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只见新人笑
巧克力最后在回医院签字的时候被好心的陆教官交给了李淼。
李淼接过巧克力盒的时候, 掂了下盒子,视线从便利贴上扫过,又看了下没什么表情的陆教官, 笑着说了声好。
协议一签, 事情后续处理起来很快。
送到医院的学生抗压能力很强, 没有明显外伤, 也没有心理创伤, 当天和家长在签署保密协议后回家,度过一个周末后又是崭新的一周。
新的一周回到学校, 学校学生发现原本预计之后拆除的旧教学楼已经拆除,有工人在往外搬运建筑废料。
上周五来学校的车队是勘查旧教学楼拆除项目的人, 勘查结束后直接开始拆除作业, 这是学校对部分好奇的师生给出的说法。
学校风平浪静, 正常学习依旧继续,只是文科和理科一班各少了个人。在周一早自习,班主任简短告知中途转来的学生不适应这边的教学环境, 又回到了原本的学校。
角落里空了的桌子桌面上的教材被清空,只有几张测试卷还在, 最上面压了个巧克力盒,是其他班的学生返校后带来的,和放桌洞里的牛奶小零食一起无人认领。
周一早上,吃完早饭,完成了学生到社会人士的转变的社畜周准时去上班。
不用再六点起床,加上有大厨陆的早餐加持, 他终于不再是顶着一张困到死的死人脸上班, 甚至还罕见地提前到了办公室。
同事们对他的提前到达致以热烈的掌声, 并带来了新鲜出炉的工作。
他今天来挺早, 摸鱼搭子却疑似迟到,一直到正式的上班时间也没来。
照例把保安放角落晒太阳,周然一手撑着脸侧一手麻木敲键盘,以龟速处理一眼望不到头的工作。
摸鱼搭子是在上午的时间过半的时候来办公室的,回来就悄悄对他比个摸鱼的手势,示意相会茶水间隔壁的摸鱼专用小阳台。
程向今天不是迟到,是去训练基地那边送文件加代主任参加个小会,顺带跟刚回来的蔡袅聊了会天,这才半个上午没在办公室。
端着从茶水间获得的温白水,周然问:“你们聊什么?”
程向说:“聊了可多。”
可多,指其中大部分都是对阎王一样的总教官的指控和哭诉。
这短短一周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一周,但对参加实训的蔡袅来说是个实打实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周。
之前没多了解过实训,直到到了后他才知道实训是实战加挨训,白天死里逃生晚上复盘挨训,直接一周瘦十斤,梦里都在挨骂。
尤其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实训,在生死边缘反复大鹏展翅,让总教官救了好几次,被骂得最多。
“这么狠的。”
慢慢喝了口水,周然好奇问:“具体怎么个骂法?”
他仔细回忆了下,结果发现脑子里没陆总教官骂人的记忆,唯一想起的就是人之前在医院没收了他果汁还当着他面喝了,略有些好奇。
“我也问了,但是蔡袅他没说,可能是阴影太重了,”程向说,“好像是复盘的时候点评了一下事实,一个小队五个人晚上一起掉珍珠。”
陈述事实都能有这威力,那确实是骂遍天下无敌手。
“这不是重点。”
左右多看了两眼周围,确认没有其他来摸鱼的人后,程向说:“重点是据说那教官好像有情况。”
周然侧眼,稍微有了点兴趣,“哦?”
程向说按照当事人叙述,在实训结束的前一天,异能物半夜袭击他们休息的地方,大晚上脑子不清醒,他们被打得要死不活,最后是教官救场。
救场很及时,一切都很正常,被救的五人小队也知道自己即将被骂,问题就出在被救之后,他们看到了救场的人穿的衣服。
教官也需要休息,这点他们知道,但他们没想到看似正常的睡衣到光下后胸口的地方多了个小熊头。
棕色,圆润,且豆豆眼。
首先排除睡衣是人自己买的可能,其次就只剩下别人送的可能。
送了还真能让人穿上,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当天晚上果然挨骂后五人小队甚至没来得及掉珍珠,也没睡觉,发动自己在局里的所有关系网去打听这个铁打的单身人士哪来的情况。主要是想看看什么人这么能,悄无声息撬动大石头。
“……”
周然喝了口水,说:“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也可能送衣服的人只是单纯觉得把猛兽穿身上十分有威严,穿衣服的人也这么觉得。
“当时蔡袅他们的记录仪还在录像,刚好拍到了下,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他给我看了眼,”程向说,“可惜你没去,那截图他不敢外传。”
不敢外传,于是只能现场看一眼。
昨天晚上已经看过,周然也不是那么好奇。
程向摩挲了下下巴,说:“就是觉得那衣服有些眼熟。”
尤其是熊头上智慧得很有个性的豆豆眼。
“……”
买衣服也就一周多之前的事。周然终于转过头正眼多看了两眼他,最后关爱地拍拍肩,建议说:“少熬夜,多养养脑子吧。”
“所以现在菜鸟在做什么,又出任务去了?”他转移了话题,说,“最近不是有个卖假酒的事。”
没想到他刚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程向多瞅了眼他,对他打听消息的速度又有了新的认知,之后一摇头,说:“没有,他身上还有点伤,要养几天,现在在干杂活。”
所以才有时间和他搁那诉苦。
他之后又说:“好像事情挺危险,这次终于没落我们后勤头上。”
落在阳台栏杆上的手指轻叩了下,周然垂眼喝了口水,说:“挺好。”
摸鱼好像摸了太久,手里的免费咖啡见底,程向低头看了眼时间,抓紧说:“蔡袅约我过几天下班后有空去吃饭顺带喝个小酒,你去吗?”
在人开口拒绝前,他又自己想起了什么,说:“哦对你是早睡派,那我们自己去。”
周然笑了下。
短短的摸鱼时间过去,在主任察觉到摸鱼前,两个人又重新回到办公室。
靠窗的位置挺好,往位置上一坐,基本就可以被电脑挡住大半的头,一手机械地继续敲键盘,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低头在联系人里翻翻找找。
联系人挺多,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已经放到角落积灰的陈济生,低头发了条消息。
以为那边挺忙,不会立即回消息,他发完后刚准备收起手机,结果手上一抖,对面快速回了两条消息:
【可以】
【给我两天时间】
手机上的消息弹出,主任也从办公室门口走进,他收起手机,半睁着眼睛继续敲键盘。
下班是人类最幸福的时候,尤其是下班后只用几分钟就能走到自己家。
并且回家途中还不用再纠结在便利店买什么便当。
平时悠闲得让人眼睛发红的陆总教官今天终于有工作,没有先到家,他回家后率先进行了一个放保安出来巡逻和洗澡的动作,换上睡衣后往沙发上一瘫。
保安在前不久的学校寝室里巡逻的时候立下大功,发现并消灭了寝室里的敌人蟑○两只,已经荣升为保安大队长,每天回到家的任务就是进行全方位的巡逻,好处是巡逻完后有灯光浴。
忙碌的保安师傅巡逻完,往落地窗前一趟,没有肚脐也硬遮,给自己身上盖了个小布条,安详闭眼。
周然没看懂他这是跟谁学的,躺沙发上安详闭眼,安静等待自己晚饭回来。
晚饭是在一个小时后回来的。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窗边沙发上的一小一大已经睡得香。
撑着烂成泥一样的身体的从沙发上站起,眼睛还没怎么看得清,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移动到门边,略微使劲拉下门把手。
下班的陆教官站门外边,手上还拎着今晚的晚饭。
动了几下,脑子终于稍微清醒了些,他靠门边上没让人立即进去,低头在门上输了串密码进入管理员模式,再点了几下,打了个呵欠,说:“你录个指纹。”
他说:“以后进去就不用敲门了。”
大厨拎着菜站门口重,他爬起来开门也累,这样方便。
陆大厨看了眼他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和身上睡衣,从善如流地录入指纹。
整套流程完成,门传来一声响:【已录入新管理员,编号002】
编号002,意思是这是第二个录入指纹的人。
眉尾略微一动,陆教官低头看向靠一边的人。
他表情瞅着像是有些意外,周然抬起眼,莫名读懂了这个人在想什么,侧过身让人进来,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人都给录指纹?”
他客观陈述事实道:“要这样我这估计就只能剩这门了。”
陆教官笑了声,拎着手上东西进门,去了厨房。
就几天时间,原本没什么使用痕迹的厨房已经变样,至少看着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上一任短暂在这待过的大厨用的东西已经被清理掉,在前两天进了楼下垃圾箱,彻底没了存在过的痕迹,陆大厨美名其曰用不顺手。新厨具是新大厨自己出钱购买,只要有饭吃,不要自己动手,厨房怎么更新换代都没关系,只关心吃饭的一个周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大厨今天心情好像挺好,晚饭比之前说的还要多一个饭后小甜点。
饭后在屋里转圈进行消食环节,周然转着转着转去了厨房,站一边围观陆大厨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监工了半天,终于想起什么,问:“假酒那事怎么说?”
一个跟洗碗毫无关联的话题,陆教官还是回答了,说:“大规模的清扫还需要几天。”
把所有碗筷都放进洗碗机,他按下启动键,洗了手后解下身上围裙,说:“目前找到的大量喝酒的人都送医院去戒断,还有些人下落不明。”
查收的酒里存在的异能物的分泌物类似物具有成瘾因子,大量酗酒的人已经成瘾,需要进行人工干预。
酒的源头工厂还没查到,预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转身慢慢溜达着回到客厅,周然随口应了声,说:“那动作得加快了。”
陆景文看向他。
透过落地窗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周然说:“那些现在下落不明的人应该撑不了几天了。”
陆景文道:“你见过酒的生产工厂。”
是个陈述句。
“曾经见过,”坐沙发上随意抱起个抱枕揣怀里,周然一双黑沉瞳孔没有丝毫变化,说,“那些人就死在我面前。”
陆景文问曾经是多久之前。
周然没回答了,选择性耳背再次发作,只笑了下,继续说:“记得抓紧了。”
第52章 cos铁窗泪
消食结束, 在世睡神回房间酝酿睡意,短暂的关于假酒的话题结束。
上班的时候没有一天不难熬,战斗科的人忙翻天, 白班夜班两班倒, 后勤部却难得休闲了下来, 暂时没了出不完的外勤, 每天需要处理的只有各种不知道打哪来的文件和资料, 从里到外都透着祥和舒适的气氛。
在这种热得动弹不得的日子里,在室内把键盘敲出火星都比出外勤猛晒太阳强。
很懂得劳逸结合, 文员生涯并没有正式开始太久,周然就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给自己和键盘放假, 在键盘过劳前停下打字的手, 去茶水间接了杯水顺带去阳台晒晒太阳。
水杯放窗台边上, 水面晃晃悠悠又趋于平静,他低头掏出兜里的手机。
手机上有消息,两分钟前, 来自陈济生。
【晚上九点,渡江大桥】
【李文, 男,26岁,酗酒成瘾,欠18万酒钱,今晚和酒商面对面交还欠款。特征是戴黑色帽子和眼镜,口罩, 以及携带有装钱的手提箱。】
后面还跟了一条信息, 很简短:【注意安全】
低头打了几个字, 他回复消息后手机手机, 端起水杯慢慢喝了口。
还得去找个眼镜和手提箱。
准备回办公室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他又重新掏出手机,给规划菜单的陆大厨发了条消息,说今天不回去。
陆大厨应该是在忙,没回消息,觉得摸鱼时间差不多结束,周然收起手机重新回到办公室。
中午简单吃个食堂打发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已经约好和蔡袅出去吃大餐的摸鱼搭子瞬间就一个百米冲刺冲出办公室,周然也收拾东西离开。
今天不是下班后回家吃饭睡觉,没什么动力,他离开的脚步都沉重了些。
六点钟下班,等他到渡江大桥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
最近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挺大,白天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的高温,晚上吹风,风带着点凉意,不再是之前的温热的风。
江边的风大,吹得路人的头发和衣摆都扬起,在一片凌乱里路过。
周然混在人群里,略微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帽檐,手上拎着个手提箱,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单位和这边有一段距离,过来需要不少时间,加上虽然帽子和眼镜好买,但手上这种金属手提箱很少有地方卖,他找了不少地方,最终在一个五金店买到的这个箱子,又废了不少时间。
往好处想是五金店老板卖出一个陈年存货,十分高兴,又送他了另一个陈年存货,一支不知道在店里待了多久的手表。
表老旧,但调调时间还能使,今天刚好能用。
现在是八点五十八分,距离交款的时间只有两分钟,距离说好的地点还有不少于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注定迟到。
城市里多走一段路就是另一片天。
之前的地方还人来人往,往前多走几步路后,身边的人流急剧减少。
渡江大桥不是景点,并且有些老旧,桥面也不大,只有两个车道,自从旁边另一座新大桥建起后,这边就没什么人经过,十分冷清。
灯光昏黄,没人经过,确实是一个做交易的好地方。
“嗒——”
踏着台阶走上大桥,迎面有风吹来,周然一手压住头上帽子,抬眼看过去。
底下黑色大江被风吹得泛起波澜,大桥的另一端,两个人影靠在大桥栏杆边,旁边停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
他看过去,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他,转头看过来。
自己这一身打扮得像是拿起相机就可以cos狗仔,对面也旗鼓相当,黑上衣牛仔裤,大晚上还戴墨镜,像是生怕能看到人。
一看到他,原本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的两个人慢慢站直身体,其中一个人抬手示意的时候,另一个人的手慢慢揣进口袋里。
两方都在慢慢靠近,距离拉近,两个人的样子看得更加清晰。
一胖一瘦两个人,小胖看着头发有些危机,瘦高个勉强还在安全范围内。
距离近到只有一臂远的时候,瘦高个一手搭过来,手臂横在他肩上,只要稍微再往上一抬,轻易就能锁住脖颈。
小胖往前进一步,说:“张成是吧?”
能够活动的范围被人为缩小,周然背脊抵在桥面栏杆上,略微低头看了眼栏杆上已经有了锈迹的白色漆面,之后收回视线,说:“我不是张成,抱歉你们和我可能都认错人了。”
他左右多看了两眼,抬脚想走,小胖和瘦高个隔着墨镜对视一眼,低头看向他拎在手上的手提箱,让他别着急走,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然说:“李文。”
瘦高个于是笑了,拍拍他肩膀,说:“对,是李文。我们哥两个记性不太行,把你和其他人记混了。”
小胖问:“钱带来了吗?”
小小的一个试探,这是通过了。
帽檐遮住头顶昏黄灯光,投下一片阴影,一双眼睛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周然象征性把手提箱往前递递,说:“十八万都在里面了。”
李文,酗酒成瘾,债台高筑,逼近还债的日期但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于是在外躲债,刚好躲过监察处的搜查,结果被abc的人找到。
人现在被暂时安排在安全的地方,等到事情解决后再移交监察处,他现在站在这里就是李文。
在这种监察处大范围搜查贩酒以及买酒的人的时候,能找到这么个适合的人,算陈济生有点本事。
瘦高个依旧搭着肩膀没放手,小胖接过了手提箱,顺带用手掂了掂。
周然说:“你们可以打开看看。”
小胖真要打开,瘦高个却提前开口说:“不用,我们这次信你一次。”
小胖的动作于是止住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搭在肩膀上的手松开,瘦高个说,“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我想要酒。”
周然略微抬起头,扶了下镜框,说:“我被很多店拉黑了,加上最近又有很多店没酒卖,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到酒了。”
他说:“我还有钱,请给我酒。”
瘦高个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像是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低下头。
站面前的人抬着头,一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露出——一张脸上也只有眼睛露出。
镜片之后的眼睛形状还怪好看,只是眼尾下垂着,眼皮也像是睁不太开,懒懒耷拉着,黑色瞳孔有些涣散,眼周泛红。
排除只是单纯困了的可能,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看起来确实需要喝酒了,”脸上的笑容扩大,高个子说,“但我们最近也难做,碰到什么人的利益了,酒不好直接卖,现在只在指定的地方卖。”
他问:“你要去吗?”
周然说去。
小胖转身走向停路边的车,说:“那上车吧。”
略微压低帽檐,周然跟着两个人一起离开,帽檐下碎发被桥上夜风吹得扬起。
下了路沿,后车门打开,在进车里的前一时间,风里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之后是一声隐隐约约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声音还有些熟。
眉头狠狠一跳,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顺着声音转过头,周然只能跟着一转身。
“……”
出现在桥上的是一个在意料之外,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还在和别人喝酒的人。
看到他转过身,歪歪扭扭靠在栏杆上的程向一挥手,兴奋喊道:“还真是你!”
这个人边说话边往这边过来,说:“我就说怎么这背影这么眼熟,果然猜对了。”
“菜鸟说这边的店有个特色菜好吃,我们废了半天劲来这边,”他是真喝嗨了,一张嘴叭叭的,完全不带停,继续说,“结果菜鸟喝到一半被抓去加班了,我只能一个人回家,刚好在找公交站……话说你怎么在这里?”
周然想抹脸,但脸上还有眼镜和口罩,于是止住了。
这个桥过去没有公交站,但有一个垃圾处理中心。
如果真要说,这个人也可以去那里,算是等同于回家。
注意到这边动静,已经上了车的小胖又从驾驶座下来了,一只手放进衣服口袋,慢慢向着过来的人靠近。
瘦高个转头问:“那是谁?”
眼尾突突一跳,周然说:“我的酒友。”
他略微放大了音量,大到小胖也能听到,说:“平时喝酒都找我,最近酒没了他也很头疼。”
瘦高个问:“他也爱喝我们这酒?”
周然说是。
小胖放进口袋里的手又伸了出来,几步上前,转为和瘦高个一样搭上程向肩膀。
于是莫名其妙的,疑似假酒重度爱好者的程向也跟着上了车,一个后座刚好坐下两个人。
车里灯光没开,上车前看不清楚,在上来后才可以发现,车里后座和前排间有一道透明玻璃,将车里严严实实分割成两个空间。
车门关上,空调打开,一起出现的还有隐约的偏甜的味道。
在其他人注意到以前,车辆从桥面上驶过,迅速在城市街道穿梭。
过了收费站,车辆驶上城外高速路的时候,坐在后座的两个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上车前话还密到脑子痛的额外加入的人上车后也没了声音。
等到车辆在驶到郊区中途停下,瘦高个下车查看情况的时候,后面两个人呼吸平稳,身体有节奏地起伏,眉眼舒缓,很难说是吸入过量催眠气体昏过去还是凭本事自己睡了过去。
在中途暂时停车,小胖两个人是为了拿人身上的手机。手机带定位功能,需要提前处理。
他们找遍了后座,最后只从后来的人身上找到个手机,李文身上没有,只有手上有个看着就很老旧的手表。
找了两遍没找到,瘦高个最终放弃了,说:“他这个人说不定是把手机卖了拿去换钱买酒了。”
小胖觉得也是。
他们并不是了解李文,在这之前甚至没见过面,只是了解这些染上酒瘾的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些人都会想要搞到酒,无一例外。
还得赶紧回去,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把手机放进屏蔽信号的盒子后,他们又重新上路,车辆陷进无边黑暗。
——
程向只记得自己下班后和蔡袅一起去挺远的地方吃了顿饭,大老远跑去吃的菜确实香,酒也确实下菜,喝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可怜的战斗科的人被紧急喊去支援任务,所以自己一个人回家。
毕竟是平时没去过的地方,身边也没有人形自走导航周,他根据地图找半天没找到公交站和地铁站,结果晃悠到一个大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导航周类似物,背影十分相像。酒壮人胆,觉得像,他直接出声打招呼了。
还真是,并且对方打扮得差点爹妈不认,身边还有两个他没见过的朋友。
朋友大晚上还戴墨镜,有些怪,但毕竟是朋友的朋友,他无条件相信,知道对方要带自己去个好地方的时候欣然同意,还想在车上多聊聊天。
只是没想到车上意外的好睡,他上车之后就直接睡着,再醒来的时候,看周围环境,很显然已经没在车上。
灰色混泥土墙面以及地面,一道带着红色铁锈的铁门,铁门上方有几道竖着的铁栏杆像是在cos铁窗泪。
或者说不是cos,是他真铁窗泪了。
房间里只有头顶上方有一个老式灯管,并且似乎接触不良,灯不太亮,房间里的光线更多的是来自于铁栏杆之外照进的光亮,角落里有张床,且只有张床,上面连个枕头也没,只有张白床单铺上面。
最好的消息是白床单看着似乎是新换的,挺干净,自己的小伙伴还躺上面在继续睡,一双眼睛刚睁开,连瞳孔都还没来得及聚焦。
他火速爬过去把人给摇清醒,边摇边喊:“醒醒醒醒,快看看我们这是在哪。”
才摇了两下,甚至还没开始发力,小伙伴慢慢坐起来,看着清醒了。
但好像不是他充满感情的声音和规律的摇晃把人给叫醒的。原本睡意还弥漫着的小伙伴一看到他脸,一双瞳孔迅速开始聚焦变清明,一只手抬了起来。
然后自己头上就挨了下。
莫名奇妙接受了一拳,他不解抬头,“打我做什么?”
小伙伴慢慢收回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嘴角带着点笑,“没事,只是看到你这张脸没忍住。”
第53章 cos铁窗泪结束
拍完后周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撑着床慢慢站起,看了一眼周围。
四四方方的一个房间,除了床就没有其他。
空气里有浅淡的甜味, 不腻, 若有似无的, 但存在感挺强。
程向问:“你那两个朋友呢, 他们没事吧?”
“……”
周然看了眼他, 视线着重落在人脑子上,之后摘下脸上口罩, 说:“我不认识他们。”
他说:“我来这边办点事,他们认错人了, 以为我是他们在找的人。”
“被认出来不是他们找的人会有危险, 你记得在这里叫我李文。”
好了。
一旦两个墨镜男被划出朋友的范围, 程向大脑终于能转动了,很快就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以及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明明就出来吃个饭, 结果莫名其妙铁窗泪,他被酒精灌了大半的大脑瞬间清醒, 低头试图掏手机求救。
结果一摸,口袋里的手机无了,连带着其他随身物品一起。
周然问:“你工作证在身上吗?”
“没,”程向回忆了一下,说,“我今天急着出去吃饭, 只带了钥匙和手机。”
那还行。
在房间里绕了圈, 果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周然最终回到床边坐下, 低头展开手上口罩。
程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把口罩边缘地方拉开,从架鼻梁的地方扯出一条细长金属丝,再随手一压,金属丝对半折。
“?”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人动作怎么意外的熟练还是该说口罩里怎么有这么一条超出正常范围的金属丝。
迎着他视线,周然简短介绍了口罩的由来:“我感冒快好了,不想在快好的时候被感染,所以戴了个口罩。”
他说:“这是五金店老板送的,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个能用的东西。”
很显然今天运气还行。
总觉得有些怪,但又莫名挺合理。
金属丝到手,程向刚想问人拿这东西做什么,却看到坐床上的人收起手上东西,一跃上了门,一手搭在门上方空出的地方,另一只手握住铁栏杆,借着栏杆的缝隙往外看。
被这动作吓了跳,程向憋了半天才忍住没发出声音,跟着移动到门边,小声问:“有看到什么吗?”
周然没看到什么。
栏杆对出去是一面墙,这里就一个走廊,在接近视线极限的地方有一个监控,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外面也没有人把手。
“啪嗒——”
还在门上看的时候,有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没有立即从门上下,他眼看着人走来。
是两个穿着身普通衣服的男人,唯二不普通的是手上的类似于麻醉枪的东西和脸上的防毒面具。
“……给我酒!让我喝酒!放我出去!”
走廊并不隔音,这附近还关了其他人,开始大喊大叫,声音干哑,但又出奇的大,并且诉求先是酒,再是出去。
拿着麻醉枪的两个人直接略过了他们这边,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边跑边按下麻醉枪的保险栓。
麻醉枪里装的不是麻醉剂,是酒液。
两个人跑过去,那边又砸门又叫的声音消失了,整个走廊重归安静。
周然从门上下来了,轻巧落地。
从听到隔壁传来的叫声的时候程向浑身就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时好时坏的脑子在听到酒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哪了。
好像是跟最近单位里一直在传的假酒的事相关的地方。
他也听别人说过,酗酒的部分人下落不明,至今还没找到。
这次好不容易不用掺和进相关的工作,结果转头就铁窗泪,并且似乎小命不保。
拍拍自己又拍拍小伙伴,他说:“这次还好有我在,你要一个人在这指定得哭。”
周然言简意赅:“谢谢。”
程向说不客气。
没再继续对话,周然把揣口袋里的铁丝掏出,眼皮垂下,对着铁门锁孔比划了几下。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程向跟着蹲下,挠挠头小声说:“应该不行吧。”
把对折的铁丝再扭了两下,周然把铁丝伸进锁孔。
水泥墙面铁大门,门锁的质量好不到哪去,没那么多防撬措施,一根铁丝进去,顺着感觉拧了两下,明显能感受到有什么一动。
再之后,安静空间里传来“咔哒”两声响,紧闭的房间门微微往里移动,露出一条缝。
这是开了。
程向:“牛逼。”
门开了,出去又是一个问题。
既然有人专门巡逻,说明这里肯定不小,出得了房间,但他们不一定能从这里逃出。
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周然说:“五分钟后会再有人经过,到时候你闭眼捂住耳朵,倒数五个数再睁开。”
上上一次来人是十分钟前,这边巡逻有规律,大概十分钟过一次人,距离上一次巡逻已经过去五分钟,要是没猜错,下一次有人经过应该是五分钟后。
没懂为什么要倒数五个数,但出于对自己小伙伴的信任,并且做点什么总比没做什么强,程向照做了。
五分钟,准确地说是五分半,在偶尔出现的要酒的声音中,熟悉的脚步声再次靠近。
“哒——哒——哒。”
依旧是两道脚步声,不急不缓,走在走廊上的人很显然完全忽略了周围的要酒的声音,匀速走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嗒——”
手指撑在地面上跟着脚步声轻叩着,直到某一道脚步声再传来的时候,周然说:“数数。”
程向于是快速蹲下闭眼捂住耳朵,老实倒数五个数。
“五。”
人影经过的瞬间,周然打开房间门后顺手又带上。
“四。”
注意到突然有人从房间里走出,巡逻的两个人一愣,条件反射举起了手里的枪,并试图继续顺着走廊向前拉开距离。
“三。”
在两个人走到监控范围内的前一瞬间,周然一个起跳,右腿横踢人脖颈的同时对着旁边的另一个人一个手刀砍下。两个人身体瞬间软倒,他落地弯腰,接住了差点落地上的麻醉枪,抽出人身上装着酒液的注射器。
稍微一用力,注射器断裂开,酒液洒出,落在人身上。
“……一。”
程向一心一意倒数着,直到数完最后一个数再睁眼的时候,面前多了两个脸朝着一边的不认识的人,他的小伙伴正蹲在边上,手里拿着疑似从人身上扒下的防毒面具。
眼睛一睁,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小伙伴。
把手上防毒面具扔过,周然说:“再数五个数,五个数内得戴上这个换衣服出房间。”
迎着人视线,他又简短道:“他们喝酒了,所以很好搞定。”
他说扔是真扔,程向连忙伸手接过了面具,闻言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去哪偷练了一手。”
倒地上的两个人脸和脖子上的红还没消退,身上还有明显的酒味,确实是一副很典型的喝高了的样子。
怪就只能怪他们上班时间喝酒了。
五个数内换衣服并不现实,周然也没指望自己摸鱼搭子能有多快,说个数只是为了增加紧迫感,让人动作快点。换上衣服戴上防毒面具,在几个五个数后,新戴上防毒面具的两个人离开房间并锁上。
留在房间里的两个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单薄的白毯,面对着墙躺着,被绑住的手脚和被堵住的嘴都被遮住,从外面只能看到两个睡熟了的人影。
周然和程向成功地出了房间,就在监控底下大大方方地路过。
这种行动需要的就是胆子,越畏畏缩缩越容易出事。
整个关人的地方意外的大,不止一层,并且每一层都挺大,结构类似于写字楼,空间弯弯绕绕。
走在走廊上,时不时会有从房间里传来的砸门声和哀嚎声,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程向听得起鸡皮疙瘩,不自觉往自己小伙伴这边靠。
视线从墙上的摄像头上扫过,他碰了碰头上怪重的防毒面具,小声说:“他们怎么在这里还要戴这东西?”
防毒面具戴上,一直隐隐约约存在的带着浅淡的甜味的味道终于消失了。周然说:“不想染上奇怪的东西就只能戴好,戴稳点。”
“放我走!我只是来这里上班的!我不干了!放我走!”
一个房间里适时传出嘶哑的声音,一个白色衣袖从铁栏杆的缝隙里一晃而过,程向浑身一抖,说了声好。
在一层楼里绕了一圈,大概记住了房间分布,周然最后在出房间后第一个遇到的楼梯口停下,视线在楼层分布示意图上停留了两秒。
这里一共八层楼,地上六层地下两层。地下两层是用来安排上瘾了的酒鬼的地方,他们在的是B1,从下往上数的第二楼。
地上一二层是生产酒的流水线工厂,三四层是生产酒的地方兼研发室,五楼员工休息区,六楼主控室。
他说:“往上走。”
程向问:“往上是出去吗?”
“我们这样出不去,”周然说,“先上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人来救。”
程向觉得这话在理。
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上,去到了流水线在的一楼。上一楼需要刷通行卡,刚好有人要下来,他们趁着门没关,直接上去。
一楼就是普通的流水线的模样。
巨大的机器,一排排的麻木重复着不变的工作的工人,即使在晚上也依旧有些灼热的空气。大部分工人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少部分因为工作环境过热,直接取下了,低头继续工作。
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空间打通,由钢板相连接,铁质楼梯往上,二楼走廊上站着手里拿着热武器的人,防毒面具后的眼睛垂下,看向摘了面具工作的工人,带着些微的怜悯。
工人的工服是白色的。程向突然就想起来在楼下看到的铁栏杆后白色衣袖,以及对方说的“只是来工作的”。
他大概知道自己头上这防毒面具是干什么用的了。
视线从工人身上掠过,站旁边的周然略微抬起头,看向从二楼天花板垂下的装着亮黄色液体的巨大容器。
容器巨大,下面的开口却小,慢慢流着,流进已经装好酒液的酒瓶里,再由工人封好。
环境不能说是无菌,只能说是全菌。
看了两眼,他收回视线,说:“上去吧。”
这里热,没地底下那么凉快,对这白色工服也有点阴影,程向没有异议。
上三楼同样需要刷通行卡,这次没人蹭,他们用的这身装备原本的主人的卡,在二楼的人的注视下成功上三楼。
和下面的闷热嘈杂相比,三楼像是另一个世界。安静,明亮,空调开很足,也没了拿着吓人的热武器的人。
只是来往的人依旧都戴着防毒面具,并且是全员佩戴。
走在过于明亮的走廊上,程向转头小声说:“这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从踏上三楼的第一时间他就听到了。很大声,又有些发闷,规律的,像是什么心跳声一样,但就普通的心跳声的范围来说,这未免传得有些过于远了。
周然听见了,并且还听到了其他声音。
是喘粗气的声音。少人的弧形走廊,一个干瘦的人顺着走廊一侧的扶手艰难地向着这边走来,边走边不断回头,干瘪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薄,两条腿像是只剩下骨头,只是上面多了层包裹的皮。
转头看完身后后再转过头来,干瘦的人一眼看到向着这边走来的他们两个,眼睛霎时睁大,又想换个方向往其他地方走。
只是他很显然已经没了离开的机会,后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身上挎着枪的人上前把人直接拖回。
程向没忍住上前一步,周然及时伸手拦住了。
几个人消失,走廊上又重归安静,只偶尔有人经过,风平浪静。
顺着刚才看到的人被拖回的方向再往前走,去到的是这层楼的中心地带。
中心地带呈一个圆形,中间悬空,有四个栈桥连接到脚下所处的走廊,走廊玻璃全围,只能透过比半个指关节还厚的玻璃看向中心。
他们看到了之前听到的心跳声的来源。
在悬空的中间区域之上,明亮灯光下,是一座亮黄色的不明物体,不明物体像液体一样变成中心区域的轮廓的形状。
——以那高两层楼,直径达几十米的体型来说,用座来形容更为合适。
亮黄色的物体不断起伏着,在身体的中心是一片粉色的类似于加粗版的蛛网的东西,末端连接到身体各处,不断舒张又缩小。
仔细观察,可以看出粉色蛛网的伸缩频率和耳朵边听到的心跳声完全一致。这个蛛网就类似于这个东西的心脏。
这是个活物。
比这是活物更令人震撼的,是随着伸缩频率一起流出流进亮黄物体的液体。
物体的身上插得有几根直径大约十几公分的导管,导管往下连接的是在流水线的时候看到的巨大容器。另外十几根导管则是负责给物体补充□□。
补充□□的导管的尽头,连接的是半躺在物体四周的一个个的人。
导管到了末端的时候逐渐缩小,最后变成平时输液的时候的塑料管大小,尖端埋进半躺着的人的手臂的血管里。物体的每一次收缩带起的压强改变,都会导致人体内的□□倒灌至物体身体内部,然后再也不返回。
他们刚才看到的人也在里面,被两三个人按着重新绑在了椅子上,本来看着就只有一副皮包骨的身体硬生生还是给装上了导管。
看得头皮发麻,程向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冒到头顶,没敢再看,转过头小声问:“我们救不了他们吗?”
周然一手支在栏杆上,没有跟着移回视线,一双瞳孔看过去,语气依旧没有变化,简短道:“他们已经救不了了。”
第54章 你们的关系是?
这里的人从被选上进入这里的时候开始, 就已经再救不了。
楼下的人再撑撑,或许还有救的可能。
李文这种人被找上,并不是酒商在意那点钱, 而是需要他们的身体。酗酒过量的人的身体会被逐渐改变, 和在这里吸入带奇特香味的气体的作用等同, 等到身体达到能够利用的标准, 就会被送来这里, 成为异能物的人形营养袋。
成为异能物的营养袋后会直接和异能物的□□相交融,没加稀释的异能物的□□对人体来说是剧毒, 无解,死只是早晚的事。
收回视线, 周然说:“先走, 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
程向说好。
直面这种场面, 他已经生理性不适,手心和额头都在不断冒着冷汗,为了让其他人察觉不出异常而强装出的镇定已经在破功边缘, 坚持不了太久。
离开能看到中心区域的走廊,一路上和其他人擦肩而过, 周然带着人从中心区域到了研发区。
研发区的人更少,透明玻璃把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细化的研究室,里面穿着白大褂的人的身影清晰可见,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研究室里面应该是有特殊的空气净化系统,白大褂们没有戴防毒面具,整张脸可以露在外面。
在这里上班应该不太好摸鱼, 十分不人性化。
暂时能躲又不会显得突兀的地方, 指厕所。
从某种方面来说, 研发楼层比其他楼层好不少, 至少一路有指示牌指向厕所的位置,不用在弯弯绕绕里自己寻找。
厕所就在前面,转个弯就能到,但偏偏另一个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道,像是一群人。
确实是一群人。距离拉近,脚步声靠近,迎面一堆人走来。
领头的是两个人,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是红色短发,以及一个紫长发。
紫长发自然卷,头发垂到腰附近,穿着身白大褂,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衣服颜色和头发对比鲜明,随着走动慢慢晃动着着。
红短发似乎是不太满意他这慢吞吞的移动方式,有些火气,但压着没说话。
两个人后面跟着一群人,搞研究的和拿枪的都有,浩浩荡荡,一眼看去很轻易能猜到至少是两个小高层。
周然带着身边的人往侧边让开路。
领头的人扫了他们眼,没多看,继续往前走,两队人就这么错开。
直到浩浩荡荡一群人过去老远,一直憋着气没敢呼吸的程向这才敢深吸一口气,靠着一侧墙面找回了些力气。
压迫感很强,就算只是单纯路过,他依旧能从刚才路过的人身上感受到莫名的压力。
在他腿软走不动路前,周然带着人去了厕所。
挺好,大概是因为进出研究室需要消毒及换衣服,麻烦,这里的人很少上厕所,厕所里没人,正好适合他们藏身。
准确地说是适合程向藏身。
随机选择了一个隔间把人塞进去,趁着还没人来这里,周然迅速道:“你在这里蹲好,外面有任何动静也不要出去。”
“注意听这里面的消息。”他伸手敲了下人腰上的对讲机,指关节着重落在上面的编号上,说,“记住你的编号是404。”
越听越觉得不对,程向终于没忍住出声问:“你不在这吗?”
“这里一共就几个隔间,我们占两个不太厚道,”周然说,“这层楼还有个厕所,我去那里。”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时间,他又道:“我家里有人,这个点没回去他会来找,要是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会找过来。”
一时间没明白家里有人是什么人,又怎么在这种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找来这里,程向的话还没问出,洗手间外已经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面前的人已经直接把门一关。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周然和人错身而过,在洗手台边浅浅洗了下手,抬脚离开。
变成一个人行动,他动作快了不少。
简单地在研发区走了一圈,在引起其他人注意前,他及时在一部电梯前停下,没再绕第二圈。
把程向留在这楼,他还需要再上两层楼,去到主控室。
电梯依旧需要通行卡,他试了身上自带的野生通行卡,电梯屏幕标红,显示【暂无权限】。
野生通行卡最高只能上到五楼,六楼的中控室去不了。
需要再去搞张有更高权限的通行卡。
“想要上去吗?”
思考着去哪里找个幸运玩家借张卡的时候,后面传来声很轻的一道声音,周然转过头,看到垂在身侧的波浪状的紫色长卷发。
是之前在走廊见过一面的人,两个小高层之一,有且只有一个人,身边没了之前跟着的那一堆人。他没回答,对方随手拿过垂在身前的通行卡,从他肩侧略过,抵上感应器。
感应器感应到通行卡,“滴”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后面的人说了声“请”。
没怎么犹豫,周然直接上了电梯,后面助人为乐的小高层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跟着一起上了电梯,眼看着他按下六楼的按钮。
电梯门关上,周然略微侧过眼,问:“你不担心吗,要是我是什么可疑的人。”
“这地方怎么样跟我无关,倒了也没关系,我只是今天刚好过来看看。”
后面的人说着,直接伸手摘下了头上的防毒面具,后半句话陡然变得清晰。
身后传来温热触感,眼侧也能看到垂到身边的紫色卷长发,后面的人靠过来,一手环过他肩膀,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了些,说:“好香。”
电梯上行。周然表情不变,“朋友,你这是骚扰。”
于是站在后面的人稍稍移开了,连带着手也收回,规矩了,说:“抱歉,我只是对味道比较敏感。”
人消停不下来,安静不到半秒,又出声说:“今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他是之前袭击Y市运输车的人,事情成功后被派来负责这里。挺自负,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好像很自然地说起了自己同事的坏话。说话的时候带点笑,或者说完全没把人真当成自己同事。
不参与其他组织的内部关系问题,周然眼尾微抬,简单应了声。电梯到六楼,他直接抬脚走出。
另一个人没有出电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他随机选了个方向走了,没回过头,态度熟悉又陌生。
“哗——”
电梯门缓缓关上,站在电梯里的人垂下眼,视线落在刚才触到了对方皮肤瞬间的手,自言自语:“真不记得我啦。”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发出轻微一声响,周然走在走廊上,低头看了眼衣服胸口处自带的口袋。
里面多了个东西,一张卡片。没有把卡片拿出,他略微抬起眼,看了眼就在旁边墙面上的楼层示意图。
整个六楼都是中控室,但绝大部分地方都是用来存放储存着数据的机器,实际上的中控室只占楼层面积十分之一不到,在离电梯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
从电梯到中控室,这一路不像之前那样好走。
工厂看上去不只是个只管生产假酒的工厂,这么多储存数据的机器,已经够太多个假酒工厂使用,同时看守的人也多,并且不像楼下那些人那样好应付。
整条走廊都有人守着,距离最近的人注意到他接近,端起了手里的枪,问他上来做什么。
六楼不像之前的楼层那样有一定权限的人可以随意进出,只有有事的人才会来办事,没事就不能乱走动。
看了眼挂在不远处的摄像头,没有继续往前走,周然站在原地,边活动一手手腕边对着问话的人招招手,边招手边小小声说话。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端着枪的人走来,说:“你说什么?”
在人走出摄像头摄像范围的瞬间,周然直接一个转身侧踢,一手反手掰过对方的手,另一只手轻易夺过其手上的枪,说:“我说借你的枪用用。”
守卫听到他的话的时候,手上的枪已经被借走了,连带着揣身上的消音器也没放过,再之后脖颈一痛,眼前一黑。
解决完一个人,半蹲在地上给枪装满上消音器,周然抬起眼,枪口直接对上摄像头。
摄像头被击碎,其他人听到声响,隔着一段距离问发生了什么事。周然没出声。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附近的人向着这边走来,探出个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探出个头,迎面就是一枪托。
力度刚刚好,人一击就倒。
没事的时候,中控室的人比工厂里任何人都要来得闲,只需要坐在位置上处理处理上报的故障,顺带看看监控,再和同事唠唠嗑。
今天有从上面来的重要的人在,不能在这种时候出意外,中控室的人比平时更高频率地看监控。
这一看就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们这层楼的监控花屏了大半,都显示无连接。
有人迟疑道:“……这是坏了?”
偏偏坏得这么整齐,还是在今天。
好在中控室门口的监控还健在,刚好有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敲门。
“……听说最近有人在查我们,之前也说查,怎么可能查得到。”
“就算查来了他们也回不……”
坐在门边的人还在跟旁边的人唠嗑,完全没注意到异常的情况,听到敲门声后眉头一皱,带着说话被打断的不悦直接顺手开了门。
中控室依旧有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进出都需要经过消杀的冷处理,大门打开的瞬间自动有雾气喷出。
白雾弥漫里走出一个人影,越往前走越清晰。一手拖着枪,从白雾里离开的时候,走来的人单手摘下头上防毒面具。
面具底下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人略微点头示意,之后开口说:
“例行监察。”
很好听的声音。变故就发生在话落下的瞬间。
在这个时候,没人比中控室的人懂什么叫先礼后兵。
堆叠在桌上的文件纸张纷飞,紧急抬起的枪被单手直接扣下,在紧急联络设备边想要启动应急按钮的人的手直接旋转180度,疼得冷汗瞬间冒出。
在第一时间躲到桌子底下的人趴在地上想要用对讲机联系其他楼层的人,在说出话的前一时间,对讲机直接被一脚踩碎。
碎片飞溅开,又和中控室十几个人一样,全都重重落在地面。纷扬纸张重新落下的时候,房间里还站着的就剩一个人。
简单活动了下明天早上起来肯定会酸胀的手,周然绑完最后一个人的手,在主控台边坐下,开始对着一堆设备研究。
有了电脑,现在在的位置的定位就好搞定了。
旁边有个手机,还能用,他转过头,问这是谁的手机。
被绑住手坐一边的人说是自己的。
周然于是借用了人的指纹解锁屏幕,低头按下一串号码,拨出后把手机放在一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敲了两下键盘,调出坐标拾取器。
手机两秒不到就接通,他问了句:“睡了吗?”
对面的人的声音低沉依旧,听不出现在的情绪,说:“我在A市和C市交界的地方。”
从家里出发,到A市和C市交界的地方。
看样子出发有一段时间了,比自己预料的要早不少。瞳孔略微移动着,映着电脑上的地图,周然说:“挺近了。”
一手在桌面上轻叩着,他报了串这里的经纬度。
那边安静了会儿,应该是在输入经纬度到车导航里。
“如果监察处的人跟你一起,我建议防毒面具戴好,从一楼右侧的工人出入口进来。”
从文件堆里翻出份更加详细的平面图扫了几眼,周然又抬头看向头顶的连片的监控画面,说:“我这边会停掉电梯,进来后从左侧走廊突破,先守住通向负二层的楼梯,先上三楼,控住住右边四块区域的保安以及拉下研究室电闸避免里面的人粉碎资料以及呼叫外援,再从三楼下去解决二楼的保安,另一队上五楼把控住上白班正在休息的人,最后解决地下两层,六楼汇合。”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把手里平面图随手扔一边,他说,“一楼大门在北侧,我在六楼。”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红头发的小领导留给我。”
能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提前赶来,很显然手机对面只有一个人。
那边的人说了声好。
没有用别人的手机唠嗑的爱好,该说的话说完,他挂断电话,再瞅了眼地图。
如果一路不限速,用比较快的速度从对面的人的位置到这里,大概需要十几分钟接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有点紧迫。
纸堆里埋了一个黑色麦克风,把周围的覆盖物都拿开,面板上有小字写着注释,说这是可以播到整栋大楼,也可以选择性投放到一个区域。
看了眼三楼厕所在的区域,没什么犹豫,他选定投放区域,直接打开麦克风,略微凑近,说:“请404马上到六楼中控室,再重复一遍,请404马上到六楼中控室。”
话说完,他关掉麦,转了圈椅子,又重新回到电脑边打开了电梯的权限,抬眼看了眼监控。
除开六楼,其余楼层的监控都正常,三楼有个人向着电梯的方向移动,领导红毛在四楼和研究人员开会,紫毛从一楼离开了大楼。
负一楼,因为一直没见到换班的人,有人发现异常,开始逐个检查每个关押人的房间。
本来就少的时间看来又得打折扣。
没有坐着休息,他略微推了下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找到中心主机,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
打火机的盖子掀开,里面是个U盘的接口。
U盘接入电脑,需要安全密码才能访问资料库。他转头看向躺地上的人。
躺地上的人说了一串夹杂着英文字符的密码。他略微垂眼,问:“真?资料冻结了,你也别活了。”
躺地上的人于是迅速改口,说记错了,并换了串密码。
周然输入了,能够访问资料库的同时,外面传来串脚步声。
是听到广播的程向来了。从下六楼电梯开始,一路都是躺着的人,他走得战战兢兢,到中控室大门的时候差点腿软,好在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这些,这些是怎么回事?”
大门打开后又自动关上。战战兢兢绕开地上躺着的人,他艰难地走到小伙伴旁边,问话的声音都带抖。
“除我们之外也有人潜进来了,我在另一个厕所躲着的时候遇到的他。”
周然胡吹完全不打草稿,一张嘴就是说,道:“这些都是他做的。他现在在处理其他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找几份文件。”
程向:“啊?”
他转头看向满地的人,眼睛一睁,“这么厉害的吗?”
“很厉害,”周然敷衍地配合点头,说,“包我们两个死不了,所以先帮忙。”
“包死不了”触发关键词,性命安全有了保障,程向整个人瞬间就明亮了,腿也不软了,手也有劲了,主动问:“那我帮忙做什么?”
“找账本拉流水,”周然手上敲着键盘,电脑上的弹窗一个个跳,瞳孔不断细微移动着,他边看边说,“找任何和其他企业或者个人相关的大宗流水,拷贝到U盘。”
这里的电脑可以查到整个工厂的所大小信息,只要有权限,想查什么都可以。
不会拉流水的会计不是一个合格的后勤部员工,在来后勤部之前有点相关工作经验,查账属于是专业对口,程向上手就是干。
生命安全有保障,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自觉主动拉了个凳子坐下。
管账的人没有反抗的余地,过来打开了查看权限,以及被迫教出了自己的U盘,之后被一个手砍刀打昏。
程向看上账了。这卖假酒挺赚,账本拉出来,靠前的地方全是六七位数打底的流水。
眼睛里全是各种零,像是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工资,十分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事,一边CtrlC加CtrlV,一边说:“话说我之前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说觉得苏越是个没什么钱的小老板?”
他是真给放松上了,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情唠嗑。
一心两用不耽搁,同样一直都把松弛感拉满了的周某然把资料库翻了个底朝天,顺带回答说:“没分的时候我每次提出出去吃饭,他心情都不太好。”
这种情况他很久之前听老周说过,一般是因为出去吃饭的费用普遍比在家里吃高,对手里拮据的人来说,每一次意料之外的外出吃饭都是一笔意外支出,有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他猜测人经营应该不是很好,说不准还欠着钱。
——但很显然苏越这种人不差这一两顿饭钱。即使在人生低谷,人也绝不会差钱。
手上拉着账本记录,大概是因为工作的时候脑子意外的好使,程向忽然开悟了什么,猜测说:“该不会你有什么做饭很好吃的前男友,然后还给他说了?”
周然肯定了他的话,否定了前男友的称谓。确实有做饭很好吃的人,但不是前男友。
手上一台电脑查数据不够使,他坐在椅子上,手一推桌面,又去把另一台唤醒帮着加载资料。
这里的办公椅意外的丝滑,人一推就直接平移过去,精准且快速。
“……”
程向转头看了眼,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什么。
好像在不久之前,他也看过这个人这么平移过,只是是站着平移。
倒塌的摩天轮,灯火通明的商场,平移的人,以及明亮店里的胸口上有个睿智熊头的黑色睡衣。
蔡袅手机里的一晃而过的熊头,睿智的豆豆眼如出一辙。
“哇靠!”
脑子里的记忆终于清晰,发出一声怪叫,他转过头不可思议道:“之前你买的那件睡衣!”
终于找到了工作人员名册,一双眼睛隔着镜片看着电子屏幕,周然耳朵又开启自动降噪模式,已读不回,鼠标不断下滑,视线从一张张名单上掠过。
说出的话没有得到回复,程向没有退缩,依旧走在说话的一线,说:“那个苏……”
已读不回没奏效,手动筛选出和APC相关联的名单,周然开始已读乱回:“分了。”
程向:“我是想说……”
把一整个名单剪切复制,再开启新的条件筛选,周然:“没钱。”
程向毫不气馁:“我想问你和陆教官……”
筛选后的名单弹框不断弹出,下方还在不断加载,看起来还有不少工作量,周然眉头微皱:“睡过。”
“……”
他滑动的鼠标停下,程向CtrlC加CtrlV的手停下,空间安静了。
【作者有话说】
迟到是有原因的!看字数!
第55章 赶到了
滑鼠标的动作停下, 但敲键盘的手还在习惯性继续,直到周然最后一个键敲下,整个空间终于真正安静下来。
原本只是想问问人和陆教官是不是挺熟的程向完全没想到会突然炸出这么句话, 过了半天还没回过神, 敲键盘的手悬在半空, 透着股呆滞和滞凝的味道, 眼睛睁得像铜铃。
简短的两个字, 对一个没谈过恋爱没拉过别人小手的单身人士来说需要花长长的时间来消化。
“……”
嘴比脑子快,周然动作停下也就一瞬, 之后简单抹了把脸,继续拷贝名单。
拷贝的途中他顺带看了眼监控上的画面, 之后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时间, 说:“时间不多了, 得抓紧点。”
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直接转移话题了。
程向缓慢点头,近乎机械地继续CtrlC加CtrlV。
头顶上的屏幕里, 负一楼的人挨个排查,敲响了其中一间房间的铁门。
铁门在监控边缘, 看不见,但能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两个人的脚。
敲了将近一分钟,里面没有人回应,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掏出钥匙打算打开房间门,另一个人把手上的装着酒液的麻醉枪替换为真枪, 两个人向着门口慢慢靠近, 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消失后半天没有动静, 两个人应该是进房间了。
手指轻叩着桌面, 倒数半分钟,周然略微抬起眼,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再次出现人影。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从两个人变四个人,站二躺二。
在站着的人联系这边之前,周然往旁边一靠,打开麦克风,主动出声问:“B134,发生了什么事吗?”
B134是几个人所在的区域的编号。
监控里的人拿起了对讲机,直接连接中控室,说:“132房有两人在伤害看管的人之后跑了。”
听到这边的声音,另外边的程向快速转头,刚松弛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了。
“了解。”
周然低头看了眼时间,把麦克风范围扩大到B1层和B2层,说:“B1有人出逃,现电梯停止使用,迅速关闭楼梯防火门,B1B2进行自我排查,在得到通知前不要离开所在楼层。”
B1B2楼层的人开始动起来,楼梯的防火门快速关上。
重新切换了投放范围,周然继续说:“A1A2请注意,有入侵者侵入,现在开排查,请安排工人有序离开,注意检查身份,一证一通行,谨慎放行。”
“……?”
程向看着人丝毫不带心虚地安排着,甚至听上去很冷静且合理,比正式员工还正式员工,对自己这位小伙伴胡吹的能力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工人并不住在工厂里,在工厂外居住,出去需要从员工通道出。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里的人的执行能力还挺好,像个低配版的监察处,说做就做,工人已经开始依序离开。
一楼工人离开完毕,从B2到A2,每层楼都开始挨个排查,包括厕所。
厕所没有监控,但能看到屏幕上的一队好几个人拿着枪进厕所,之前就躲在厕所的程向看着,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厕所里肯定没有躲藏的人。一场浩浩荡荡的排查,从一开始就注定排查个空。
整栋楼也就只有三四楼还一切正常。工人走完,四楼的会也开完,会议室里的人挨个走出。
还差最后一份文件,因为内容过大,电脑还在读取。
【……46%】
四楼的红毛从会议室里走出,慢慢走向电梯方向。
【……57%】
红毛在电梯面前停下,跟在后面的人自觉地打卡按动电梯。
电梯已经在六楼停下,并人工手动切开电源,暂停使用。
没有得到反应,也没有电梯出现,监控器里,有人拿出手机打电话。
之后在下一瞬间,放在旁边操作台上的台式电话响了。
迎着摸鱼搭子的视线,周然看了眼电脑上的进度,转身接通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简单应了声,说:“电梯缆线出现故障,现在在检修,暂停使用,如果有需要还请麻烦走楼梯。”
站在电梯前的人于是离开了。
三四楼的楼梯没有封锁,依旧可以正常通行,一堆人像是放弃了爬楼梯,改变了原本的目的地,选择更轻松的下楼梯,往楼下走。
刚踏上往下的楼梯,走在最前的红毛却停下脚步,突然又变了主意。
没有让其他人跟上,他独自转身上楼,自己掏出通行卡解锁,走上上五楼的楼梯。
视线从监控画面上移开,周然看向电脑上的进度条。
已经做好自己事的程向也在看监控画面,看着人一步步靠近,从五楼踏上来六楼的最后一段楼梯,开始寻找任何能护身的东西。
枪不会用,刀怕伤到自己,他最终抱起跟板砖一样的文件夹,打算只要人真来这里,就用文件夹趁机给人造成致命一击。
虽然不太懂,但他看人看上去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并完全忘了小伙伴之前说的能护住他小命的厉害的潜进来的人的存在,一心一意开始做准备。
周然并不阻止他的行为,坐在椅子上慢慢扶了下镜框。
【……89%】
有人影上了六楼,从楼梯出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地上倒了一片的人。
从楼梯到通往中控室的走廊,一路上没一个还站着的人。
红毛一路走来,眉头越走越沉。
没什么理由,单纯觉得莫名有些异常,他想上六楼来走一圈。
这一圈果然走得划算。
倒在地上的人都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普遍是脖子有一道伤痕,一击即昏,透着浓烈的个人风格,应该是一个人做的。
这么多人,不声不响地被一个人放倒。
废物。
眼睛垂下,垂在两侧的手也微动。一瞬间,红色的火苗出现,落在地面上,刹那间迅速向着四周蔓延,精准蔓延向倒在地上的人。
灼热的高温刺激昏迷的人醒来,大火中有人身体在扭动,红毛头也不回,沉着一张脸在火中走过,一双眼睛略微抬起,看向不到几米远的中控室大门。
大门紧闭,看上去密不透风。站在原地,他一只手抬起。
金属制大门隔绝所有声响,只能听到房间里机器运行的声音,周然似有所感,撑着桌面站起,侧头看向大门位置。
【100%】
【传输完成】
“轰——”
想要的数据拷贝完成的同时,巨大的声响响起,带着大楼一阵震颤,天花板上的灯忽闪。
是大门被人强行破开了,之前只在监控视频里的红毛从烟雾里走出,目光死死锁定向这边。
大门被强行破开带来的压强改变让中控室里的纸张四散,在热气的对冲下被推着飞向半空。
中控室里的东西见不得火,大火像是有意识一样,乖顺地停留在大门之外,映亮红毛身影。
垂在一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拔下插在电脑上的U盘,周然另一只手拦住拿着个文件夹就想上去生死一搏的摸鱼搭子。
红毛一步一步向着这边走来,问:“监察处的?”
人边走近,手上的跃跃火光一边翻涌着。
中控室的东西见不得火,但要是有必要,也可以舍弃。
比如优先解决监察处的人。
视线从站身边的发着抖也不放弃手上文件夹的搭子身上掠过,撑在桌上的手随意够过一支签字笔,笔在手里转了圈,笔尖最终抵在自己皮肤一侧,没有否认的必要,周然说:“是。”
对付特殊的人需要特殊的方法。
要是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用惯用且好用的普通的方法,但还有个摸鱼搭子的安全需要保障。
红毛笑了,“那真是大驾光临。”
话落下的瞬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灼热火焰凭空猛冲来,带来的还有难以呼吸的烧灼感,同一时间,笔尖深陷进苍白皮肤。
在破皮的前一时间,监控屏幕上的画面改变,周然及时收起了笔。
红毛出手的同时,所有楼层的监控画面全都同时花屏,过于鲜艳的颜色刺眼。
花屏不是红毛造成的。
“哗——”
只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玻璃碎裂炸开的刺耳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从一楼到六楼,半指厚的玻璃也耐受不住极致的高温,猛烈地炸开,碎片从楼底直接飞溅到顶楼,深深陷进水泥墙面,带起连片的裂痕,摩擦带起的声音充斥耳道,近乎刺破耳膜。
另一道火浪出现,凶猛又绝对强势。一楼之上的天花板纸一样碎裂开,金属熔融,火舌没有任何阻碍一样直接猛窜到主控室玻璃窗外。
玻璃连带着金属框架一起融毁,火浪猛冲进主控室,金红盛大的火焰轻易冲破原本直冲面门的火光,像激流海浪轻易冲溃涓涓细流,瞬间改变其路径。
漫天火浪里,中控室窗户边上,火光映亮出现的人影。
这是赶到了。
靠在机器边上,周然收回笔尖,慢慢放下了拿在手上的笔。
第56章 今天是护短周
在火浪冲进中控室的时候, 周然带着自己摸鱼搭子后退了两步。
后退两步的意义在于稍稍降低点温度。
程向跟着后退,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灼热温度,皮肤都像是烧灼了一样, 似乎有水分在大量蒸发。
这或许还是刻意降低后的温度, 毕竟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应该没有防弹玻璃和金属那样耐造。
一片火光摇晃里, 从窗户翻进的人穿着身简单黑上衣, 轻便作战裤走动的时候像是带风, 暗红瞳孔和灼热火焰如出一辙。
程向知道菜鸟他们为什么怕他们嘴里的陆教官了。
从手机上的照片到现实,等到人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这才能体会到极致的压迫感。
铺天盖地的火焰,一拳一个他的流畅肌肉。
刚才轻易能取走他们小命的红毛就这么无足轻重了起来。
明明是很热的时候, 程向浑身的鸡皮疙瘩却炸起, 从额头上流下的不知道是热出的汗水还是冷汗。
一片灼热的明亮里, 中控室机器损毁,从里到外硬生生一分为二,中间融成黑色的一片。
人走近了。
近了后比半蹲在窗台上的时候还要显得高一些, 想要跟人说话还得抬头才行。
陆教官最终停在了周然面前,视线上下扫过, 最终停在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低头弯下腰,握着手臂抬起。
上面一道红印,像是有些破皮。
“没注意碰到了,”周然说,“没破皮。”
——原来也不用抬头,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会自动弯下腰。
——原来这两个人真认识!
这个连个根本不算伤口的小伤口都能注意到的男人是菜鸟口中看着他们生死一线也眼也不眨甚至出声嘴两句的教官。
程向站一边, 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对自己的冲击更大, 就这么木愣愣地杵着。
他杵着, 半天没回神,最后是站身边的小伙伴一拍他脑子,让他强行回神。
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从一楼到六楼,还完整健在的只有楼梯。
红毛不见踪影,但不重要,他走不出这栋楼,现在重要的是先出去。
准确来说是程向先出去,普通人在这种大大火里待不了太长时间。
其他楼层的人也在绕过破开的大坑往楼梯的方向走。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的嗅觉挺灵敏,出了大楼就想往外逃,但在大楼之外,又是一圈高几层楼的火墙阻拦去路。
整片产业区都被围了起来,因为空间够大,所以空气还算流通,他们能够正常呼吸。
能够正常呼吸,能自由做的也只有呼吸。通讯信号被切断,他们和外界断联,走不了,又联系不了。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今天走不掉了。整个世界都像是烧灼了起来。
程向被送到了火墙之外,负责等待在往这边赶来的监察处战斗科的人。
小伙伴还有点事要做,没跟他一起。
这种时候再回到大楼里,他觉得是找死,但对方身边还跟着个总教官当保镖,他又觉得该担心担心独自在外的自己。
事实是人并没有和陆总教官在一起。
地上六层简单直接地解决了,陆教官还有地下两层需要简单过一遍。
把摸鱼搭子送走,周然重新回了大楼。
一楼的机器全都报废,变成一片废墟,二楼直接不复存在,原本储存在巨大储物设备里的黄色液体已经直接蒸发消散。
简单扫过一楼,没发现异常,他抬脚上了三楼。
三楼的玻璃已经炸开,整个都被从玻璃中溢出的黄色异能物填满。没了隔音玻璃,心跳声直接贯彻上下六楼。
变故导致连接其与人形营养袋的输液管断裂,没了营养来源,它不断移动着,想要找到营养来源。
但实际上,它的营养袋在他移动的时候,已经完全被它压在身下,彻底没了声息。
三楼已经没了人,也没了电源,只剩下火光成为唯一的光亮来源。
站在没了栏杆的走廊边上,周然转过头,看向身后废墟深处。
“啪——”
在废墟里,一个人影走出,脚踩在碎石块上,发出连串的声响。
是之前消失不见的红毛。
和之前见的不一样,人脸上过半皮肤烧灼成红色发皱的一片,一支胳膊还在往下滴着血。
能够操控火并不代表不会被火伤到,他能够免疫的只有自己能力产生的火,对于其他依旧没有抵抗力。
周然出声问:“你是之前偷袭Y市运输车的那个人?”
红毛没回答,视线看向周围,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半眯着。
知道他在找什么,周然说:“陆景文没在。”
看上去陆景文确实没在。红毛于是回答了:“是。”
他不否认,也不屑于否认,并纠正了说法:“是他们的警惕心太低。”
不是偷袭而是袭击。对于那种水平的人,用不上他偷偷进行。
周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枪。
这里的人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碍事的东西都被扔掉,包括这些枪。
他慢慢走近,说:“听说那几个呆子受伤了,你还记得是伤了哪里吗?”
确定了这里只有不远处的人一个,没有其他人在附近,红毛的态度逐渐轻慢,还有心情笑了声,说:“谁记得。”
他笑得是真心实意。
没想到今天陆景文会来,也没想到还能从对方手上活起来,在这种没办法出去的时候,还有人专门送上来当谈判介质,他今天运气不太行,但又好像很好。
放下保险栓,周然说:“再回忆看看呢?”
红毛并不听他的话,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手边的火光又重新出现,说:“今天算你运气不好。”
话落下,红色火光猛冲而来,扩散开,迅速覆盖大片区域,淹没人影。
在人被灼烧至死亡失去价值前,他上前,手从火焰中探过,去够内部的人影。
然后他的手就被人握住,指缝间传来冰凉触感。
十指相扣,但时间地点很不对。
下一瞬间,手上一股力道传来,他被带着猛地向前。
穿过火光,他对上的是一双黑沉瞳孔。
以及旁边对准自己的黑色洞口。
手上的力道意外的大,一时间挣脱不开,他另一只手伸出,结果枪口直接抵住手心。
周然说:“先说好,是你先动手的。”
他看着清瘦又安静的一个人,红毛最初以为他拿枪是为了虚张声势,但没有丝毫停顿,枪口抵上手心后,一声剧烈枪响从耳边炸开,同时烧灼的疼痛感瞬间从手心传达到大脑。
忍住已经到嘴边的闷哼,他顺势向后一退,手拧转了半圈,试图拧动人的手腕使其脱臼,被子弹贯穿了的手忍着剧烈疼痛抬起,对准握着自己的手。
手上的力道消失了,像是被他的动作吓到,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后退半步,站到了走廊没有栏杆的最边缘。
嘴角略微上扬,从手心冒出的火光出现,却没有对准原本对准的手心,而是对向靠近走廊边缘的地上的裂痕。
火光跃跃,极致的高温冲击下,裂痕瞬间扩大,火焰中夹杂着扬起的尘雾和碎片,一整块地板下陷,连带着站在上面的人也跟着下落。
“轰——”
大块的地板落在楼下唯一健在的残缺的平台上,水泥碎块溅起,烟尘四散,巨大的响动连带着大楼也跟着一颤。
燃烧着的大火消散了,楼下全是尘雾一片,还有其余地方燃烧带起的浓烟,浓到可视范围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红毛从楼上跳下了,顺着弯折低垂的钢筋下到震颤的平台。
一手捂住还在不断冒血的左手,他向着地板下陷的地方走去,脸上青筋隐约浮现。
好险,差点就栽在连名字都没有的人身上。
脚从碎石块上踩过,他在废墟里找着刚才的人影,一双眼尾扬起,明知道已经没人会听他说话还是慢慢道:
“一个是手臂,一个是腿,还有个是耳朵。”
“那么近的距离,不知道聋了没有。”他说,“要是聋了是最好。”
当时时间还是太紧,要是再有点时间,那些人明明都得死在那。
这是在回答之前的伤的押运的人哪里的问题。
很得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语气里满是愉悦。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烟尘弥漫里,有道声音突兀地传来。
不是从废墟底下,而是从上面。
瞳孔霎时一动,他抬头看向上方,对上从天花板斜伸出的钢筋上落下的白色人影,眼前一亮。
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是枪口子弹发射出带起的亮光。
下一瞬间,手臂上一痛,又是一道贯穿伤。丝毫没有给反应的时间,贯穿伤之后胸口又一痛,他被人一个扫腿踹得后退,退了几步后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刚才是手臂。”
稳稳落在地上,站在不远处的人撑着地面站起,利落地再次给子弹上膛,对准这边,另一只手随手摘下眼镜,说:
“这次是腿。”
第57章 大楼倒
一枪击中大腿, 红毛终于没忍住吭了声。
鞋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响起,逐渐靠近,他抬头看过去, 看到没了镜片遮挡后的黑沉瞳孔。
没有波动, 一片平静, 像是在看死物。
他最讨厌这样的眼神, 像是他是什么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手和脚都中了一枪, 暂时移动不能,他看着人走来。
走到半躺在地上的人一边, 周然半蹲下,子弹再上膛, 对准人的耳朵, 说:“这么近的距离, 不知道会不会聋。”
到这一步,红毛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知道这个人这么做是为什么了。
枪口已经抵在耳朵边, 他嘴里喘着气,说:“我记得你们任务过程中不能带入私人情绪。”
到这种时候他依旧不求饶, 想用事实让人住手。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平时最会钻规则漏洞的人。
“我是被意外卷入的,这不算是出任务。”手里的枪依旧没有移开,周然说,“规矩是给战斗科的人定的,我不是。”
“我只是个小文员,”他笑了下, 说, “小文员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因为害怕所以拿枪乱打, 不小心给你身上开了几个洞。”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说过,是对方先动的手。
很好看的笑,又带着纯然的冷意。
跃跃火光里,一声枪响贯彻六楼。
声音就在耳朵边炸开,剧烈的耳鸣覆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开一枪就足够,周然站起来,低头拆下手上的枪的弹夹又重新放回。
还剩一颗子弹。
他抬头看向顺着三楼的巨坑慢慢往下掉的黄色异能物。
这个工厂能开起来,全靠这个东西。
“轰——”
巨大的身体从三楼上掉下,黄色的东西狠狠砸在地上,连带着地面都一抖。
子弹上膛,周然对准巨大的黄色异能物内的粉色网状心脏。
巨大的心跳声环绕,自带的亮黄的光映亮周围空间。
同样是亮黄的光,和久远的记忆重叠。
被映黄的空间,厚重的玻璃,来去的人,巨大的心跳声,从平台上逃脱的人。
半步的距离,倒在地上的人伸出的枯槁的手,躲在自己身后紧握着手的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紫头发的小孩。
倒在地上的人说:
杀了我。
之后又被及时赶到的其他人带回,绑在了满是干涸血迹的椅子上。
被选为当营养袋的人从被插上导管开始,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但比死亡更让人害怕的是死亡前的毒发的阵痛。
这些人出逃不是为了获得一条生路,而是求死,希望能够在毒发前先了结生命,少受一点痛苦。
紫头发的小孩问他,有些东西是不是不应该存在。
事实是有些东西确实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扳机扣下,枪声在大楼间回荡,巨大的黄色身体炸开。
黄色液体飞溅开,在向着这边飞来前被陡然加大的火浪吞噬,瞬间蒸发一空。
最后一颗子弹用完,枪连带着眼镜一起被扔进火海,周然转头看向躺在身后的人,简短说:“要是想活,自己想办法出去。”
说完后他也不在意人的耳朵是否还能听到他说话,直接抬脚离开。
因为距离过远,监察处战斗科的人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到的,还是借助了其他空中交通工具才有这速度,到后迅速了解情况。
之前关于工厂,已经稍微有些进展,他们大致知道其在C市附近。调查过市区和近郊以及其下的县镇的所有工厂,他们唯独没想到真正的工厂会建立在乡镇边缘的居民区里。
工厂工人全是居民区的居民。
起初有人租借地下两层楼用作办公区域,他们每天看人进进出出在忙些什么,烟酒不断,看上去很有收益的样子。
再之后入驻的人邀请他们去工作,开出了对大半辈子都在镇上的人不敢想象的高薪。
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们对邀请的人深信不疑,加上实在高薪,工作效率高还有额外奖金,他们答应了。
有一就有二,去工厂工作的人快速从最初的吃螃蟹的两个人扩大成为了一整个居民区的人,甚至有人专门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来到工厂。
人越来越多,工厂越干越大,最终占据一整栋空置着没卖出的大楼并开始改造。
大楼再大,能够装下的人也是有限的,并且工厂老板没有再找一个地方建厂的意思,因为担心更多人知道这事就有更多人前来竞争,最终导致他们的工作不保,所有人都通气,不向任何人提起工厂,闷声发大财。
他们一直在一楼工作,每天上下班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某天,有人误打误撞跟在工厂的管理人员后面上了三楼。他们之后再没有见过那个人,二楼也开始出现端着枪的人。
性质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改变。他们的工作从自己选择做变成了不得不做。每隔一周他们有离开看似自由实际已经和牢笼没有任何区别的居民区和外界交流的机会,但都在工厂的人的监视下,一点多余的话和动作都不能有。
厂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两个人消失,工人们至今不知道那些人是抓住了机会出逃成功,还是已经没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在今天晚上知道了。
中央大楼燃烧,被紧急安排离开工厂工人在睡梦里醒来,站在自己家的阳台看着大楼冒火光。
不止大楼,连带着整个居民区外围也都亮色一片,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离在火里。
火红的光亮几乎映亮半边天,连云层都照亮,亮光里还有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之后是从远处驶来的连串的车队。
他们没敢下楼,但有人上来了,挨家挨户敲门。
敲门的人身上同样配得有枪,但制服规整,站得板正,手持着官方证件来登记人员入住情况,登记完后告知,他们的人身安全已经不再受不法分子威胁。
所有的不法分子已经通通收押,在楼下戴着银手镯走过或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过。
大火不知道烧了多久,他们站在楼上,还看到了很多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人,有的哭着被安置上车,有的被固定在担架上,嘴里还喊着酒。
那些人里面混了几个之前失踪的人。
一抬头终于重新看到熟悉的天空和住宅,几个人眼睛一酸,直接原地掉金豆。
同样掉金豆的还有坐在燃烧的大楼不远处烤火的周某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困得眼角冒生理性盐水。
整个善后过程漫长又无聊,摸鱼搭子还在一遍一遍地给人讲人工删减后的事情的始末,他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人影摇晃。
旁边有脚步声响起,他撑着脸侧转过头。
向着这边靠近的是陆教官,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走近后大刀金马地跟着在一边坐下,说:“这是在下面找到的。”
负一楼一个房间的桌面上有个已经打开的里面装着堆废纸的铁箱和一个屏蔽信号的盒子,放很显眼的地方,应该是今天才到手的。
手机是摸鱼搭子被摸走的手机,周然接过了,道声谢后在人说话前率先道:“我今天原本是想来查点东西,查完就回去。”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查到东西离开,顺带给往这边来的好教官指个路,他回去睡觉,陆教官上班。结果中途冒出个摸鱼搭子,安排打乱,计划一变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浪费了不少体力,明早又是爬不起来的一天。
他点了点自己口袋里的U盘,说:“有用的资料在里面,我有点用,隔两天再给你。”
陆教官低头,视线落在他撑在一侧一下一下轻叩着地面的手,应了声。
李淼是坐着直升机来的第一批人里的一个。火光跃跃,在其他人还在收押和安置从大楼里跑出的人的时候,他在大楼背面发现了一个从残破墙壁缝隙里爬出大楼的人。
红色头发乱糟一团,身上满是伤口。
身上有能力波动,初步鉴定为异能者。在抬走的时候,抬担架的人率先给其手腕戴上抑制异能的手环,这才向着车辆移动。
在人被移走前,他多看了两眼。
身上四个弹孔,一个在耳朵,还能看到明显的烧灼痕迹,其余三个分别在手臂大腿以及手心,还在往外冒着血。
排除手心,其他三个伤口加起来是有些熟悉的搭配。
眉梢微扬,转头看向远处的两个人,他只稍微一顿,之后直接抬脚靠近。
他靠近得毫不遮掩,坐着很明显在和睡意作抗争的人注意到了。人略微一抬眼,之后撑着地面坐起来了,摆摆手离开去给自己搭子送手机,顺带给战斗科的教官和一队队长留出空间说话。
更直接地来说,估计是因为他看着就像是奔着过来说话的,对方今天晚上已经不想再多说话,看到他来才走。
莫名有种被嫌弃了的错觉,李淼忽略了这个戳心窝的错觉,在陆总教官身边站定了,视线看向被担架抬着上车的红毛,随口说:“他身上的枪伤伤得很有意思。”
第58章 秋冬至
陆教官没说话, 李淼自觉坐下,说:“之前蜡笔老师那件事后,我有点好奇, 去查了下Y市监察处。”
“你说挺巧不是, Y市几年前去世的老局长也姓周, ”他说, “人还挺好, 有些关系好的人会叫他老周。”
周局算是文武双全的一个人物,本身是普通人, 却能力过硬,能管事也能镇得住战斗科的能力者, 十几年前发起行动清剿了APC, 斩断了一系列灰黑产业链, 直接奠定了根基还不稳固的监察处的地位。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年太能闹腾,人晚年身体不行,各种老毛病一起发作, 给送走了。
他一走,监察处就得有人接权。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 Y市监察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Y市监察处,每一点变化都关系到南方一整个片区。
那边的监察局不接受外调,新任局长从内部产生,最终接权的是现任局长,一个有手段但没力气,专走行政路线的人。
因为老局长, 那边监察处的人已经默认局长必须能舌战群儒, 也能暴打异能物, 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绉绉的人, 并不让局里的,尤其是战斗科的人满意。结果是新局长不能服众。
李淼能完整打听到的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之后局长怎么得到支持,监察处又是怎样稳定下来,没人能够告诉他。
所以他只能用自己有限的权限查了一下。
老局长去世之后,新局长接权的同时,Y市战斗科在编人员多了一位,入编即是管理层。
之后的都是李淼的个人猜测。他视线转向换了个地方和自己摸鱼搭子蹲一起的人,说:“局长是个文人,还需要个武将。”
能迅速压住整个战斗科,武将要很有威望,或许和老局长关系匪浅,大部分人都对其知道并且认可,并有绝对断层的实力。
根据其他和Y市监察处合作过的人说,在新局长上任后,Y市战斗科的人出任务都有一种不顾死活的莽劲,打法极其凶残且不留余力。
他个人觉得,应该不是“新局长上任后”,而是“新战斗科管理层出现后”。因为后背有靠山,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有人顶着,死不了,所以无所顾忌。
一些高达两位数的异能波动等级放记录上却看着解决得尤其简单,以及一些到他们手上的时候总缺了个关键的人的报告,事情连起来的时候异样感尤其明显。
缺斤少两的报告到某一天结束。
Y这两年最大涉及范围最广的一件事也发生在那天。
官方以大型地质灾害预警为由,用时两天疏散整个市区的人。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普遍大众都知道的只有再回到的市区的时候,市中心部分地方建筑损毁,成为平地,以及明明是在盛夏时候,整片市区,从中心到边缘,将近八百多平方千米的面积一起降温,中心城区伴有降雪天气。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Y市依旧是南方整个片区里温度最低的城市,以及从那天开始,Y市战斗科在编人数减一。
“我记得那个时候,”李淼转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陆教官,说,“你好像刚好出了几个月的差。”
出差回来后就是一副像是被什么人睡完就扔一样的臭脸。
再之后,A市监察处新进一批人,后勤部多了一个门面担当。他这个从高中就一直认识的万年单身且脾气拽到爆的某教官突然莫名有了个重点关注对象。
“有这么多精力建议多工作,”脾气拽到爆的陆教官站起来了,说,“早晚可以把局长拉下换你上。”
简单发表完意见后人直接向着车的方向走去,大楼和居民区四周的大火瞬间消散,四周都暗下来。
李淼于是跟着站起,转身一抬手,喊了声“收队”。
捣毁一个工厂,实打实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收尾,但是因为这次是陆总教官出手,整栋楼从上到下没剩什么能查的东西,从某种方面来说少了很多需要做的事。
就算在战斗科忙翻天的时候,总教官依旧闲得可以很少出任务不是没有原因。
留下部分人留守居民区,其余人押送塞满了车辆的不法分子以及受害者往回走。
其他车塞爆,陆总教官的车空着,但依旧没人敢去,包括一向缺根筋的程向,于是便宜了周某然,直接拥有了专人专坐专司机。
忙碌了一个晚上,不开玩笑,他上车就闭眼,一闭眼就睡着,关机速度打败全国99%的用户。
连句话都没说上,还需要帮忙系安全带,陆教官这下真成司机了。
回去的路远,大半都是高速路,车队绵延,在路上快速驶过。
之后的都是李淼他们的事,在凌晨进入A市市区后,慢慢驶在最后的车辆在跟着进监察处前一个拐弯,回家了。
一直动着的车停了,从头睡到尾的人也醒了。
躺在副驾,周然眼睛没睁开,还记得自己那倒霉催的摸鱼搭子,想掏出手机给人打个电话,结果一摸,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终于想起手机之前因为担心被不法分子原地销毁,所以让保安带回家了。
旁边递过个手机,他抬手接过,眯着眼睛打了串号码。
那边很快接了,因为是陌生号码,所以还很谨慎地说了声“你好”,之后就没了声。
周然简单直接问人今天晚上要不要过来住一晚。
时间已经很晚,等到对方再回去,刷刷牙可以直接起床。
坐旁边的陆教官看过来。
他声音一出对面就清楚了,好奇道:“你换号码了?”
周然言简意赅:“借的手机。”
对面沉默了一瞬。
在这种大晚上,找谁借的手机很明显。
几乎是瞬间顿悟了之前他说的“家里有人”的那个人是谁,为了陆教官也为了自己,程向说不用了,说自己就喜欢在凌晨四五点回家,喜欢那种要死不活的美感。
个人爱好,周然不干预,说了声好,之后挂断电话,不打扰人享受四五点回家的美感。
说了两句话,他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不太多,但够直立行走到家并洗澡。
洗澡的时候意识几乎要消散,他跟站着睡觉一样,边睡边洗,能洗完就算是奇迹。
澡洗完人也清醒了,在换上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打算直接扔掉的衣服堆里找出件上衣,从上衣胸口袋的小口袋里摸出个小卡片。
是上电梯的时候的人放他口袋里的卡片。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张小纸条,上面有串很明显是电话号码的手写的数字。
视线从数字上扫过,他随手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水流流出,把纸条浸湿,数字也晕染开。
在数字彻底模糊后,他关上水龙头,把完全被水浸湿的纸条扔进垃圾桶。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飘香。
比他更早洗完澡的陆教官已经从一身训练服变睡衣加围裙,在厨房切水果,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后垂着头略微一抬眼,说:“煮了粥,吃点再睡。”
在一边围观,周然说了声好。
在厨房碍事,只能充当一个移动路障,他从厨房被贬去了饭厅,坐在饭桌上插水果垫肚子顺带等粥稍微放凉。
保安和手机也在桌上,排排躺。他给保安盖了张纸巾,顺手拿过手机。
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玩需要操作的手机,他于是没打开小游戏,先给自己订了张飞其他地方的票,之后顺手查了下天气。
夏天已经过去,从这几天开始会有大幅度的降温,温度降下后就不会再反弹,正式进入秋冬。
他不怎么喜欢秋冬。无论做什么都很冷,要是人能进化出冬眠的技能是最好。
秋冬没来,热粥先来了。
粥里加了挺多他不认识的东西,闻起来怪香。半睁着眼睛喝了口,他竖起大拇指。
在旁边坐下的人笑了声。
喝了两口粥,鼻间全是好闻味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周然暂时放下手里勺子,抬起自己袖子闻闻嗅嗅。
不像是怕沾上味道,更像是在试图闻出什么。
陆教官直接问了出来,问这是在做什么。
“今天遇到一个好久没见的人。”周然说,“他说我身上有味道。”
他再稍微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没闻到一点味道,顶多是洗衣液自带的浅淡香味。
他在这里努力闻,旁边的陆教官悠闲喝水的动作稍微一顿,垂眼看过来,“好久没见的人?”
好久没见,指十几年打底。周然说:“一个小时候认识的人,今天刚好遇到了。”
果然还是什么味都闻不到,他直接拉起睡衣几乎整张脸都埋里面去,深吸一口气后又把脸抬起来,选择放弃。
坐旁边的陆教官选择移开视线。
第59章 回Y市
一顿迟来的不知道该归类于晚饭还是早饭的饭吃完, 周然火速上床睡觉了。
很了解自己的尿性,他买的第二天下午的机票,一觉睡到下午后去机场, 时间刚刚好。
在工厂找到的名单不仅有工厂内部的人员信息, 也包括部分其他地方的人员信息, 他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需要去Y市一趟。
出行套装是帽子口罩黑外套三件套, 黑外套还是之前从陆教官那顺来一直忘还的那件,他穿着觉得还行, 已经成了衣服实质上的拥有者。
终于有工作要做的陆教官上班去了,上班前留下做好并保温的饭, 他醒来吃完就能原地出发。
下午的飞机, 预计晚上的时候到Y市。
…
“各位旅客请注意, 飞往A市的H3502次航班……”
机场声音嘈杂,各种人来回走动,下飞机后迎面就是攒动的人头。
下午睡醒后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睡得脑子昏昏沉沉,周然混在人群里走着, 帽檐下的一双眼睛还没怎么聚上焦,勉强直立行走。
天已经黑了,也就机场里面还亮着,他略微抬起帽檐,出了通道后在人群里扫视一周。
出发之前提了一嘴,陈济生说是要来接他, 但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顺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一连都快走出机场大门, 仍然一个人影看不见。
Y市这边多雨, 有事没事就下两场,今天晚上也是,再往外走就是大雨,没带换洗衣服,他没挨淋的打算,靠边往大门边上不挡路的墙壁一靠,低头掏出手机。
旁边是来往人流,低头的时候还能看到路人的裤腿和被打湿的鞋子,他翻联系人列表,找到原本已经该来接他的人。
“温老师,演奏会跟那边已经重新协调好时间了,等会儿落地后就有人……”
“这些事可能得等会儿再说,绕了点路,我们快要登机了。”
身边有人走过,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飘过,周然听到了,略微抬起头,刚想转头看过去,结果手上手机一抖,陈济生率先打了个电话过来,他于是收回视线,低头戴上耳机接通。
人已经来了,只是路上有些堵,加上不好停车,所以过来得慢了点。
耳机里的声音响着,不远处有撑着伞的人靠近,他抬眼看过去,看到站雨里拿着手机的人。
勉强算是及时赶到的陈济生挥了下手。
挂断电话,周然简单地上前几步,接过对方递来的伞撑开。
陈济生说:“这附近你们监察处的人在办事,有些路段管控了,所以有些堵。”
他扶了下眼镜,笑着问:“要去看看吗?”
周然没那么闲,大雨天还跑去围观别人上班。
陈济生于是带他去停车的地方。
车上没人,就只有个车停路上。
多看了几眼,周然没上车,睁眼问道:“你自己开车来的?”
“那不然,要有外人在场你不得杀我。”
陈济生就等着他问,手往车门上一撑,说,“从我那边到机场的路我是真记熟了。”
对一个导航都难救的路痴来说,能记住这么段路,已经是历史性的跨越。
周然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竖起大拇指夸了两句,之后问:“所以从机场去我家的路呢,记得吗?”
“……”
一个陈老板弯下腰,帮着打开驾驶座的门。
意思很明显。周然眉头一抽,转头反问:“你放心让我开?”
陈济生于是补充说:“麻烦收着点,别把我分扣光了。”
周然上了驾驶座,低头系上安全带。
整挺好,说是来接他,结果是他开车。
陈济生上了副驾。
一段时间没有过来过,好在记性挺好,周然还记得路,看了两眼后视镜,挂档踩油门,直接驶出停车场。
机场外确实挺堵,车一辆一辆慢慢滑,滑了十几分钟后慢慢变顺畅。
路一变顺畅,司机周迅速换挡,车速飙升,贴着限速开。
陈济生早有准备,一手已经抓住边上的扶手。
一手紧紧握着扶手不放,他问:“这次回来做什么,回来了还走吗?”
周然说:“带份名单过来。”
——意思是名单给到了还是会走。
陈济生大概能猜到名单是什么东西。老APC渗透得挺深,哪里都能吸收两个人,监察处也不例外,吸收的人记录在册,通常会小心保管,只是可惜这次让这个人抓到了。
运气还挺好,没想到工厂居然还顺带是个储存资料信息的地方,查个假酒还顺带扯出了一堆东西。
“给名单,”陈济生说,“不自己亲自动手?”
手把着方向盘,周然说:“我下手不一定能收得住力道。”
对内肃清这种事,要做得干净利落还得局长自己动手。他在之前已经离职,准确来说现在也不算这里的人,动手不太方便。
陈济生顺带问:“你这次闹这么大,没什么人察觉到不对?”
“有,现在应该查得差不多,就差查老周祖上三代了。”周然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估计就在查了。”
这个“他”指的李淼。
人看着不怎么聪明的一个,但是脑子实际上还行,转得快,应该在陆总教官让帮忙带饭和水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想法。
但问题不大,陆总教官能让人带饭,说明关系挺好,信得过。
他不在意就说明没问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陈济生想起了什么,说:“黄局长让我带个话,今天有人去他那找过你。”
周然略微侧眼,问:“谁?”
陈济生:“你一个前任。直接找到了黄局长那,没问到你所以走了。”
人自称男朋友,刚好战斗科的人在那附近拉练,闹了不小的动静。
虽然自称男朋友,但很显然就是一脸前任相。
周然:“哪个?”
陈济生眉头突突,“搞高贵音乐的那个。”
周然有点印象了。
一个过去的人,不重要,他应了声表示了解,之后直接转开话题,说:“我在假酒厂里遇到紫长卷了。”
一个简略又精准的形容。只反应了一下,陈济生就想起来了。
罕见的紫色头发,天然卷,长头发,很小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一号人,胆小懦弱,一惊一乍,跟个挂件一样跟在这个人后边,睡觉的时候都黏。
周然提起紫长卷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有些好奇,没想明白这么多年没见,就靠一个背影,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刚见面的时候他没出声,脸上也戴着防毒面具,老周来了都得多看两眼,更何况一个只在十几年前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
“他认得出你也正常。”
陈济生侧眼看过来,说:“毕竟他一直都看着你背影。”
他们共同经历过一个残酷的地方。小孩不会因为是小孩就受到额外优待,相反,一个有天赋的小孩更遭人嫉恨,从外形到脑子都与众不同且没有还手能力的紫长卷格外被针对。
只是这份针对从某个时候开始就消失了。因为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这个在当时连身为能力者的成年人都不敢招惹的人,并且跟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每天都跟在身后转。
周然:“说人话。”
“你脑子后面有个疤,好像是因为他跟别人打架的时候造成的。”陈济生说,“人肯定记你一辈子。”
他问:“所以你当时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袋后面还有个疤,周然上手随手摸了下,没觉察出什么,于是又把手收回,顺带思考了下后面的问题,最后说:“忘了。”
很符合他性格的一个回答。
因为当事人忘了,话题到这里就打住。
从机场到市区,路上的人流量激增,加上还有红绿灯,大大限制了周某然的发挥,车速又降下来,规矩地在路上驶过。
既然已经过来一趟,他刚好顺路回一下之前住的地方。
同样不想上班多走一步路,之前住的地方就在监察处训练基地边上一条街,停车位也好找。
停好车,外面还在下雨,两个人撑着伞下车,进了小区大门。
陈济生在这边也有一套房,直接进小区,周然以业主友人A的身份跟着进去。
雨落在伞和地面上,溅起一串冰凉水花,声音连续不停,直到进了楼栋内部雨声才逐渐减小。
拿在手上的伞滴着水,两个人上电梯。电梯里安静,周然靠墙上,略微压低帽檐,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天黑了,困了。
“叮——”
楼层到,电梯停下。
一梯一户,从电梯出来后就是家大门,把已经不用的伞递给站在旁边的陈济生,周然从电梯走出,就着头顶灯光看了眼走廊。
因为已经没人住,物业没再打扫这里,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灰尘上脚印堆叠着脚印,像是有不少人来过,十分精彩。
最上面一层有深灰色的脚印。
是鞋上的水沾在灰尘上凝结出的颜色,还没干透,所以依旧存在。
今天这里有人来过。
视线略微上移,他伸出揣外套兜里的手,拿过卡在门缝里的一个米白色信封,旁边的陈济生也低头看过来。
第60章 社畜依旧
“现在的传单都整这么高级了吗?”
八百年没收过信, 收得最多的就是超市传单,周然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
很可惜并不是超市的传单。是一张邀请函, 内附一张类似于门票的东西。
邀请函打开, 只看到最上一行的字, 手上鸡皮疙瘩炸起, 他把邀请函揉成一团, 动作利落快速。
旁边的陈济生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邀请函上方的“Dear”的字样。
大概能想到人看到了什么, 他笑了声,把手里的门票递过, 说:“你那前任看来也来过这里。”
门票是音乐会的门票, 第一排的位置, 看一眼就猜得到是谁的手笔。
按门口这水迹还没干的样子看,要是早一点来,说不定还能打个照面。
门票上的音乐会的地址刚好在A市, 他问:“要去吗?”
接过门票,旁边没有垃圾桶, 周然于是将其和揉成一团的邀请函一起塞进口袋,另外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上坠了一个熊头,开门的时候在空中晃了几圈,之后又被收进口袋里。
连门票都不带看一眼,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
大门打开,迎面一股很久没人住的发闷的味道, “啪”的一声, 房间里夜灯打开, 微弱亮光亮起。
周然美名其曰节省电费。
因为没人住, 房间里虽然有灰,但大体上还算干净,一眼看去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客厅靠墙的中心的地方有个木柜,上面只放了个相框,相框边上是一只套了个防尘袋的熊。
周然走过去,隔着防尘袋拍拍熊头。
熊不大的一个,两个当做眼睛的黑色塑料已经磨损,相当的有年头。
陈济生对熊并不感兴趣,站在不远处对相框里的人弯了下腰,再起来的时候扶了下下滑的眼镜。
白衬衫加眼镜,他不说话不动的时候看着确实很文气的一个人,只可惜长了张嘴。
周然揣着毛绒熊靠柜子边,说:“没看出来你还挺尊敬老周。”
照片里的人是老周,长得还挺有威严的一个老头,就是身上穿着件印着熊头的衣服,威严全无。
“嗯,”陈济生应了声,侧头看过来,道,“毕竟居然能把你带成现在这样,他确实厉害。”
很久之前,久到年纪还小的时候,在当时一众本来就不正常的同龄人里面,这个人尤其显得不正常。毕竟要是正常人,应该不会被一众成年人私下里叫做怪物。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想过,要是有成为正常人的一天,他想见这个人估计得去什么大型反社会组织或者大牢才能见得到。
估计紫长卷也不会想到,之前那个沉默寡言能动手就绝不废话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整天困得跟要死了一样,上班就腰酸背痛的社畜样。
觉得自己好像被拐着弯骂了一下,周然从不内耗,拿捏不准就直接先给人一脚。
收起因为昨天运动过度所以有些泛酸的脚,他把手上的熊放回柜子,被踹了脚的陈济生跟着看了眼,说:“你这熊有十几年了吧。”
周然应了声,低头掏出口袋里的u盘,说:“手机借我。”
陈济生把手机递过了。
u盘上已经加上了转换器,直接就能用。
把u盘里的文件导出,周然说:“第一个文件你的,第二个文件给大黄……嗯黄局长。”
名单里的人不止监察处的人,abc也在。
他退出U盘递回手机,说:“监察处在查酒的时候这边就已经开始转移数据了,名单不全,这些不是全部。”
能猜到会是这个结局,接过手机,陈济生没多说,只问:“你不自己交给黄局长?”
“他那忙得见个面还得约时间,麻烦。”周然说,“我要回去睡觉。”
以及明天还要上班,休息时间再缩减,他真得变一具尸体躺办公桌上。
行,很充分的理由。陈济生问:“什么时候回去?”
周然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抬起头的时候说:“现在。”
他说:“动作不快点可能就赶不上飞机了。”
“……”
悠闲聊天的时间结束,陈济生赶紧带着人重新往机场走。
回程还是司机周开车,经过反复多次提醒好歹没违反交通规则。
过来就一下,贴着限速往回开,进机场,飞机起飞,没惊动任何人,司机周就这么回去了。
回去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是大家都爱的上班。
他和摸鱼搭子没受伤,因为已经算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单位认为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得到巨大的提升,遇到任何事都能快速调整好情绪,于是没有放用于放松心情的假,休整好之后即是上班。
短暂的快乐日子已经结束,等到他们再回办公室的时候,过的又是外勤坐班掺半的生活。
之前的各种危险外勤都是意外,从假酒的事情解决开始,之后的外勤终于都正常了起来,都是一些费力气不废人的工作。
在因为临近放假,所以社畜可以短暂地和世界和解的周五,街道办事处停车场停了一辆和朴素的街道办调性完全不符的加长豪车。
同样都是卡点进办公室的惯犯,周然和摸鱼搭子在街道办大门相遇,因为还有点时间,于是一起围观了一下停在停车场的加长豪车。
豪车里没人,但他们围观完了进单位大楼内的时候,见到了疑似豪车主人的人。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穿着身考究的衣服从二楼走廊边走过,周围还跟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匆匆路过。
和凑热闹相比还是先在规定范围内打个卡比较重要,也只看了两眼,两个人快速去了办公室,又是极限卡点的一次。
今天大部分人出外勤,他们需要整理的只有两个报告,罕见的悠闲,悠闲到摸鱼搭子坐下来后还有时间边慢慢敲键盘边思考刚才那两个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我是有钱人的有钱人的事,说:“你说那种有钱人来这里做什么?”
单手撑着脸侧,另一只手机械地敲键盘,周然随口道:“不是犯事了就是遇到事了。”
很好的一句话,相当于没说。
他们很快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午过半的时候,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主任的卤蛋头。
这动作在场人熟悉,这是准备摇人前的标志性动作。
果不其然,在办公室里看了两圈,他最终招招手,开始点兵点将,“周啊,小向,这里有个会去开一下不咯?”
他从某种方面上来说还挺人性化,两人份的工作都尽量找俩关系好的一起,试图让人快乐工作。
快乐工作是不可能,只能两个人一起木然地出办公室这样。
开会是和其他部门临时拎出来的人一起开,一个小会议室八个人,就刚才来过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有钱人的事组成一个临时专业小队。
刚刚的两位有钱人是一个企业的董事长及其丈夫,是A市的纳税大户,这次是来寻求帮助的。
到这个阶层的人,多少都会知道点异能和异能物的事,他们这次是直接遇上了。
起因是他们参与一个招标项目,一起招标的有另外几家企业。招标书不知道怎么泄露了,他们价格应该在参与招标的企业里算偏低,对什么人造成了严重的威胁,所以在几天前的晚上,他们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恐吓信上说,如果他们继续参与招标,将会在接下来参加的音乐会上丧命。
恐吓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这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收到一两封,但可怕的是,这封信是他们第二天醒后在床头柜上看到的。
卧室内没监控,但卧室门以及几扇窗的位置都有监控,这些就是所有能进卧室的地方,当晚监控正常运作,这些地方都没有打开过,全都处于关闭状态。
但恐吓信就这么出现了。
情况太过诡异,除了非自然因素,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在不通过任何出入口进出房间并留下恐吓信。
和之前只是单纯警告或者恶作剧相比,这次很显然是真的。
程向比较一根筋,并且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出声说:“情况都这么危险了,不去音乐会不是更好?”
负责讲解的人摇头,说:“求助人一定要参加这次音乐会。”
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人会参加这次音乐会,对商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谈生意拓展人脉的机会。
其次是就算不参加音乐会,他们可能也会在之后某个时候突然遇袭,比起以后走在大街上突然被捅一刀,在这种有准备的时候抓住恐吓的人明显更好一点。
所以现在大概的任务是在音乐会开始之前找到发出恐吓信的人的线索,以及在音乐会上保护住求助人,后者主要是战斗科的任务,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只需要在现场打打杂。
实话实说前者能做到的概率不大。毕竟距离音乐会也就几天不到的时间,只能说碰碰运气,重点还是在音乐会上。
又是一件麻烦事,以及没想到最近音乐会还挺多。
坐最角落的位置,其他人严肃地讨论着,周然转过头,面对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呵欠。
专业小队除开他和摸鱼搭子,其他人看着是挺专业,一脸精英相,有人提出想看一下当晚的监控录像。
当晚的监控录像还真有,是求助人觉得他们或许会想要,特意带来的。
小会议室里窗帘拉上,灯也熄灭,只剩投影仪投出的画面。
画面原本地还原了监视器的样子,几个镜头同时开始动。
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明显变化,视频开了倍速。
和求助人说的一样,从监控上看,门和窗都没有任何动静,并且因为监控器能拍到家里的狗以及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可以初步判断视频不是合成的或者有被覆盖的痕迹,是真实的影像。
这就难办了。
“主任又给我们扔了个难解决的东……”
其他人开始第二遍看视频,程向没忍住小声开口了,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小伙伴,结果一眼过去没看到人,说话的嘴一顿。
似有所感,视线下移,他看到了在昏暗里已经埋头趴桌上睡得香的人。
投影仪幕布反射出的光照在人身上,忽明忽暗,只有人的睡眠质量稳定依旧。
真随地大小睡。
这边睡得香,另外一边看得认真,大家都全身心地在做自己的事,一个短会全在看视频,看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以一无所获散会。
像是有自动感应一样,在世睡神开会的时候睡得香,一下会就醒,刚好混在人群里跟着一起离开,除了脚步打飘,其他和其余人没有任何差别。
走上回办公室的路,一个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假期将要泡汤的程向叹了口气,“看半个小时什么也没看出来,不如去阳台摸鱼。”
“嗯?”旁边的人转头看过来,一双带着浓重睡意的眼睛里出现了点类似于惊异的情绪,说,“怎么没有,突破口不是影子吗?”
看第一遍的时候就能看到,窗口角落的树影的移动频率和树叶对不上。
被睡意攻占完了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他不可思议问:“他们没看出来吗?”
自己的摸鱼搭子暂时不提,他看其他人都长得挺聪明的样子,以为这种挺明显的东西可以直接发现,不用说也知道。
“……”
事实是他不说还真没人发现,程向紧急停下脚步,带着自己小伙伴快速往回走。
原本已经散了的几个人重新落座小会议室,关灯拉窗帘一条龙,再次播放视频。
在有了答案的情况下做题就是快,这次他们紧盯着有问题的监控画面,并且放慢倍速,几个人凑一起睁着眼睛死死看,真给找到了异常。
当天晚上有风,吹得树叶一直晃,窗外下面又小灯,映出的树影也跟着动。很正常的画面,但在开了0.1倍速的情况下再看,树影和树叶晃动的频率对不上,并且积极地想往窗户的方向够,和窗户的影子对接上后,树影又恢复正常。
问题还真在影子上。
好消息,找到异常点了。
坏消息,只有影子没有人,依旧不知道背后送出恐吓信的是谁,几天后的音乐会上求助人被杀的风险依旧没有降低。
下午在一堆商业竞争背后的故事的资料里畅游了一下午,放假带着一堆没看完的资料回到家的时候,周某然脑子里都还在回旋着给对手公司发财树浇热水和当众戳穿对手老总穿增高鞋等优良事迹。
回到家后换上家居服,把半个头高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再往沙发上一躺,他彻底成了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