屯兵于吐谷浑旧地、今青海道边域，吐蕃心惊胆寒，朝中议论纷纷，无数官僚百姓，皆求见善水公主。
神武三年正月，万国来朝贺新春，吐蕃使者带来了善水公主之亲笔信。
信中，善水公主再次向大雍请罪。
神武帝终于接受了吐蕃的赔礼。
似乎是一切都看在善水公主的面子上。
神武三年，大雍太子李顺之抓周礼，同样隆重非常，许多周边小国依然派遣使者来贺。
吐蕃王国亦在其中。
吐蕃使团中，以善水公主的陪嫁礼官为正使。
礼官进贡了丰厚的礼物，代表吐蕃王夫妇，向大雍为长子琼波松赞求娶大雍公主。
并许诺，若伟大的神武帝同意，吐蕃王朝愿派大王子到树人书院进学。
神武帝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同一年，帝王千秋宴，善水公主再次向大雍为长子求娶公主。
神武帝依然不表态。
也是同一年，湛兮终于迈过了玄德天师批命的「三十岁」大坎儿。
其生辰在即，神武帝要为他大肆庆祝，普天同乐！
善水公主趁机，第三次为长子求娶大雍公主。
这一次，神武帝同意了。
只是帝后刚选出合适的宗室女，就听闻吐蕃大王子出事了！
大王子不知因何事，深夜策马。
因未至深冬，湖面中心之冰层并不坚厚，他却盲目策马过湖。
发现湖面冰层破碎时，他想要及时勒马，但却因手臂有旧伤而未果，以至于连人带马栽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央。
一阵人仰马翻后，他被救上来时，已然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如今还在抢救中。
******
放下了手中的密报，神武帝颇有些无言以对。
神武帝：「嗯……」
被他耍无赖，强行留在含元殿的湛兮打了个哈欠：「小青雀呀，我是真的困了，要不然你再养一只年轻的猫陪你一块儿批奏折吧，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不行，再养一只，就不是老虎，也不是小阎罗了。」
湛兮：「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困了。」
「吐蕃的事情，你肯定知道的比朕多！」
湛兮被这小子的鸡贼整得无语，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王子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善水公主后面肯定会说希望公主能嫁给她的次子。」
对于湛兮的打马虎眼，神武帝冷笑：「朕是说别的。」
湛兮不配合地眨眼：「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啊。」
神武帝沉吟了一会儿，问：「小舅觉得执掌天下军政事务之金印紫绶太尉……这个职位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湛（咸鱼）兮：干嘛干嘛干嘛！你加个班看我没在劳碌你就要黑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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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一两章我们的后记就结束啦，然后可以写番外了哦~
今天真的是很头疼，好好的码字计算机忽然自动更新，耽搁了我好几个小时不说，码得两千多字也没了，又得重来才导致今天更新那么晚，唉！
咱第二更应该得很晚了o(╥﹏╥)o大白尽量吧！
大家早点睡，明天再来看第二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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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大概黑化的人, 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所以，哪怕湛兮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但神武帝还是一意孤行地要把他提溜到「太尉」的位置上。
太尉, 三公之一，是中央王朝最高军事长官。太尉为天下武官之首，只手统帅天下兵马大权！
但因太尉一职的权柄过重, 历朝历代都不再许太尉以实权。
故而太尉的品级虽然很高, 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它却是没什么实际职事的。
正常情况下, 太尉本来一般只是作为荣誉加官罢了。
尤其是现在的大雍，为了集中中央集权，在搞各种各种检校官，太尉更是个顶峰虚假荣誉。
如果神武帝是闲的发霉了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忽然看湛兮就像是偶然看猫狗那样, 特别快活，心血来潮就丢给湛兮一个虚假的「荣誉称号」就算了。
但是神武帝现在看着就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他要把湛兮搞成实权太尉！
******
湛兮不得已, 选择满足了小青雀的好奇心。
他告知小青雀，吐蕃大王子之所以勒马失败坠入冰湖，是因为手臂重伤未愈。
而手臂之伤, 乃樊月英所为。
至于他为何失控深夜策马，马匹、缰绳、湖面又是否有人动过手脚，那湛兮就不清楚了，此事唯有善水公主知晓。
神武帝得知了自己好奇的内幕，有些心满意足……
但这并不说明他打算放过湛兮。
「太尉之职, 舍汝其谁？」
而且神武帝还在装可怜, 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揉按着自己蹙紧的眉心，可怜兮兮地看着湛兮：「难道就连小舅都不愿意帮我了么？」
是「我」，而不是「朕」。
湛兮：「……」
有时候，辈分大也不是好事，你瞧，他姐夫就不会这么撒娇，但小青雀撒娇起来，理直气壮。
******
虽然被生生扣了个太尉的头衔，但湛兮并没有立即配合，他连上朝都不去。
他寻思着：我就这么躺下了，有本事小青雀你把我抬宫里去上班啊！
神武帝没有派人来抬湛兮，那太难看了。而且他还格外体贴地表示湛兮要是身体不允许，可以不上早朝，但是一个月必须上朝三次。
一月三次，这是湛兮曾经进宫上课，或者去树人书院上课的频率。
湛兮：「……」
看来神武帝是将湛兮这条咸鱼的底线，踩得十分精准了。
与此同时，神武帝叫燕青他们新生代不良人给湛兮的咸鱼居，丢来了无比厚重的军机政务。
湛兮威胁：「小燕青！你要是敢把这箱东西丢下，我保证你三十年都没办法上位当不良帅你信不信！？」
燕青玄黑面具下一双碧玉色的眼睛，冷静地看着湛兮，老实巴交地摇头：「我不信。」
湛兮：「？」
燕青：「江帅现在躺得比您还难拉起来，他怎么可能还愿意再上班三十年？」
湛兮：「……」毁灭吧！这个逼迫咸鱼加入高速运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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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湛兮不是最苦逼的一个，最苦逼的是秦王。
因为妻子有孕在身，帝后有充分的理由把他们夫妇留在了雍都，结果就是秦王迎来了他大哥最深沉的－－爱！
神武帝对他，委、以、重、任！
以为自己回来能躺平一下的秦王：「？」
他忍不住找湛兮哭唧唧，抱怨道：「大哥他不爱我了！」
湛兮叹息：「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拍了拍秦王的脑袋，湛兮说：「你哥在日理万机、宵衣旰食中变态咯~」
秦王忧郁地表示自己还能再支愣一阵，起码得坚持到王妃平安生产。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有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对照组，秦王的存在，湛兮觉得自己这个「太尉」的位置，也没那么烫屁股了。
******
湛兮是个大权在握、简在帝心的太尉，还是一个从不结党营私，任何筵席都不去，不与蝇营狗苟之徒有任何干系的太尉。
但与此同时，无人知晓的是，湛兮在偷偷摸摸地以自己的方式，持续－－
摸鱼~
没错！湛兮这个一个月只上三天班的太尉，虽然看起来是「表面抗拒不去上朝，实则兢兢业业」。
但实际上，湛兮是真的只有在那三天才稍微支愣一下，其余时候，他是彻底躺平的。
所有的军机要务，湛兮都交给了……438去处理。
438又不是真的人工智障，以它超高超紧密的计算能力，简单处理日常军机要务根本不在话下。
至于它为什么乐意帮湛兮卖命嘛……那当然是因为吃人嘴短！
它还不是一般的「吃」，它吃得湛兮负债累累。
理所当然的，在面对湛兮的时候，438就会有些底气不足。
对于438而言，处理一个蒸蒸日上的昌盛王朝的军机要务，虽并不比捡垃圾容易，但颇有一种玩经营小游戏的快乐在，越玩就越上头。
于是，能自己处理的，438都直接处理了，批复的字体用的都是湛兮的字迹，有需要湛兮拿主意把控方向的，问湛兮一句，它自己再按照湛兮的意思批复和安排。
有时候，湛兮也会感叹极了，438这样的顶级大秘书，谁会不想要啊！
啧啧啧~大家还觉得他私底下在兢兢业业呢，这瞒天过海的感觉，实在是……
太爽了！
******
秦王妃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在这两个孩子抓周礼时，那四只毛茸茸也在桌上趴着。
她们习惯了这四只猫狗的存在，留着口水哈哈哈地爬向了它们，然后就趴在了它们的身上，也不去抓满桌的稀世珍宝。
青雀狗和于菟狗舔了舔小孩的手，老虎和小阎罗最后嗅了嗅她们的脸蛋，在众人善意的笑语中，它们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秦王忍了忍，没忍住，当场一个爆哭。
吓得众人手足无措。
意识到自己失态，秦王不得不嚎啕着退入了殿内，神武帝示意了一眼高皇后，自己紧随其后。
高皇后挑不出任何错处地、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筵席。
秦王妃怜爱又伤悲地摸了摸身子依然有些温热的猫狗，把不谙世事，还趴在它们身上准备呼呼大睡的孩子抱起来。
秦王的孩子还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太子小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抓着猫狗的爪子，哭闹着不许宫人将它们抬走。
湛兮叹了一声：「由着他吧。」
说罢，湛兮命人去取已经备下多日的小棺材，自己则趁着间隙，到了殿内。
秦王已经平复下来了，神武帝叹息着问他：「小舅早已备下了小棺椁，它们的玩具和日常用具自然都戴上……你幼时打造的黄金靴子，要不要给它们穿上呢？」
「不用了，」秦王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说，「它们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穿那黄金靴子，现在也不必穿，就放棺椁中去。」
湛兮分别拍了拍秦王和神武帝的肩膀，安抚道：「它们已是很爱你们了，陪你们一路成长至今，垂垂老矣时依然坚持到你们的孩子出生、洗三、百日、抓周……」
只是人生相遇自是有时，万般相聚……终须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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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帝和秦王自幼养大的猫狗逝去不到一月，后宫陆续有妃嫔被诊断出有孕在身。
到月底，不多不少，刚好四个人。
于是便有些风言风语，说的不过就是陪伴了神武帝和秦王十数年的猫狗，和神武帝的缘分深邃，故而下一世要投胎成他的孩子，继续陪伴他，孝顺他了。
这则消息不知道是如何走漏的，已经颐养天年、多年不再过问世事的谢灵云听了都皱紧了眉头。
他是知晓这些猫狗对帝王的重要性的，竟有些坐不住，想要去看看神武帝的情况。
当日，湛兮和秦王来陪他解闷。
湛兮说：「外公不必忧心，小青雀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
秦王无语极了，也说道：「能诊断出有孕在身，至少得坐胎一月，分明是在小阎罗它们死前就怀上了，怎么能说是它们投胎呢？」
实际上，不仅谢灵云坐不住，鉴慧方丈更是坐不住，直接给神武帝写信，有理有据地从玄学角度论述谣言为何立不住脚。
湛兮觉得有些好笑。
可这世间人人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蝇营狗苟，周而复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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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虽说全国军机要务系于一身，但在这个制度完善、运转无错漏的情况下，他并不忙碌。
而且诸多小事细节，还有438替他顶着，他有的是时间陪伴谢灵云。
他们曾商讨过不少军机之事，谢灵云更是问过湛兮要如何处理他的身后之事。
「外公是说如何处理谢氏一门吗？」
哪怕谢灵云不再过问世事，但他未离去，这天下学子依然以谢太师门生自居。
「外公别担心，」湛兮悠闲地晒着太阳，「您走后，我会……打散它！」
谢灵云若不在了，湛兮也无心握住这个无无形的权柄的话，那它实在没必要存在。
湛兮可没打算提前展现东林党的「辉煌」，如此庞然大物，甚至能撬动大雍朝政，人人都想占有，但哪怕是名正言顺的湛兮也不容易彻底拿捏住。
争来斗去，又是流血事件，实在没必要。
打散它即可。
让任何人都得不到它，但它门下所有的能人志士的能力，却是客观存在的，他们依然能为大雍效命，能建不世之功。
湛兮只是不许他们借着谢灵云的名头抱团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咦咦咦！大白刚重新理了一遍后记的大纲，好像预估失误了，忘记了我还要写皇位交替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作者傻了的。
大概会写到后记10哦，写完了才写番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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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既然湛兮已有决断, 谢灵云便也不再忧心什么了。
忽而雨降，老者笑吟吟地捋了捋白苍苍的胡须，与湛兮和秦王一块儿卧栏听雨。
谢灵云问及折可克之事：「圣人可已有决断？海军之事, 让小折去做，还是另择贤能？」
如今朝鲜半岛已完全在折可克的掌控之下，官方史书上更是将半岛正式更名为「四郡半岛」。
意为大汉乐浪郡、真番郡、临屯郡及玄菟郡之「汉四郡」。
神武帝自然不会亏待了屡次建功, 最后年纪轻轻便成就不世之功的大将, 直接册封其为鹰扬侯。
大雍的诗人们为折可克疯狂写诗，赞誉非常。
文人骚客们的文思泉涌，导致哪怕是活字印刷早已普及的雍都, 也在一时之间，纸价飞涨。
世人认为，汉有冠军侯「封狼居胥」之后，而大雍也不亚于大汉, 因为雍亦有鹰扬侯折可克「光复汉土」之壮举！
折可克重拾旧时「汉四郡」之故土, 旧地复收！
何为不世之功？这便是！
四郡半岛沿海，自然是创办海军的好地方。
又有江南道与岭南道的经验在前, 大雍早晚也该再新立第三支海军了。
只是谢灵云有些犹疑，折可克虽有将星下凡之美名，但隔行如隔山, 他到底不是沿海之人，不知晓折可克会不会另请贤能。
湛兮老神在在地说：「有一种人，他是什么人，取决于家国需要他成为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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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海军之事, 折可克已经向神武帝主动请缨了。
哪怕一旦创立海军失利, 将会对他光辉璀璨的盛名抹黑, 他也依然勇往直前。
他是新鲜出炉的四郡道节度使，又兼任安东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自然当仁不让，哪有退缩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面有个他看不顺眼的存在，那个存在，它还……怀抱银矿！！！
啧啧啧~这他还不得努力加练吗？！
征服星辰大海，也是在为我效忠的君主，我护佑的百姓，征服金矿银矿啊！
折可克那叫一个踌躇满志，根本没有世人所想的那种已建不世之功后便故步自封、骄傲自大，亦或者躺在荣耀的高峰中醉生梦死。
他的人生信条，唯有两个字－－
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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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此事，秦王似乎也想起了某一茬，思忖了一会，说道：「前头几年，我似乎还听说有新罗残部在四郡道作乱。」
「确实是有。」
秦王问：「我还听说，折将军缴获了一些战利品，其中便有先进淬钢之术锻造的长刀？似乎还不是新罗能产的。」
湛兮点了点头：「有，倭刀罢了。」
当时折可克一看那刀，就发现它颇似大雍的苗刀，再仔细观摩后，便知道，它是在苗刀的基础之上改造的。
再联想先帝曾恩赐东瀛使者团苗刀，便已经猜测到了真相－－
是该死的倭奴，胆肥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
但是，曾经新罗怂恿高句丽残部作乱，在折可克手上起不了风浪。
如今东瀛暗中支持新罗残部作乱，折可克照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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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倭刀，湛兮又想起了一些旧事。
倭刀虽锋利，但却并不适合大雍的武将们。
这是针对倭奴那矮小的身材制造的，质量较轻，使用灵活。
甭说樊月英那等傲视群雄的身材了，毕竟她十八岁时，就得让他爹专门为她量身打造大刀。
就说如折可克这些大雍那群普遍身高体壮的武将，这刀就根本无法适配，会有成人执幼儿玩具之别扭感。
但是……它还挺适合身量娇小的姑娘们的。
于是，折可克把缴获的倭刀送给了湛兮。
湛兮思来想去，分别送给了几个小姑娘，其中便有李问真家的小草儿李思仙。
李思仙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她立志要同时继承她爹娘的衣钵。
于是，她不仅幼年时便开始辨识中草药，同时也在努力淬炼筋骨，立誓要能接过她阿耶的双镧。
湛兮送的倭刀，小姑娘还瞧不上，毕竟她那时已经能将她阿耶的双镧舞得虎虎生威了呢。
倭刀有倭刀的长处，只是小孩子骄傲些也无妨，湛兮当时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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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正月时万国来朝，东瀛使团亦在列。
因大雍武德充沛，又格外重武，故而搞大型活动，都少不了竞技类。
倭刀让东瀛人很是骄傲，他们欲向当时的永明帝献刀。
但为了给倭刀营造一下薛定谔的附加价值，他们想要搞一些噱头去营销。
便提出要持器械比武，试图让倭刀惊艳亮相，再向大雍皇帝表示－－
「看小弟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您！您是不是该大大有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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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帝同意了持械比武。
东瀛派出来的是个手持倭刀的身量矮小的少年，李思仙小朋友那时候正嘚瑟呢，当即握着双镧抢先上了。
开局不久后，李思仙就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刀居然能在自己的双镧上留下划痕！
当时她就明白了，这个小矮子的武器比自己的武器不仅更锋利，硬度也更大。
这是很自然的，毕竟倭刀用的是钢材，李问真的重镧的材料，却主要用的是黑铜。
而湛兮早叫他重塑武器，他却满心都是老婆孩子坐等退休，一直没给自己的武器升级过。
李思仙小朋友虽然很傲娇，但从不无脑盲目，她很快便根据现实情况，转变了战略，不再硬碰硬。
湛兮见状便笑了，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果酒。
所以说，小朋友经历现实的打击时，会自己觉悟和成长的，不必要过早地以成人的眼光眼界去打压他们的骄傲。
李思仙她最后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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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比武，本是点到即止，李思仙巧妙地三次击败那少年后，便乐颠颠地要跑回来了。
那时候，即便双镧上已经布满划痕，她也没生气。
毕竟武器是可以重塑的，而且工部搞出来的什么合金技术，她都没去看一下呢……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点到即止只是你们的武德，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武德。
有些人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有些人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
他们习惯了不计一切手段去赢！
卑鄙也好、下作也好，只要赢了就行！胜者通吃，仁慈与武德都是愚蠢！
于是在李思仙转身对李问真和叶扶风笑时，那东瀛少年竟忽然暴起，挥刀斩向李思仙的脖颈－－
「小草！」
李问真一声暴呵，正要飞跃而去，湛兮把他拉住：「小草已经发现了。」
同时想要动的，可不止李问真，还有许多明光处的人，以及阴影中的人，但李思仙却在所有人之前，就自己转身抵挡了。
实际上，在东瀛少年暴起的一瞬间，她眸光一动，似乎已经察觉到了。
但因为猝不及防，李思仙的双镧还是被生生砍掉了一小节。
那一刻，她的愤怒如烈火浇油一般，冲天而起！
她只是武器硬度差一些罢了，但身手却能完全蹂躏那东瀛少年，她甚至都没打击他各处死穴！
她点到即止的放过他，大度地不计较他多次试图故意毁坏她阿耶的双镧，还没叫他输得太难看……
结果他根本不感念他人的仁慈，居然翻脸不是人，毒蛇一样突然咬人！
还砍了她能击破盔甲的重镧的顶端！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那东瀛少年被李思仙踩着头，疯狂脸擦地面罢了。
而且因为极致的愤怒，李思仙咬牙切齿地怒视了一眼东瀛使团的位置，怒火燃烧道：「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那就给祖奶奶我受着吧！」
说罢，李思仙冷笑着，当着诸多各国使团与大雍无数公卿士族的面，直接击碎了东瀛少年的两个膝盖骨。
即使他当场哭嚎着求情，李思仙也没再次给脸，而是眼神冷酷地又击碎了他的肩骨、肘骨、手腕骨、髋骨、脚踝骨……
现场一片鬼哭狼嚎。
李思仙不是不知道，直接击碎他的腰椎骨和脊椎骨，就足够叫他从此变成一个连爬都不能爬的废物点心，还不会搞得那么画面那么难看。
她只是在帮他延长痛苦的时间，给足对方时间，去深刻地领悟，不守规则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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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因为永明帝沉着脸不说话，东瀛使团也不敢叫停，只能苦哈哈地继续派人持倭刀登上擂台。
于是，持械比武继续。
湛兮轻扣桌案三下，下一刻，戴着玄黑面具，不见面容的人附耳靠近。
「叫下面上场的人，把那倭刀……都折了。」湛兮说。
接下来上场的新生一代，大部分都是贵冑子弟充当的金吾卫。
接到了「上头」的密令后，他们不仅用金吾卫特|供的金吾刀斩断对手的倭刀……
还出于义愤，为替李思仙声张，故意如法炮制地用刀背敲碎这些卑鄙小人，不堪为对手的倭奴的重要关节。
对手从踌躇满志，满脸骄傲，输不起后又耍阴招，到哀嚎不止，满地乱爬的画面，令人胆寒的同时，又有点滑稽……
甚至有些使者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忍不住当场就笑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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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湛兮并不在乎那些倭刀，倭奴为它骄傲，它也确实值得。
但如今的大雍，已经在湛兮的指导下，能够有理有据地制造出各种复合材料，包括高密度钨合金的。
金吾刀便是用钨合金打造的，还是金属的高级迭层结构。
优质钢材确实难得，但在钨合金的面前，只能说不堪一击。
湛兮只是不想叫那群倭奴又借着这刀，搞出什么肮脏恶臭的武士道精神。
然后所谓发扬武士道精神的结果，就是去当海盗，暗戳戳地跑大雍沿海，去磋磨杀戮手无寸铁的大雍百姓罢了。
阴沟老鼠们的理想目标不好理解，湛兮也没打算深刻领悟。
只是，他允许他们艳羡大雍的强盛，腆着脸，对大雍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却决不允许他们一边表面上喊你大爸爸，给你当舔狗，实际上却背着你悄悄磨刀，野心勃勃地准备着，什么时候趁着大爸爸没防备，把大爸爸杀了，再吃肉喝血，敲骨吸髓！
所以，他决定将罪恶抹杀于萌芽期。
他折断他们的刀，打碎他们的骨，叫他们满地乱爬，凄惨哀嚎。
他要叫这些倭奴，听到大雍的名头，唯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与畏惧！
他要吓破他们的胆，骇碎他们的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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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的雷霆手段当然见效非常。
东瀛不仅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在恐惧后，对大雍更加热切了，舔狗舔得更专业了呢~
这是这个民族的特性。
身为宗主国，你不必担心自己的手段太过粗暴，是否不够文明，你越是粗暴凶残狠辣，越是能显得自己强大而不可侵犯，震慑住他们，他们越是会为你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你不能在强大之后展现自己的武德，他们根本就理解不了所谓的高尚品德，你所展现的高尚道德，只会被理解为虚弱，以及……有机可乘。
毕竟这条特殊的舔狗，舔技极其厉害的同时，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想着如何下克上地反噬其主。
为表自家武士技不如人还输不起，惹怒帝王的歉意，当时东瀛还给大雍献上了大量的白银。
永明帝那时候很高兴。
湛兮却说：「他们岛上有银矿……有很多，银矿。」
永明帝当场给湛兮展现了一个「笑容消失术」：「打发叫花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0章
从湛兮得知东瀛岛上不仅有银矿, 还有金矿、铜矿……
永明帝当即表演了一个反派的阴鸷怪笑。
然后，就见一贯温和如暖风的帝王冷着脸，面无表情地低沉道－－
「早晚得叫这些倭奴知道, 什么叫做『怀璧其罪』！」
那时候，湛兮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刺激到他姐夫能支愣起来了。
结果都是错觉！
忽然被点燃野心是真的，见儿子长成, 骨头里都在酥麻地泛起懒意, 更是真的！
什么银矿？就算是金矿，也不能阻止永明帝计划好的给自己退休！
于是乎，此时不过是过了几月, 小青雀的加冠礼一过，永明帝就猝不及防地提出要禅让……
海军尚未成，姐夫已经麻溜地拍拍屁股跑路了啊……
矿嘛，还是得要的, 但怎么说呢, 在他手上得到，和在他儿子的手上得到, 差别并不大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交给下一任皇帝吧，朕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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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湛兮笑吟吟地将旧事，又当话本故事一般，讲给了秦王和谢灵云听。
而且，湛兮还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永明帝当时面沉如水，冷笑连连的模样, 说他想要叫倭奴们知道什么叫做「怀璧其罪」。
秦王轻哼一声：「现在, 想必折将军很快就会叫他们知道『怀银其罪』的道理了！」
不错, 永明帝在位时，时机未至，但如今又过了好些年……情况大有不同了！
「那么相信可可啊？」湛兮笑嘻嘻说，「他一个内陆的旱鸭子，指不定晕船呢！上船就吐，直接像霜打茄子一样蔫了吧唧哦。」
秦王好笑地说：「您这是在形容当年曹孟德的军队，本王才不信可可舅舅会这样呢。」
******
方纔又提及了一下当年才十来岁，便已经名动大雍的李思仙，秦王忽然就有些被触动了。
他伤心道：「大貅若是能像小草儿那样强壮就好了。」
秦王口中的「大貅」是他双胞胎女儿中的大女儿。
瑞兽貔貅（pi xiū），貅为雌兽。
因为貔貅别称「辟邪」、「天禄」、「百解」，又是传说中一种凶猛（划重点）的瑞兽，所以秦王这小名取得可见他对女儿的爱护有多深。
秦王大女儿的乳名是「大貅」，小女儿的乳名是「小貅」，可见他对二者的爱护之心是等同的。
只是大貅出生时就比妹妹小貅要轻，体质也差一些，秦王很是为此忧心。
湛兮拍了拍他：「御医院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修复她母胎不足之症，不必太过忧心，慢慢养着就是。」
谢灵云捋了捋胡须：「老夫倒是听闻，太子小獬很是喜爱他的大貅妹妹，倒是小貅似乎更喜欢到楚王府去找大她十几岁的李思仙玩耍？」
「确实，」秦王轻笑了一声，「大貅更沉稳一些，外太公想必也发现了，您给他们启蒙时，小獬与她就更有共同话题一些，他们有很多同样的见解。」
「倒是小貅这孩子皮实，成日里就想着要如小草儿那般舞刀弄枪，她还瞒着我给樊月英的女儿们写信……」
秦王好笑地摇头：「只是她喜欢的姐姐们大她太多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时常伤感不能时时黏上去。」
小草儿早些年就入职御医院，现在在当医道监察使，周游大雍全境，监督全国各地大小医馆行医是否符合御医院的制定的国标。
樊月英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早早跟随母亲上战场了。
说到此事，秦王就头疼：「这孩子年龄不大，鬼点子却多。我甚至是在她都跟人家约好了，要到安西都护府去玩，才知道她交了志同道合的笔友。」
说起来就好笑，人家没工夫打理她，她也不恼，打算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谢灵云含笑看了湛兮一眼，与秦王温和地说：「一文一武……有女如此，亦甚好。」
******
那日祖孙三代相会过后不久，秦王便又携王妃继续奔赴九州岛四海，去干他们的基建大业了。
湛兮则换了个地儿，改在太师府躺平，以求躲过燕青那群二愣子，非要听从神武帝的命令，给他抬军机要务到咸鱼居去。
此事过后不久，还在雍都的小貅求仁得仁了，她心心念念的好姐妹－－安西都护府都护樊月英，和陇右道节度使李致虚的女儿，入京来了！
好好好，她们是时候一起切磋一些武艺，交流一下心得了，小貅高兴地连冷清的太师府都来蹦跶了好几次。
恨不得对湛兮贴脸输出，她可是知道从前舅公没少带皇帝大伯和阿耶去周游天下的，可现在他却不愿意带她们这些小的了，哼！
湛兮接过她炫耀的信笺，随意读了一下上边的内容，眉尾一挑，吐槽道：「小貅啊，人家上面分明是说想要效仿她娘亲，来雍都拐一个夫婿回去的，可没说是来给你当陪练的。」
小貅只当听不见，乐颠颠地扛着自己的大刀跑了。
反正人到了，当不当陪练，是她本人说了算的吗！？
来拐男人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啧！
到时候她可以叫太子哥哥一起给她打晕几个带回去！
谢灵云在一旁捋着胡须浅笑：「孩子活泼些也好。」
******
樊月英的女儿，在跪谢帝王时，给神武帝献上他父亲所撰写的一本书。
神武帝垂眸一看－－
《不可道》
什么东西，一看就不是他的菜。
送他这玩意儿做什么？李致虚是喝了假酒了吗？
这东西看着就更应该送玄都观去，不然就送慈恩寺去。
神武帝无言以对了半晌，最后秉着对七公子不会无的放矢，也没老到脑子不清醒的信任，他收下了这本《不可道》。
闲暇时，神武帝也会翻一番《不可道》。
《不可道》书如其名，说的是「道」之法则，然「道」不可道，所以它叫不可道。
神武帝能看出李致虚的文笔很好、见解很深，对世间万事万物之运转、人间世事之无常的理解，堪称洞若观火。
修仙之人若能得此书，只怕会如获至宝吧？
但神武帝不修仙啊！
他就是个庸俗的人间帝王，心心念念都是建功立业，扩张土地，护佑万民。
正如现代人熬夜去听什么「地球是一座监狱」「月亮是监视大家的」「矩阵已毁」「轮回又如何如何」之类的东西，好似开悟了一般，好似更迷糊了一般，对世界充满了怀疑……然而！
然而！！！
这改变不了明天你还得起来继续搬砖的事实呢。
神武帝就是怀着同类诡异的心情，将《不可道》搁置了。
******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
终于已初步布局大雍全国基础交通建设网的秦王和王妃回来了。
那时候，太子小獬都十几岁了，他甚至已经跟着阿耶上朝听政好些年了，东宫的班底神武帝都快要给儿子组装齐全了。
越发深不可测的神武帝看着自家弟弟，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相认－－
眼前这个皮肤黝黑，面容上嵌着深深的皱纹，风霜肆虐的脸上却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人……是谁！？
秦王摸了摸自己粗糙黝黑的脸：「完了，我大哥傻了！」
神武帝：「……」
好的，这让人冒火恨不得捶他几拳的语气……他确实是自己的弟弟。
只是曾经粉雕玉琢的弟弟，曾经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西北的风沙大，崖州的日头也晒，」秦王拍了拍他大哥，「天地造化寂静无声，却最是强不可逆。」
哪怕是所谓的龙子龙孙，在辛勤劳动后，也会留下痕迹。
******
秦王是在和神武帝促膝长谈时，偶然发现那本《不可道》的。
多有趣的书名啊，让我来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秦王打开了它，并揭穿了一个隐藏在书中十数年无人发觉的秘密。
「七公子……陇右节度使身体还好吧？」
神武帝一怔：「暂时应该死不了吧……？为何忽然如此问？」
「他在里面隐藏了一个预言。」秦王指了指那本已经老旧的书。
「预言？」神武帝皱紧了眉头，「是什么？」
秦王顿了顿，长叹一声，说：「三百年后，大雍将会有一场大劫，届时天下纷争再起，倘若渡不过，则王朝倾覆。」
原来，李致虚他将自己的预言，秘密地写进了自己编撰的玄学入门书之中。
他甚至直接将书交给了神武帝，可惜神武帝没破译他的密码。
如今秦王一语道破天机，但是……
秦王没有说出令能令王朝起死回生的关键是什么，兄弟二人的话题就终结了。
******
湛兮听到了些许风声，秦王回来一趟后，神武帝忽然将一本名为《不可道》的书，大量印刷，赠送到天下各大名观、名寺。
小青雀分明和他阿耶一样，对玄学并不感兴趣，帝王之心坚韧不拔，怎么忽然又来了兴致？
湛兮没有轻举妄动。
在湛兮观望时，秦王又决定留在皇都，与王妃一块儿去验收他阿耶的皇陵，也许还要再加一些什么，总之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神武帝确实对玄学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弟弟说出了那预言，他也不能当做全然无此事。
于是他便印刷《不可道》，下发给专业人士，由他们去探讨交流去吧。
他静待答案即刻。
若是没有答案……
那也无所谓。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无能王朝倾覆也是必然。
他又不是王八，还能活个三五百年，哪里能操心到三百年后去？
难不成学那只奇葩的母狮子吗？培育高产玉米受了打击，就跑山顶上去，像猴又像狼似的大声嘶嚎－－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神武帝做不来那么疯癫的事。
******
结果在湛兮的预料之中，神武帝确实并没有要深陷进搞些「子不语」的活动的苗头。
毕竟……之前令天下闻风而动，各大城池万人空巷，诸国皆来使观望的一大盛事－－法门寺开塔迎请佛骨的活动，神武帝也根本没多给几个眼神。
因着神武帝的冷静的风向标，迎佛骨的活动始终在鼎沸中，却迎不来最后以及最顶级的爆|炸。
《不可道》此书除了在玄门中引来不小的震荡，激起各大门派疯狂进行「玄学交流」。
此书刺激他们产出了不少如《不可道》一般有着真知灼见的玄学之书后，似乎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此时玄德天师与鉴慧方丈，还有天下许多得道之人，其实能看出《不可道》中预言着什么。
他们不是没有为子孙后代，为大雍永昌去寻找破局之法，只是一直不得其法。
玄德天师与鉴慧方丈或许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能说。
如李致虚本人无法直接告诉神武帝什么，只能通过如此婉转的手段，也正如秦王只道破了预言，之后却闭口不言一般。
一直到玄德天师羽化、鉴慧方丈圆寂，预言王朝倾覆之事彻底落幕。
《不可道》也变成了一本单纯的，被玄学中人奉为圭臬的玄学入门书。
******
谢灵云一百零一岁那一年，湛兮入宫去找神武帝商议他的寿诞之事。
偶然看见了那本曾经闹得玄学界沸沸扬扬的《不可道》。
湛兮等待神武帝的期间，打开看了看。
唔……七郎真是好天赋！怨不得曾经玄德天师与鉴慧方丈，都抢着收他为徒呢。
七郎也真是好大的狗胆，什么都敢去「观测」，什么都敢去「泄露」。
哦~老大虫儿的胆子也挺肥硕的，他是莽得直接「道破」了呢！
湛兮懒散地捞过龙案上悬挂未干透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在尾页落笔－－
「民者，国之根本也！」
作者有话要说：
湛兮：此劫并非无可破之，破解之法实则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悟的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