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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Chapter 10

    卷五.共生

    Chapter 1

    你真的相信自己生活的世界吗?

    你对周围的一切从未有过怀疑吗?

    和严飞同居的第七天,林寻心里始终徘徊着这样的问题,可她没有宣之于口,只是选择默默观察。

    严飞大概是看出来她对他有些防备,以及对于突如其来的男朋友和现在拥有的一切还不适应,于是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他没有着急与她发生太多亲密行为。

    林寻想,或许严飞也是有感觉的,每当他亲她的时候,她虽然不反抗不拒绝,却也很难全情投入,还会走神。

    不过严飞什么都没问。

    林寻还记得自己看过一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虽然那部电影拍的有些夸张,戏剧手法浓厚,故事却一直深深刻在她心里。

    听闻导演原本是要拍成悬疑惊悚片的,后来因为男演员金凯瑞的加入,而变成了喜剧电影,用荒诞的演技来展现最可怕的故事。

    如果那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呢?

    她一定会觉得恐怖。

    林寻发现自己这几天时常恍惚,工作不在状态,有时候严飞与她说话,她也会漏听。严飞并不在意,继续讲述这几年他们一起的经历。

    林寻看着严飞帅气的面庞,听着那好听的嗓音说着情话,身为女性她是喜悦的,那种心花怒放的心情不会骗人,但残存的理智却告诉她,这一切应该不属于她。

    这天晚上,严飞下厨做了一顿大餐,还开了一瓶好酒。

    林寻多喝了两口,饭后有些上头。

    严飞收拾完厨房,便拉着林寻一起窝在工作间看电影,而且还将沙发布置的很舒适。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林寻没有看过,一开始她看得很入迷,后来严飞亲了上来,她就将电影里的内容抛在脑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林寻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有一部分灵魂快要飞上天了,而且她脑子很懵,没有什么意志力去反抗和拒绝。

    后面的事林寻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那部电影没有看完,严飞压着她就在工作间的沙发上做了那件事。

    然而这件事说出来实在有些荒谬,因林寻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感受,她只是“看到”整个过程,却没有什么参与感。

    当他们进行到关键时刻,林寻忽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吸力,将她本就发飘的灵魂从身体里拔了出去。

    林寻连呼叫都来不及,便飞到了屋子的半空中,距离天花板只有一臂的距离。

    如果这是酒后的幻觉,未免太玄幻。

    林寻不可思议地朝下看去,看到的是严飞宽厚的背,以及紧紧搂住严飞的“林寻”。

    诡异的是,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灵魂抽离而失去行动能力,好像那句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在支配着,非常享受眼下的一切,没有她的犹豫和防备,这会儿已经无碍接受了严飞的一切。

    林寻没有急于回到身体里,就这样飘在空中看着激情缠绕的男人女人,然后她看到了此时的“林寻”微微睁开眼睛,越过严飞的肩膀看向天花板。

    林寻对上“她”的眼神,发现里面虽然有情和欲,却还有一丝冷漠和愤怒。

    林寻想,这酒劲儿可真是大,会生出这种幻觉大概也就只有精神分裂可以解释了。

    第二天早上,林寻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里,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记忆里严飞去洗了澡,而她的身体就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起身后,林寻在手机里看到严飞发来的留言,他说他有个工作要处理,很着急,要离开几天,并保证很快回来。

    严飞不缺钱,自从十年前中了两笔彩票之后,他就开始投资生意。而且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十倍百倍地赚了回来,还将答应报答给林寻的十倍给了她。

    林寻曾翻看过自己的存款记录,有点震惊,但严飞说金钱只是一堆数字,只有将它们利用在需要的地方,花出去,在市场里流动起来,这堆数字才能体现出价值。

    按照世俗标准,现在的林寻过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愁钱,还有个帅哥男友,没有公婆问题,生活可以自己做主且经济独立。

    可在林寻心里,她却依然怀念之前的生活。

    严飞出差后,林寻原本不安的心绪居然平静下来,落下的工作进度很快便追上。

    某一天下午,林寻因为提前完成稿件,突然心血来潮,拿起包便去了许久不曾踏足的跳蚤市场。

    林寻一个人走走停停,随意闲逛,她记得自己常去的摊位在比较靠里面的位置,当时那个摊位老板还专门将她最喜欢的严飞的作品留给她。

    林寻想着,虽然现在不会再买了,但如果经过摊位,去和老板打声招呼闲聊几句也好。

    没想到当林寻来到熟悉的摊位前,笑容扬起,正准备开口时,却发现摊位后面正在整理货品的老板换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以前没有在跳蚤市场见过。

    林寻怔住了。

    摊位老板见到林寻,主动打起招呼。

    林寻犹豫了几秒钟才上前,委婉询问:“请问这个摊位之前的老板去哪儿了,是搬走了,还是换位置了?”

    老板却反问:“什么之前的老板?你问的是谁,他叫什么?我在这里摆摊快十年了,这些摊位都是固定的,就没换过人。”

    摊位是固定的,这件事林寻知道。

    可是……

    林寻想了想,遂报上之前老板的名字。

    没想到这位老板听了却说:“我在这里这么久,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的。”林寻边说边打开手机,从里面翻找之前的付款记录,没想到这样翻找才发现,之前的记录竟然全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她的记忆出现混乱了?还是说因为一段历史的改变,其他事情也会受到影响,引起连锁反应?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个摊主凑过来搭话:“你说的那个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这个市场负责人的表弟。哎,我们好多年前见过一面,还一起喝过酒。”

    林寻看过去,又听该摊主形容着对方的身材身高和长相,与她记忆中那位老板几乎八九分相似。

    林寻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起码这样可以证明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人。

    没想到该摊主话锋一转,说了这么一句:“可惜啊,年纪轻轻怎么就失踪了呢?都快十年了……”

    “失踪?”林寻喃喃吐出两个字,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寒意。

    接下来的话不用林寻追问,旁边两位摊主很快就打听起来,大家都有猎奇心理,加上这会儿生意不忙,便打算刨根问底。

    林寻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脑子里嗡嗡的,一时无法接受“几天前”还热情地招呼她,说给她留了好东西的老板,一转眼竟然已经失踪“十年”了。

    据这位知道内情的摊主说,那位老板原来并不在梦城生活,只是在这里出生,没几岁就和父母一起去了外埠一个小地方,那老板的表哥一家则一直留在梦城。听说十年前,那老板嚷嚷着说要回梦城发展,还说要在这个市场开个买卖,连位置都看好了,还特意回来了一趟走亲访友,说是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就搬过来。没想到这一回,竟然“人间蒸发”了。

    在他失踪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家里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警方调查了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竟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管怎么说,这人大概率是死掉了,否则怎么会十年没个消息?

    “哦,不过……”本以为故事到此讲完,没想到该摊主又来了一个峰回路转,“我听说负责人说,当时好像是有一个怀疑对像来着,警方也积极调查了,但到最后什么证据都没找到,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怀疑对像?什么人啊,男人还是女人?”有人问。

    有人答:“肯定是女人,情杀!”

    该摊主却说:“得了吧,是个男的,说是他表弟的室友。因为平时都住在一起,所以出了事肯定先怀疑身边人。我还听说是因为什么钱的事,负责人说是他表弟中了彩票,那个室友要抢他表弟的钱,可是警方后来调查发现,那个彩票是那室友中的,是负责人的表弟打电话吹嘘,非说自己中的。”

    又有人说:“我去,彩票?那得多少钱才能要人命啊,肯定不少!”

    有人接话:“着听上去十有八九就是那室友干的啊,人为财死也没毛病。”

    该摊主:“不是说了吗,没找到证据,根本没办法抓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哪怕在屋里发现血迹也行啊,结果啥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真是活见鬼了。哎,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十年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到,我看这案子是破不了了。我估计家属也应该放弃了。”

    几位摊主聊得热火朝天,竟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旁边听故事的林寻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林寻走得很快,心里快跳着。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逃开,为什么心跳会加速,甚至为什么会手脚冰凉。

    她只知道自己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那感觉催促着她,令她不管在那里久留。

    她害怕,她恐惧。

    不止如此,她还联想到一些让人心惊胆寒的东西。

    第122章 Chapter 11

    卷五.共生

    Chapter 11

    林寻飞快地跑回家,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她不停地在网上搜寻过去的案件新闻,只要是和中彩票和失踪相关的便反覆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林寻终于找到一篇新闻的描述和在跳蚤市场听到的一模一样。这里面说本案的被害人,也就是失踪者在失踪之前曾给远在外埠的亲戚打电话,说自己中了彩票,要回出生的城市投资,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失踪了。本以为这是一起图财害命的案子,没想到经过警方调查最终证实购买彩票并中奖的人是失踪者的室友,而非失踪者本人。中彩票的室友最终也排除了作案嫌疑。

    文章的描述很简单也很简短,林寻却越发不安。

    如今已经找不到历史改写之前的那个世界里看过的案件报道了,林寻就只能凭着印象回忆,她记得那时候是严飞因为连续两次中彩票而被害,而害他的的人就是室友和严飞的养父。后来室友和养父都被抓了。

    想到这里,林寻又渐渐松了口气。

    既然在上一个世界里室友已经被抓了,那么就不可能再以摊主老板的身份去跳蚤市场摆摊,也就是说整件事只是一个巧合,只不过都和中彩票有关,令她多心了。

    林寻关上电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去了洗手间。

    她想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再沉淀沉淀近日来焦躁不安的心情。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和严飞一起生活令她觉得压抑,就像有块石头压在心口,有一股情绪出不来。但严格来讲,严飞这个人样样都很出色,对她也好,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心理。

    林寻一边想着一边用凉水冲脸,直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她站直了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并看向镜子。

    没想到就在这时,镜面又一次出现熟悉地波动。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林寻是呆滞的,因她认为不会再在镜子里看到严飞了,严飞已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直到十年前的严飞再次站在她面前,隔着一面镜子与她对视,林寻才恍然初醒。

    林寻根本去想为什么,她很快就被严飞身上的狼狈吸引了注意力,他的上半身光裸着,他的脸和上半身的皮肤上沾了一些污渍和血迹,他正在池子前冲洗。

    见到林寻,严飞也有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一边擦脸一边说:“不好意思,让你见到我这副样子。幸好,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什么意思?

    林寻问:“你受伤了?为什么有这么多血?”

    林寻的常识和直觉告诉她,这些血迹绝不是划破一道口子就能制造出来的。

    “不是我的血。”严飞说,“是要害我的人付出的代价。”

    “你……”林寻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断片,随即想起之前的案件新闻,“你是说你的养父和……室友?”

    严飞已经将脸擦干净了,他随手点了一根烟,呼了一口才说:“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是什么意思,你杀人了?”林寻浑身都在发冷,汗毛战栗着。

    严飞看了过来,扯出一抹笑,冰冷且漠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两个室友?”

    两个……

    林寻茫然地摇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跳蚤市场那些摊主的对话,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严飞又道:“你只是告诉我,养父和我的室友要害我,图谋彩票,但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室友,于是我就分别试探了他们俩。最终让我确定是其中一个。至于另一个嘛,我知道他急需用钱,而且他平时手脚就有点不干净,我的唱片机和木雕作品有的就是被他偷偷卖掉的。我知道是他,但我没有拆穿过,我就拿这件事跟他做交易,让他帮我处理好这次危机,我不仅不会追究他偷盗的责任,还会将彩票的一半分给他。”

    严飞的语气很平和,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且描述中没有过多形容,令整件事听上去都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此时的林寻心里已经是天翻地覆,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生出的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她的直觉早就将答案告诉她了,那个失踪的市场负责人的表弟,也就是曾经一直给她留货的摊位老板,就是被严飞收买的有偷盗习惯的室友。而这个人因为要得到那一半彩票,便答应和严飞一起对付另外一个室友以及严飞的养父,他不可能对家里人说出实情,于是才会打电话回老家说是自己中了彩票,没想到这之后就失踪了。

    “你刚说的处理,是……”林寻扫过严飞肩膀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问,“杀人?”

    严飞又吸了口烟,笑了:“是正当防卫。”

    林寻却不相信,又问:“那帮你的室友人呢?”

    严飞落下眉眼,有点不在乎地说:“很遗憾,在对峙过程中出了点意外。”

    严飞的表达很含蓄,但林寻还是脑补出一个结果,要么就是如他所说真的出了意外,图财的室友也死了,要么就是事后严飞杀人灭口,反正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这样还能省下一半的彩票。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严飞都是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凶手。

    林寻久久没有言语,她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发展,也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好意,竟然会要了三个人的命。

    很快,林寻又想到那几位摊主的讨论,她记得这个案子警方介入调查过,但最终没有找到血迹和嫌疑人的行凶证据,因此案子不了了之。

    林寻说:“你在室内动手,就算你把尸体搬出去处理掉,屋子里也能验出血迹。”

    严飞接道:“这间屋子不是案发现场。这点血迹是我带回来的,只要打扫干净就好了。”

    林寻问:“那尸体呢,你怎么处理的?”

    严飞似乎并不在意被林寻知道过程,随口说:“车厢里两个,后备箱一个,连车一起沉湖了。一个野湖,一般没有人去那里。”

    林寻倒吸了一口凉气,等着严飞说不出话。

    即便林寻已有心理准备,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着,却还是有一些情绪暴露在眼睛里。

    严飞看见了,只是一笑:“害怕?觉得我太残忍了?”

    林寻好不容易找到语言,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人命。你怎么能表现得这么轻描淡写?”

    严飞语气很淡:“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如果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现在死的人就是我。那篇新闻还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

    林寻又道:“你明明可以选择自保,你可以离开,可以躲起来,也可以去报警,交给法律来处理,不一定要杀人。”

    严飞:“那太被动了。我现在的方法才是一劳永逸的,从此以后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林寻不懂,都这样了他还睡得着。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钟,严飞打破沉默:“在想什么,打算去报警?就算你要这么做,也要知道藏尸地点在哪里。”

    林寻的确想报警,可她没有冲动地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而是问:“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你真的不怕?”

    严飞再次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怕什么?这件事你是从我这里得知的,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在网上看到新闻,就说明我的计划没有被发现,这十年我很安全。等我这里事情平息了,我就会去梦城。”

    林寻再次失语。

    严飞处在十年前的时间点,他若这个时候到梦城,遇到的只会是十三岁的她。

    林寻:“你在威胁我。”

    严飞摇头,勾出一抹笑:“我只是心疼你。”

    什么……

    林寻觉得他真是疯了,觉得自己真是瞎了。

    严飞:“你一直过得不快乐,你一直压抑着自己,你讨厌身边每一个人,你厌恶现在的生活,你选择遗忘那些不堪的记忆,你对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不满、怨愤,却选择这种在沉默中慢慢死去的生活方式。你想想看,人又不是你杀的,我还救过你,你这是在报答我。现在我活下来了,我会履行承诺将你应得那份钱回报给你,你可以尽情过着真正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林寻一步步往后退,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直到她看着严飞的影像自镜中消失,镜面再次映出她的模样,她看到了满脸惊恐的自己。

    林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卧室,她跌坐在地板上保住自己的身体,止不住身体的颤抖,灵魂深处似乎也有东西在为之颤栗。

    她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恶魔她会在十年后和他同居?难道在这之前她没有发现过他的真面目吗?

    对了,他还有多久回来,明天还是后天?

    正这样想着,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作响,铃声刺耳,吓了林寻一激灵。

    林寻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严飞”二字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它响了半分多钟切断,然而不到十秒钟它又再次响起。

    林寻终于抓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

    里面很快传来严飞的笑声:“怎么这么久才接,在做什么?”

    “刚才在厨房,没听到。”林寻低声说,同时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个时间段的严飞,是否经历过“刚才”镜子里的对话。

    严飞说:“嗯,饭要按时吃,我这里有事耽搁了,要晚点才能回来。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林寻松了口气,很快说:“没有。”

    严飞又是一笑:“那好,记得想我。”

    电话切断了。

    林寻迅速将手机扔到一边。

    第123章 Chapter 12

    卷五.共生

    Chapter 12

    林寻一整宿都没有睡踏实,辗转难眠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摆脱现状的策略。

    她后悔了,非常后悔,她不该救严飞,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如果早知道救了这个恶魔,会造成更多人的死,她绝对不会提醒他!

    而且,而且……她还是帮凶。

    彩票,一切都是从那两张彩票开始的。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欲壑难填,真是一点都没有错。金钱将潜伏在深渊的恶魔释放出来,令那原本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的贪欲被无限放大,发展到现在的模样。

    可是不管现在怎样后悔都已经晚了,她可以通过镜子联系十年前的严飞,却没有办法回到更早以前修正错误,也无法通过镜子去联系十年前的警察。

    那么她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林寻精神不济地从床上起来,不吃不喝地枯坐了一个小时终于到厨房找了点吃的。她有些食不知味,只是将肚子填了个五分饱便随便换了身衣服出门。

    林寻叫了一辆车直接去往医院,但今天不是提前约好的探病的日子。

    她的心情很低落、很糟糕,可是到了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和谁说这件事。

    朋友么,她没有。

    虽然在改变历史之后,她的生活和环境也在改变,没想到还会和余寒、蒋延、余歆三人成为朋友,但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件事,她总觉得不习惯、不自在。

    再说,就算她接受了这些朋友,难道就敢将现在的事情告诉他们吗?她们只会觉得她疯了,就像她母亲许南语一样。

    可笑的是,她那个一向关系不近的母亲,那个连她都认为疯疯癫癫头脑不清楚的母亲,竟然是她认为唯一可以商量的对象。

    或许她真的疯了吧,又或者是许南语根本没有疯,许南语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她和所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一样,都拒绝相信,都觉得不可能。

    林寻胡思乱想了一路终于来到医院,办理好手续便去看望坐在花园中晒太阳的许南语。

    许南语就和往常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眼睛里是空的,没有光,表情是松弛的,好像被药物治疗夺走了所有思考能力。

    那些治疗精神的药物会让人的思维变得迟缓,行动力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只要抑制了过于旺盛且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妄想症就会得到抑制。

    林寻在许南语身边坐下,看着许南语的侧脸,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后悔更多还是理解更多,如果她告诉许南语,她已经开始相信许南语的那些疯话了,也不知道许南语会怎么看。

    过了好一会儿,林寻终于找到语言:“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人,他来自十年前。”

    但许南语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林寻继续说道:“我开始以为我和你一样精神分裂了,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就没有防备地和他聊了几次。就因为我坚信自己疯了,才会忽略一个道理——任何不同寻常的事都要心生警惕。”

    “他叫严飞,原本生活在十年前的一个小城市。他早在那一年就应该死掉了,是因为中了两张彩票,被室友和养父联手害死。这件事还是我在网上搜到的。”

    “我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就想提醒他注意安全。我以为他在得知自己的结局之后会选择立刻离开,却没想到他会采用杀人的方式‘永绝后患’。现在错误已经铸成了,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就会来梦城找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那两张彩票是我告诉他的。但我搞不清楚在告诉他中奖号码之前,他的结局是怎样的。如果有机会阻止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不知道当年你和我生父是不是也是这样认识的,你们是否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他人去哪儿了,死掉了吗?”

    林寻就这样用念叨的方式和空气讲话,全程都没有看许南语,而是和许南语一同看着前方。

    许南语也没有给林寻一点反应,只是呆呆坐着。

    直到林寻讲完整件事,叹了一声,正准备起身,就在这时有一股力道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力量很微弱,林寻却被它按住了,并下意识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许南语。

    两秒的沉默,许南语终于发出声音:“保护好自己,遵循时空法则。”

    就这样短短一句话,许南语又将手抽了回去。

    林寻有些惊讶,下一秒便抓住许南语的胳膊,要追问更多细节,但无论林寻再说什么,许南语都没有给出更多反应,仿佛刚才回应林寻的并不是她。

    林寻尝试了几分钟,探视时间到了,林寻只好让护士将许南语送回去。

    离开精神科的住院部,林寻去了一趟护士站,今天正好是苏云值班。

    见到林寻,苏云有些意外,林寻知道苏云工作忙,便直奔主题,问起许南语和她生父的故事。

    苏云没有见过林寻生父,只是从许南语口中听过一些描述,大部分内容都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情情爱爱那些,但这里面有一件事令苏云印象很深,也是苏云开始怀疑许南语精神不正常的原因之一。

    是苏云亲耳听到许南语说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在临走之前他给她留了个孩子,她知道这个孩子一定能活下来。

    不用问,这孩子就是林寻。

    林寻听着奇怪,便跟着发问,随即听苏云解释说,在林寻之前许南语怀过孕,也是那个男人的,但是孩子没保住。

    至于为什么在怀林寻期间,许南语会那么笃定这一胎一定能活下来,苏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是巧合。后来还是听许南语说什么,这个孩子是超越空间,打破时间规律而生下的孩子,这孩子的命运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制约。

    说到这里,苏云摇头叹了口气。

    林寻看着苏云,良久没有说话,一时只觉得汗毛竖起,心里也跟着浮现出某个灵感,好像思路就要连通了。

    林寻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怀我的时候?”

    苏云摇头说:“怀你的时候,南语只说她一定能把你生下来。至于什么打破规律的话,是前些年她被确诊之后才告诉我的。她说她晚上做梦,见到你父亲了,她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你父亲说永远都回不来了,还说有一句话一定要转达给你,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让你保护好自己,遵守什么法则……哎,现在想想,其实南语的病早就有征兆了。”

    “保护好自己,遵循时空法则。”林寻嘴里喃喃说道。

    苏云一顿,看着她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

    可是,时空法则到底是什么呢,如何遵循,怎么样才算是违背呢?

    直到林寻离开医院,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心里隐隐有个预感:她改变了严飞的命运,进而导致其他人的死亡,又因为严飞命运的改变而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她应该已经违背那所谓的时空法则了。

    回到家里,林寻呆坐在电脑前,实在想不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便上网搜寻一些时空题材的电影和小说,想从中找找灵感。

    没想到这样一搜之下才发现,她记忆中的电影《蝴蝶效应》竟然在互联网上没有一点痕迹。

    怎么回事?

    林寻不只茫然,甚至觉得恐慌,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

    然后她又想到另外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她前几天还和严飞提了一嘴,说好多年没有看了。

    严飞说:“老片吗,等我出差回来一起看。”

    林寻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严飞居然没看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想到这,林寻很快搜索起来,结果就和《蝴蝶效应》一样,查无此片。

    林寻呆呆盯着屏幕长达一分钟,双手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将一个又一个影片的名字输入到搜索栏里。

    结果和之前一样,所有她张嘴便能说出剧情的电影,整个互联网的存在记录居然都是0。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林寻不信邪,又上网向广大陌生网友发问,并附上《楚门的世界》的故事内容,希望由网友来证实是她的搜索方式出了问题或是电脑中毒了,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网友们看完故事简介,纷纷表示兴奋,还说这样的故事如果拍出来一定很精彩,还问林寻要不要找个影视公司投稿。

    林寻的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终于被掐灭了,她又呆坐了几分钟,转而拿出纸和笔,将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时间线写下来。

    然而直到所有细节都罗列在纸上,林寻仍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心里的烦躁越积越多。

    林寻离开桌子来到洗手间,先洗了把脸便盯着镜面怔怔出神。

    她忍不住想,既然这面镜子可以让她和严飞跨时空对话,就是说她和严飞之间是有链接的,他们必然都具备跨越时空的能力。那么既然她可以和严飞对话,是否也可以和自己对话?

    林寻的想法逐渐成型,很快便对着镜子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这种用意念的方式能否奏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数分钟过去了,镜面终于出现波动。

    林寻的心里有根弦一下子绷紧了,她盯着镜面,在这个瞬间几乎赌上自己的一切,只希望能见到十年前的自己,将未来会发生的事告诉她。

    直到镜子里出现唇角挂笑的严飞的脸,林寻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看你的表情,见鬼了?”严飞轻笑着说。

    林寻的脸色白如雪,一时接不上话。

    严飞说:“有个事上次忘了问你了。”

    “什么……”林寻吸了口气,不希望自己在严飞面前破防。

    严飞:“十年后的我,变成什么样了?有什么成就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林寻没有回答。

    严飞:“就是想知道,我的未来是否和我计划中一样。”

    林寻又问:“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严飞停顿了两秒,遂露出笑容:“找到你,跟你生个孩子。”

    林寻心里一咯登,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这是她听过的最恐怖的故事,这一刻脸上出现的惊恐也是货真价实的。

    严飞“咯咯”笑出声:“咱们俩的孩子一定会非常优秀,也许也会继承你我这种能力,可能不止于此。我真是很期待。”

    第124章 Chapter 13

    卷五.共生

    Chapter 13

    大概被严飞的描述刺激到了,这天晚上林寻做了一个噩梦,不仅恐怖而且真实,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梦里的“林寻”与她不同,虽然她们有着同样的外貌,住在同样的房子里,生活习惯也很相似,但林寻就是知道,这个梦里的“林寻”不是她。

    不,其实也并非是完全一样,她们的性格是不同的。

    当林寻梦到这个“林寻”在梦里的一些选择时,她便知道这个人不是她。

    梦里的“林寻”每天都会固定抽出一段时间守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她还买回来一些可以有助于提高灵性的物品,比如水晶球。

    “林寻”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就翻看一些如何提升自身磁场的书,嘴里时不时念念有词。这一点“林寻”和她非常不同,“她”似乎很想见到严飞。

    有时候“林寻”守在镜子前一整晚,还特意搬了把椅子到洗手池前,最后困得趴在池子边睡着了都没有等到严飞,第二天醒来后“林寻”的情绪就非常差,很容易就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

    后来,“林寻”终于在镜子面前等到严飞,脸上便是止不住的笑容,嘴里埋怨着:“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出现。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失约了?”

    严飞抹了把脸上的水,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潮湿的:“昨天有点事耽搁了,你等到几点?”

    “林寻”说等到天快亮,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等这么久,语气和用词都有夸张和埋怨的成分,跟着又问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

    严飞笑容很淡,似乎还在为前一天的事情而烦心:“我那个养父,专给我找麻烦。看来要尽快将这件事了断,否则后患无穷。”

    “林寻”问:“你要怎么了断呢,他已经知道你中彩票了,你对他有赡养义务啊,除非你们断绝关系。要不你赶紧离开那里吧,让他找不到你就好了。”

    严飞安静了几秒,摇头:“没有用,你不了解他,他死缠烂打的本事可不小,如果躲起来,他一定能闹出惊天的动静,还会闹到派出所。”

    “林寻”:“那怎么办?你这个养父听上去真的很烦啊!他防你就跟防贼似的,却知道和你那个室友套话。现在知道你有一大笔钱,他肯定要分走一半才罢休吧?你那个室友也是,什么人呀!”

    “一半可不止。”严飞点了支烟,就依靠着镜框不疾不徐地吞云吐雾,“按照他的逻辑,我有多少都得交出来,这还不够,以后挣的钱也是他的。他会说,若不是当初收养我,我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这都是欠他的,三辈子都还不完。”

    “林寻”难掩脸上的烦躁和厌恶:“真是讨债鬼。”

    严飞见状却笑了:“不用为了这种人动气,我会想到办法的。”

    “林寻”叹了一声,说:“你不是说他身体不好吗,还中过一次风。哎,要是他再中一次风就好了,听说二次中风很容易就噶掉的。不过也有人是瘫痪。要是瘫痪了那就更烦了,还要找人照顾他……哦,我还听说这样的人最怕生气,生大气上头了,就很容易犯病。你知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事儿生气呢,故意气死他可行吗?”

    林寻的梦做到这里,已经生出不赞同的情绪。这下她已经完全肯定梦里的人不是她了,这也绝对不是她会说的话。这个“林寻”对于人命看得很轻,随便几句话就算计着如何将人弄死。

    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从这个“林寻”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感。可当她再仔细想来,又找不到和这个“林寻”接触过的线索。难道是错觉吗?

    正在林寻疑惑时,严飞开口了:“命只有一条,死了当然是一劳永逸。这倒的确是一条思路。”

    “林寻”托着腮笑嘻嘻的:“要真是死掉了,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呢?”

    严飞想了想说:“要先把这边的事料理干净,把关系和别人欠我的都算清楚,然后离开。”

    “林寻”先是点头,随即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皱着眉说:“那你离开这里了,咱们还会见面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见到你,为什么不是别人。难道是因为我用的这面镜子是你做的?”

    严飞没有回答,只说:“放心,不会让你见不到我的。”

    “林寻”白了他一眼,不愿意承认似的:“你以为我这么想见你吗?还不是你答应我了要分我钱,十倍呢,你要是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拌了一会儿嘴,片刻后严飞又问起彩票信息,“林寻”嘴里嘟囔着不想帮忙,总觉得严飞承诺的就是空头支票,他一直在诓骗她,可念叨了没几句还是按照严飞说的去办了。

    几分钟后,镜子里的严飞消失了。

    林寻和梦中的“林寻”共用一个视角,跟着这个“林寻”开始活动。她看到“林寻”每天都会出门,有时候去跳蚤市场,有时候会去商场。“她”很喜欢逛街购物,哪怕什么都不打算买也会溜跶一两个小时。

    她还看到“林寻”在网上建了一个笔名叫“林觅”,并用这个笔名开始写悬疑小说,收入虽然不多但总算是一份工作。

    因为被严飞改变命运的“林寻”性格不再似过去那样阴沉,出门的次数也变多了,因此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不乏有觊觎之心的社会小混混。不过“林寻”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晚上一律拒绝外出,就守在镜子面前等严飞。

    就这样等了几天,“林寻”终于等到了。

    严飞这次出现是深夜,他的穿着和身上的血迹,就像是林寻曾经见过的他杀死养父和室友的那个晚上。

    “林寻”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见到他身上有血,便问这是怎么弄的,是受伤了还是出车祸了。

    严飞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说了么,要处理那些碍眼的家伙,所有欠我的都要把账算清楚。”

    “林寻”虽然提议过杀人,却没想到严飞真的会这样干,她呆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杀了他们?”

    “嗯。”严飞应了一声,将身上的T恤脱掉扔在池子里,又用湿毛巾擦拭脖子上的血迹。

    “林寻”愣愣地盯着严飞的动作,片刻后才说:“就算衣服洗干净也能验出来人血的,要烧掉才行,不过不要在家里烧,会留下痕迹。也不知道十年前的技术到什么地步了,总之放在我这个时间是挺先进的。”

    严飞闻言挑了挑眉,好似对“林寻”的话颇感兴趣。

    “林寻”解释道:“我最近在写小说,看了一些材料。对了,你该不会是在屋子里动的手吧?”

    严飞摇头:“是外面,尸体已经处理掉了。放心,我身上没沾多少血,否则我会直接将衣服处理了再回来。”

    “林寻”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我一跳。”

    接着“林寻”思路一转,又问:“不过你是怎么处理的尸体,保险吗?要是被人找到了,查出死者的身份和你有关,这事儿就麻烦了。”

    严飞就像是回答林寻一样,给了梦里的“林寻”一模一样的答案,只是没有指出是哪个野湖。

    “林寻”听了说:“万一哪天有人发现湖底的车,把车和尸体打捞上来,再验出尸骨生前的身份,肯定还是会联想到你的。我觉得这个办法不够保险。”

    严飞说:“放心,稍后我会想办法把那片湖买下来。至于和我的联系,我会多走几道‘手续’,多花点钱,买个新身份回来。过两年再‘制造’一点证据,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严飞已经死了。那么就算将来有人要查,也不会找到我。”

    “林寻”一边听一边称奇:“还可以这样吗,你想的倒是周全。有钱可真是好啊,什么都能办到。”

    严飞轻笑:“对了,这件事还得让你帮忙。”

    “林寻”问:“我能帮你什么?”

    严飞说:“我会在海外建立一个户头,将钱分批分拨转移出去,但这样只是短时间的权宜之计。等到你成年,我会用你的身份信息开一个隐秘账户,将后面中彩票和投资赚到的钱转到你的账户里,这样就会节省将钱洗去海外的手续费。等到我这里彻底安全了,我会来找你。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我会欠你的钱不给了,怎么样?”

    严飞描述的过程很简单,但“林寻”知道真的操作起来并不容易,而且他一个人办不成,一定要找靠谱安全的合作渠道,要分钱给对方。

    “林寻”没有多问,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

    许南语是在“林寻”成年后不久开始住院的,而现在的严飞所处的时间点,同一时间的“林寻”只有十三岁,也就是说要动用“林寻”的账户还要等五年。

    “林寻”难免有点失落:“也就是说,我五年后才能见到你?”

    严飞比较淡定:“也许不止,我要多换几个地方,将身份完全洗干净,可能不止五年。五年只是一个保守估计。稳妥起见,也许是十年。”

    “林寻”明显是不愿意的,当着严飞的面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沉默了一会儿便说:“也好,我也不怕你跑掉,你的钱还押在我这里呢。”

    严飞轻笑出声:“我就是风筝,飞得再高,线头也在你手里抓着,你一拽我就回来了。”

    ……

    对于严飞和“林寻”这样暧昧不清地对话,林寻一时接受无能,却又无法“冲”进去阻止两人。

    林寻对自己说,好在这只是一个梦。但转念再一想,又不禁想到自己的生活刚发生改变的时候,她看到严飞开门进屋的画面。那一幕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不可思议的,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和严飞住在一起,难道那就是梦里这些剧情的延续?

    其实这个梦一直存在她的记忆里,虽然她没有亲生经历,它们却已经印刻在历史的轨迹上了?

    林寻实在想不通,而接下来的发展也容不得她分神去想。

    由于“林寻”的命运轨迹已经改变,改变后的她寒暑假生活比过去更为丰富,每年都有去参加夏令营一类的校外活动的机会。夏令营大多在梦城附近,也有两次直接跨省。

    “林寻”将自己十三岁到十八岁期间所有离开梦城的行程都记录下来交给严飞,严飞便利用这每一次机会飞到梦城附近与未成年的“林寻”见上一面。

    一开始“林寻”还在担心,未成年的自己根本不认识严飞,严飞就这样贸然出现,会不会遭到冷遇。

    直到“林寻”的大脑中开始出现新的记忆:夏令营活动期间,十四岁的“林寻”第一次见到二十四岁的严飞,“林寻”的同学腿受伤了,严飞出手帮忙,还给“林寻”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十四岁的“林寻”始终记着那个帮她的大哥哥,后来与许南语聊起来时才知道,严飞就是救过她的那个少年。

    十四岁的“林寻”一下子就喜欢上他,十分后悔没有趁机多说两句话。

    到了十五岁,“林寻”再次见到严飞,而在这之前她只能通过发信息与他沟通。

    严飞这次换了一个名字,还嘱咐“林寻”说对外要叫他新的名字。

    “林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危险的信号,还有一身的秘密。

    换一个人多半要躲着严飞,或者将这些事告诉家长,“林寻”却选择听严飞的话,将此当做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十六岁,“林寻”参加了跨省夏令营。

    在那次活动的某个晚上,“林寻”偷偷溜出来和严飞在一起待了两个小时。

    也就是那个晚上,严飞亲了“她”,那是“她”的初吻。

    “林寻”心里又羞又怕,但这件事却又是“她”的期盼,“她”在来之前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

    “林寻”感觉到严飞身上的温度,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严飞吸了个干净,并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好几次都觉得要晕过去了。

    有了这一次亲密接触,到了十七岁再见面时,“林寻”便变得大胆许多。

    稚嫩的少女的身体,散发出罂粟一般诱人的气息。

    “林寻”想着,怎么自己还没有成年呢,为什么严飞说要等她长大了再说呢?现在和成年有什么不同,十八岁只是法律规定的年纪啊。

    十七岁这一年,“林寻”与严飞险些擦枪走火,严飞在关键时刻抽身,平复着呼吸将她的衣服拉好,又在她耳边低声许诺着未来。

    “林寻”问严飞,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在一起,什么时候他才会来梦城定居。

    严飞说,下次见面会给“林寻”讲一个故事,到时候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林寻”本以为这是严飞敷衍的说辞,如此忐忑地等了几个月,终于再次见到严飞。

    严飞拿出手机,让“林寻”看里面的照片。

    这是“林寻”第一次见到二十三岁的自己,“她”感到既惊讶又不可思议,同时不解为什么每一张照片里的“她”都站在镜子面前。

    很快,严飞就将未来的故事告诉“林寻”。

    “林寻”听得入了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经历这样的科幻故事,但她又觉得如果这是幻觉,她宁愿一辈子都这样疯下去。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林寻”保持着每年偷偷见严飞两次的频率,终于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等到了已经完成三次身份改换,彻底将底洗干净的严飞。

    现在的严飞,对外叫“易杉”这个名字,但“林寻”私底下还是习惯叫他严飞。

    “正式”见面那天,“林寻”一下子扑进严飞的怀抱,他抱着她进了门。

    他们热烈地亲吻着,衣服一件件掉在地上,就着探入窗户的一缕阳光,就这样发生了关系。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接受他每一次强势且略显粗鲁的亲吻,他的动作时轻时重,她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却又因为他而活过来。

    这一天的“林寻”体会到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爆炸了,现在“她”不仅有钱,还有这个一直爱慕的男人。

    他为了来到她身边,为了长久地、安全地与她生活在一起,在外面颠簸了十年,突破种种难关才走到这一步。

    啊,“她”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125章 Chapter 14

    卷五.共生

    Chapter 14

    林寻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时后背全是汗,呼吸也有些急促。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太阳穴两边的神经突突地跳。

    她心里也是砰砰的,还能听到自己的脉搏和心跳声,一下接一下。

    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林寻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虽然逐渐平静下来,却不敢心存侥幸地认为,这只是一个梦。

    是的,这不只是一个梦,绝不只是一个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林寻相信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她和“她”是一体的。就因为她们做出不同的选择于是才有了不同的人生。

    如果她和“她”一样迷恋那个恐怖的男人,将来或许真的会和他生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林寻打了个激灵。

    林寻从床上坐起来,先去厨房找了点热水喝,随即便端着杯子看着屋子里的一角出神。

    她在想,目前想要摆脱掉严飞怕是不太可能了,这很难,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长达十年,并非那么轻易就能斩断。她检查过自己的账户,十年来一直有大额收入,这些都是严飞在改换身份期间用各种途径汇进来的。

    无论如何,将来如果有人查,她是很难解释清楚的,摘也摘不干净,兴许还要负法律责任。但她并不怕,她有心理准备,只要能摆脱这个恐怖的男人,负些责任也是应该的。

    不过该怎么做呢,步骤很重要,还必须要有证据。

    林寻提起精神,很快拿着杯子坐在电脑面前,她开始搜索隐藏文件夹,试图找到和严飞有关的记录文件——她有种感觉,不管是哪一个“她”,是否迷恋严飞,都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她应该会留一手。

    经过一番搜索,很快林寻找到一个上锁的文件夹,然而她试了几组密码都不行。

    林寻咬着手指盯着文件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林寻对着屏幕喃喃自语:“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个男人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没想到这话刚落,林寻就听到一声回应:“他只是对别人危险,又不是针对我。”

    林寻一下子醒过神,先是坐直了身体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又看向屏幕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

    林寻再次发问:“是你?‘林寻’。”

    若是这一幕让别人看见了,多半要以为她精神分裂,可是到了这一刻,林寻却非常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而且和她共用同一具身体。

    她想这只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解释,她真的有精神分裂,所以才会一觉醒来失去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严飞住在一起,直到做梦梦到之前的剧情;而第二种解释,就是这个时空因为她做出了不同选择,进而分裂出两种人生走向,现在她体验的就是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版本。

    正想到这里,那道声音回应了:“我劝你不要自不量力、以卵击石。严飞很聪明的,你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他对我一直很好,为什么要摆脱他,你是不是疯了?”

    且不论这个“林寻”是分裂出来的人格,还是因不同选择而衍生出的版本,林寻这样说道:“你觉得他对你好,是因为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他可以杀他的养父,自然也可以杀你我。他这种人,只会爱自己。一旦有一天你们之间发生利益冲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你。”

    “林寻”忍不住笑出声:“你可真是杞人忧天。利益冲突,我们会发生什么利益冲突?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我和他永远会站在同一边,哪来的冲突呢?”

    林寻轻叹:“这世界上没有关系是长久不变的,人和人哪怕是血亲也会有意见和立场产生分歧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包容,少数人会选择对抗。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你和严飞之间,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林寻”没有立刻接话,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寻耐心等待着,随即又道:“你的文件夹里藏了什么,我能看吗?你上了密码,防范的肯定不是我吧,是他对吗?其实你这种行为就已经是你心里的答案了,你选择留了一手。”

    “林寻”回答:“也没什么,就是他几次改换身份的资料,我有保存下来一份。还有这些年的进账记录,包括钱的来源我都写了下来。”

    林寻:“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最关键的东西你知道吗?比如他杀的人,沉在哪个湖里了?他说把那片湖买下来了,叫什么名字,具体在什么位置,他有告诉过你吗?”

    “林寻”笑道:“我对这些没兴趣,说不说无所谓呀。”

    看来是没有告诉“林寻”。

    林寻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出卖他的意愿,他说与不说的确是无所谓,但是反过来看,这是否是他不信任你、防范你的一种表现?”

    “林寻”没有接话。

    林寻:“你看,你有一个上锁的文件夹,而他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你那个野湖的位置,你们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你说他对你好,你说你爱他,可我觉得只有当这个男人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软肋交到你手里,才能真正说明他对你的信任。”

    林寻不知道这番说辞有几分说到另一个“林寻”心里,她只知道几分钟后“林寻”吐出一组密码,很突然,且没有一句解释。

    林寻将密码输入到电脑里,很快就打开文件夹。她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翻看里面的内容,结果发现这些东西都不够致命,最多也就是证明严飞洗钱和改换身份这两件事。杀人呢,只有证明他杀过人,找到尸体,才能永远摆脱掉这个男人。

    转眼又过了一天,林寻再次通过镜子看到严飞,这一次林寻没有之前表现得那样应激,见到严飞便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这十年来你变成了什么样?”

    严飞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说看。”

    林寻随便捡了几样说:“你换过三次身份,现在的你叫‘易杉’。你在外面奔波了十年,这期间你将一部分钱洗去海外账户,还有一部分存在我的户头。那个沉尸的野湖被你买了下来,这十年来都很安全。但你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之前你也和我说过,那片野湖不可能一直就那么放着,听说那边的政府有意动工一个大型项目,可能会涉及到那片区域。你计划着找个机会将湖底的车打捞上来,那里面还有三副骸骨。如果这件事先一步被别人知道,只要查到那三副骸骨的身份,就会锁定你是嫌疑人。”

    严飞一言不发地听着,先是皱眉,像是在分辨林寻的话有几分可信,随即说道:“我换了三次身份,‘严飞’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锁定‘严飞’和这个案子有关我也不怕。”

    林寻:“天网恢恢,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的隐患,怎么做,做不做,都在你。”

    严飞依然半信半疑:“你说的都是真的?有根据吗?”

    林寻摇头:“我哪来的证据,这都是十年后的你告诉我的,我连野湖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一直瞒着我。”

    严飞盯着林寻看了好一会儿,林寻不闪不躲,就这样镇定地与他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严飞才吐出一个地点。

    林寻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是那个野湖的地址?”

    严飞点头,说:“你现在就上网搜这个地址,如果真的有开发计划应该会有报道,你搜给我看。”

    第126章 Chapter 15

    卷五.共生

    Chapter 15

    ——你搜给我看。

    搜当然是搜不出来的,林寻却丝毫不见慌乱,当着严飞的面拿出手机进行检索。

    果然,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片野湖的新闻,同名的地方倒是有几个。

    林寻示意严飞看了眼手机屏幕,抢先一步说:“这消息是你告诉我的,你说还没有到对外公布的时候,现在是内部消息,当然搜不到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诓骗你吧?”

    林寻选择先发制人,把问题抛给严飞,她相信严飞一定不会说是,但心里也会有警惕,他原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

    严飞没有接话,只是用那种冰冷且淡漠的眼神一直盯着林寻,看上去有些瘆人。

    也正是这一幕,林寻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另外一幅画面,快得几乎要抓不住,而就在那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严飞,比现在的他更成熟,穿着不同的衣服,却没有隔着这面镜子,就是站在她面前。

    但这个更成熟的严飞,林寻非常确定不是和她同居的那个男人,画面里的场景也和她熟悉的生活环境不同。

    林寻不敢走神太久,集中了所有注意力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时间,我对你做了不了什么,我只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让你有个数,不要等十年后政府的项目要动工了,再去计划把车子打捞上来。你可以在那之前,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捞上来,几副骸骨而已,处理起来也会更容易。至于你什么时候动手,你不用告诉我。”

    林寻说得在理,严飞心思转了一圈,疑惑渐渐消除,冰冷的目光也跟着柔和几分,像是换了一个人。

    林寻见到严飞态度转变,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直到镜子里的严飞消失了,林寻立刻回到电脑桌前,快速点开加密文件夹。

    就在林寻翻阅这些记录的时候,她发现这十年间一直在外奔波的严飞中间回去过老家一次。这样的举动非常不合理,他回去做什么呢,他是孤儿,即便是生长起来的地方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他还说过对那个地方没有感情,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是要回去一趟,将骸骨处理干净。

    “林寻”的记录里还写道,严飞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回去,直到后来“她”问了一句“都处理干净了吗”,严飞回答说:“没找到机会,以后再说吧。”

    到底为什么没找到机会,林寻很快上网搜索以前的新闻,随即就在当地的一个新闻网站上翻到一条关于山火的记录。而山火波及的地方,恰好就在严飞提到的野湖附近。

    因为扑灭山火,当地花了大力气,当时很多人都参与到队伍当中,阵仗很大,临时组建的部队就在野湖周围扎营休息。

    这段新闻“林寻”并没有特意放到记录里,因“林寻”并不知道野湖的具体地址,绝不会因为山火的新闻就联想到沉尸地点。

    如今看来,严飞那次回去计划被耽搁,就是因为这场山火,他不可能在那里久留,几天后便离开了。

    林寻一边琢磨着这件事可利用的点一边继续搜索,不到两分钟就发现另外一条新闻,同样记录在当地的小网站上,不仔细找很难发现。

    这条新闻说的是山火之后的事,由于山火燃烧了几天,不仅破坏了植被还死了很多动物,从山上有一些动物逃到山下,就盘踞在山脚的野湖附近。

    这里没有提到野湖的名字,却附上一张照片,林寻仔细对比过,这张照片里的湖泊和上一条湖边扎营的图片是在同一个地方。

    重点是,这些盘踞在野湖附近的动物,其中不乏猛兽。

    动物受到伤害之后会变得非常暴躁,于是就在救火队离开野湖之后不到两天,湖边就发生了棕熊咬死人事件。

    被咬死的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大概是来夜钓的,还支了帐篷,没想到死在熊口之下。

    新闻里还说,这边从来没有发生过棕熊出没的事件,怀疑是被山火赶下来的,而且就因为这件事,导致这片野湖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去,翻到无形中帮了严飞一个忙。

    林寻将这两篇新闻里的重点一一记下来,尤其是时间线和时间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林寻在睡梦中,梦到的都是关于野湖的新闻和画面,她还梦到“林寻”和严飞在那一年的对话。

    翌日一整天林寻都没有出门,她在电脑前坐了几个小时,眼睛看着电影脑子时不时走神,明明是气氛紧张的恐怖片,她全程看下来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演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纠结,在犹豫,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个念头了,但她还没有完全下狠心,也不知道该不该下这个狠心。

    直到傍晚,林寻终于有了决断。

    她与严飞绝对不可能共存,表面上再和谐的关系都是一时的,因为还没有发生利益冲突,一旦发生了,正面硬刚她绝对不是严飞的对手,但如果因为还没有发生利益冲突而心存侥幸,就像那个“林寻”一样沉浸在现在的关系里,便以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未免太过天真。

    等“林寻”自己明白,再去计划对付严飞,那就晚了,这个决定一定要她来做。

    而且非做不可!

    就这样,在林寻再次见到严飞之前,她花了一些时间用来沉淀自己的情绪,整理好逻辑思路,又对着镜子练习了半个小时表情。

    直至晚上,严飞出现了。

    林寻故意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表面上看对严飞还算顺从,却在严飞提问时走了两次神。

    严飞皱了皱眉心,有点疑惑,便问:“在想什么,有什么可以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林寻一顿,隔了几秒才犹犹豫豫地说:“要是我说了,你会不会又怀疑我在玩花样?”

    “怎么,你是因为这个才支支吾吾的?”严飞笑了下,这令他原本硬挺的五官线条看上去柔和许多,但林寻知道这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严飞又道:“行了,到底什么事,说吧。我保证不会怀疑你。”

    林寻这才点了下头,然后拿出山火的新闻,示意严飞看:“你现在那里的时间是哪年,距离山火的日子有多远?”

    新闻是网上显示的,绝对可以排除P图的嫌疑,严飞定睛看了片刻,深色逐渐凝重,随即说:“还有两天。”

    原来时间这么近了?

    林寻说:“我昨天没有告诉你,你在这十年中曾经回过去一趟,虽然你没有说去做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你是不会回去的。我猜你是想处理湖底的尸体。我昨天没有发现这条新闻,因为这片山火距离你说的地方有段距离,后来我才翻到这条,你看这上面写了,当时的救火队就盘踞在这片湖泊附近……”

    严飞一时不言,但林寻知道他一定想到了同样的事:就算他现在开始着手打捞,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林寻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最近是否正在计划打捞尸骨?”

    严飞终于看过来,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林寻:“可现在看来,你的计划要落空了。救火队要在这里待上五天,你最快也要五天之后,等他们离开了再去。哦,最好是晚上动手。我想那里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去,但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小心些。”

    在“林寻”的记录里,严飞没有耐心等到救火队离开,他是先一步走的,而后就发生了棕熊咬死人事件。

    林寻见严飞沉默着,又说道:“这种意外谁都不想,如果你担心,不如这次就不要去了。我不知道你去那边的时候有没有发生意外,你回来以后我问过你,你没有说,只是说‘没找到机会,以后再说吧’。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出来事情不太顺利。而且你想,救火队那么多人,你如果就在附近,一定会与他们照面,会在其中一些人心里留下印象,万一将来要是案子被人翻出来,他们其中有人提供线索……”

    林寻一边说一边观察严飞的表情,她知道严飞是一个主意定下便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所以她故意提供反方向的建议:“依我看,放弃这次计划是最保险的。你说呢?”

    事情计划这么久,却要轻易放弃?

    严飞有些抗拒地拧了下眉头,隔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山火是意外,没关系,我可以等救火队离开。那时候山火刚结束,附近也不会有人刻意去那里,我反倒安全。”

    林寻心里砰砰地跳得很快,虽然事情如她想像中一样进展,她却仍不免紧张。

    她缓了口气,又问:“我问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说,我只是好奇。”

    严飞:“你问。”

    话落,他还对她笑了一下,似乎因为林寻的提醒,他已经开始信任她了。

    林寻问:“那么大一辆车子,你一个人怎么捞上来?你应该需要帮手,也需要一些机械设备。那么大阵仗,真捞上来了岂不是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做,该不会都灭口吧?”

    严飞扯了一下唇角,似乎在嘲笑她:“就我一个人,我不需要打捞整辆车子,只要带齐潜水设备,将骸骨带上来就好了。”

    哦,原来如此。

    林寻又问:“不会有危险吗?天那么黑,湖底可能有淤泥水草,你就不怕发生意外?”

    严飞:“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做足,不会有这种意外。”

    ……

    转眼,林寻忐忑不安地过了两天。

    她每天晚上都会在镜子面前等严飞,却又希望他不要出现。不出现,就是好消息。出现了,就是计划败露了,严飞一定会来兴师问罪……

    与此同时,林寻还不止一次地翻看另一个“林寻”的记录,直到她发现里面的内容,尤其是山火发生之前的内容开始发生变化:严飞原本计划要回老家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时间,还往后错后了几天。

    林寻又紧张又兴奋,每天都在翻看资料,想知道当人类遇到棕熊生还几率有多高。

    结果所有资料都说,棕熊是比狮虎更为可怕的猛兽。熊不止会爬树,而且不会因为人躺在地上装死就轻易上当,它们会选择咬一口试试看。再说,那还是一只受了伤,且极度饥饿的棕熊。

    严飞潜水之后一定很疲惫,而且还要处理骸骨,需要补充大量体力。在那样的前提下,严飞不可能有力气与棕熊对抗,他自己也需要补充热量,尤其是肉类。到时候棕熊便会被那些气味儿吸引过去,会为了生存而将严飞视为猎物……

    只要想到这些,林寻就难以入睡。

    她这几天睡眠很浅,脑子里乱哄哄的,偶尔做个梦都会梦到棕熊的咆哮声,以及严飞的惨叫声。

    而在这几天当中,林寻一直保持着和这个时间段的严飞联系,几乎每天都会发一到两条信息,问他处理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林寻并不是真的盼着严飞回来,而是想通过严飞的回应判断,棕熊咬死人得时间点有没有到来。

    如果当前时间段的严飞“消失”了,那很有可能是他已经死在那个时间里了,因此改变了后来的历史。

    严飞每天的回复都差不多,只说事情有点复杂,还在处理,让林寻不要担心,他只晚几天就会回来。

    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很温和,林寻在信息里虚应着,心里却在盼着在那个时间点上,他与那只棕熊快点相遇。

    时间又过了三天,林寻依然没有在镜子面前等到严飞。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每天都要被林寻刷新无数次的棕熊咬人新闻,也出现了内容变化。这篇新闻林寻都快背下来了,哪怕它有个标点符号变动,她都看得出来。

    而此时这篇新闻多了这样一句:“两名死者,其中一个是附近村民,另一个则是到湖边露营的露营爱好者。”

    看到这里,林寻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露营爱好者,指的是严飞吗?!

    之前的内容明明只有一个人被咬死了,而现在多了一个,除了他谁还会去那里露营?

    林寻一手摸着胸口,感受着心跳声,再第三次确认内容无误之后,她的嘴角开始忍不住上扬。

    ……

    事情的急转直下是从这天晚上开始的。

    当林寻以为已经成功解决掉严飞之后很快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而且在睡梦中她又一次见到了自己,哦不对,应该说是梦里的“林寻”。

    十七岁的“林寻”等了严飞许多天都没有等来他的消息,“林寻”忍不住给严飞打了电话,对面却一直提示手机已关机。

    “林寻”很担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他,“她”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直到严飞下落不明的第六天,“林寻”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她”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没有多想就按照严飞说的去做,并趁着参加夏令营的机会从营区偷偷溜出去。

    这次夏令营是在森林公园,“林寻”一路小跑到营区外,便见到停在林子里的一辆越野车。

    “林寻”开心地坐上车,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驾驶座一眼,就迫不及待地问东问西。

    因为“林寻”太过兴奋,以至于忽略了严飞过于反常的沉默,他似乎只是在听她说话,将车子缓慢开出距离营区两公里的地方。

    差不多四五分钟以后“林寻”才发现不对,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呢?怎么了,你……”

    “林寻”话音还没落,严飞便一脚踩了刹车。

    “林寻”跟着汽车的惯性晃了一下,就着车灯照射的方向发现了一个露营帐篷。

    严飞终于开口了:“下车。”

    “林寻”跟着严飞一前一后走向帐篷,透过那盏小油灯,看想严飞不苟言笑的脸,她又超四下看了一眼,心里开始不安:“你今天很不对劲儿。消失这么多天一个招呼都没有,见面了又这样……”

    “我累。”严飞说了两个字,一屁股坐在“林寻”旁边,问,“包里有泡面,吃吗?”

    “林寻”只点了下头,之后的几分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严飞负责煮水、泡面,“林寻”则在刷手机。

    其实“林寻”并不是很饿,泡面吃了一半就放在一边,这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感觉到一阵困意,躺下时只听到严飞说:“睡会儿吧,天亮前开车送你回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寻”不疑有他,就裹着帐篷里的薄毯睡了过去,而这一觉一睡就是七个小时。

    天亮了,林子里湿气重,露水裹在帐篷外。

    “林寻”听到了外面的鸟叫声,隐约还听到人的喊叫声,好像是在喊“她”的名字。

    “林寻”很想睁眼,却觉得头昏脑涨,“她”觉得很冷,身上的毯子是在太薄了。不止如此,“她”还觉得身体有多处不适,不仅疼而且酸。

    “她”怎么了,发烧了吗?

    就在“林寻”半梦半醒之间,那些人声渐渐近了,有人在喊“这里有个帐篷”,接着便出现许多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帐篷外翻找什么东西。

    “林寻”依然没有动,或者说是“她”动弹不得。

    直到有人将帐篷打开,看到“林寻”的脸,惊叫道:“快来人,她在这里!”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林寻”几乎是没有意识的,当“她”逐渐清醒时,只感觉到周围围了很多人,还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被送去了医院。

    等“林寻”完全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醒来后长达十分钟“她”都处于懵的状态,脑子里像是坠了一块石头,又沉又晕。

    母亲许南语就坐在病床前,她看上去很烦躁,抿紧的嘴唇像是在忍耐什么。

    “林寻”不明所以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也出现了断片,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上了严飞的车,吃了一碗泡面。

    “林寻”真正开始搞清楚情况,还是在警察来了以后。

    在许南语的唉声叹气,以及女警一番委婉地描述之后,“林寻”这才逐渐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被迷|奸了,嫌疑人还在寻找当中,需要她提供线索配合调查。

    第127章 Chapter 16

    卷五.共生

    Chapter 16

    整件事情里大概只有“林寻”自己知道这不是强迫,“她”原本就打算和严飞发生关系的,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严飞去哪里了,为什么将“她”一个人留在帐篷里?

    他是不是临时有事离开了,还是出了意外?

    “林寻”不敢对警察和许南语说实话——“她”始终牢记着严飞的话,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透露他的身份,也不要对外人提到他的存在。

    但“林寻”没想到,这件事会在三天之后逐渐发酵,从量变到质变,最后直接影响到“她”后来的整个人生。

    因当时寻找“林寻”的有老师也有几名学生干部,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同学们都知道“林寻”在夏令营里被陌生男人强|奸。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说辞当中其中一部分是捏造的,越传越邪乎,但还有一部分是真实的,而且就出自参与寻找“林寻”的人口中。

    有人说,警察调查过营区的痕迹,不仅发现了一些轮胎印,还发现“林寻”的脚印,已经证实是她自己自愿走出营区的。也就是说,“林寻”认识嫌疑人。

    同班同学说,其实他们一直知道“林寻”有个喜欢的男人,还是“林寻”自己说的,那是个社会人,早就成年了。但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林寻”却只字不提。

    在“林寻”昏迷期间,医生曾经检查过“林寻”的身体,还做了抽血化验,证实“林寻”体内有一些安眠药物的成分。嫌疑人就是在“林寻”昏迷之后对她下的手,事后便离开了,将“林寻”一个人留在帐篷里。

    这部分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当警方多次询问“林寻”时,“林寻”却不肯透露嫌疑人的身份,还说他们是男女朋友,这根本不是强|奸,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梦城虽然是小地方,也有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刑警。尽管“林寻”不配合调查,刑警们经过多番论证,也已经得出结论,并将案件真实原貌还原。

    在这些刑警看来,“林寻”无疑就是网上所说的恋爱脑,现在案情都已经非常清楚了,她还坚定地认为这是爱情,而不是犯罪。

    刑警问“林寻”,既然是自愿的,为什么还要给她吃安眠药?

    “林寻”回答说,因为她这段时间睡眠不好,失眠多梦,白天觉得头疼。但安眠药是管制类处方药,她没有渠道获得,于是就让男朋友带点过来,发生关系之前吃了一颗。

    刑警又问“林寻”,如果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为什么这个嫌疑人会在事后立刻离开,怎么没有开车送“林寻”回营区?

    “林寻”回答说,他有些急事要先走,而“她”打算睡醒了以后自己溜跶回营区,没想到老师和同学们会跑出来找她。

    凡此种种,“林寻”的所有回答都在偏袒、保护嫌疑人,而且反覆强调他们之间只是恋爱关系,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强|奸,这就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是巧合,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当然,“林寻”的回答也存在许多漏洞,但奇怪的是,“林寻”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对于恋爱关系这件事没有丝毫动摇,于是渐渐的,负责调查的刑警们出现了两种看法。

    第一种看法,有刑警认为或许在“林寻”的认知当中,“她”和嫌疑人的确是恋爱关系。也就是说,让“林寻”认定嫌疑人的犯罪事实,无疑是推翻之前的认知,承认自己是被诱骗了。

    在此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案例,在某个小地方有个打着中医旗号蒙骗少女的老骗子,其中有一位母亲带着自己未成年的女儿去看这位中医。中医声称需要保护病人隐私,关上门进行治疗,而且还要对自己的祖传医术进行保密,于是就和这个少女单独相处了两个小时。事后少女也没有告诉母亲治疗内容,还是当许多年以后说起这件事,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了。

    这样的故事放在大城市会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成年人听了只会觉得荒谬,就算是未成年也有心智啊,被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做那件事,难道没有意识到不对吗,居然还坚信这是治疗,且信了很多年?

    可这样的事如果放在一些民风保守,卫生知识宣传不到位的地方,一个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连谈恋爱都不懂的少女,的确是有被蒙骗几率的。

    同样的道理,“林寻”的坚信不疑就像是这个案子中的少女,“她”听信了嫌疑人的花言巧语,便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

    而第二种看法,则是因为“林寻”母亲许南语身上得来的信息。在调查中有人发现,许南语一直在看精神科,而且这几年许南语的朋友苏云也在关注“林寻”的精神状况,大概是担心“林寻”遗传了这种病。

    为了证实这一点,期间警方还安排了精神科医生对“林寻”进行检查,结果证实“林寻”也有轻度的精神病症状,属于精神分裂前期表现。

    就因为这份诊断结果,有人便认为“林寻”对于这段恋爱关系的认知,也有这个病的原因。或许“她”记忆中某些甜蜜的,令“她”沉浸在这段关系里的甜蜜桥段根本不是事实,而是“她”的幻想。

    该如何让一个确诊精神分裂的女孩提供嫌疑人的真实信息呢?法律上会认可吗?现在的问题是,“林寻”自己咬死不讲,再多问一些就说不知道。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寻”对于时常要接受警方的询问也感到排斥和抗拒,“她”还会反过来问警方,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认定这是强|奸,图什么?

    刑警们见和“林寻”说不通,就只能和许南语沟通。

    其实要判断这是否是强|奸很容易,犯罪嫌疑人的言行非常违背常理:半夜出现,无故消失,哄骗“林寻”对他的身份和去向进行保密,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吗?为什么犯罪嫌疑人要隐藏自己?

    遗憾的是,DNA库内并没有对比到犯罪嫌疑人的样本,也就是说他不是在逃人员。而且现场没有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纹,这说明他全程都很小心,应该是一直戴着胶皮手套。

    整个调查下来,这个案子越发扑朔迷离,不仅勾起刑警们的好奇心,也令调查周期无限拉长。后来还是许南语提出终止调查,当地派出所内部开了个会,经过上面批准,最终暂停调查。

    这期间也有人提出过一个疑问:从“林寻”对于恋爱关系的认定来看,即便犯罪嫌疑人光明正大地与她发生关系,“林寻”也不会报案。既然如此,为什么犯罪嫌疑人却选择采取现在这种方式?将一件可以简单上手的事变得这么复杂,他的动机是什么?

    有人回答,整个调查过程中受损最严重的就是“林寻”,不只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名誉上的——现在这件事在片区都传遍了。

    又有人问,毁掉这样一个高中生的名誉,对犯罪嫌疑人有什么好处?闹这么大,稍一不留神就会暴露自己。他怎么就笃定“林寻”一定会保护他呢,万一调查期间“林寻”被警方说动了,开始相信自己确实被强|奸了呢?

    讨论到这里,刑警队内部又产生一条新的结论:会不会是“林寻”已经意识到真相了,却因为逃避心理而拒绝相信。因为只要一口咬定这是恋爱,“她”就不是受害人。

    没有一个女性愿意成为强|奸犯罪中的受害人,更何况“林寻”和这个人还在谈恋爱,一旦“她”承认这是犯罪,就等于对自己的人生双重否定。

    拒绝承认、逃避现实,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以上这些讨论“林寻”并不知情,“她”并不在乎警察怎么看,对于许南语的质问也表现得无所谓,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误会,如果不是严飞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他一定会送“她”回营区的。说来说去都是营区的老师们大惊小怪,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出来找她呢?

    当案件调查暂停之后,“林寻”便收到一个匿名号码的信息。

    严飞说,他换了一个新身份,之前的号已经不能用了。接着他又问“林寻”近况。

    看到严飞字里行间的关切,“林寻”心里松了口气,因在调查期间也曾动摇过,也曾想过如果从此以后严飞真的与她断联,她该怎么找到他?

    “林寻”问严飞,为什么那天要突然和她发生关系,怎么不叫醒她?

    严飞只说是一时情不自禁,因“她”熟睡的模样很可爱,而且因为在帐篷里睡觉,“她”半夜觉得冷就往他怀里蹭。他是个正常男人,对于喜欢的女人根本没有自制力。

    这些说辞对于一个恋爱脑的女孩来说,简直就是迷魂汤,没几句就让“林寻”打消了怀疑,再次认定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缘分。

    至于“林寻”的精神分裂症,还是因为许南语逼问“林寻”嫌疑人的身份时,“林寻”为了让母亲相信这是天定姻缘,便透露说这个男人有超能力,他曾见过未来的“她”,他还预言“她”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说他们会在一起。

    “林寻”以为许南语会认可“她”,就像许南语对苏云说的那些关于“林寻”生父的故事。没想到许南语非但不信,还将“林寻”的说辞告诉精神医生。

    “林寻”对许南语很失望,而且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她”的亲生母亲居然不相信“她”的话,还和外人站在一边,认定“她”有病。

    因为这件事,“林寻”和许南语的关系直接降到冰点,这之后没多久许南语就给“林寻”办理了休学,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林寻”一直没有回学校,却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同学们都在讨论“她”的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疯子,被强|奸了还在袒护犯罪嫌疑人,全都在嘲笑她。

    “林寻”的名誉就这样毁于一旦,“她”生气过、愤怒过,“她”讨厌这种被盖章、被按头抹黑的感觉,还跑到那些讨论她的帖子下面为自己说话。

    什么叫吐沫星子淹死人,这回“林寻”算是体会到了,可“她”对此毫无办法,就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林寻”问严飞该怎么办,严飞只说叫“她”忍耐,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他还需要再改换一次身份,让“林寻”一定要守口如瓶。

    “林寻”只好将这些委屈都吞到肚子里一个人承受——“她”被母亲许南语出卖了,断然干不出同样的事。

    就这样过了一年,因为许南语病情突然严重,“林寻”毫不犹豫地将母亲送进医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许南语的病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在这之前一直控制得不错,医生还在考虑酌情减药。

    “林寻”一直没有复学,“她”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没有许南语的管束,不需要再面对跌至冰点的母女关系,也不需要再回到学校遭受大家的嘲笑,手里还有严飞汇入的一笔又一笔的存款,“她”的新生活才刚开始。

    ……

    林寻又一次被噩梦惊醒,这次的内容比之前更为惊悚。

    她不敢置信地坐在床上呆了许久,等到冷汗渐渐落下这才去找床头灯的开关。

    卧室的窗帘没有完全合上,有一道缝隙将月光透进来。

    床头灯亮了,林寻下意识眯眼,隔了片刻才适应光线,她正准备去厨房找点水喝,却在脚接触拖鞋的瞬间抬了下眼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里的摆设似乎与之前不同。

    林寻定了几秒钟,遂摸向墙上的大灯开关。

    灯开了,却不是明亮的光,而是诡异的红色光。

    林寻也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

    整间屋子的摆设都变了,不止床单变成了更为阴沉的深灰色,连原来那些五颜六色的二手摆件也全部消失了。

    这间屋子冰冷而空旷,靠墙摆着一些铁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姿态诡异恐怖的木雕,还有一件件她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可即便林寻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她也能分辨出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说是变态绝不为过。

    再看林寻,她习惯的棉质睡衣已经不见了,身上的短款睡裙只能盖到大腿根,大半个胸口露着,可真正令她惊讶的却不是这身装束,而是四肢上逐渐出现的痕迹。

    是的,它们是逐渐出现的。

    一道道血痕,从新到旧,快速结痂,又快速脱落,露出新长出来的肉,留下了一道道疤痕。

    它们出现的速度很快,而且很疼,林寻抱住自己的身体大叫着。

    疼,真的很疼。

    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新的还呈现粉色,旧的交缠在一起,清晰地诉说着它们是如何被人留下的。

    林寻疼得倒在地上,眼泪流了出来,她浑身都在冒冷汗,疼得喘不上气,五官扭曲着,视线望向那些摆在架子上的器具,脑海中也在产生一波又一波“新”的记忆。

    几年前,严飞在经历第三次改换身份之后,终于来到“林寻”身边。

    “林寻”依然生活在流言蜚语中,可“她”并不在意,“她”一直在期待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严飞却觉得梦城很好,打算在这里定居。他还说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用理会她人的看法。

    “林寻”妥协了。

    事实上这几年间,“林寻”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靠着快递和外卖生活,连生活垃圾都是等夜深人静了才拿出去。

    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对自己洗脑说,其实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总比那些朝九晚五起早贪黑的上班族要幸福。

    “林寻”没有工作,整日在网上闲逛、消费,严飞汇过来的钱足够她挥霍,短短几年就将“她”圈养成“米虫”,与社会脱节。

    “林寻”根本离不开严飞,“她”心里很清楚,因此对严飞的话言听计从,包括后来他对“她”做的事。

    每一次,严飞都说这是爱“她”的表现,他绝对不会对其他女人这样。

    严飞还鼓励“林寻”阅读一些暗网上的故事,包括一些被爱情糖衣包裹装点的性虐待视频。他说人与人之间就是一个驯化与被驯化的过程,只不过有的人表现露骨,有的人比较文明。比如工作,就是老板对员工的压榨、驯化,榨取剩余价值,却没有提供同等的情绪价值,当然也没有爱情。

    “林寻”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对于社会的认知却还停留在十七岁,加上这些年被严飞的反覆洗脑,“她”的价值观早已扭曲,早就生成了强烈的斯德哥尔摩心态。

    说实话,“林寻”并不喜欢被严飞过于粗暴的对待,可“她”又害怕有一天严飞不再这样对“她”,“她”知道自己没有生存能力,无法离开严飞,只能在这样扭曲的心态中患得患失地生活。

    严飞说,这就是他们的好日子,“林寻”感到很满足。

    当林寻身上的疼痛开始变轻,林寻终于有力气从地板上爬起来。

    她身上的睡裙已经被汗湿透了,连头发都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和脖子上,她擦掉眼泪,抹掉额头上的汗,脚下不稳地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同样笼罩在红色的光线中,她面前的依然是那面镜子。

    她眼睛发直地瞪着镜子里狼狈且暴露的自己,直到镜子里的画面开始变化,直到严飞出现。

    镜子对面同样是红色的光,他就站在同样一间洗手间里,一手拿着烟,眼睛半眯着,透过烟雾对着她冷笑。

    他看她的眼神不仅充满了嘲讽,还带着一点戏谑。

    严飞吐出烟雾,问:“我没有被熊吃掉,很失望吧?”

    第128章 Chapter 16

    卷五.共生

    Chapter 16

    失望,当然失望。

    而且这一次,林寻不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用虚以为已当然很好,什么都可以明刀明枪着来。

    林寻问:“被棕熊咬死的露营者是谁?”

    已经到了这一步,严飞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只笑道:“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原来没有注意他,我自己都忘了,这次回去刚好遇上,他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竟然还记得我养父是谁。虽然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他也不知道我养父失踪了,但这对我来说仍是个隐患。”

    的确,现在不知道严飞背后的故事,并不代表将来不知道,万一哪天又这么凑巧让这人发现了,去派出所报案,严飞这些年的心计就白费了。再者,他杀过人,多杀一个人对他来说没有分别。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你怀疑我诓骗你,所以先找这个人去试水。”说到这里,林寻又问,“你叫他去他就肯去?”

    严飞:“巧了,他喜欢夜钓,也是个露营爱好者,我答应提供最好的装备请他去露营,他当然愿意。”

    这其中应该还有些手段和周折,或许是严飞和那个露营者约好了,却临时爽约,就等在不远处的地方守着,看野湖边会否有陷阱。不过林寻没有问得这么细,事已至此,就算知道得再详细又如何。

    林寻不问,严飞却来了句:“更巧的是,在去之前,我刚好停到附近一个村民说,山火之后有人见到棕熊出没,现在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敢独自去山里,只有几个胆儿大的敢去夜钓。”

    巧,何止是巧,只能说是老天爷还不想收了严飞,否则怎么这么多巧合都让他撞上了?

    严飞瞅着林寻,眼神黑黢黢的像是要钻进她的灵魂:“其实我一开始是相信你的,我也愿意相信你,是你破坏了这份信任。我没想到你居然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我命不该绝,被熊吃掉的人就会是我。你知道熊吃猎物是活吃吗,它们不会先咬断猎物的脖子,因为要保证猎物的新鲜度。这种死法可真是太残忍了,你可真够狠的。”

    林寻身上泛起一阵阵战栗,为这种死法,也为了严飞居然没有死:“所以你恨我,你要折磨我,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你一直在PUA我。你知道这种手段连一个心理健康的人都扛不住,何况我原本就有精神病。”

    严飞“咯咯”笑出声:“你看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再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像是有病吗,像是被我PUA过吗?”

    “那是因为我不是‘她’。”林寻说。

    事到如今,林寻相信严飞一定早就发现她和另一个“林寻”的区别,她们共同寄居在同一具身体里,却是不同的灵魂。哦不,按照比较科学的说法,她们是两个人格。

    她的人生轨迹是孤独的,从未与人发生过这样深沉的纠葛,直到她在镜子里见到了严飞,偶然得知严飞会被室友和养父害死,因此提醒了他,又给他提供了中奖号码,进而开启了领导一道人生轨迹。

    而另一个“林寻”就占据着那道全新的轨迹。

    站在现在来看,“林寻”是她的过去式,在过去十年中与严飞时有往来,而她无法回到过去的时间点改变这一切,只能在现在做一个看客。

    严飞必然发现了她们之间的不同,否则刚才那句是否失望的话就不会等到现在才问,早在他开始折磨“林寻”时就该问了。

    “我知道。”严飞笑道,“我和你早晚会见面的。”

    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不,他看的是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那上面一道道伤痕,都是他“未来”几年间的杰作。

    “骗你的人是我,你折磨‘她’有什么用,你能解恨吗?”林寻问。

    严飞说:“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姑娘在二十三岁那年会挖坑叫我去死,我就不想放过她。而且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折磨,‘她’分明很喜欢。”

    林寻没有接话,她心里有一股气,同时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着,她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干掉严飞。

    十年的时间差,似乎已经令她处于劣势,但她始终认为凡事都有两面性,只是她还没有找到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

    严飞看上去颇有兴致:“很早以前我就试探过‘她’,‘她’对我为什么将钱转入‘她’的账户一无所知,以为那是我对‘她’的信任和对未来的承诺。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她’和二十三岁的你拥有的不是同一份记忆,你们之间有时间差,也许只有等到你二十三岁这一年,你们才会重叠在一起。”

    林寻深吸一口气,继续为另一个“林寻”说情:“所以在那之前‘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所有恩怨我会和现在时间段的你做个了断。”

    严飞笑了:“就算我让‘她’,‘她’也不会走。”

    林寻绝望地闭了下眼,她知道严飞说的都是真的,“林寻”已经是废人了,不是身体上的残废,而是精神上的,“她”已经失去了生存能力。

    林寻:“那你想怎么样?”

    这次沉默的是严飞,他眯了眯眼睛,里面划过一丝戾气。

    林寻知道自己已经找到重点了,这也是严飞愤怒的原因,因为棕熊事件他要折磨的是她,但他找到的始作俑者只是一具躯壳,里面的“灵魂”并不是她。

    他生气,他愤怒,时间差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面镜子隔开了两个世界,她进不去,他也过不来。

    林寻继续说:“我杀不死你,你也抓不到我。你唯一能亲手对付我的途径就是等时间地自然流逝,等到我二十三岁这一年。但也有可能,等你等到了,这个二十三岁的我可能就消失了,住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依然是那个‘林寻’,那个离不开你、被你驯化的‘林寻’。你现在做的每一件是都是在创造新的历史,你改变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未来。”

    是啊,如果是已经被驯化的另一个“林寻”,怎么可能到了二十三岁这一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设棕熊陷阱的林寻呢?那个“林寻”连基本的反抗都不会,更不要说对严飞起杀心并执行了。

    林寻话音刚落,严飞还没有回应,就在这时严飞身后出现了一道声音:“是谁在说话?”

    林寻一下子愣住,严飞却没什么表情,还侧过身让林寻看向他身后的女人。

    那是“林寻”,更年轻一点的“她”,但这个“林寻”看上去更颓废也更憔悴,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一些。

    “林寻”穿着吊带睡裙,身上大部分皮肤还是完好的,“她”像是刚睡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在看到镜子里的林寻的瞬间,先是站住脚,遂睁大眼睛,隔了几秒才再次抬脚,一步不靠近。

    “林寻”嘴里喃喃道:“这是幻觉吗,为什么我会看到另外一个我?”

    严飞勾起唇角:“不是幻觉。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见过未来的你,我知道以后咱们会一起生活。”

    严飞边说边勾住“林寻”的腰身,姿态亲昵且充满占有欲,但这并不是女生们向往的那种爱情,而是一个人对一个物件的控制和占有。

    严飞就像是在操纵一个玩偶般,他的微笑带着一点挑衅和得意,扫过镜子里的林寻,像是故意展示给她看。

    林寻咬紧牙关,心里升起一团火,怒视着严飞。

    但两人之间的暗涌并没有引起另一个“林寻”的注意,“她”一直盯着林寻的身体,自然也注意到那些疤痕。

    另一个“林寻”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林寻深吸一口气,回答:“这你要问他。”

    另一个“林寻”明显身体一抖,双脚并在一起缩了缩,随即就听到严飞凑在耳边说:“我不是说了定制了一批道具吗?等收到了咱们试试。”

    另一个“林寻”眼中划过慌乱和恐惧,又一次看向林寻身上的痕迹,并下意识抱紧自己的手臂,手指在皮肤上滑动着,似乎正在想像这些疤痕被一条条制造出来的过程。

    林寻始终盯着“她”的姿态和表情,她隐忍着,想通过观察先确定现在的“她”还有没有反抗意识,还能否唤醒。

    几秒的沉默,另一个“林寻”小声回应了一句:“能不能不要试那些东西,我害怕。”

    严飞:“你怕我吗?”

    另一个“林寻”立刻摇头。

    严飞又问:“那你怕什么?”

    严飞的语气听上去再温柔不过了,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好似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这样一个男人会令女人轻易爱上,“林寻”轻声说:“我怕疼。”

    严飞笑道:“有一种快乐是会疼的。疼只是过程中的一个步骤,结果一定是开心的。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有分寸的,不会伤害你。”

    另一个“林寻”没有反驳,看得出来意志力已经非常薄弱了,只有余光还在瞥向镜面,扫过林寻身上的疤痕:“可是……”

    林寻终于忍无可忍,因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正在生出新的记忆,她一下子抓住镜框,对“她”叫道:“你醒醒,他是在哄骗你!你看看我,这么多伤,这是你要的爱情吗,这是他所谓的不会伤害吗?让我告诉你真相,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他就是要虐待你、伤害你,看着你痛苦他才爽!他就是个变态!”

    情急之下,林寻已经顾不得措辞了,也来不及仔细讲来龙去脉。

    这番吼叫成功拉回了另一个“林寻”的注意力,“她”与林寻对视着,在林寻眼睛里看到了愤怒和坚决,而林寻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更深一层的恐惧。

    因为她是“她”,代表着“她”的未来,因此她们之间的信任可以无条件建立起来,“她”会因为未来林寻的控诉而脑补,到底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林寻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另一个“林寻”忍不住问:“他对你不好吗?”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未来的严飞。

    严飞握着“林寻”的肩膀,说道:“她疯了,需要按时吃药。有时候疯起来就像现在这样。疯子的话怎么能信?”

    林寻没有理会严飞,只是盯着另一个“林寻”说:“他是在PUA你,我没有疯。我身上的伤痕都是他造成的,这就是证据,你……”

    可惜,林寻的话没有说完,镜子的画面就出现波动。

    林寻用手去抓,却只是手指划过光滑的镜面,什么都抓不住。

    镜子里很快只剩下她,她看着狼狈的自己怔怔出神,片刻后走回到卧室里,坐在床沿。

    林寻呆坐了几分钟,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儿,她的视线扫过架子上那些器具,依然觉得不寒而栗,觉得很不真实,可是当手指触摸到皮肤上一条条凸起的伤痕时,却又恨得咬牙切齿。

    她该怎么办,如何破局?

    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林寻,她耐心想着方法,同时等待着脑海中出现新的记忆。她对另一个“林寻”依然抱有幻想,想着刚才那番告知能否唤醒“林寻”的自我意识,开始对严飞产生怀疑,进而反抗、逃跑。

    可林寻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走出卧室来到外面的客厅,发现这套房子里到处都是木雕,家具也都是手工制作的,角落里堆放着工具,显然严飞花了很多时间留在家里。但即便如此,这套房子依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整个灯光的色调是红色,木雕和家具都是深色系,没有明亮色彩的点缀,晚上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林寻走向门口按了按门把,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没有尝试破门,因为就算她从这里逃出去,另一个“林寻”依然攥在严飞手里。“她”是过去,她的过去被拿捏着,严飞可以任意改变,而过去的改变会直接影响到现在的她。

    林寻定了定神,又想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于是开始满屋子寻找。

    很快,她就在床下找到了,显然是“林寻”藏在这里的。

    林寻按照之前的密码解锁笔记本的加密文件夹,开始凭着记忆对照这里面的资料变化,不到两分钟就发现一个新的文件,里面是一些自述记录。

    林寻一条条阅读,直到读到这样一条:“我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我,她身上有很多伤,都是严飞造成的。她说我未来会很惨,我很害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

    林寻闭上眼抓着头发,思考着该如何让另一个“林寻”了解到事情真相。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林寻被吓得一激灵,背后冒出一阵冷汗,随即她站起身,开始寻找铃声的来源。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林寻再次来到洗手间,在浴缸里发现掉落的手机,还是一个款式非常古早的老爷机,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

    林寻将电话接起来,很快就听到严飞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

    林寻张了张嘴,回答:“刚睡醒。”

    严飞轻笑一声:“你只有这种时候才显得乖一点。”

    林寻没有回答,握紧了手机,只想破口大骂。

    严飞从林寻波动的呼吸频率中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是一笑,说:“我快回家了,给你买了好吃的。吃饱了,晚上好有力气。”

    这话落地,电话就切断了。

    林寻依然握着手机,眼睛发直,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办,她不能再忍受下去,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她在体力上不是严飞的对手。现在的她比之前的她瘦了很多,这和这几年遭受虐待有关。所以如果要反杀严飞,就只能智取。

    林寻快步走向厨房,却发现厨房的门是锁死的。

    真是变态,谁家会锁厨房门呢,还不是防着她拿刀吗?

    林寻又四处寻找趁手的木雕,但这些摆件要么就是太大,要么就是太小,大的举不起来,小的则不具备杀伤力。

    最后林寻回到我卧室,再次看向架子上那些器具,目光每划过一件都在脑补它们作为凶器的可行性,但这些东西要杀人都太难了,也太慢了,而且要看对手是谁。好比说那些绳索、皮鞭,如果是严飞那样的体格、力量,他很轻易就能用它们将她勒死,但如果是她,严飞很轻易就能挣脱。

    就在林寻绞尽脑汁的时候,屋子里再次出现一道声音,却不是手机铃声,而是女人的说话声。

    “林寻,你在吗?”

    林寻定神一听,确定不是幻觉,遂走向浴室。

    另一个“林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镜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寻扑倒镜子面前,另一个“林寻”措辞道:“那个,你真的是我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呢?”

    另一个“林寻”小声说:“他在做木雕,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你。”

    林寻点了下头,深吸口气回答:“你听好了,我时间不多,我这边的严飞快要回来了。你要相信我的话,不要再被他蒙骗,否则咱们都就都完蛋了!”

    另一个“林寻”轻轻点了头。

    林寻快速地说:“接下来一直到你二十三岁,他会一直虐待你,你会变成我现在的模样,你会被囚禁起来,逃不出去,直到死亡。”

    另一个“林寻”眼睛里再次出现恐惧:“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寻说:“因为……我知道他杀了人。我还知道他要来纠缠我,我想摆脱掉这个恶魔,被他发现了。”

    另一个“林寻”满脸困惑:“杀人、纠缠,这些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寻解释道:“具体是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现在也没时间去分析,你和我虽然都是林寻,但因为时间差的关系,我和你接收到的信息并没有同步。但是你那个时间的严飞,因为这面镜子知道更多的信息,他看到我身上的伤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些是他未来的‘杰作’。他已经计划这样伤害你了,如果你不希望到死都过这样的日子,你就要想办法逃出去……”

    另一个“林寻”依然一知半解:“但为什么,我们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林寻再次深呼吸,时间一步步紧逼,她却还要耐着性子与这个恋爱脑的“林寻”解释:“并不是突然,他已经PUA你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露营被□□那件事就是第一步。”

    另一个“林寻”反驳道:“那不是□□,我是自愿的。”

    林寻:“自愿的为什么要给你吃安眠药?为什么他一片指纹都没有留下,他一直戴着胶皮手套。他还不让你将他的信息透露出去,让你一个人对抗警察的询问、外面的舆论和家里的压力。”

    另一个“林寻”也觉得有些地方说不过去,却还不愿接受现实:“他说自己有些特殊原因不能用以前的身份,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感觉是因为他有超时空的能力,他担心会被人盯上,于是……”

    林寻将“她”打断:“既然有超时空的能力,被人盯上也不用怕,直接穿越走好了。这套说辞也就骗骗你。”

    另一个“林寻”不再接话,显然她心里也有疑惑。

    直到林寻说:“真正的原因是他杀过人……”

    然而这话音刚刚落下,镜子里的另一个“林寻”便发出一声尖叫,同时还用手去捂嘴。

    几乎同一时间,林寻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股力量,强势且霸道,他将她的脖子勒住,令她的身体向后倒,一手将她拦腰抬起,令她远离镜子。

    林寻无法通过镜子看到自己身后是谁,但她不用看也知道——严飞回来了。

    第129章 Chapter 17

    卷五.共生

    Chapter 17

    尽管林寻没有另一个“林寻”受惊吓大,她的脑子转得却更快,她知道自己不能保持冷静,最起码不要让另一个“林寻”觉得这件事不严重,她一定要有多大闹多大才行。

    于是,林寻不过是两秒钟的安静就开始大吵大闹,虽然身体被严飞控制着,四肢却在拚命地挣扎挥舞。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几乎要挣脱严飞的禁锢,因此严飞就必须花更大的力气去控制。

    林寻的挣扎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嘶吼着,脸部和脖颈的皮肤都憋红了,这一幕看在另一个“林寻”眼中无疑是正在被强迫。

    林寻还在吼叫:“放开我,你这个杀人犯,救命啊,放我出去!”

    随即林寻又扒住浴室的门框,死也不肯走,还对着镜子喊:“快逃,逃啊!你想变成我吗!”

    这下,另一个“林寻”终于相信了,“她”看向严飞的眼神不再充满情爱,而是变成了恐惧和不可置信。“她”看到严飞下手有多重,他捏住林寻的脖子,在那片皮肤上留下痕迹,也看到林寻近乎疯狂地挣扎,这绝对不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应有的表现,“她”再恋爱脑都不会再抱有幻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另一个“林寻”嘴里喃喃念叨着,耳边还在回荡着林寻的警告:他杀过人;他是在PUA你。

    接着“林寻”又想到严飞提到的那些道具,他还给“她”看过图片以及使用视频,“她”很害怕,不敢想像这些东西招呼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可是他却对“她”的反对充耳不闻。

    另一个“林寻”一步步往后退,这是下意识要逃离的动作,可就在这时,“林寻”身后也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镜子里的“严飞”,“他”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自然也看到未来的林寻和严飞当场上演的这一幕。

    两个严飞对视了一眼,快速交换信息,镜子里的“严飞”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手捂住另一个“林寻”的眼睛,说:“别看了,她疯了。”

    镜子里的“严飞”声音很低沉,语气带着安抚,但这样的描述实在过于冰冷,另一个“林寻”一下就受不了了,“她”往旁边躲开,回应着:“她就是我,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严飞”皱了皱眉心,眼睛里出现明显的不耐烦,他上前一步要抓“林寻”,“林寻”继续躲,还打掉“严飞”的手。

    就这样纠缠了两三次,“严飞”的耐心终于透支光了,“他”一把揪住“林寻”的手臂,力气非常大,“林寻”大概吓坏了,因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严飞”变脸。

    “林寻”叫了一声,下意识挣扎起来,但“严飞”已经上手,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两人很快扭成一团,“严飞”很快将“林寻”压制住,但“林寻”还能听到镜子这边林寻的叫声,“她”还记得要跑。

    镜子两边是两个世界,不同时间,两个林寻几乎同一时间做出反应,她们分别挣脱严飞的钳制——“林寻”指甲比较长,“她”用力抓向“严飞”,抓破了“他”脸上的皮肤,“严飞”嘶了一声手上力道松了,“林寻”趁机逃出浴室。

    与此同时,镜子这边的严飞也感觉到脸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他用手捂了一下脸,皮肤上瞬间多出一道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正是“林寻”刚才划下的,落了一点疤。

    因为严飞的捂脸,林寻也趁机从他掌下挣开,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镜子两边的严飞同时追了出去。

    两个林寻同样跑出卧室,跑进工作间,将门反锁。

    两个严飞也同样追到门口,拍打着门板,叫林寻出来。

    两个林寻一个在换气想对策,另一个则在哭,还用手捂住耳朵,似乎还无法接受这急转直下的事实。

    没有了镜子该怎么联系?

    两个林寻同时想到这一层。

    严飞在门外叫道:“没用的,不要想着逃出去。趁我还没有生气赶紧开门,要是让我把门撬开抓你出去,可有你受的。”

    而另外一个“严飞”到这一刻还不忘哄骗“林寻”:“刚才是我太着急了,弄疼你没有?开门让我看看,如果有伤口需要及时处理,听话。”

    林寻在屋里冷笑着,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工具。

    严飞做木雕有一些金属工具,比如凿子、雕刻刀、锤子、斧子、锯子。但她不可能拿着斧子和锯子出去硬刚,于是她第一时间捡起雕刻刀,又找到一条绑带,将雕刻刀固定在大腿上,睡裙盖在外面。

    随即林寻又找了一件严飞的大外套穿上,系上拉锁,大外套刚好盖在大腿中段。

    等一切准备好,林寻这才捡起那把锤子,她想如果放着一屋子的工具什么都不拿,就这样走出去一定会引起严飞的怀疑,拿这把锤子当障眼法也好。

    林寻来到门前,对着外面说:“你不要逼我,再逼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我死了,你也会有麻烦,会有人来调查你。”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前几天一直很老实,怎么了这是。”严飞问,“是不是又犯病了,该吃药了。药有按时吃吗?”

    林寻靠着门板回应:“你这个变态,你分明知道我没有疯,你就是要报复我。没有被熊吃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门外的严飞明显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笑意,而且冷:“是你。”

    看来这个严飞不仅认出了林寻,而且在这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正面对上过,一直是那个“林寻”在替她受罚。

    严飞:“把门打开,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寻也在冷笑:“有本事你就冲进来杀了我,让我屈服是不可能的。”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个“林寻”和“严飞”也在隔着一道门对峙。

    另一个“林寻”擦了把眼泪,却难掩哭腔,现在的她要完全接受现实还需要一个过程,清醒总是伴随痛苦的:“你杀过人对吗?你改换身份是为了逃避法律制裁。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要控制我,所以你选择毁掉我的名誉,让我和其他人隔离,这样就只能依附于你。”

    “严飞”说道:“那都是她的疯话,你怎么能信?她有证据吗?”

    “林寻”:“那不是疯话,我知道自己没有疯!是她发现了你的秘密,她想离开你,你才那样虐待她!”

    “严飞”轻笑一声:“你只知道她发现我的秘密,却不知道她要杀我。她设了陷阱,害我差点被熊吃掉。”

    另一个“林寻”愣住了:“怎么会……”

    这也不怪“林寻”反应不过来,因为按照“她”的记忆,“她”根本没有参与过棕熊的事,也没机会参与,“她”十七岁就经历了露营被强|奸事件,从那以后就休学了很少出门,“她”自然不知道林寻利用时间差,在另外一条时间轨道上和严飞的纠缠,包括中彩票、目睹杀人后的血迹等等。

    另一个“林寻”说:“不可能,你骗我,我根本没想过要设计你,是你设计了我!”

    “严飞”回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就是镜子里的林寻,是她告诉我的中奖号码,我中了奖以后就拿去投资,还答应给她十倍回报。你想想咱们刚认识没多久,我就提议将来汇钱给你,让你管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另一个“林寻”一时找不到语言,只能怔怔地听“严飞”讲述事实:“至于杀人,你不是一直知道吗?你还帮我出过主意。”

    说到这里,另一个“林寻”开始觉得头疼,“她”捧着头蹲了下去,脑海中也在快速钻出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都是关于严飞杀人的始末。“她”还看到自己和严飞对话,提议让严飞气死养父,因为他养父有脑梗。

    另一个“林寻”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回事……那是我吗?”

    “她”一下子全乱了,一时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幻想出来的,还是说“她”被严飞用什么方法洗脑了,或者是“她”真的有精神分裂。

    大概是两边都僵持得太久,消耗光两个严飞的耐性,他们几乎同时走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折回来一下下劈打在门锁上。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巨响。

    另一个“林寻”吓得尖叫出声,飞快地趴向工具箱,抖着手从里面翻找可以保护自己的工具。

    而另一边,林寻则从地板上站起来,一手拿着一早准备好的锤子,就那样直勾勾盯着门板,打算和随时会破门而入的严飞搏斗。

    门锁掉了,门被严飞一脚踹开,两条时间线几乎同步发出响声,门板撞到墙壁上又回弹了一下,露出门外面色阴沉,眼神狠毒的男人。

    “严飞”:“我对你这么好,你却相信她的一面之词,真是白疼你了。”

    严飞:“终于见面了,我准备了很多花样儿,一直在等你。”

    林寻握紧了锤子,叫了一声冲向严飞。

    而另一个“林寻”则向后退到了墙角,双手举起锯子,颤抖着指向“严飞”。

    林寻和严飞扭成一团,因为林寻冲力很大,严飞的后腰撞到家具,两人滚到地上。林寻手里的锤子被夺走了,她就手脚并用的朝他招呼。严飞抓着林寻的手和头发,骑坐起来,抽出自己的皮带要将林寻控制住。

    他不可能真的用菜刀劈了她,这一刻他等了好几年,如今终于等到了,还打算慢慢玩儿。

    林寻挣脱出一只手,同时抬起一条腿,手摸向大腿抽出那把雕刻刀,毫不犹豫地扎向严飞的脖子。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当“林寻”被“严飞”逼近屋里之后,突然从“严飞”身后跳出来一道黑影。

    这道黑影的出现谁都没有料到,这套房子根本不可能有外人,但他还是出现了。

    另一个“林寻”愣住了,就那样看着黑影从身后扑向“严飞”,“严飞”始料未及,被黑影拽出房间,两人打成一团。

    另一个“林寻”连忙跟出去,一时间忘记了害怕,手里仍举着锯子,却不知道该对准谁。

    这黑影是谁,入室抢劫的?

    黑影和“严飞”都没有留手,每一拳都很重,拳拳到肉,“林寻”几乎可以听到骨头遭到重击的闷响。

    而这段“过去”发生的插曲,也直接影响到现在。

    林寻扎向严飞的刀被挡住了,严飞冷笑着掐住她的脉搏,令她的手腕疼到麻筋,不得不松手。

    雕刻刀被严飞拿走,却没有扔到一旁,而是用刀身轻轻滑过她的皮肤,嘴里还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可就在这时,严飞像是被一拳打中脸部似的,一声闷哼便倒在地上,接着又是一拳,也不知道是几拳下来,严飞的双手在空气中挥舞,试图对抗不明袭击。

    林寻盯着严飞几秒钟,突然明白过来,她从严飞身边跨过,飞快地跑到浴室镜子前,喊道:“你在吗,林寻、林寻!”

    透过镜子林寻可以听到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打斗声和嘶吼声,其中一道属于严飞,而能让严飞发出这种声音的绝不是“林寻”,应该还有第三个人在!

    但……会是谁?这个房子怎么会进来其他人?

    林寻的思路刚走到这里,另一个“林寻”就被她的叫声吸引过来,“她”同样很紧张,说:“有人进来了,我不认识他,他见到严飞就打……”

    林寻接道:“那你快跑,离开这里!”

    另一个“林寻”哭着摇头:“我试过了,门根本打不开,我逃不出去!”

    林寻眼睛发直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嘴唇抖动了两下,吐出这样一句:“那就杀了他。”

    另一个“林寻”顿时停止了眼泪,不敢置信地回望林寻:“你说什么?!”

    林寻的声音是颤抖的,说出来的话却很决绝也很冷静:“不是他死就是你死。让他喘息过来,他会放过你吗?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你才能生存。不要放弃。”

    另一个“林寻”也不知道是被林寻吓住了,还是被说动了,“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浴室门口,转头看向外面。

    那里两个男人仍在缠斗,但声音已经比刚才小多了,显然此时都已经精疲力尽。

    另一个“林寻”再次看向镜子,接触到林寻鼓励的目光,“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卧室,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一步步走向跌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严飞”。

    “林寻”举起菜刀,对着“严飞”的脸,慢慢蹲下身子,手依然在颤抖,眼睛依然在流泪,可是那里面已经没有了爱意,只有哀伤、痛苦。

    真是讽刺,“她”原以为自己会为了爱的人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就像“她”当初宁可牺牲自己,被人误解,也不愿意透露他的身份一样。

    可现在“她”要亲手了断这段关系,要亲手杀了他。

    林寻在镜子这边等待着,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水池边缘,同样焦灼。

    她闭上眼,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听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她的眼角也湿润了,却不是因为恐惧。

    随即她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危险的气息靠近,她睁开眼,却发现镜子里另一个世界的画面消失了,这会儿映出来的是狼狈的她,以及走进来的严飞。

    看到严飞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这一刻林寻感受到绝望,因这很有可能意味着“林寻”没有杀死“严飞”。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武器。

    林寻漠然地看着严飞,即便是现在都没有屈服、畏惧,她的眼神充满了鄙视,这直接逼出了严飞的冷笑。

    严飞来到跟前,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另一手勾住她的腰,他的声音逼近了,狠毒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耳语,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幻想和你的碰面。你可以尽情反抗,这样我只会更兴奋。”

    “变态。”林寻闭上眼,不愿面对面前这张脸。

    而就在这个瞬间,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好几副画面,它们不仅陌生,而且像是不属于这个时空一样。

    在那些画面里同样有一个严飞,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叫他“易杉”——她当然知道易杉是严飞的假名,可是她从没有这样叫过他。

    下一秒,林寻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腾空,她被严飞扛起来回到卧室,就扔在床上。

    林寻颠了两下,脑海中的画面也在跳动,她听到那画面里的自己说:“杀人和鲜血会让你兴奋,对吗?”

    那个易杉回答:“非常兴奋。”

    然后,她又问:“你相信吗,我可以让你更兴奋?”

    易杉笑着回应:“那你试试看。”

    画面消失了,林寻一下子睁开眼睛,盯着严飞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有震惊,也有怀疑。

    严飞也因为林寻的变化而靠过来,他就侧身躺在林寻旁边,手在她身上缓慢划过,似乎正在熟悉这具身体,又像是在享受暴风雨的前奏。

    “易杉?”林寻突然叫出这个名字,严飞的手也跟着停了。

    两人的目光对上,而就在这一刻,林寻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她竟然看到严飞的身体开始闪烁,而且越来越虚,仿佛就要消失一样。

    严飞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睛里的惊讶货真价实,直到当他再次看向林寻的瞬间,他的身体消失了。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严飞的气息,但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那些气息也不见了,整套房子安静得不可思议。

    林寻撑着坐起来,看向四周,甚至不敢眨眼,然后她看到了这套房子的变化,所有和严飞有关的东西逐渐消失不见,红色的灯光也变成了暖黄色,原本阴森的氛围转成了温馨,放置那些器具的架子也变成了电脑桌,旁边摆着置物架,架子上是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摆件,但这一次摆件当中不再有严飞的作品。

    林寻下了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纯棉睡衣,很舒适很柔软,上面还有卡通图案。

    林寻将袖子撸起来,手臂光滑,没有一丝伤痕。

    林寻晃了晃神,再次走进卫生间,看向那面镜子。

    几乎同一时间,镜子的画面像是接收到感应一样出现波动,然后林寻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另一个“林寻”就站在镜子里,“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是血,可“她”却在笑。

    林寻轻声问:“你成功了?”

    另一个“林寻”点了下头,眼睛湿润了:“谢谢你,林寻。”

    林寻却在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你,这是你的胜利。”

    说到这,林寻才想起来那个不速之客:“对了,你刚才说有人闯进来,是谁?他人呢?”

    另一个“林寻”却对着林寻露出笑容,与之前的“她”非常不同,那里面透着悲伤,似乎还有道别的意思。

    随即另一个“林寻”说了一句林寻听不懂的话:“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再见。”

    ……

    林寻醒来以前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与另一个自己的对话上,她还有很多疑问,还想和“她”再多说两句。

    林寻睁开眼睛,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是纯白色的,周围有一些仪器设备,而她躺的地方不是床,反而像是一个太空舱之类的东西。

    舱门是开启的,舱内的面板上还闪现着一些数据。

    林寻坐着愣了会儿神,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有刚才那些年噩梦一般的经历。

    这是第三次考试,“林寻”的一生。

    现在她醒过来了,这就意味着考试结束了,只是还不知道结果。

    林寻站起身,拿起旁边的简餐和营养液,机械性地将它们送进嘴里。

    这是樊小余准备的餐食,并不好吃,但营养价值非常高,足以提供一个成年人一天所需。

    林寻一边吃着一边回忆之前的事,樊小余提到过一些考试内容,她说是另外一个“林寻”的人生,她进去以后会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只会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生。

    当然,她也提出过一些疑问,比如自己的性格和那个“林寻”并不相同,甚至在一些关键事情上的选择,她们是背道而驰的,那么在体验人生的过程中她难道不会觉得出戏吗?

    樊小余的回答是,系统会根据两人性格的共同性进行调整融合,将比较违和的部分进行弱化,除非遇到无法弥合的BUG,到那时或许她会体会到灵魂出窍的感觉,会产生自己好似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是的,这种感觉的确出现过,但前面种种都不算明显,她只是偶尔走神,并不会往心里去。而第一次明显感觉自己被抽离在外,还是当她发现严飞和她住在一起,并且与她发生关系那一天。

    她的灵魂就在那一刻从身体里飞了出去,可是她却看到那具身体里依然有一个灵魂在,“她”深爱着严飞,“她”享受他给予的一切。

    如今回想起来,林寻心里的一些疑问已经解开了,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新的问号。

    不知不觉间,林寻已经吃完餐食,她走向门口,感应门自动开启。

    恰好樊小余这时来了,就站在门外。

    林寻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樊小余却先一步开口:“跟我来。”

    林寻跟着樊小余穿过长走廊,虽然在进入第三次考试之前她就来到这里,如今看到这些先进的属于四维世界的科技,却依然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

    从这里的窗户望出去不是青山绿水,而是望不到底的宇宙,一大片黑色,点缀着一些星辰,还有飞船的机械外壳,一切都是冰冷的,令人抑郁的。

    林寻边走边问:“去哪儿?”

    樊小余侧了下头,说:“我们已经找到‘她’了,那个‘林寻’。我想你一定很想见‘她’,‘她’刚醒,说也想见你。”

    林寻的思路转了一圈,又问:“哪个林寻,是曾经诱导我的黑化人格,还是第三次考试中的林寻?”

    虽然那是一场虚拟考试,樊小余也曾说过那一切都是过去的故事,曾经真实存在,但作为考试用途的模拟世界是虚假的,为了让整个故事与林寻更契合,看上去更真实,系统会做一些调整,但故事的大体走向不会改变。

    樊小余回答道:“都是她,同一个人。”

    林寻不禁一阵恍惚:同一个人。

    这么说,黑化“林寻”在四处猎杀其他林寻以前,经历的就是那样的人生?“她”通过那面镜子遇见了严飞,也就是后来的易杉,“她”深爱着严飞,同时也被严飞伤害过。

    可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黑化“林寻”似乎一直对许亦为十分执着,“她”始终想取代她,以她的身份留在许亦为身边。

    但林寻刚想到这里,还来不及发问,前面的樊小余便停下脚步。

    林寻醒神,就听樊小余说:“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樊小余让开门口,林寻这才发现面前是一个舱门。

    林寻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舱门就感应到她,自动开启。

    林寻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同样是灰白相间的色调,角落里有几株绿色植物,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休眠仓,周围有一些仪器设备,比她曾经睡过的还要多,还要密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林寻走进那个休眠仓时,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

    她心里有些不踏实,直到她终于站在仓前,看到了躺在里面的“林寻”的身体。

    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起码不是完整的。

    “林寻”的双腿已经没有了,手臂也少了一条,只能算是半副残躯。

    林寻努力掩饰着心里的惊讶,目光对上另一个“林寻”,“她”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死气,却在看到她的瞬间,露出一点笑意。

    林寻坐在面前的椅子上,拿起旁边的通讯设备戴上,轻声开口:“你,就是我刚才在梦里见到的‘林寻’。”

    另一个“林寻”回应道:“我说了,咱们很快会再见。”

    这道声音……

    林寻不会记错,这是黑化“林寻”的声音,“她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林寻:“我不明白。”

    另一个“林寻”问:“不明白什么?”

    林寻看了眼仪器面板上的数值,她意识到这个“林寻”的生命已经走到尾声,无力回天,她必须趁这个机会将自己的疑惑解开,而且她感觉“林寻”似乎还有事情交代给她。

    林寻说:“我记得你一开始很针对我,你的目的是夺走我的意识,吸收之后成为你的力量。你想要占据我的人生,和你喜欢的许亦为在一起。可是在刚才的梦里,我度过了你的人生,我分明感受到你曾经深爱的男人是严飞。还有你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体验的人生没有问题的话,你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

    另一个“林寻”扯出了一点微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林寻:“那个突然出现救了我的闯入者,你知道是谁吗?”

    林寻一顿,遂摇了下头:“我开始以为是舅舅,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

    另一个“林寻”:“不是他,虽然我也很希望是他。但这是你的考试,他是进不来的。我之所以能和你共用一个身体,能进行意识沟通,是因为我一直在连接你的意识,只是你不知道。还是樊小余发现以后,追踪我的信号将我找到的。”

    第130章 Chapter 18

    卷五.共生

    Chapter 18

    一直在连接她的意识?

    林寻抓住黑化“林寻”的这句话,开始回顾过去。的确,她们打交道的时候她从未见过“林寻”的本体,她们一直在共用三维小世界的林寻身体,但那些身体并不属于黑化“林寻”。

    在一日囚的世界里,林寻曾经误会过那是属于黑化“林寻”的世界,黑化“林寻”也没有否认,还说自己这一天一定会死,怎么都到不了第二天,林寻便误以为那就是黑化“林寻”的世界。

    但现在看来,似乎眼前这半幅残躯才是黑化“林寻”的身体,此前的世界都是“她”通过所谓的意识连接才抵达的,再利用“她”吸收过来的精神力对那些林寻进行夺舍。

    按照樊小余的说法,这个黑化“林寻”已经杀死十几个小世界的林寻了,每死掉一个,她们的精神力都会被“她”吸收。

    思路走到这里,林寻问:“我听说你杀了很多林寻,为什么?”

    黑化“林寻”并没有否认,也没有眼神躲避,似乎“自相残杀”这件事并不值得惭愧:“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我需要‘吃’掉同类才能继续活下去。其他人不行,非得是林寻。”

    林寻忍了忍,没有说出“她们是无辜的”这样的话,因她对黑化“林寻”的了解,“她”根本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她”与她接受的教育不同,“她”并没有受到现实世界一些规则的束缚,“她”说过弱肉强食的理论,在“她”看来,林寻吃林寻就和大自然的食物链一样,更强大的吃掉更弱小的,很正常。

    再者,黑化“林寻”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不吃掉其他林寻,就要躺在这里等死,“她”的求生意志如此强烈,必然不希望死。人在生死面前,性格也会改变,逼到这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寻又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一直在寻找可以留下的小世界,你要取代那个小世界的林寻。”

    黑化“林寻”回答:“我找到了,但我失败了。”

    林寻:“是我的世界?”

    黑化“林寻”笑了一声:“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并不完美,我对你也一直在犹豫,我原本的计划是夺舍,诱导你自杀,借此削弱你的力量。你每一次自杀,你的精神力就会弱一分,到一定程度我就有机会吃掉你。吃掉你对我来说比吃掉其他林寻更有益处,你的精神力一个顶她们十个。”

    这听上去,就好像她是某种补药。

    林寻问:“樊小余找到我的时候,是我即将要被你吃掉之前?”

    黑化“林寻”回答:“是你命好。我这里已经万事俱备了,却还是被樊小余截了胡。运气这方面我总是差一点,要不然以我的能力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寻心中仍有许多疑惑,听到这里便顺着思路问出最想知道的那个:“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得到黑化“林寻”的证实。

    黑化“林寻”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睛里也多了一丝恨意:“就是那猜到的那个人,严飞。”

    林寻心中一凉:“这么说,那第三次考试的世界,就是你和他的世界?”

    黑化“林寻”回道:“还是有一些出入的,那个世界根据你的性格进行了调整,而且你在面临我当年那些事情时做出的反应与我不同,这也会影响到后续剧情。而这里面最大的差别就是,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他,即便到了关系最焦灼的时刻,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他。我始终抱有一丝期待,我认为一切都会变好,当他看着我说出那些花言巧语时,我总是心软的。于是,我就被害成了这样……”

    林寻下意识看向黑化“林寻”的身体,她无法想像严飞对她做了什么事,只知道遭到这样的毒手,这是“林寻”后来性情大变,四处猎杀其他林寻的根本原因。人总要经历一些极端事件才会性情大变,淡去人性。

    林寻想了想说:“我记得你对他杀过人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会令你们反目。”

    黑化“林寻”接道:“你不是说过吗,当我们发生利益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你说得很对。那时候因为严飞尝到了利用时空满足个人私欲的甜头,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好几次都剑走偏锋。虽然最后都让他达到目的了,但也因为他这些行为令我们那个世界产生了BUG,引来一些人的觊觎。”

    觊觎?

    林寻问:“你指的是逆行者?”

    黑化“林寻”摇了摇头:“不只是逆行者,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是专门钻时空漏洞的盗匪。他们会寻找同道中人,通过钻漏洞来改变小世界的历史,最终在这个世界里称霸。但我想,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顺着小世界的线索去寻找到原始世界,只要原始世界被改变,这几千万个小世界也会听之任之。”

    林寻记得樊小余提到过类似的东西,他们逆行者是维护时空秩序而存在的,要四处寻找破坏秩序的破坏者,再修复时空BUG。

    黑化“林寻”继续讲道:“严飞的野心比你以为的还要大,他与那些时空盗匪初接触时并没有加入,他有自己的规划,他不要成为那些盗匪的其中一员,他认为没有那些人自己也能做到想做的事,因此一开始并没有谈拢。那些盗匪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他们见严飞不上道,就跟他打赌,还给他出了一个测试——历史被改变,时空一定会出现裂痕,秩序需要重组,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和他都出现了生命危险,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并且保护我。”

    林寻一顿:“严飞很自负,他一定觉得自己能做到。”

    黑化“林寻”冷笑一声:“是啊。我当时有些担心,已经劝过他不要接受这种赌注,我们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啊。可是严飞却对那些盗匪提出的奖品非常上心,说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如不成功,死的也会是他,他绝不会牺牲我。”

    不用问,“林寻”必然是信了,不到最后一刻,“她”必然是坚定不移的。

    黑化“林寻”:“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当我们的生命都受到威胁时,他没有一丝犹豫推我出去。我没有死,身体却受了重伤,不得不截肢。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却消失不见了。不,打从我被推出去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这之后过了很久,黑化“林寻”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飘飘荡荡,没有实体,“她”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这是魂魄还不死心,在人间盘桓,却不知道她的半幅残躯和这仅存的意识被人救了下来。

    黑化“林寻”也是在醒来以后才听到那人说,严飞已经从“她”那个世界消失了,怎么离开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林寻已经有了猜测,严飞虽然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却没有选择小世界的能力,就像她一开始拥有能力一样,还是因为黑化“林寻”通过意识链接对她洗脑,令她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这才第一次回到自己想回去的时间点。

    等到那个世界的事情解决了,她才被黑化“林寻”带去一日囚世界,如果不是黑化“林寻”她是断然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严飞一定也遇到了某些助力,可能就是所谓的时空盗匪。

    不过相比严飞这条线,林寻对黑化“林寻”口中的“那人”更加好奇——能将生命走到尽头的“林寻”从鬼门关拉回来,将她带到高维世界来,还利用休眠仓这种技术将“林寻”的生命体征稳定住,显然这个人也来自高维世界。

    林寻问:“在你决定反杀严飞之前,你那里曾经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是他救了你。你刚才说的带你离开小世界的人,是不是也是他?”

    不等黑化“林寻”回答,林寻又飞快地追加一句:“他是谁?”

    黑化“林寻”目光平和,“她”与林寻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林寻心情忽然起伏,有些紧张,也有点不太相信,可她还是说:“我做过猜想,但我……他离开那么久,我都没有见过他,我那个世界的人除了我母亲,也没有人知道他,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

    父亲。

    多么陌生的两个字,却又熟悉地烙印在心里。

    人这一生,总要搞清楚三件事,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后面两件事林寻都不太清晰,尤其是第二件,她从哪里来呢,许南语从未说清楚,连她父亲的照片都没有一张。

    在发现自己有能力以前,她对那个男人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只知道他叫林丛生。后来还是樊小余告诉她,她才得知这个男人也是逆行者。

    林寻声音很轻:“这么说你见过他了,他救了你,这说明他一直还惦记着三维世界的人。那他……”

    他什么呢,有没有回来看过她,有没有去看过许南语,有没有……

    林寻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或许都有。

    过了好一会儿,黑化“林寻”才出声,声音有些淡,但里面也有落寞:“他死了。”

    林寻身体微微一抖,诧异地对上黑化“林寻”的目光,她知道“她”没有撒谎,而且在高维世界逆行者的死就是真的死亡,而不像是三维世界有多个平行世界,一个林寻死掉了,还有千万个林寻。

    也就是这一刻,林寻想到了樊小余讲过的逆行者的故事:有一个背叛者,因为他的背叛而有队友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