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药膏彻底融入肌骨,冉繁殷拧好了瓶罐,又一一交代了其余几罐的用处,看着小徒儿收好这些,这才揪了揪宁淞雾身上的衣服,不耐道:“都出汗了,换了吧。换完出来同为师下棋,你应该会?”
宁淞雾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书里写冉长老一手棋艺谁也打不赢,后来苦练多年才略有提高,但比起她其他能力还是……最大的缺点。】
【所以师尊为什么突然想下棋?】
冉繁殷掩在发丝中的耳尖红了又白,这书怎么该写的不写,不该写的瞎写啊!
她正色道:“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宁淞雾揪着身上的衣服,低声道:“师尊,我一直很好奇,换下来的衣服谁洗啊?”
冉长老侧手撑头,百无聊赖,“有我养的灵物,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什么贪图回报之人,让它们帮忙来洗衣做饭一下也挺好的。”
“清洁咒再好用,也不及手洗的好。”
宁淞雾又点点头,带着一脸还未化却的清晨霜寒颤着两条腿磕磕绊绊地走了。
她听到冉繁殷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太过分了!
【画个圈圈诅咒笑话我的人……】
冉长老停了笑,准确来说是停了笑声,但眉眼笑意实在是太难消退,宁淞雾这可怜样子,着实是有趣的很。
一想到小徒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一直在嘟嘟囔囔地抱怨,就更好笑了。
冉繁殷: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她换了个方向靠着,心底却在盘算,这听心声的本事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她在罗云殿下棋的时候就听得模模糊糊,时断时续,这才多远点距离。
日后有机会就算算这距离到底有多长吧,也好做个准备。
宁淞雾很快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衫出来,她的柜子被冉繁殷填的满满当当,但那些红粉橙黄的衣衫,这辈子就是死她也不会碰一下的。
身为一个在现代时身上永远只有黑白两色的人,穿穿蓝绿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红粉橙黄还是留给罗笙吧。
好在书里大概提到过冉繁殷很会经商,林玉雪还在峰上时,也是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冉长老给她的钱甚至可以供她肆意挥霍,在拍卖楼一路加价抢下一套顶级防御法器。
那套顶级防御法器虽然很好,但林玉雪显然是被坑了,人家每次一百一百地加,她非要一万一万地争,蠢死了。
捏着棋的人在心里暗暗盘算,【距离书里那套顶级防御法器的拍卖会还有几个月,似乎是明年除夕前,到时候可以去抢一抢。】
冉繁殷替小徒儿记下了这个时间点,届时再提醒提醒宁淞雾,毕竟能写进书里的时间节点和器物,应当不是凡品。
这就是她们目前的打算,按着宁淞雾的心声,将书中提到的关键时间节点统统破坏或改变,总之,不会真的让预言中的悲剧发生的。
宁淞雾看师尊落下一子,愣了。
【我要不要告诉她,这子落在这里一定会被吃了……】
【师尊是不是在给我让棋……】
【嗯!她一定是在让我!】
她偷偷抬眼,对上冉繁殷懒洋洋不带情绪的美目,挣扎了下,还是把塞在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轻咳两声。
【我外婆说我这棋术就有够差了,呜呜呜,谢谢师尊让我。】
外婆。
冉繁殷凤眸轻闪。
看来小徒儿在她原先的世界家庭当是很圆满的,莫名,几分歉意攀上她的心尖,再看着小家伙的眼神更柔了些许。
宁淞雾忍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了了,“师尊,我能教您下棋……吗?”
她抬头时正对上这人的凤眸,一闪而过的柔意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冉繁殷确实在看她。
她有点恍惚,冉繁殷点点头,“好啊,可以。”
宁小徒当即敛了心神,重新看向棋盘。
嗯,先拯救师尊的棋艺比较重要。
*
盛夏一过,秋雨缠绵。
朝暮峰上多花草树木,到了秋日,冷风一吹,俱变了色彩,铺了漫山遍野的暗红。
来了四个多月了,宁淞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每天十点睡五点起,都习惯了和朝阳为伴的生活了,早上锻炼下午修炼,一天忙也不忙,但莫名比她在现代时充实了不少。
在现代时,分明每天也在忙,但忙的不知所云,后来干脆和床板锁在一起,不忙了,改为每天闲的只剩出气了,眼睛一睁太阳已经过了宿舍的窗口,闭眼睛时月亮正高悬天侧。
她也说不上她喜欢怎样的生活,但慢慢变好的精神和身体告诉她,早睡早起多运动确实是很重要的。
前几天,冉繁殷将她练功用的木剑换成了一柄银铁长剑,开了锋,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冷光,虽是凡剑但也是凡剑之中的珍品。
她如今已经能够熟练地来一套基础剑招,修为也进益不少,抵达练气的后期,总体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一日,几乎在她收剑的同时,乌云飘悠悠晃了过来,秋雨裹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落下,冉繁殷一早就料到了,挂着披风坐在小亭中。
“过来。”女人柔柔一唤,伴着几声轻咳。
【看来,师尊的身体同书中讲的确实不太一致,书里描写的她身强体壮,几乎不怎么生病才是。】
修士本就身体健壮,又有灵力护体,若是常生病,那只能说明是先天不足,亦或是体内有陈年旧疴,但书中的冉繁殷两者皆无,这与如今她看到的人儿略有些差别。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宁淞雾暗想,缓步过去,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衣物上都裹了寒意,还未靠近,两簇火苗窜过来裹住她,待水雾蒸腾而尽,女人才让她坐下。
“手给我。”
乖巧伸手,目光流连一圈,最终定在女人微蹙的眉心。
冉繁殷本就白皙,如今被冷风一吹血色更淡,银发衬着,面色如雪,纤长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冰冰凉凉。
她的身体应不是一般的不好,平日里暖洋洋的不甚明显,寒雨绵绵的时候就显出来了。
“这两日可以挑个时间筑基了。你的修炼速度不仅不受天品灵根的影响,加入合适的功法后还快了不少。”冉长老淡声道,收了手指,慵然靠在椅中,单薄的身体掩在披风中,“走一趟青叶峰吧,你自己去。”
“顺便帮为师取一下这个月的药。”
*
冉繁殷早就打好了招呼,因而秦思悦见到熟悉的白金配色便知道是何处来的人,将预先备好的药递给她,“盒子里的是你筑基要吃的丹药,一旁捆扎在一起的是冉繁殷的药,旁的没了。”
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我师尊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啊?”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是心肺的问题。”秦思悦顿了手上的动作,斟酌片刻,道:“她先天不足,心脉较之旁人先天羸弱多病,十分脆弱,不堪风侵雨寒,故而冷风一吹,比常人更易生病。”
少女瞪大双眼,“什么意思?有治好的方法吗?”
“毕竟是先天不足,只能调养着,没什么治疗的办法。”女人淡淡应着。
宁淞雾揣着一颗沉重的心坐在朱雀背脊上飞回去,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穿书,不说必须按着剧情走向发展,至少人物设定不会变吧?从她轻易替代林玉雪拜入冉繁殷门下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如今冉繁殷这个人设更是有如此大的变化……
字幕闪动了一下,平白冒出来一行,「剧情发展仅供参考,可尝试走出剧情。」
宁淞雾:啥?
剧情发展仅供参考??
你这个穿书金手指也太草率了吧?
【靠!这下我已知的剧情都变成仅供参考了?新号,别搞。】
「角色结局确定,不会违背结局设定。」
字幕又闪,像是来了灵性。
这是这四个多月来这个金手指最有用的时候了。
【那角色结局可以更改吗?】
「可以,请努力活下去。」
【你之前为什么不提示我?】
「机缘未至。」
【那我还能回去吗?】
「……」
字幕闪了闪,消失了。
宁淞雾气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破系统,什么破书,什么破命。
*
冉繁殷靠在躺椅中昏昏沉沉险些睡着,脑子里响起小徒儿的声音,便知道这人是回来了。
她撑着坐起来,大概算了算距离,划了一个心声大概的有效范围。
不算很大。
她想着,换了个方向重新窝回椅中,算着时间还需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她这样倚靠着,昏昏沉沉,又快睡着。
本还有些响动的脚步声看她昏沉着,轻了几分,药包被轻轻放在石桌上,微凉的手搭在额前,放了片刻。
耳侧,小徒儿清脆中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师尊,你发烧了。”
冉繁殷无力轻嗯一声,侧头摆脱额前手掌,“药都取回来了?”声音有些沙哑。
“取回来了,哪些是降温退烧的?”
“不必你担忧,该去修炼了。”
“师尊!”手猛地被人抓住,她微微撑开眼睛,一袭白衣的少女扎着高马尾,眼中满是担忧。
【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啊。】
【下次不能让她吹凉风了。】
【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不会转成肺炎吧?嘶,现在有肺炎这个概念吗?】
【……】
脑子里,女孩儿的声音空荡荡飘着,和着眼前这层虚缈的身影,一点点刻进女人的眼睛里,融进心里。
满满当当不过两个字,关心。
还是十分真诚的关心。
女人复又合上眼眸,哑声道:“抱我回房间,稍后会有人来煮的。”
宁淞雾俯身掐决,稳稳当当抱起浑身发软的人儿,灵力撑起一层隔绝水汽的罩子,笼着两人,隔开雨后丝丝缕缕的寒雾。
她切切关注都在脚下,全没有注意到怀中人默默向内转了转身体,躲得更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