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锲而不舍地振动。
余曜看向自家教练,赵威明就叹了口气,“我去接一下。”
到底是多年老伙计,他打算跟耿必刚说说清楚。
结果对方来势汹汹,“老赵你个龟孙子不地道!居然带着徒弟跟唐清名跑了!”
赵威明这么好的脾气都气笑了,“老耿,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到底是谁不地道?是谁卡的全锦赛名额?至于唐清名,老话还说良才择木而栖呢!我们一点毛病都没有!”
“良木?”
耿必刚冷嗤:“s省省队能叫良木?他们连个训练馆都没有!余曜去全锦赛的差旅费他们掏得起吗?!”
赵威明:“……”
虽然但是,他该怎么告诉对方,s省省队随随便便拔一根腿毛,啊不,发一包装备,都值老多钱了。
赵威明的纠结被误以为是挑衅。
耿必刚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气得嗓音都在打颤。
“赵威明,别以为你们攀上了唐清名就能上天!余曜上次靠讨巧能赢,这次说不定连领奖台都上不了!”
他丢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挂掉电话。
电话这头,赵威明摸摸鼻子,感觉自己笨嘴拙舌的,好像也没找回多少场子,倒是已经被耿必刚记恨上了。
“这人也太小心眼了,”赵威明嘀咕一句。
余曜垂下眼,没接话。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自家教练会为了自己直接出头。
说到底,他们统共也才只有几个月的师生关系,赵教根本就犯不着为了自己得罪耿必刚这种在圈子里很有话语权的人物。
余曜拉黑了余家人不断打过来的电话,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
酸酸甜甜的维c味道,就像是浸透了秋日里最温暖的橙色和日光,往往一下就能把人从纷杂的思绪里解脱出来。
但这次好像不灵了。
少年白皙的腮帮子鼓起一瞬就平复,难得露出了几分与年纪相符的稚气。
赵威明跟余曜相处了几个月,差不多也能摸到点少年的性子,见状就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肩。
“怎么了?担心我?怕我得罪人混不下去?”
余曜缓缓抬起头,“我也可以一直聘请您作为我的教练。”
反正他以后会变得很有钱很有钱。
大不了把冰岩俱乐部都买下来给赵威明养老。
赵威明不知道余曜的心思,但多少也猜到点。
“耿必刚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两年被人捧多了,脾气坏了。他能碍着我这么一俱乐部业余教练什么事?还能拿个大喇叭到我俱乐部去吆喝不许学员报我的课?”
赵威明脑补这个场景忍不住笑了,但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咱们的比赛名额到手了,接下来呢?全锦赛打算怎么准备?”
赵威明并不赞同余曜去蝴蝶崖的事。
先不说比赛在即,就不应该分出心神去什么野攀。
再说了,徒手攀岩说起来够炫酷够时髦,可那是能轻易尝试的吗?
已经功成名就的徒手攀岩大神因为一次失误丧命的,哪年都没少过!
赵威明无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照片。
他认得唐清名搂着的那个帅气青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宋远方,曾在赫赫有名的月华拱壁一战成神,早几年更是跟唐清名号称户外攀岩界的南北双璧。
可结果呢,还不是死在了酋长岩,听说捡回来的尸骨都不是完好的。
赵威明心里一个劲地乱跳,又知道余曜这小子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更改,忍了又忍,勉强妥协道。
“你想去蝴蝶崖可以,但是得带上我一起。”
最起码,他得看住了,绝不能让唐清名那个疯子不管不顾地带着余曜去冒险。
余曜本来想拒绝,但看着赵威明眼中如有实质的关心,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关心他在乎他的人不多,但每一个,少年都很珍惜。
唯一被落下的乔恩老大不高兴,但他年纪小,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一个电话就被爹妈叫回了家。
事情说定,余曜回到住所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离开远方旅行社时,谢海青拍着胸脯说装备由他负责带上。
那就只用收拾一些日常用品。
余曜对着网上的盘点清单收拾,从余家带回来的行李箱就摊开在地上。
他打算把自己的保温杯也带上,转身后再一回头,就发现一只黑猫团子大咧咧地露着肚皮躺倒在行李箱里。
四个爪子从固定带缝隙里伸出来,柠檬黄的水润猫瞳盯着他一动不动。
“小七?”
“喵呜~”
余曜伸手想把黑猫抱出来。
可小猫的爪子牢牢地扒在固定带上,尾巴不耐烦地来回扫动。
“这次带你一起去。”
余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猫猫柔软热乎的肚皮。
说来也怪,高铁不能带宠物不假,可他也把猫粮和水都备足了。结果再一回家,家里的猫就这样了,简直跟得了分离焦虑症一样。
少年柔声细语地哄了好半天,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把它丢下。
黑猫才委委屈屈地喵呜一声,从五花大绑的姿势里缩回爪爪。
余曜把小毛团放在肩膀上,窸窸窣窣开始收拾起小七出门的东西。
余曜自己的东西其实很少。
换洗衣服收拾一下,哪怕又多装了几本课本,也只占了半个箱子,就跟他离开余家时差不多。
但现在,原本空着的另外一半箱子装了满满半箱的猫粮猫条、罐头猫砂,还有一袋折叠式一次性猫砂盆。
行李箱第一次被装得满满当当。
少年抱着小七坐在地毯上,拍了拍沉甸甸的行李箱,感觉还挺新奇。
“这还是我第一次带这么多东西出门。”
毕竟极简和断舍离才是他的生活常态。
不轻易和人建立联系,随时随地做好一切事物都会再也不见的心理准备。
这样的生存准则,余曜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抵御骤然失去时,心底不受控制滋生的落寞、无助、痛苦之类的种种复杂情绪。
【这就是工伤!】
7878新学了一个名词,雄赳赳气昂昂的。
【我们应该申请向穿书局仲裁!】
【要让总系统赔得连内裤都不剩!】
余曜抽了下眼角,“你从哪学来的这种话?”
听起来怎么有一股子赌徒的味道。
7878的意识体瑟缩一下,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但是鱼鱼,我们现在不一样了,你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是啊,不一样了。
想到新近结识的伙伴和教练们。
余曜眸色都柔和起来,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少年极温柔地揉了揉小七的粉爪垫,“小七,你也喜欢吗?”
小七喉咙里就咕哝一声。
“总感觉你能听懂我的话一样,”余曜垂着眼睫笑,觉得自家小猫有时候聪明过了头。
可猫就是猫,又变不成人。
余曜嗓音里听不出失望或者其他什么情绪。
小七又咕哝一声,始终乖巧地躺在少年怀里,只有实在被rua得不耐烦,才用爪子啪啪打了少年手背几下,从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可转眼间又跳上了床。
余曜也躺了上去,手臂一捞,就把逃跑的小猫再度抱了回来。
“晚安,”少年亲昵地用下巴蹭了下小猫的头顶,然后突然就想到了网上可爱度爆表的萌宠视频。
余曜犹豫一下,生疏地用脸颊贴了贴小毛团的,语气小心翼翼,“小七贴贴?”
“喵!”
小七瞬间跟炸了毛一样用力挣扎起来。
哪怕没有人看见,余曜还是脸热了下。
他松开手,小猫团子就一个跃身跳到了飘窗上,浑身上下连尾巴尖上的毛都炸成蓬蓬的一团。
“这么大的反应吗?”
少年难得郁闷,不好意思地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都埋进了凉嗖嗖的枕头里。
与此同时,a市医院大楼的最高层,层层严守的vip病房里,监护仪上突然出现异常的波动,尖锐的警报声随之响起。
大批医生护士匆忙赶来。
可还没等采取措施,屏幕上又变成了无波无澜的沉寂线条。
“幸好没通知祁家人。”
医生们摇头叹气,要不然就是白高兴一场。
负责陪床的护士也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那张清俊白皙,五官如画的沉静面孔,心里忍不住地可惜。
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现在却只能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
听说还没结婚也没爱人呢。
这运气也太差了。
护士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就悄悄退了出去。
病房里又再度恢复沉寂,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公寓这边。
一切准备就绪,余曜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蝴蝶崖的征程。
因为要带上小七,他们选择了自驾游。
好在全锦赛和蝴蝶崖的所在地不远,上高速五个小时就到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余曜入住了唐清名事先预定好的民宿。
很有中式庭院的风格,小桥流水,亭台假山,数株梅花点缀在竹木回廊四角,散发着阵阵幽香,处处都是传统式的低调和奢华。
看得赵威明啧啧称赞。
余曜却没有心思细看,他不晕车,但现在的身体很容易累,办理好入住手续,就径直回房间抱着猫团睡了过去,连唐清名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余曜下来一楼吃早餐,然后就看见风尘仆仆的唐清名转着车钥匙走进来,后面还跟着笑嘻嘻的谢海青。
唐清名挑挑眉,言简意赅,“上午九点,出发去蝴蝶崖踩点,一起?”
余曜咬着包子,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出手阔绰的新教练。
对方的五官大约是天生凌厉,长长的眼尾斜飞向上,鼻梁高挺,再搭配冷漠的语气,简单一句话就让他说得像在宣战。
甚至给了余曜一种错觉。
对方还是那个负责设计难题的定线员,与自己这个参赛选手天生敌对。
或许这并不是错觉。
至少唐清名眼底的那点挑衅意味明明晃晃,不会让人错认。
所以哪怕明知道唐清名是在故意激自己,余曜还是毫不犹豫地拎出谢海青昨晚送来的装备,往后备箱一扔,漂亮柔和的眉眼轻轻扬起。
“当然没问题。”
简短的两句话交流,愣是让赵威明和谢海青听出了满满的火药味儿。
谢海青还好,老早就习惯了自家唐哥脾气冷硬,抽抽泪花也就过去了。
赵威明则是摸了摸鼻子,总感觉自己这么个成熟稳重的大活人,愣是被两个年轻人打气势上压了好大一大头。
“隆隆——”
唐清名开来的是一辆改装越野车,车头高昂,硬朗的曲线如同一只黑色的机械怪兽。
随着车子启动的巨大轰鸣声,副驾驶上,余曜脑海里倏地响起一道熟悉的电子音。
【检测到宿主提前触发任务二——小试牛刀
任务形式:徒手攀岩
任务地:蝴蝶崖(线路:唯你知音)
任务奖励:超级保心丸一粒(可保4小时心脏蹦迪无忧,嗯哼,本系统是不是相当贴心~)
额外奖励:蝴蝶崖的地位不比酋长岩,但也是华国攀岩界内数一数二的难度线路,请宿主抓住这次意外机会,努力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哦~(实际奖励视成果随机发送)】
意外机会?提升知名度?
是说会有人关注自己和唐清名这次的徒手攀岩吗?
余曜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呼噜小七的爪子,掀起眼帘向前望去。
蜿蜒黝黑的沥青路尽头,高大苍翠的山峦云遮雾绕,如剑般直插云霄,嚣张张扬地挡住车辆前方的全部视野。
这样的高山,是人类可以徒手征服的吗?
很多人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会这么想。
但余曜想得更务实一点。
他只带了三根猫条,够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