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 第五十九章
周边都是无穷无尽,没有尽头的黑。
没有五感,也没有灵智,一切都在混沌之中记不清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白茸一直沉浸在黑暗中,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黑暗的湖面里,有一滴血滴落,像是一滴露水落入了湖中,泛起涟漪来,随后便开始日复一日。
那血十分香甜,并且饱含灵力。
她没有意识,只剩下本能,也不知满足,好在每一次都会被喂饱。对方灵力足够充盈,任她索取。
只是,她的身体依旧极度虚弱,依旧没有半点聚灵的意思。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某一天,她意识忽然恢复了些,似乎可以开始感应到四周了。
她便感觉自己宛如置身一个被封闭的黑匣子。
白茸迷迷糊糊顺着唯一一点光亮摸索过去,飘过了一条狭长甬道,视线陡然开阔。
这地方竟然是一个热闹的瓦肆,人潮涌动,只是这些人似乎都看不到她,和他们说话都没反应。
白茸只能自己飘着找了个位置,这里人多。她喜欢人多热闹,陪着自己就不孤独了。
瓦肆里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坐在勾栏中的一个长髯说书先生。
白茸寻了个角落坐下。
听到第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只是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认真听,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干脆也一起听了起来,当是听一个同名故事了。
话本子情节曲折跌宕,白茸迷迷糊糊听了一晚上,才终于差不多厘清了大概情节。
这话本子名叫七情劫,故事围绕着青岚宗掌门之女楚挽璃展开。
从幻妖生下楚挽璃开始,写她一路成长,长大再描绘她与三界诸多美男的缠绵纠葛。其中有妖界九尾狐祭祀、嗜血魔君、清冷剑仙各种类型,不一而足
白茸听到说书先生说到这个名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叫这个名字的人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早早被退婚的小炮灰,大概就是用来对比烘托,负雪仙君对楚挽璃的用心、温柔和深情。
她抿了抿唇,心想,怪不得,漆灵山那晚,他会如此愤怒以至于想杀了她。
故事高潮部分是楚挽璃以身祀妖拯救苍生,堕入妖界,又因为各种因缘巧合被复活,在妖界开始的一轮新的邂逅。
不过听到现在,她大概也有点明白了,她生前过得这般凄惨的一大重要原因。
作为一个连他袖袍都不配碰的小配角,她和楚挽璃的男人发生了一点不该有的关系。
连代替楚挽璃祭妖,或许都只是一场没有必要的自我感动。毕竟,楚挽璃献祭了,之后还能复生,这只是她和沈长离虐恋情深的一环,有楚挽璃祭妖,玄天结界也不会有事。
而她献祭了目前看来,像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她修为不高,天赋也不高。
曾经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有个小小的温暖的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以过上不被侮辱、不被欺负,平静安宁的日子。
要是可以再来一次。
白茸想,她还是会从那个王爷手中跑掉、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逃走。
但是,她定然是不会再去青岚宗和青州了。
世界那么大,转个弯去哪里不好。仔细想来,自从她去了青岚宗后,似乎就再没有过一天快乐日子。
白茸继续听了会儿说书,方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剧情。
写的是飞升上九重天之后的负雪仙君,为着爱人楚挽璃堕仙,走遍三界,求而不得,因爱入魔。曾经高高在上的傲慢高岭之花,因为情之一字,彻底堕落。
那个冷酷至极、心坚如铁的傲慢男人,说实话,她着实难以想象他这般模样,完全无法想象他对人服软折腰的样子。
不过,如今与她也没有关系了。
听完这一出话折子,白茸闭了眼,听了一会儿又困了。
这酒肆之中,上演着不同话本子,那日的只是其中一个,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不同的。深情妖王与无情神女,单纯善良的美人主子与她心存妄念、以下犯上的下奴不过还是这一出七情劫说得最多,可能是因为最受欢迎。
白茸也没其他地方去,就飘在这里,迷迷糊糊地听。听多了,这七情劫给听得滚瓜烂熟,她觉得自己都能上去代替说书先生了就连其中的艳情戏都倒背如流,说上句可以接下句。
她记性本来从小就好,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直到不知又过了多少年。
某日,她的灵体正漂浮着在睡觉,眼前忽然一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忽如其来的滂沱力量正在疯狂涌入身体。
她压根承受不了,痛到想尖叫,都快爆炸,身上一阵阵极寒极热交替。
随后,便是急速坠落。
少女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艰难地睁开了眼。
四周光线极为暗淡,似乎有一点点萤火虫在上下翻飞,隐约照亮了洞窟。
白茸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草堆上。
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竟没有穿衣服,浑身,乌黑的发掩盖着雪白的肩。
她看到自己锁骨和腰上都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她原本的身体上似乎没有。身上的伤痕也都没有了,白茸记得,自己肩上曾被那个丹鼎的邪修砍过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后来在水牢中也没有得到治疗,不可能不留疤,但是如今肩头皮肤光洁雪白得像是新生的婴儿肌肤。
她有些艰难地起身,在洞穴寻了一遍,洞穴中有几件基本的生活用品。
最后竟然找到了两套绿色的女子衣裙,她便拿了一套换上了,大小竟然也合适。
只是她手脚都还有点不听使唤,头发是没法梳理了,只能披在肩上。
好在她费力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周围,洞穴中没有任何人。
白茸有些艰难地直起
身,跌跌撞撞走出了山洞,方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位于半山腰的洞窟,外头悬挂着藤萝,极目望去,不远处,银色瀑布飞流而下,在下游形成了一条坦阔的冲击河。
远处天边悬挂着两轮红色的月亮,白茸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
这里景色和人间不太一样,处处都有浓郁妖气。
她没办法从洞窟离开,因为身上没有剑,无法御剑飞行。
她回了洞窟,盘腿坐下,发现自己修为竟然还没有消失她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内丹变了颜色,从原本的翠绿色夹杂着银,变成了彻底的银,散发着一股寒气。她没事做,索性开始盘腿修行运气,试图适应掌控自己这具新身体。
夜间外头窸窸窣窣下起了雨,妖界的夜晚似乎格外长,那一轮血月还悬挂在天边。
白茸呆呆坐在洞窟门口,抱着膝,像一朵发霉了的小蘑菇。
直到她听到脚步声有人来了。
白茸心一下提了起来。下意识摸了一下后腰,后腰是空的,没有剑。
那人撩开了藤萝,弯腰走进了洞窟是个男人。
她后退了几步,紧握了那根树枝,警惕面向他,浑身都紧绷。
隐约光线中,白茸方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看着就二十岁上下,身量颀长,着一身白衫。
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汗毛都倒竖。
甚至有种本能的防备。
“小木头”男人走近了,看向她。
他很是惊喜,只是出了一趟远门,没想到回来,便见小木头化形了。
这么多年,他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和记忆中的小木头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可爱。
“你”白茸还是改不了剑修的本能反应,警惕地持着树枝看向她。
“你不认识我了”他琥珀色的眼划过一丝失望。
随后,方才迅速想了起来,他现在是人形。
随着一道光芒闪过。
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手腕粗细的金瞳白蛇“这样呢还记得我吗”
白茸眨了眨眼,调动记忆终于想起来,这似乎是很久以前,她在寿楚,一家药铺遇到过的小白蛇,也是金瞳白鳞。
她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再遇到他。因为怕蛇,她那时候把他从手腕上揪下来,扔了就跑了
白茸有点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握着树枝的手也稍微松开了些。
“那,这这里是哪里是妖界吗”她问白蛇。
“是。”白蛇道。
对于妖而言,几十年也不算什么,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期间九郁搬过好几次家,但是一直记得把这小木头带在身边,他被他家老头子追杀,干脆用了阴山秘术,把他们行迹都遮掩了。
这一次,他又搬回了妖界,一回来就遇上了惊喜。
没想到,这块木头,竟还
真与她有关联。
他看到她身上的衫子,唇边忍不住蔓延起笑意。这是他之前没事儿瞎逛,看到绣娘在卖成服,觉得小木头穿着可能会好看,便也买了两套回来放在洞窟,没想到立刻就派上用场了,小木头穿着果然很好看。
“这里是妖界王域,云山山腰。”
“小木头,你是合欢妖吗”他音色很好听,是很年轻的男子音色,不笑时,都天然含着几分笑影儿,虽说从一条白蛇口中发出难免有点奇怪,但是她一想到这里是妖界,便也默默接受了。
白茸不知道什么木头不木头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知道自己不是妖,本能摇了摇头。
白蛇正要继续说什么。
她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音很大,白蛇方才后知后觉“我去给你采些果子回来。”
白茸脸默默红透了谁知道她修炼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没辟谷。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堆灵果。
她小声道谢,开始填饱肚子。
白蛇盘成一团,笑眯眯在一旁看着她吃。虽说蛇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白茸就是觉得,似乎是笑眯眯的。
她更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他当成某种宠物在饲养。
终于差不多果腹,白茸问他“你当年是如何去人间的现在还能过去吗”她毕竟是人类,在妖界长期生存也不太可能。
“当年我是被空间乱流抛过去的。”
“但是现在,妖界和人界已经被玄天结界完全隔开了,若是你想回人界,只能通过云山中心的倒悬翠。”他指向远方。
云山云遮雾绕,正中似乎是一棵巨大、生机勃勃的树。
最中心的位置,隐约可见一点透彻的碧绿那应该就是白蛇所说的倒悬翠。
中间全是浓雾笼罩的山河溪涧,看着近,但是真的要跋涉过去,显然相当远。
她身体还很虚弱,完全没法操控自己的修为,甚至连走路都有点困难,要去那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自不可能好意思麻烦白蛇帮她这忙,还是得等自己身体好了,自己再找过去。
见她似乎有点迷茫。
“小木头,你若是暂时没有去处,不如先随我一起”白蛇试探着问,“我在山下云溪村有一处落脚的院子,很宽敞,房间也多,平日就我住着不,其实我住的时候也不多,可以就你住着。”
他指着不远处,山脚隐约可以看到一处聚落。
“当年你救过我。”白蛇见她犹豫,“人类不是有一句谚语,叫做滴酒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说得乱七八糟。白茸噗嗤一声笑了,双眼完成了明媚漂亮的月牙儿,纠正道“滴水之恩啦。”
白蛇尾巴偷偷卷了起来。
她心中倒是一下松开了,大方道“那暂时麻烦你啦。”
他明显一下高兴起来了,眉目舒展“好,那现在就走。

“来。”他身躯陡然扩大,“坐我背上。”
白茸没想到,他身躯竟然有那么大。
她自己没法御剑飞行,只能硬着头皮,斜身坐于白蛇身上,触手都是光滑细密的白鳞。
她刻在骨子里,对鳞片的恐惧几乎到了顶峰。这时,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一条知恩图报、可爱好心的无害小蛇,方才终于压下了一点恐惧,不再那么僵硬。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村落。
他在一处院前降落,化回了人形。
院落确实如他所说很宽敞,房间都空着,他非要她住最大的那一件东厢房。
她有两个邻居,东邻是一只叫欢娘的虎纹猫妖,西边是一只叫莫爷爷的槐树妖,年龄很大了。
白茸就在溪山村暂时住了下来养伤,这是个很小的妖族聚落,生活的都是一些灵力不太高,血统也杂的小妖除了九郁。
白茸不知道他是什么血统,但是有一日欢娘对她提起过,说九郁和他们都不一样,血统要高许多。
这似乎也是妖界的冬天,院子中的梧桐树下,隐约还能看到积压的残雪。
妖界艳阳天很少,偶尔有太阳,白茸便能看到隔壁的欢娘在院子里晒她的宝贝老鼠干。最开始看得她头皮发麻,后来看多了,也开始适应了。
大家都以为她是木妖,很顺利地接纳了她。白茸便也没有再去刻意纠正。
再走过两户,是村里头兔大夫的家,兔大夫是方圆几里很有名的妖医。白茸身体恢复得慢,她经常能从兔大夫院子里闻到药香,心里实在痒痒,于是有一日终于按捺不住,试探着去找兔大夫,问可不可以找他学学医术,她愿意付报酬,给他帮忙做事,不料兔大夫竟然很痛快答应了在妖界,好像没什么怕被偷师的忌讳。看她顺眼,就答应了。白茸欢喜无尽,每日都会过去找兔大夫学习,九郁也很支持。
有一日,欢娘在院子里,随意与她闲聊。打量她无甚血色的面容和纤细的腰腿。
“你身体这么柔弱,你家九郁修为高,血统又强,以后遇上发情期,你会不会受不了他。”欢娘说,“那可麻烦了,到时候还得给他再去找别的女妖。”
白茸原本在捧着茶杯,在看医书,闻言差点呛到,咳嗽不止,一张尖尖的小脸儿都咳红了。
妖兽说这些都很自然,和人不一样,她到现在都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不知不觉之中,周围妖好像都理所当然把她和九郁看成一对儿了,她边咳嗽,边解释“我和他并非那种关系”
没料想九郁正在院门外,她没说完,九郁已经推门进来了。欢娘脚底抹油,倒是跑得快,白茸只能无奈朝他笑笑,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晚上,用晚膳时。
他忽然搁了筷子,抿着唇,漂亮的眼看着她,似乎下定心解释“我们兽类对伴侣很忠贞的。”
“我父我阿爹被阿娘管了一辈子。”他
认真说,“绝对没有在外头找过别的女妖,以后,我定然也是。”
白茸愣了片刻,方才想起,他应该是在解释下午欢娘说的那话。
她低头,无声笑了“嗯,我知道。下次与欢娘说,要她别这么说了。”
现在天寒,她弄了一锅暖融融的拨霞供。
云山很多猎物。九郁在外头打猎,经常收获不菲,涮起来十分喷香飘辣。
村子里的树爷爷,兔大夫,欢娘,猪妖都和她关系不错。昨日,莫爷爷用葡果酿了酒,还给她送了一大壶。
好像很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好日子了。
喝一口酿甜酒,她瓷白的双颊蔓上红晕,裹得暖融融的。
以前,受楚飞光影响,白茸确实觉得,人和妖兽种族不同,有天然隔阂。
但是,在云溪村居住的这段时间,白茸能感觉到的就是,确实不同。
这些妖兽都很率直,虽说其实也各有缺点,有的急性子,有的暴躁,有的冷血但是共同特点便是直来直往,不作假,也不会戴着面具,口是心非,颠倒爱恨,或是笑着笑着忽然捅你一刀。
有时候,她甚至有点错觉,觉得比在人间时的日子好过,至少不那么孤独。觉得这种日子,永远过下去也挺不错的。
至少平静,不会撕心裂肺,大喜大悲。
只是她看向身侧九郁。
他一旦稍微离近了,她身子还是会有些僵硬。
她被粗暴地对待过太多次,有段时间,甚至他靠近,她都会下意识瑟缩。现在依旧不习惯被男人靠太近。
九郁也注意到了。
随着一阵光芒闪过,他化回了白蛇“这样会好些吗”
其实她原本也有点怕蛇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心里暖融融的,借着醉意,忍不住在白蛇头顶点了一下“谢谢。”
她是真情实感的如若不是九郁,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在妖界过得如此安宁的一日。
被她雪白纤细的手指这样在头上一碰,他尾巴尖尖都紧绷,翘起来了。
她双眸忍不住弯成了月牙“这么害羞”
九郁反应总是很清晰,很好懂,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也不会遮掩。
他忍不住解释“人身还好。”
对兽来说,人身毕竟是化形,总有些阻隔,原身感觉就直接强烈得多。而且还没有女妖碰过他原身呢,总是会敏感一点。
白茸握着酒盏的手顿了一下,倒是忽然想起一件过了很久的往事来。
很多年前,她在漆灵山洞窟中曾捡到过一条受伤的银龙,因为情况紧急,需要给他上药。加上那时,她压根没觉得自己和他是一个种族,那条龙全身上下几乎都被她摸了一遍只是他一直没作声,也没动弹。或许是也不太清醒吧。
如今和妖兽打交道多了,在兔大夫那里也顺便学了不少关于妖兽的基础知识,她回想起,她来回
摸过他龙角,还给他的尾部腹部都抹过药,觉得很是尴尬。
好在以后再也没见过。也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小木头,你会嫌弃我原身吗”九郁又问。
他有什么便会直接沟通。这段时间,他好像注意到了,小木头确实不喜欢有鳞的冷血生物。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九郁后几年行走过人界,可以明显感觉到,人类对妖身的排斥,小木头说她原本是人类,九郁有点拿不准,她对他妖身的接受程度。
白茸愣了一瞬,再仔细看向白蛇。他鳞片确实很漂亮,光华四溢,身躯半点伤痕也无,修长有力。
她轻轻摇头,缓缓认真道“不嫌弃。”
人有远近亲疏。她以后,也会学着慢慢适应,学会欣赏他的鳞片,欣赏他身躯的好看。
见九郁心情好。她忍不住也抿唇笑。
白茸身体恢复得很慢很慢,如今的内丹似乎与她不太适配,她行动起来,四肢经常还会有点木木的,不太听使唤。
她死前那几日,曾被丹鼎的邪修捅了好几剑,其中有一剑可能伤到了元神。
加上那一场火的后遗症,如今她畏寒又畏热,冬日经常咳嗽,比以前身子虚弱了太多,似乎又回到了十六岁前那种虚弱的身体状态。
她夜间咳嗽,也没对九郁说过,怕他担心。
最近莫爷爷给她削了一把木剑,她每日开始恢复剑术练习,争取想早日把修为都拿回来。
“小木头,今日天气那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欢娘早早来约她出门,“去云山采葡果去。”
他们都随着九郁叫她小木头,白茸也没有去纠正,她不想想起过去,索性干脆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她来这儿也有两月了,但是一直还没出过门。
云山很是漂亮。
她最近扎了一个纸鸢,原理和御剑飞行差不多,只是飞不很远灵力便会耗尽,远不够她去倒悬翠。
便带着欢娘试了一下,用纸鸢载她,欢娘这辈子还从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搂着她的腰,欢喜得不行。
随着欢娘指挥,白茸降落了一处宫阙遗迹边上。
这里灵力浓郁,生出的灵果品质也极佳。
虽说已过了千年,无人修葺,宫阙已有颓靡之相,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往日恢弘。
欢娘嗅觉灵敏,熟练带着她在断壁残垣中穿行,来到了正中一处温泉池。池边花架上挂着大串大串葡果。
温泉池中,一汪碧波未曾散去。
螭吻形的出水口,正在汩汩流出温热的灵泉。
她脚步不知为何顿住了,看着这池子。
欢娘回头“据说,当年,天阙大人常与王后在这里共浴。”
白茸点了点头。如今她也开始习惯了,妖界与人界对天阙不同的态度。
欢娘又道“天阙大人原身是龙。”语气有点压不住的艳羡。
妖界血统压制更加厉害,有的天生是龙
,有的只是一条虫,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不同。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种族,身上总有点与生俱来的傲慢。
“不过,九郁就不太一样。”欢娘说。
没有一般高阶妖兽那样与生俱来的傲慢。
白茸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话“他确实很随和。”
她又认真对欢娘道“但是,你也不差呀,不要妄自菲薄。你还会抓老鼠呢。”她觉得欢娘的原身很可爱,毛茸茸的,背上花纹特别好看,兔大夫也很可爱,毛茸茸的,从背后看起来胖嘟嘟,脸颊都鼓鼓的,耳朵高高竖起来。
她果然还是个没救的毛绒控。
欢娘听着便也高兴起来“木头,你真会说话。”
她们边聊着天,边采葡果,也不累,反而觉得很是闲适。白茸想着等今天回家了,去找树爷爷学习一下酿酒,等过冬的时候藏在地窖里,冬天的时候涮拨霞供,便可以拿一点冰镇的酒酿出来了。
云霞还没落下,宫殿对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厉声呵斥道“谁在这”
白茸从墙缝中看过去,对面,竟是一列银甲兵士。
欢娘弯腰“是仙界来的人。”
“仙界”
“嗯,这十年里,经常如此。”欢娘住在这附近,倒是也见怪不怪了。
天堑被打通之后,妖兽也可以升仙了,因此,两界不再那样水火不容,往来也多了不少。
只是,欢娘作为妖界的原住民,看到仙兵来妖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反感。
那一列仙兵已经过来了。
“是两只小妖。”
“胆子倒是大,没有允许,谁放你们进来的”那仙兵拔了剑,架在她脖颈上。
这小妖面容清丽无双,一张小小的瓜子脸,肤如凝脂,只是面容有点缺乏血色,有点冰雕雪砌的气质,在妖界倒是罕见。
而且很平静,脖子上被架了剑,似乎也不怎么惊慌。
他们来天阙旧宫搜寻那半截合欢,依旧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到,本来便心情不爽,没想到这一次,竟还在路上遇上了两个小妖。
“说起来,这小妖,怎么和沈仙君身边的韶丹仙子模样有点像。”
“不一样吧,比她丑。”
白茸安静低着眼,浓长卷翘的睫毛垂着。
倒是欢娘小声开口“我们来这边采葡果,这儿似乎没写不允许入内吧”
“以后别进来了,这儿马上要有主了。”一个仙兵警告道。
沈负雪和天阙的关系,在仙界就是个半公开的秘密,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如今二界关系日益缓和,妖界四大家族中,水生的文鳐与镜山赤鸾鸟的族长,已经私下来天枢宫表明了态度,假以时日,四分五裂的妖界,迟早也会恢复统一。
只是见眼前这女妖表情一直这样平淡,显然丝毫不怕他们。那仙兵有些恼火,他们在妖兽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忽视。那剑在她
脖颈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口子。
“松手。”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从大殿那边,缓步走过一个白袍佩剑的英挺仙官,苍灰色的眼,一双眼生得格外凌厉。
“过来。”他对白茸说。
“把头抬起来。”
她纤细的眉拧着,显然并不情愿。
但是看欢娘这模样,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见她模样,他思索了一下,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韶丹的长相。
这女子虽也生得很清纯,但是身段婀娜,鸦青的发,肌肤莹白,又有点装出来的弱柳扶风模样。比起清纯的韶丹,身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女妖精。
华渚皱眉。他是隼,但是很不喜欢自己的妖身,处处以仙君模样要求自己,他多年随在沈长离身边,有意无意,也模仿到了他几分。
看在白茸眼里,就是似曾相识的傲慢仪态,冷漠强势,居高临下,让她很轻易地联想到一点不好的回忆。
华渚倒是也没有再仔细看,问“你叫什么”
白茸压根不愿意回答,见欢娘被剑压着,便说了句“小木头。”
这种傻瓜名字。华渚冷笑了声,也没多放在心上。
这些年里,凑来沈长离身边的,这种长相的女人实是太多太多了。
再多一个也毫无意义。
他一扬手,放白茸走了。
“走,以后再别来了。”那仙兵松了欢娘,把她一推。
好歹没胡乱把她们杀了。
离开这地界后,欢娘骂了他们几声。
“我看他们腰牌,像是天枢仙君手下的人。”她压低了声音,对白茸八卦,“我之前,早早听说那仙君生活放荡,离不得女人,宫中人几日一换,不知今日又叫人下凡来做什么。”她怀疑是不是想换换口味,寻几只妖。九重霄上竟然有这般人,真是难以置信。
白茸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安慰了她几句。
她看出那仙兵也没动真格,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下次不来了,去别的地方采果子。
她与欢娘踏着霞光往回走,回到了纸鸢上,又往云溪村赶回去。
九重霄之上。
天枢宫极为安静,这宫中几乎没什么声响,也没人,平日基本只有华渚宣阳,并几个撒扫侍童被允许进入。
宫中实在过于清寂寥落。活气似乎便只剩殿内燃着的一炉迦南香了,散发出丝缕袅娜轻烟。
重重帘幕之中。
青年再起身时,几缕银发从宽阔的肩上滑落。
他如今去了半颗内丹,赤葶毒发最厉害时,人形也开始受到一点影响,会不受控制显出部分本相来。
只是,因为性子极端骄傲,这般模样,他绝不会让外人看到分毫。
这十年来,他比上一个十年平静了很多,也不再经常折腾阵法。
他将白茸留下的那个小院收拾了一遍,院内种了各色药草,隔段时日会进去坐坐。
但是不会进内室,只坐在客堂,每次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会离开。
“仙君,华渚大人回来了。”一个小侍童禀报。
他声音还有点睡起后的哑“让他进来。”
他披衣起身,锁骨清瘦,人比从前消瘦些。
华渚道“仙君,这一次,再度搜索了天阙旧日寝宫,依旧没见到那一截合欢神木。”
其实也不意外,他不意外,沈长离也不意外。
白茸的灵息早已在三界彻底消失了。他知道仙君用过各种禁忌阵法,代价很大,但是从未起效过。
华渚想起一事,又补充“不过这一次,我们在妖界又见到了一个酷似夫人的女子,自称名字,叫什么小木头。”
“她身上有很浓的妖息,估摸是有伴侣了。”华渚思索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沈长离似无动于衷,没抬睫。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华渚行走下界,遇到过数不清多少个自称白茸,想一步升天的女人,华渚都一一带回来了,结果全是一眼被看破的各路冒牌货,甚至有一个还叫了他一声阿玉,犯了他的大忌,差点当场被杀。后来,华渚才模糊知道,沈桓玉似乎是仙君飞升前,旧日用的俗世名字,只是,如今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了。那件事后,也很少再有人敢伪装白茸了,这个女人是近年来第一个。
说完这事,华渚便又说起公务。他这一次去妖界,也去见了阴山腾蛇族长。
如今,妖界只有青丘九尾狐与他不合,是他与如今已是族长的胡九的旧日恩怨。
“仙君要不要去一趟阴山”
“下月去。”
就在华渚以为他真不在意,正预备退下时。
他已经停下了翻阅卷牍的手,沉沉看着他,眉眼显出几分阴郁的冷酷来“你在哪处见到那女人的。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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