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阴萝吞咽着温厚的神血,干瘪的唇珠被彻底滋润,极快饱满起来。
任何强大生灵的血源,经过炼化之后,都能起到滋补厚养的作用,阴萝作为一条吃荤不吃素的小毒蛇,对血食和肉补简直到了疯狂痴迷的地步。
当然姑奶奶还没落魄前,处处都要讲究儿,也不吃自己人,有损功德跟道心。
这还是她头一次开了神族的血荤,滋味意外不错。
比起妖血的膻,魔血的腥,兽血的土涩,神族得天养地育,血源至纯至温,尤其是她这九万年来修身养性,不近那女色的师尊,那血未经任何污染,如同热甜的溪水淌入唇口,在她经脉软融融地化开。
阴萝唇珠一刻也没离开师尊的耳骨,气音黏黏糊糊的,带着连片黏连的水汽。
征圣帝君恍惚觉得自己也不对了起来。
可你听她说的,都是什么混账玩应儿?
“师尊的血又厚又纯,还有点甜!”
阴萝发挥了她撒娇四件套:萝萝夸夸,萝萝贴贴,萝萝蹭蹭,萝萝吸吸。
征圣帝君:“……”
征圣帝君只想让众神闭眼。
或者让祖宗闭嘴。
他就不该一时心软,被混账玩应儿拖进了泥沼!
显然,祖宗闭嘴会死,其他神祇都睁眼看着热闹,生怕错过了什么,他只得自食恶果,疲惫合上了自己的眼。
而九天神族都要脑浆迸裂了。
不是。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
他们想咆哮,那是执掌六界月宫的清贵帝君!不是姑奶奶你点的头牌!
姑奶奶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趁着众神都在抵御她的太岁稚火,她腮肉不断鼓动,口腔被血浪冲刷,破败的躯壳肉眼可见地充盈起来,甚至焕发一丝全新的道法生机。
征圣帝君却不怎么好受。
这、这简直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他被自己的小徒弟以下犯上……
断龙台下的少年帝子刚捏碎一道太岁稚火,就见那小母蛇哭着投进她师尊的怀里,然后又哭着咬住对方那一段修长颈子。
赤无伤:?
好他凤凰老母个熟悉。
等等。
这不是那小母蛇对付他那一套吗?
你如法炮制侮辱谁呢?!
凭什么她师尊就可以站着体体面面,他却要被她百般侮辱?区别对待呢是吧?
看不起他们凤凰圣族是吧?
郑阴萝这个小混球果真是喜欢老男人!!!
赤无伤气得要冲过去,被旁边的哥哥拽住了束发的孔雀蓝丝绦,五哥不愧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启唇就是,“不准去,你凑什么热闹?”
“五哥你没看见吗,他们这一对放荡师徒,都快亲上了!!!”
五哥:“……”
靓鸟无语。
人家凝血破境,绝地求生,你眼里怎么就只有“放荡师徒”?你就一点都学不到人家装乖示弱的翻盘精髓?
你那脑子是都给郑阴萝那一嘴的胭脂粉黛给吃了吗!
难怪郑阴萝跟他弟弟同岁,却从小到大都能压他一头,若非他们这一代年轻凤凰多,哥哥也多,就小六这缺心眼儿的货色,得被小毒蛇扒光这一身凤凰翎,给她当侍妾!
赤无患从未如此庆幸,庆幸在这小毒蛇挑食,吟潮纪叼了一只狐狸回来,便对其他男色女色不怎么感兴趣,六界成熟适龄的雄雌才逃过一劫!
狐狸献身,六界大幸!
赤无患揉着额头,给弟弟解释道,“人家危在旦夕,没那闲工夫亲嘴,你没看出来吗,这是燕族的邪异秘典,乳燕归巢大式,一旦功法运行,不但掠夺大修行者的精血,还会将他一身神通化为己有。”
可谓是釜底抽薪的狠招儿!
若是小毒蛇再阴毒一些,征圣帝君说不定会被她活活抽干。
郑阴萝还未满千岁,头角峥嵘,就被视为昆吾神洲四大尊者之一,并非不是没有理由的,人家被摘眼抽髓,在这个关头还能在众神的眼皮底下削掉了草妖茸茸金,连征圣帝君都被她抓到手心,成了俘虏。
虽然里头有一些城府跟运气,可谁能否认这姑奶奶的无双战力呢?
不少神族开始动摇,怀疑。
他们花费这么大的阵仗,只为让这个顶尖战力给一介凡女让位,虽说是为了公平正义,但……值得吗?往常他们去到人世,也经历过一些真假对换的事情,若是侯府小姐与农女被调换,大多是各归各位,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他们神族反而比人族更狠,直接上了极刑,只为逼对方认错,不堪神格,让出那一枚已经成型、执掌诸法的太阴神徽!
众神交换眼色。
中廷云澜天境这一次的吃相,着实难看。
正当他们思索后续,旁边就爆出叫声,“什么?乳燕归巢大式?那小混球怎么能如此败坏天地纲常!”
他们:???
征圣帝君原本还在压制自己,被赤无伤嚎着一嗓子,直接破功,浑身异样。
蛇牙尖利,他变了一贯温和从容脸色。
“阴萝——!!!”
征圣帝君不自觉顶起了暖玉般细腻光滑的下颌,如同一把被拉满到了极致的牛筋弓弦,韧劲缠绕,勾扯。
师尊一身通天修为夹在小徒弟跟宪章之中,竟然毫无用处。
等征圣帝君指尖凝出一道请月符箓,阴萝猛地扎紧冷牙,疯狂锁紧,绞结,种桩,如同一只饥渴又不知疲倦的幼燕,只会永无休止地索取。毒液层层浸润进去,征圣帝君识海昏暗,周身轻微颤抖,符箓也被捏得溃散。
“阴萝……不要……回头……”
征圣帝君失去精血过多,神通同样被剥落,脱力般软软坠了下去。
阴萝扶也没扶。
“阴萝……不要再错……”
征圣帝君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阴萝的手。
冰凉,细腻,绵软。
左手背钉着两枚日月珠,从幼时便戴着,原本是光耀神圣的色泽,此时蒙上了一层妖异不详的红影。
阴萝伸出右手,轻缓又冷漠地,拂下了这一双救赎的手,“师尊,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你牵着走的裙裙……哈哈,不行,好恶心,老娘说不下去了嘻嘻!”
在征圣帝君错愕的目光中,阴萝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
“师尊,你好好一张仙人玉面,千万别学江双穗那恶心的货色,玩什么悲情救赎殉情献祭,这天地多的是强者自立,不强者自爱,什么都要靠人来救的废物,只会死得更快——请神霄玉清府!!!”
阴萝咬破指尖,血滴如珠。
当碧霄焚气席卷天境,神族脸色大变,“不好,这祖宗又要请雷部主神扶桑大帝与我等同归于尽!”
?!
又来?又来?!
有的腿脚不便的,骂骂咧咧。
“真要给这姑奶奶跪了,天尊这是在罚她么,怎么我等次次都被牵连?!”
“参与这次廷宴,得折寿个百年!”
“万道昌隆哪,老夫悟了,果然姑奶奶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告辞!”
众神叫苦不迭,连忙驱使法驾,周全法身,闹哄哄得跟集市似的。
直到阴萝指掐法诀,勾勒出最末一道阵法,月宫将她庇佑其中,他们恍然大悟,“是征圣帝君的太虚隐!祖宗活学活用,这是要跑!”
祖宗:废话!蛇蛇不蠢,蛇蛇才不要被群殴!
蛇蛇报仇,千年再挖祖坟碎尸也不晚!
“蠢货们,改日再见啦。”
太虚隐化作一轮皎皎满月,遮挡了阴萝的身躯,等下一轮新月出现的时候,众神祇会被强迫进入“新一日”!哪怕没有蚌壳王朝,阴萝利用这个时辰交换的缝隙,也能逃之夭夭。
凤凰老六:“五哥你看,人家狡兔三窟,她狡兔三千窟都不止!”
凤凰老五:“你嘴上恨毒了她,怎么不去拦一拦你的小冤家?”
赤无伤嘴硬,“小爷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他慢吞吞架起法印,挡了一下北太康帝姬的剑招,她冷笑看了他一眼。
“又是被那死蛇姬迷昏头的蠢鸟!滚开!今日郑阴萝必须为我穗穗妹妹偿命!”
北太康帝姬同样是阴萝的死对头,当她气势汹汹追剿过去,群神都不敢拦她,哪里料到她疾驰到断龙台前,看也不看阴萝,猛地一个摆尾,挡在阴萝那一轮满月前。
太康剑悬在额心,杀气冲天而起。
“我乃太康剑主李观棋,今日愿舍此身,护送死蛇姬一程!”
她掷地有声,“诸位若想阻拦,且来试我太康一剑!!!”
赤无伤:?
诸神:?
傻了他们都。
阴萝冒了个脑袋,没骨头蹭了蹭北太康帝姬的脖子,指头戳着她那千年不变的冰山脸。
“小古板,你冲冠一怒为小蛇蛇喔?看来你果真暗中欢喜我!”
北太康帝姬没好气顶了回去,“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不惯一群自以为是以大欺小的家伙!快走!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
阴萝笑嘻嘻亲她一口,“你真是一只好龟龟!以后我再不想在你头上拉盘金啦!”
……?!
北太康帝姬又羞又气,“死蛇姬!还不快滚!小心我收拾你做蛇肉煲!”
阴萝说滚就滚。
然而。
“叮叮!”
“叮!叮!”
“叮叮——!!”
极度的混乱中,阴萝的魂魄深处响起了脆烈的珠玉声,尖锐到逐渐放大。
她手背的日月珠倏忽变得沉重。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日月珠长出了两枚银刺,穿透她的手掌,将阴萝的神魂狠狠钉穿在断龙台上。
“这不是日月珠……这是魂消骨烁钉!!!”
北太康帝姬大惊失色,“你出生便戴着日月珠了,谁敢给你种下这么歹毒的魂桩?”
日月珠,幼神双亲所种!
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栗,看向云澜天境那一对至尊的夫妻,他们的面容被云雾遮掩。
阴萝体内充沛的神血被魂钉抽吸一空,再度跌回之前的衰败境界,她似乎不可置信,哑得近乎崩溃失声。
“……原来,我的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假的,假的,都骗我,骗我……不,我不相信,那个废物没回来之前,父尊母尊最是疼我,什么好的都给了我,还督促我勤勉用功,这一切怎么会是假的呢哈哈我被骗了被骗了千年!!!”
阴萝捂着脸,珍珠不断滚落,哭得诸神肝肠寸断。
北太康帝姬正要开口安慰,却见她手指根本没捂严实,指缝都有两指宽大,隐隐约约可见那一抹疯狂上扬的殷红唇角。
“原来是假的啊,早说嘛,差一点。”
???
“差一点害得蛇蛇以为大开杀戒,就要担上弑母杀父的罪名了呢。真可怕,吓死人家小蛇胆啦!”
阴萝似小女孩亲亲热热撒着娇。
“所以就算杀死父尊母尊你们……萝萝也是可以证道的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