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返高中
蜡笔老师物如其名, 自认有老师的内核，经常出现在学校区域。
刚好A市遍地是学区。
难怪这次学校开学去了那么多人，这种单纯的管理岗也去了, 基地里人手少到需要他们帮忙。全市那么多个学校, 小中大都有, 确实需要不少人。
世界上果然还是大有奇人在, 这边有卧龙, 那边也会有隐形的凤雏，什么篓子都能捅。
松开按着摸鱼伙伴的手, 周然拿着平板往后一靠，靠在墙上低头扶了下护目镜。
程向也是第一次见押送途中还能给人押跑了的, 多瞅了两眼平板上的字, 松了口气。
虽然是跑了, 但至少不是在他们这检查的时候才跑掉的，他们现在的小命和工作好歹是保住了。
平板上面没图片，不知道跑掉的东西长什么样, 他咂了下嘴，说：“不知道这东西影响有多大。”
他们这次负责核对的区域按照领队的话说, 大多都是比较危险的东西在的区域，等级在五到八级，很难想这种等级的东西跑出，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短时间不会有太大影响。”
切换屏幕，周然继续抬脚向前，说：“先把剩下的解决了。”
程向转头看他, 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他言简意赅：“猜的。”
之后又看似认真地一分析：“要真有事, 早该在新闻上见了。”
程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觉得不愧是自己聪明的小伙伴。
最后的检查结果是A1区域的所有收容物都没有异常, 只有一株植物呈萎靡状，但活着，问题不大。
等到出去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他们是第一个出来的。大概是因为等级高东西少，所以花的时间也少。
收容中心的空间设计挺好，从入口进去，检查完一圈后刚好从入口出来，出来后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的领队。
领队挺忙，像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在外面打电话，他们没过去，原地脱下了身上的防护服。
穿不行，但脱还算轻松，防护服穿身上怪累且热，程向火速脱下了，拉链拉开的瞬间，冷气浸透四肢五骸，整个人都凉爽了。
他享受冷气的时候，旁边传来声哈欠声，转头看过去，看到旁边的人同样脱下了防护服，正低头碰了下鼻子。
鼻尖看上去有些泛红。他问：“你这是感冒了？”
收回碰鼻子的手，把防护服和平板都放下，周然抬手打开储物柜，把里面的个人物品都拿出，说：“可能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冷气吹多了。”
保安也被锁在了储物柜里，他重新把其揣进口袋，顺带拍了下。
有段时间没上班，他已经忘了办公室里冷气常开，没带外套，硬生生吹了一个上午，刚又一吹，没忍住。
程向拍肩，说：“你坚持坚持，别刚请完伤假回来，又请病假回去。”
揉了下有些发痒的喉咙，周然说了声尽量。
衣服脱下，东西也已经拿上，在外面打电话的领队终于回来了。
电话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他表情看着不大好，眉头紧皱着，看到他们后才略微松开，说了声辛苦。
这里冷气开得够足，他一个电话打得上头，看着挺热，把衣袖往上撩了些。
程向随时随地都可以跟人唠，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领队说：“有点。之后这一段时间可能都需要请你们过来帮一下忙。”
学校那边还是人手不够。这边人手已经缺成这样了，上面还在试图再挖两个人走。
萝卜都被挖光了，就只剩下个坑，要是再继续挖，只能把坑也一起挖走了。
想到了什么，他跟着坐下，抬眼问：“你们那边忙吗？”
周然肯定道：“有点。”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程向在一边帮腔，跟着一点头，说：“可忙。”
他们说的也是事实，领队只能遗憾一点头。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做完检查，从门口出来了。
最后的排查结果是A1没有问题，反倒是低等级的收容物出现异常，进入假死状态，被一群研究人员带走了。
工作完成，后勤部的人也跟着离开。
还算是有点职业操守在，回去的路上没人提起在收容中心见到的东西，也有卷王组和摆烂组没有共同话题的原因在，几个人安静地保持沉默，一直到到了单位下车。
前后几批进后勤部的人里面只有两种人，一种卷王，一种摆烂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的点，卷王选择加班继续处理工作，唯二的两个摆烂组的人选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工作再多也明天再说。
但最后两个摆烂组还是没卡点下班，硬生生留到了下班之后。
倒不是为了次要的工作，主要是为了重要的凑热闹。
基地那边缺人手已经缺到他们后勤部了，今天下午刚借走几个人去收容中心，转头又来借人去学校。
要借的是女生。那边以为他们文员岗，女性肯定多，但是后勤部因为专治杂活以及跑不完的外勤，实际上招的都是身体能熬的青壮年，名册一滑拉，真没几个女生。
唯一的几个女性是几个已经被叫了好多年姨的阿姨。那边要找的是年纪显小的女生，让几个阿姨上多少有些为难人，于是部门里选择为难其他人。
他们从基地回来的时候，一个男性同事正在试图戴上假发，一开门就直接受到巨大的视觉冲击。
“……？”
自己的好同事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打着飘在座位上坐下，在震撼和不解间，程向选择和自己小伙伴对视一眼。
两个人留下来了，一边假装收拾东西，一边眼睛瞅向戴假发的同事，一边还要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客观来说假发很不合适。同事戴上去之后火速取下了，迅速递给下一个人，脸上的红色半天消不下去，说：“我不行了，你来试试。”
接过假发的另一个同事嘴角一抽。
没想到还带后续，收拾东西的两个人动作又默契地慢了一些。
接过假发的同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还有两个好心阿姨帮忙调整角度。
办公室的其他人都在看，连带着平时一直都猫在自己办公室的主任也随机找了个座位坐下，跟着在看。
场面很难想象。一个虽然不算特别高但工作之外一直有在健身，肤色黄色近棕的成年男人戴上假发，扭扭捏捏试图装作小女生。
出于对对方和自己的眼睛的尊重，周然选择移开视线。
尊重他人也尊重自己，意识到不合适后，同事火速把假发摘下了，随机递给另一个幸运同事。
假发跟击鼓传花一样，在众多人手里传了一圈，连带着刚回来的卷王组也有份。
很显然假发不能只是试着玩，猜也能猜到谁适合谁将获得一份新工作。
所以周然和程向不怕，即使卷王组也被卷入，依然稳坐工位。不是他们自吹，他们手上的工作量已经可以排到下周，再有什么任务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卷王组也败北了，各有各的奇形怪状，黑历史上又拥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样算下来，除了实在扮演小年轻不能的大叔和姨，办公室里的人基本都试了一遍。
“……”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自觉主动地看向了角落的位置。
程向被自动忽略了，视线对向的是努力往角落里坐，试图躲过空调凉风吹的人。
“周啊，是冷吗。”
在一片安静里，最终还是主任先发出关心的声音，站起来招招手，顺带弯腰捞过放在一边椅子扶手上的蓝白衣服，说：“这里有一件干净衣服，穿一下不咯？”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周然觉得自己该走了。
但是从他进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注定轻易走不出去。
并且他的好搭子还在一边帮忙，帮忙接过主任手上的衣服，说：“他今天正好有些感冒，谢谢主任了。”
很难说是在帮哪一方的忙。
蓝白衣服就这么在好心的搭子的帮忙下穿上了，款式上身后极其类似校服。
两个阿姨拿着假发，瞬间就平移过来了，想做什么很明显。
试一下也不掉块肉，走不掉就接受，两个阿姨抬手怪麻烦，周然于是略微弯下腰。
头上传来异样的触感，两个阿姨一阵捣鼓。
直到头上动静消失，他这才抬起头，边抬头边说：“看吧，我不适合这东……”
直起腰一抬眼，他对上的就是一群人投来的视线。
——视线好像有些不对劲。
眉头稍稍皱起，他略微一转头，看向可以映出人影的窗户。
“……”
其他人也在看。
镜子里的人黑色细发披肩，有几绺从肩前滑落，凌乱碎发刚好遮住眉眼，细碎垂在耳侧，身上蓝白衣服宽松，里面白色衬衫整洁。
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瞳孔黑沉，像是在认真凝视一样，看得人心头一跳。
就、意外地合适。混进小年轻群体里丝毫不会突兀，或者说像是本来就该属于那里一样。
除了一双半睁着的透着麻木死气的眼睛，其他的一切都非常的自然，非常的小年轻。
迎着其他人的视线，脑子里意识到什么，周然低头，仔细地看了一眼身上蓝白近乎校服的衣服。
不是近乎，就是。这就是件校服，胸口处甚至还有某学校的校徽。
大概猜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提前声明说：“我这一周工作都排满了。”
主任没立即回话，朝他招招手，带他去了小办公室。
其他人的视线黏在他们身上，一直目送着两个人离开，直到大门关上。
大门关上，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之后终于有人发出声音，红着小脸苍蝇搓手，问：“你们有人拍照吗？”
“……”
幸好办公室隔音还算好，已经进了主任办公室的周然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在熟悉的每次派任务必坐的小茶几前坐下了。
这次轮到主任苍蝇搓手，“是这样的，上面指派了一个任务……”
具体事情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局里要在各大学校开展什么活动，学生或许有危险，需要有人保护，并且需要人混在学生里面时刻获取消息。
这次去的是一个寄宿制学校，中学，学生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地方除了教学楼和食堂，还有最放松也最危险的寝室。
男寝已经安排人了，还差个女寝，局里能上的女生都已经全都到岗，再没有多的人手，上面给的指标是要是实在没有女性，男性也行，到时候另外安排住宿保证双方隐私。
周然还是那句话：“我这周没有时间。”
主任摆手，“时间挤挤总是有的嘛。”
周然看向窗户，依旧坚定，道：“再挤挤我就得跳下去和地上的砖挤挤。”
深刻了解自己手底下的好员工的精神状态，主任吓得拿茶杯的手一抖，停止继续往这方面说，换了个方向说：“工资翻三倍，周末按加班费三倍另算。”
周然不为所动。
主任闭眼再睁开，再次加上一记砝码，“你手上的工作我让人……我给你处理。”
迎着人视线，他一咬牙，又说：“还有之前的两篇报告，有问题我帮你顶。”
周然终于略微抬起眼。抬手喝了口水。
他没说行不行，而是跟随口一聊一样问：“战斗科那边的实训是多久结束？”
他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但主任还是回答了，说：“至少半个月之后。”
然后人又问：“这个任务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主任说：“上面说两周之内必须完成。”
很好，在某教官回来之前结束。只要结束得早，就什么都不会看到。
脑子里闪过在平板上看过的安置暂停原因，周然最终呼出一口气，一抬眼，道：“再加一个会议记录。”
第42章 重返高中（二）
暑假结束, 新学期伊始，学生返校。
从高一升高二，文理分科, 班级打乱重排。
教材在楼下庭院, 需要学生自己去搬, 教学楼上下几层楼全是不断耸动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
上午寻找分班教室, 下午搬教材, 今天不上课。理科一班，部分男生下去搬教材, 其余人留在教室。
耳边全是桌椅移动的声音和不断的说话声，周然靠后门坐着, 慢慢抹了把脸。
他还是来了。
主任同意了他最后追加的会议记录的要求, 交易达成。
在职场上混迹了这么久, 重新回到高中扮演一个高中生，他以为事情很快会暴露，结果并没有。
并且难以言说的很顺利, 这些正处青春期的高中生们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已经顺利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
丝毫没有被怀疑, 心情莫名复杂，他很难说是高兴。
“咚咚。”
身后打开的后门被敲了两下，他转过头，一眼对上靠在门边的人。
是个同样穿着穿校服的人，和其他大部分人一样只穿了夏季短袖校服，没穿外套, 寸板, 五官突出, 靠着后门, 朝他招招手，气质在正经人和小混混间来回切换。
是他的同事，李淼，一个同样惨遭扮演高中生但至少没有惨遭换个性别的战斗科一队队长。
知道这是有话说的意思，周然从座位上起来了，跟着去了走廊。
下午的时候走廊尽头阳光直晒，大夏天的没人乐意往这边走，刚好方便他们两个说话。
李淼把拿手上的一叠资料递过，说：“这是Y市那边整理的关于蜡笔老师的一些信息，你可以看看。”
资料封面上还印着【高中语文必背知识小点】。
就十分的高中。
文科理科不在同一栋楼，他是文科，过来的时候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热得直用衣服扇风。
周然接过资料，低头翻了几页。
是关于蜡笔老师的资料。蜡笔老师，最初起源于Y市的启蒙广场，由穿着蜡笔外形玩偶套装的人给学生出示几张颜色卡片，说对卡片颜色的人会获得同色的蜡笔。
因为是免费游戏，起初参与的人很多，后来逐渐少了，蜡笔老师送蜡笔的事逐渐被所有人忘在脑后。
再次提起蜡笔老师的时候，是有人报案说，晚上看到穿着蜡笔套装的人在学校附近游荡，问玩得迟迟不回家的小孩手里蜡笔的颜色，小孩没猜对。
穿着蜡笔套装的人走了，被留下的小孩莫名其妙开始哭，说眼睛看不到颜色了。
之后接连有人目击到蜡笔老师，猜测是有什么人晚上偷偷用蜡笔老师的套装来作乱，为了平息民众恐慌，当地警局找到放蜡笔老师套装的地方，并把套装烧掉。
事情并没有因为套装的消失而平息，之后从小学到高中，接连有学生通过莫名其妙的方式获得蜡笔或者眼睛失去对某种特定的颜色的感知能力。
最后事情是由Y市监察处解决的，解决的方法很简单粗暴，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做不到，没有借鉴价值。
之前有人在这个学校检测出异能波动，蜡笔老师极有可能在这里，现在只能边想办法边找出其踪迹。
这边在翻资料，李淼转头看向走廊上不断从班级进出的学生。
有学生才会有蜡笔老师，要是延期开学或者贸然疏散学生，会让蜡笔老师有所察觉，要是趁机跑了，搜索范围就会从A市扩大到全国。
除了特殊的Y市，其他地方的监察处不会像A市响应得这么及时，要是出事，受害的学生只会更多。必须把蜡笔老师留在A市，最后上面商量的结果只能是如期开学。
如期开学，等于是把这些学生的人身安全暴露在蜡笔老师之下。他说：“这里的学生一个都不能出事。”
学生出事了，他们也得出事了。
合上手里资料，周然应了声“好”。
他声音很哑，跟剩点气音一样，完全听不出来原本的声音，李淼多看了两眼，说：“你这要来点感冒药吧。”
周然一摆手，说没事。
现在这样正好，要是没感冒，他这次估计还得扮演哑巴高中生。
他说没事那就没事，楼下搬书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估摸着要开始发书了，李淼于是说：“我先走了，今天晚饭的时候楼下碰头，有东西给你。”
周然也回了教室。
他这班动作挺快，已经开始发书了，几个同学自觉主动帮忙，分别发不同科的教材。
他的同桌也回到位置了。
是个女生，扎马尾，黄色发圈挺显眼，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看着腼腆又激动。
这些才是真正的高中生。忍住又抹把脸的冲动，周然同样回了声好。
好心的黄发圈关心了下他的嗓子，他照例回答说感冒没好全。
说话的时候，前面的新教材也传下来了。
坐他前面的是个男生，戴眼镜，转身把教材递给他。他接过了，道了声谢。
男生看过来，脸一红，火速摆手说不用谢，用一种快到出残影的速度转回身。
“……”
一个已经离开高中好多年的周果然还是不懂现在的高中生。
这么些年过去，这些人似乎集体变腼腆了一样。
一班属于是成绩比较好的班，下午发书，一教室的学生已经开始翻书预习或者写之前的错题，手边笔记本和各种颜色的记号笔齐全。
周然终于想起来了，上学跟上班不一样，是需要自己带笔和笔记本的。
桌洞里除了一个用来装模作样的书包就再没有其他东西，连一支笔也找不出。在和同桌借一支和假装看书间，他选择摊开书，然后直接入睡。
教室大，人多，两台空调运作着，温度仍然有些偏高，没有办公室的那样凉，但对他来说挺好，是个十分适合入睡的温度。
然后他就一觉爆睡到了下午六点。
再睁眼的时候隐约有听到点什么铃声，更多的是座椅移动和跑动的声音。
视线逐渐清晰，撑着额头从桌上爬起来，他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已经空了一片的教室。
这是晚饭时间到了。
他的同桌黄发圈还没走，看见他醒了还惊了下，之后发出了一起去吃饭的邀约。
“你先去吃，”单手拎过空荡荡的书包，周然撑着桌面站起，略微一挥手，说，“我有点事。”
他还记得自己要和好同事在楼下碰头。
这个时候的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他的同事在楼下挺显眼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点个头就算是打招呼。
好同事带他去了学校操场附近小树林人少的地方。
然后一攀一跃，直接翻过了最边上的围墙。
周然：“……？”
这是回到了高中就要体会一把中学特有的翻围墙吗。
“我车忘了办临停证，在外面，东西都在车里。”
终于想起站在下面的不是战斗科的人，李淼半蹲在围墙上，朝下伸出手，说：“我拉你。”
周然没让他拉，书包背带搭在一侧肩上，一个起跳，单手撑在围墙上一翻，轻巧落地。
被风带起的黑色碎发和鼓起的校服恢复原样，他看了眼时间，抬起头，说：“走吧，晚饭时间没有多久。”
李淼眼睛略微一睁，之后笑了下，收回伸出的手，跟着往下一跳。
围墙后面是个没人的小巷，往前走走就是他停在路边的车。
上了车，周然还在想这个人要给自己什么东西，结果第一个到手的是一个保温盒。
“是陆教官交代要我给你的，说这家店的菜应该合你胃口。”
李淼给过保温盒后又准备打开车门，说：“等着，我去给你买俩桃削。”
按对方原话就是这人挑食，单位食堂都不爱吃，更别说学校食堂。
饭要现做的，水果要现切的，这是对方给的要求。
饭有了，外卖水果不能保证现切，他可以自己动手现切。
“……”
周然快速止住了他已经握上门把手的手。
喉咙里一时间有太多话，没想明白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眉头一抽，最终选择说：“他怎么知道的？”
“他总教官，跟一把手一样，什么都能知道。”
迎着人并不怎么相信的视线，李淼于是只能又补充说：“主要是我跟他认识，下午顺嘴说了一下这次工作的事。”
他就说了这次一起合作的是后勤部的人，对方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就发起了转账，于是有了今天晚上的晚饭。
想到自己收下的几位数，他又开始去碰门把手，说：“我收了那么多……嗯，事情没办到位，他回来得打死我。”
李淼还是下车了，回来的时候提了一盒子果切。
果切的量很对得起陆总教官的转账，满满当当一大盒，丝毫不带虚。
保温盒里的饭还没吃完的周某然眉头狠狠一抽，直截了当问：“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好处是次要的。”
把果切往车里一放，李淼说：“从高中开始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这还是第一次拜托我帮忙做事情，那不得办到位。”
他说着，顺带往这边多看了两眼。
他之前就听队里的人说过后勤部有个活字招牌，原来是真好看。
就是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这个人居然和某总教官认识。
并且某总教官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他就说那个人前段时间怎么心情看着还挺好，原来是暗地里有情况。
“话说这个，”饭吃到一半，周然突然抬手指了下自己头上顶着的长毛，说，“你没有和他说吧。”
他的视线投过来，看得人心脏莫名一颤，连带着头皮都炸了下，李淼凭着超级直觉快速回答说：“没。”
准确来说是还没来得及。
在中学校园玩手机是重罪，他没那么多时间躲着其他人发消息。
看人这样子，幸好他还没说。
周然于是把视线收回了，继续吃饭。
比较合他胃口他也没吃多少，吃得大差不差就算是结束。
李淼把真正原本要给他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检测器，最高检测到八级，一把匕首，常见的紧急用药物以及两盒跟误入一样的感冒药，一副联络用的耳麦。
最后还有一把枪，上面带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李淼把枪拿过，现场演示了一下，说：“这上面是可拆卸的辅助定位器，把这个固定在手腕这里，手指穿过这个地方。”
“你只要大差不差地对准射击物体，辅助定位器会自动帮你定位，瞄准射击物体，就算是不会用枪的人也能很快上手。”他说，“只是要注意现场最好不要有学生在射击物附近半米的地方，要是自动瞄准学生就不妙了。”
他呼出一口气，“这里有能装上的消音器，消音效果挺好，但最好不要有可以用上的时候。”
随手把垂到身前的碎发往后拨，周然咳了声，没多说，只说了声好。
第43章 人不能六点多起床
晚饭时间结束, 在晚自习开始前，周然拎着一大盒子果切回到了教室。
只吃饭已经够饱了，他吃不下果切, 于是便宜了周围一圈的同学。
高中生的友谊就是建立得这么容易, 一盒果切下来, 他已经和周围的高中生交换了姓名。
前面的男生叫王浩, 同桌黄发圈叫黄蕊, 以及其余同学ABCD，名字过得过快, 没能留下什么印象。
晚自习算是寄宿制学校的一大特色，上课之后, 一下午都在开会, 没怎么现身的班主任终于出现。
跟所有开学第一天一样, 班主任讲起了成绩和班风，希望大家组成一个团结的班集体。
这个团结的班集体有个多余的一份子。
已经到晚上时间，再听下去就得原地睡着, 对班主任多少不太礼貌，多余的一份子周从后门溜出去了。
他本来就挨着后门坐, 出去的时候除了同桌，没有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
教学楼一共四层，他在的教室已经是顶层，再往上是天台。
天台的门锁着，但他有自己的办法，顺着铁栏杆一翻就上去了。
教学楼实际上由两栋楼组成, 呈反L形状, 一层楼一个洗手间, 洗手间在L的另一头, 走在天台上，觉着差不多到洗手间附近，他把今天下午得到的语文必背知识小点放地上，之后直接往地上一坐，顺带掏出兜里的检测器放边上，然后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和新耳机。
刚逃出来不久，蜡笔老师的能量还很弱，大概率会，也只能盯上单独行动的学生。
行课期间学生不能离开教学楼，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唯一的单独行动时间只能是上课想要上厕所的时候。
思考了一下，他只戴上了一个耳机，低头打开休闲小游戏。
学校里有不上课偷偷玩手机的学生很正常，其他人没玩，那就他来玩。
虽然要上夜班，但夜班的内容是玩游戏，他还能接受。
天台不知道有没有人经常打扫，觉得有刷新某神秘飞天陆空两栖生物的风险，他把保安放了出来。
安全出口小人重见光明，坐地上晒月亮，之后艺高人胆大，爬上他肩膀边晒月亮边看他玩游戏。
客观来说周某人的游戏技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在同一个关卡连输三次，保安笑出了声。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嘲讽。
然后它就受到了手指攻击，从人肩膀上直接掉落，一屁股墩坐手机上。
放在边上的检测器指针转动，瞬间转到了二级到三级之间。
“？”保安立即举起双手以正清白，“不是我做的！”
“来东西了。”
收起手机和检测器，周然随手把地上的语文必背小点卷成一圈，交到了保安手里，说：“拿着。”
这个学校和附近几个学校都有过异能波动，几分之一的概率，没想到真给他中了。
资料不薄不厚，大小是正常A4纸的大小，对一个保安来说过于庞大，两个手抱住卷起来的资料后的瞬间就不自觉被带着后退几步。抱着一卷是自己体积好多好多倍的资料，它睁着一双不存在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认真的吗……”
人是认真的。就它这么后退几步的时间，周然已经从天台翻了下去。
他翻下去的地方是一个没人的监控死角，距离洗手间有一段距离，于是只能浅浅小跑一下。
果然出外勤就没有不运动的时候。
从厕所出来的走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个男生晚自习途中实在尿急，中途普通地来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又普通地打算回去
每间教室的两台空调都开着，耗电不小，为了节约用电，走廊的灯没开，借着不远处从教室传说的灯光也能稍微看清路。
“啪嗒——”
刚走出洗手间转角，打算跑向教室的时候，一边地上传来轻微的一声响。
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东西掉了，刚准备跑起来的脚步停下，他一边摸兜一边弯腰看向地面。
自己好像没掉什么东西。
看清楚了，确实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一支蜡笔，像是没用过，看着还怪高级，大概是别人掉的。
他伸手去捡，打算把蜡笔转移到其他显眼的地方。在手碰到蜡笔的前一秒，走廊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有什么直接撞上，他一个重心不稳，被撞得后退一步，差点直接倒地上。
在倒下的前一刻，手腕上一凉，他又被人带着站起，没有一屁股坐地上。
灯光昏暗，他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被风吹得鼓动起的校服和跟校服纠缠着的细碎的长发。
站起后手腕上的冰凉感觉就没了，他看到人转头冲他一挥手，“抱歉，我急着上厕所。”
很轻很浅的声音，嗓子像是不太好，哑得几乎只剩气音。
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人已经跑远了，融进没有被教室灯光照亮的黑暗。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低头重新看向蜡笔的方向，却发现原本安静躺在地上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下课铃响了。安静的教学楼瞬间热闹开，一排排的教室门打开，学生成群结队走向洗手间。
一个急着上厕所的同学周只在走廊站了会儿，直到听到杂乱脚步声接近，这才重新从洗手间边上的走廊走出，重新回到教室。
班主任下课很及时，他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老师，很热闹，周围几个因为一盒果切快速混熟的小同学还在一起聊天，看到他回来的时候一愣。
因为是同桌所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人没上课的黄发圈问：“你去哪里了？”
在位置上坐下，背着其他人的那一侧的手揣进兜里，把口袋里有些重的东西掏出放书包里，周然回答的话张口就来：“肚子痛去上了个厕所，顺带吹了会儿风。”
黄发圈看了一眼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说：“外面风还挺大。”
之后担心道：“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口袋减负，周然轻松了不少，又往桌上一趴，说：“应该不会。”
问就是玩小游戏的途中看了眼天气预报。
晚上三节晚自习，熬到最后，一个已经久久没上过夜班的周熬得双眼麻木无神。
晚自习结束，看上去好像很想跟他一起玩的黄发圈又邀请他一起回宿舍，他以不在一个寝室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不和任何学生住一起。上面安排了间单间。单间，指空的四人间他一个人住，两张宿舍床拼一起，勉强拼成了一张大床，确保他半夜不会睡着睡着摔下去。
这种对他的睡相的浓浓的不信任感，总感觉在哪体验过。
就只在教学楼出过一次手并且还没得手，刚放出来虚弱，又没有补充到能量，蜡笔老师晚上还算安分，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晚上是一个安静无事的晚上，不挑床的人在哪都能睡得香。
晚上睡得有多香，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多艰难。
上高中跟上班不一样，中学校园八点正式上课，学校为了保证学习时间，又在第一节课前加了早自习，七点半就要到教室。
意思是六点多钟就要起床。
上一次六点多钟起床已经遥远到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周然是被学校长得要死的起床铃叫醒的。
直接略过了吃早饭的食堂，从宿舍到教室，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低气压，到位置上后跟尸体一样直接趴下。
李淼拎着早饭过来的时候，人还趴桌上一动不动，整张脸都埋进书堆里。
连睡着了都还自带低气压。无师自通，猜到了人有起床气，李淼没打扰，把手上的一堆早饭放桌上，和旁边已经坐在位置上的戴黄发圈的同桌说：“麻烦等他醒了帮忙带个话，就说旧教学楼那边墙壁上的壁画的颜色没了。”
一句很奇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早饭很显然不是校内的产物，精致且丰盛。黄发圈看看他，再看看趴桌上的人，像是突然懂了什么，红着脸点头。
手边还有一堆事，李淼交代完事情就走了。
周然是在早自习开始前醒的，刚好留那么几分钟吃早饭的时间。
一觉醒来桌上多了一堆野生的早饭，很显然是自己的，眼睛没怎么睁开，他手已经自觉拧开豆浆杯喝了口。
注意到他终于醒了，一直在旁边待机的黄发圈转过头，捂着脸小小声说：“是你男朋友送过来的。”
“嗯？”
人醒了但脑子还没醒，顺带耳朵也不清晰，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周然略微低下头细听。
鼻间闻到了点浅淡的好闻味道，黄发圈再说了一遍。
视线还模糊着，周然说话完全不经过还在熟睡的大脑，问：“你说哪个男朋友？”
黄发圈：“……”
黄发圈：“啊？”
三观受到强烈的冲击，瞳孔不断地震着，她还是凭着不知道打哪来的顽强意志力形容了一下，说：“帅帅的，昨天好像也来找过你的那个。”
趁着还能正常说话，她把人要帮忙带的话也说了。
豆浆穿过喉咙，温暖了一下胃，周然终于稍稍清醒了，开始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话。
“他不是，只是个同……朋友，”他迅速推翻了之前的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发言，“我没谈。”
之后十分正经地强调道：“高中生不能早恋。”
他这句话说的还挺正派且认真，黄发圈受到冲击的三观又稳住了，刚想说什么，又看着人把书包里的什么东西揣兜里，端着豆浆站起来了。
一手端着豆浆，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手背贴上装着枪的丝绒袋，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周然脸上表情不变，说：“我出去一下，老师来了就说在厕所。”
【作者有话说】
跑厕所大王x
第44章 正经的一般群众
趁着早自习的时间, 周然去了旧教学楼。
旧教学楼在操场另一边，预计明年拆除，附近已经拉上了围栏。能带着一起被拆除的还有教学楼旁边的壁画。壁画是按照多年前的校长的审美画的, 放到现在依然有些过于前卫。
然后就一晚上过去, 前卫的壁画没了, 上面的所有颜色都消失, 只剩下了一面凹凸的墙。
“咔——”
脚踩在杂草和枯树残枝上, 发出轻微一声响，直接跨过护栏, 周然抬眼看向旧教学楼。
教学楼白色墙面已经泛黄，墙皮脱落, 从窗户可以看到教室里堆积的杂物, 整栋楼前面就是壁画。
“要把这整面墙的颜色抠下来不容易。”
安静空间里传来脚步声, 是李淼，他直接从后面教学楼的二楼翻下，落地后说：“正常人要做到必须借助工具, 这上面没有任何人工操作的痕迹。”
意思是只能是非人工操作。
他说：“教学楼我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早上起来没什么力气, 站久了有些累，周然蹲下来，问：“这壁画原本有什么颜色？”
“绿色，红色，白色……还有什么的，我这里有从学校网站上找到的照片。”
李淼掏出手机, 也跟着蹲下来, 边看边说：“哦还有蓝色。”
周然侧头看了眼。
……就很前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挺复古, 不知道该说是抽象还是其他。
之前这校长的审美还挺独特。多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他转过头，说：“这不是蓝色，是青色。”
李淼摸了摸下巴，说了声原来是这样。
已经试图对学生动手过一次，他以为昨天晚上蜡笔老师会继续对学生出手，没想到对方转而对这些静物下手了。
对这个下手，很显然是想补充自己的能量。
学生寝室和小情侣经常幽会的小树林，以及偶尔有学生住的教室寝室，他们都安排了人手，结果出现异常的是这里。
从学生扩大到所有有颜色的东西，这范围可就太大了。
“那就让它先好好养养身体。”
喝了口手上杯子里的豆浆，周然说：“身体养好了，有底气了，它会自己出现也不一定。”
他说：“当老师也是需要养精蓄锐的。”
李淼看向他，多看了两眼，之后笑了下，“你这想法有点危险。”
危险，但是实用。比起让还处在虚弱状态的蜡笔老师察觉到风吹草动离开学校，让局里又不得不扩大搜索范围，这样确实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
就是有些废人，说不准蜡笔老师身体养得太过，他们就得没了。
没有反驳，这算是默认了。
“一队队长要是连这个东西都搞不定，监察处也别开了。”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周然看了眼时间，撑着膝盖站起来，说：“早自习的时间快过了，该回去上课了。”
听上去莫名还有点好学生的味道。
李淼于是跟着站起来了，走在后面。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清早阳光穿透树叶洒下，空了的装豆浆的水杯被人拎在手上，晃晃悠悠，拎着水杯的手映着斑驳阳光，细细长长，白得发光。
想起了什么，他说：“我这班的小同学在找我问你联系方式。”
“……”
脚步停下，周然眉头一抽。
“我没说，”李淼笑了声，“虽然还挺想给的。”
要是陆总教官输给一个高中生，那是真好玩了。
然后他身上就挨了下。
在第一节课上课前，两个人踩着预备铃回到了教室。
从今天开始就算是正式开始上课，一个同学周埋在一堆高过头顶的书后，从上课睡到下课，一整天都没个清醒时候，成功地给自己立了一个不学无术靠关系进一班的人设。
在带薪睡觉了两天后，学校的样子开始改变，且越来越明显。
最先是无人在意的旧教学楼的壁画消失，之后是教室的彩色粉笔全都莫名变成了白色粉笔，再是十分明显的操场的塑胶跑道的颜色从红色变成灰黑。
学生猜测是学校在背着他们搞什么校园大改造，原本还有些其他猜测，但在学校通知操场整修暂停跑操后，剩下的就只有喜悦的心情。
开学几天，学生学习已经完全步入正轨，尤其是被寄予厚望的一班。白天学新课，晚上刷题已经成了学生的常态。
白天空调吹得没什么力气遂睡觉，晚上到点了遂睡觉，睡到晚自习下课，只要等到教学楼的学生都离开，周然又能回到寝室继续休息。
历经了两天，他已经能够精准地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醒来。
教室空调运作，再一次卡点睁眼，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已经空了的教室还有人在，耳边传来细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班上已经空了大半，他周围的同学还留在位置上。
支着脸一侧爬起，他打了个呵欠，低头想要看时间，又想起手机不能光明正大地掏出来，于是止住了动作，问：“还不走呢你们？”
黄发圈和前面王浩转过头，说：“还有最后一道题，做完了就走。”
不愧是卷中卷，发出了对高中生的敬佩的声音，周然又倒了。
等到走廊上其他班的灯光都逐渐熄灭，已经没有脚步声和逐渐稀少的声音说话声，周围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终于又爬起来了，问：“什么题？”
已经光速消耗了几张草稿纸，黄发圈抬起头，说：“今天的数学小测，你也有。”
周然于是转头看向自己的桌面，这才注意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张白色纸张，最上面是其他人手上一样的数学小测。
脑子睡得晕乎，他拿起来看了几眼，看半天才对上焦。
上课的时候勉强翻了几页教材装模作样，他看得出来这似乎是最近教的题。题目将近半页，一眼看不完，有种刚过新手村就要挑战大魔王的美感。
再看了眼周围埋头苦学的人，他抹了把脸，趴桌上拿过从李淼那顺来的笔。
空间又安静了下来。
刚支棱了一下的人又没了动静，以为人又睡了，在草稿纸上又列了几个式子，黄发圈转过头，想提醒说睡觉得回寝室睡，结果看到人趴在桌上，手上一支笔慢慢晃悠着。
她看过去的时候人手上的笔正好停了，一双手移开，底下是歪歪扭扭一串公式。对方抬起头，正好对上她视线，说：“还没做好吗？”
要是做好了她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坐冷板凳。
于是对方又问：“不算太难，要听吗？”
“？”
这一声出来，连带着前面的王浩也转头了。
桌上的书堆成的堡垒移开，桌面瞬间宽敞，够三个人凑一起。
黄发圈和王浩原本以为人在开玩笑，结果看着人拿起笔一步一步带着读题和列公式。
因为根本没在学，这个人根本没有草稿纸，直接在之前写的歪歪扭扭的式子边上重新列。
他的字很好看，像草书，写了几个字后像是怕他们看不懂，于是又放慢动作，写得规矩了些，和之前的歪歪扭扭的字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看出来了，之前的字应该是还没睡清醒的作品。
本来就不大的作答区要容纳写了两遍的式子多少有些勉强，王浩于是拿出了自己的草稿纸递过。
笔尖从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响，从式子变图像，又从图像变式子，导了两下，结果就出来了。
像是很轻易的样子，手拿起笔就能做一样。
把所有式子列出，就差最后算出结果，周然摸了摸有些泛干的喉咙，周然问：“懂了吗？”
懂了就赶紧走。
黄发圈瞳孔地震，低头沉思，王浩眼看着式子像是在进行深奥的学术研究，最终老实出声说：“没懂。”
没想到人是真会，他从头震惊到尾，没跟得上思路。
“木头，”看了眼已经暗下不少的走廊，周然抬手拍了下人头，说，“我再说一遍。”
这声“没懂”说得老实且理直气壮，他发动攻击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下，撑着脸的另一只手人工手动控制住嘴角。
满打满算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头上挨了下，王浩一手捂头，视线往这边不断飘。
从刚开学开始，这个人就莫名有种和他们远远分隔开的距离感，不多说话，也不多关注班上情况，像是个纯粹的局外人一样，即使座位挨得最近，偶尔会正常交流，也依旧有消不去的距离感。
现在突然笑了下，距离感瞬间消失。
笑起来还很好看，整个人像是活了一样，偏冷的眉眼微弯，少了些冷淡气。
周然又再讲了一遍。
头发有些碍事，他拨了几次，拨完又往下落，于是将其全都拨到了一边，终于舒坦了。
他这点小动作被旁边两个人清楚捕捉到了。
原来他脖子也很细。在这种一般都穿夏装的时候，他穿着校服外套，拉链还十分不讲美感地拉到最顶上，脖子直接遮住过半，剩下的小半又被头发遮住，平时很难看到。
讲第二遍的时候，周然特意放慢了些速度，确保其余两个人有思考的时间，草稿纸又翻一页，他用笔头敲了下王浩手，问：“这次懂了吗？”
力度刚刚好，有点存在感但不痛，以为自己头又要遭殃，提起捂好了自己头的王浩悄悄放下捂头的手，小脸一红，说：“懂了。”
黄发圈也懂了。
“懂了就走……”
收起手上的笔，周然说着话，话说一半的时候停住，似有所感一转头。
其他两个人跟着一起看过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是李淼，站在门口垂眼看过来。收起笔拎过书包，周然说完剩下的话，“懂了就快点回寝室吧，等会儿该查寝了。”
他说完就走，两个人一起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
王浩泛红的脸的颜色浅淡了些。
边上的黄发圈发现了什么，“哦哟”了一声。
周然跟着李淼去了另一边的走廊。
从这边看出去，可以看到从教学楼通向寝室的全路段。视线在人群里搜寻着，李淼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东西，瞳孔对向沿着路一边走着的女生，说：“你看那个女生。”
周然看过去。
到现在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旁边人说女生，他直接一眼就能看到。
李淼想让他看的不是人，是人拿在手上的东西。
距离不算远，对方刚好走在路灯下，身上的东西可以看得清楚。
他看到了对方拿在手上的东西。
一支蜡笔，似乎是蓝色。
“这是今天看到的第三个人。”李淼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学生出现生理上的异状。他们运气还挺好，都猜对了。”
“蜡笔老师好像休息好了。”他说，“还记得之前说的枪的辅助器怎么用吗？”
很显然今天注定是一个不能睡觉的晚上，周然没忍住抹了把脸，“算是。”
想到明早还有死亡六点多起床，他把一张脸抹了又抹，说：“得加快点速度了。”
这种每天都需要早起的生活，他已经受不了了。
李淼没想明白他这一整天都在睡觉的人为什么还会缺觉，但很识相地没多问。
教学楼最后一盏灯关上，几乎没人的路上出现两个人。
是终于解决了学术难题肯回寝室的两个人。
终于想起了什么，靠在栏杆上，李淼转过头，说：“你脑子还挺好。”
这是看到了讲题的事。题难不难是次要，主要的是离开学校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些题怎么解。
脑子到目前确实还算好使，周然随口应了声：“毕竟老周让我当个正经的人民群众。脑子不好可当不了正经人。”
两道人影消失，他的话也止住了，说：“都走完了，去寝室吧。”
第45章 保洁体验卡
他一两句结束了话题, 但李淼不想这么结束，有些好奇，主动延续了话题, 问：“老周是你父亲吗？”
单手拎着书包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周然应了声：“算是。”
李淼跟上他的脚步, 又顺带说：“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
晚上的风吹, 周然打了声喷嚏, 捂着鼻子说：“我看着不像本地人？”
“那不是这个意思，”李淼问, “给你的药你没吃吗？”
周然没吃，说：“吃了就得当哑巴了。”
李淼终于想起来还有这茬, 嘱咐说：“那你今天晚上可得小心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下雨, 会降温。”
要是一不注意，本来就没好的感冒又得加重。
走在前面的人摆摆手表示知道，三两步下了楼梯, 消失在拐角处。
天气预报这次没糊弄人，天上云层厚重, 完全挡住其他光亮，风也带着久违的凉意，下雨只是早晚的事。
一个很适合睡觉的晚上，但上夜班。
接近半夜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了。
一场挺大的雨，完全把整栋寝室笼罩起来, 雨丝密到看不到其他地方, 像是把寝室隔绝了起来一样。
高中学生卷, 直到十一点的时候学校强制关灯, 寝室楼才暗了下去，也安静了下去。
楼道和走廊已经没有人走动，只剩下不断拍打在窗户上的雨声。
一片安静的时候，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一个女生。
每层楼有公共洗手间，在走廊的最里面，寝室强制关灯后洗手间的灯不会关，只是多看了会儿书，再出来的时候，她这才发现所有寝室已经熄灯，连带着走廊的灯也没了，一连排的寝室都已经安静，只有一点自然光照亮走廊。
这种安静无生气的走廊莫名显得有些吓人，她拿着书，不自觉加快脚步。
“嗒——”
安静的走廊传来一声响，就在正前方，被声音吓得一激灵，她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
是一个人，没穿校服，刚从前面转角走过来。
不认识，应该是其他楼层的宿管，估摸着是过来帮忙的。意识到人是宿管阿姨后，她加快脚步，边小跑着边说：“我马上回寝室。”
宿管伸手拦住了她。以为会被留下扣分，她心猛地一跳，却看到人伸出的握紧的手张开，露出攥在里面的卡片。
只是单纯的一张卡片，四四方方，小小的，不像是平时记寝室号和名字的册子。
然后她听见人开口问：“这是什么颜色？”
声音不像是从对方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细微的差异被雨声掩盖住，听不出来太大差别。
在这种时候突然问这种问题，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心里有些发毛，加上环境太暗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颜色，女生于是直接说：“我看不到。”
她边说着，边想往旁边走。
“你骗人。”
宿管伸出的手猛地一握，纸条被捏成细长的一条，说：“你的眼睛明明就看得见。”
“如果不需要，那就给我。”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空间里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生长。声音嘈杂，已经大到雨声覆盖不住的地步。
“……”
头顶传来异样，女生刚被这莫名其妙的宿管吓得动弹不得，在紧绷状态下更能感受到从头上传来的细微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头顶下滑，压过头发，带来一阵头皮发麻的痒意。视野上方出现一条模糊的黑色。
“你看看我的眼睛……”
“是红色。”
在女生抬头刚想顺着宿管的话去看其眼睛的瞬间，耳朵边传来声音，一道微弱光亮也跟着亮起。
一道人影站到身边，光亮是从人拿在手上的手机上传来的，上面屏幕还依稀可见一个硕大的熊头，照亮了宿管攥在手里的皱巴的纸张。确实是红色。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声音发出来的下一瞬间，原本已经到视野上方的黑色消失，一阵听得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褪去。
身体僵住了动不了，她只能移动视线，侧眼看到了校服外套的一角。
“……”
现场信息量多到大脑一时间有点转动不过来。
奇怪的动静，奇怪的宿管，以及原本最不应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宿管面前的手机。
窸窸窣窣的动静消失了，连带着宿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出声也不动作，像是突然宕机了一样。
然后对方就动了。拿着彩纸的手收回，宿管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红色蜡笔递过，说：“猜对了，真是好孩子，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
红色的蜡笔看着普普通通，但在这种时候莫名显得异样。
周然接过了，顺带看了眼身边的学生，说：“还是快点回寝室比较好，宿管开始查寝了。”
查寝不在意味着扣分。女生僵住的身体瞬间就能活动了，虽然还是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但还是老实地拔腿往寝室跑。
“……”
短短一截距离像是跑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跑到寝室门口，刚好看到已经在挨个查寝的宿管，女生这才终于缓过神来。
在宿管的眼神扫视下，她火速开门进了寝室。
直到看到悄摸在被子里看书的室友，她一颗狂跳不止的心终于逐渐放缓。
——等一下。
如果宿管在这里查寝……那刚才的人又是谁？
走廊上已经只剩下一个人。
没有学生，也没了自称老师的人。
站在走廊上，周然手里手机转了圈，手电筒打开，对上墙面。
长长的红色的蜡笔划过的痕迹，从他站的地方的两侧墙面一直延伸到转角处，密密麻麻，另一头延伸到了头顶天花板上，最终汇聚在一起，形成个直径几公分的像是随手画的圆圈，圆圈下面就是之前的学生站的位置。
转交的收尾处，一个像是随手涂鸦的长头发的小人站在墙角，小人的眼睛已经模糊，像是被涂抹掉了。
蜡笔老师走了，走之前说明天会给自己聪明的学生们上一堂课。
明天的事暂时放到一边，重要的是现在。
比如墙上的这些蜡笔痕迹该怎么解决。
“……”
在原地站了会儿，周然选择蹲下，侧头戴上联系用的耳麦，半睁着一双眼睛说：
“没睡吧，过来做清洁。”
第二天是周五，阴雨阻挡不了学生的兴奋劲。
一场雨一场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原本炎热的气温已经明显地降了一大截。
依旧是在早自习之前，周然和李淼在教学楼底下碰头。
接近上课的时间，楼下已经没什么人，一见面，周然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红色蜡笔。
雨下不停，在一片雨声中，李淼同样从口袋里拿出支蜡笔。
一支青色的蜡笔。他笑了下，说：“昨天打扫完回去的时候拿到的，运气还挺好，刚好你之前纠正过我。”
这样两个人都有蜡笔了。
猜错颜色的人眼睛会被夺走一种颜色，猜对颜色的人会得到蜡笔老师赠送的蜡笔，成为蜡笔老师认可的学生。
但这不是结束。老师既然是老师，那就会上课，在拥有了一定数量的学生后，蜡笔老师会给自己认可的学生们上一堂课，让学生学习辨认更多的颜色。
包括昨天晚上看到的人，都只是蜡笔画出来的虚影，真正的蜡笔老师从来都没出现过。但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课的时候，蜡笔老师会出现。
按照Y市监察处给出的资料，当时参与行动的人就是在蜡笔老师上课的时候直接将其捉住。
当时的人还多了一个让蜡笔老师把失去的颜色还给受害者的动作，他们这次运气挺好，到目前为止没人猜错，不用进行这麻烦的一步，只需要到时候在保护住其他学生的情况下捉住蜡笔老师就好。
“要让蜡笔老师把颜色还给受害者，需要蜡笔老师自己看到的自己的眼睛。”
靠在栏杆边上，李淼说：“但是按照当时的资料，蜡笔老师已经把现场所有能反光能当做镜面的介质都销毁了，他们是怎么让蜡笔老师看到自己的眼睛的？”
周然并不好奇，把代表着下班在即的蜡笔重新收进自己口袋，随口说：“报告里一般不都会写？”
事实是报告里并没有写。他们拿到手的资料就是全部相关报告的总和。
看了眼明显没打算放弃思考的李淼，周然说：“真那么在意，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按照常理，总局有过问分局的权限。
李淼说：“Y市的监察处不一样。”
按照时间来算，Y市监察处几乎和他们现在这个总局同个时间出现，现在虽然是名义上的分局，实际上并不直接受总局控制。
不知道是因为地理位置还是其他，早些年Y市的异能事件高发，包括部分至今仍然在绝密档案馆里存放的事件，Y市监察局也因此有了最多的面对超自然现象的经验，人力资源也到位，总局是北方的中心，Y市实际上已经成为南方的一个监察中心，分管南方，是除总局之外唯一一个具有收容中心的监察处。
加上APC的总部也在Y市，能压得住APC，那边的监察处无论是权利还是能力都不小。按照上面人的一些话，他们现在这个总局之所以能是总局，地理位置和有陆总教官坐镇加了很大的分，不然一切还很难说。
以上的直接结果是，Y市监察处有相当的独立性，不仅人员配置部分可以不予公布，连带着要消息也不一定给。
有的消息没有在资料中出现，不一定是忘了写，或许是刻意消除了什么也不一定。
安静地听完了一长串的介绍，周然最终简短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还挺厉害。”
他一拍肩，说：“那你还是打消好奇的想法吧。”
拍肩后没忍住打了个呵欠，他说：“早把事情解决完早走，解决完了我要回去补觉。”
他看上去是真困，尤其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看人刷墙刷了半晚上，眼睛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完全睁开过，就靠着今天能下班的一点期许硬撑。
李淼看着人上楼了，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止住了，没多说。
周然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的教室，座位就在门口，进门即抵达位置。
看了眼好同桌手上拿着的书，他也跟着像模像样拿了本一样的，拿起书一抬头，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些空。
那个叫王浩的小同学没在。
他略微侧头，问旁边的黄发圈说：“前面这个人呢？”
“他今天早上来了下，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又回寝室休息了，回去有一阵了，等会儿班主任来了还得给班主任说一声，让他家长来接他。”
周五的早上，连一向好好学习的黄发圈都有些放松，说完后又说起了其他，小声道；“听别人说昨天晚上二楼有人遇到……”
“……”
话没说完，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人影，只有教室外楼梯转角剩个一闪而过的衣角。
三两步飞下楼梯，周然边下楼边从口袋里掏出联系用的耳麦，快速道：
“你男寝几栋楼还有人在守吗？”
耳麦里收到声音的时候，李淼正因为早自习迟到在另一栋教学楼走廊罚站，靠在栏杆上轻点了下手里的书，他说：“没有。宿舍关门后其他人去了其他教学楼和操场。”
意识到什么，他走向走廊另一端，隔着雨雾看向隔壁教学楼，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有人在寝室。”
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的时候，隔着雨幕，他看到一个人影从隔壁教学楼里跑出。
没撑伞，径直向着寝室的方向跑去，衣摆和头发跑得扬起，下到通向寝室的楼梯的时候直接顺着扶手滑下，两三秒下完一整个坡度可观的长楼梯，轻巧又迅速地落地。
第46章 安全出口小人探头
——没撑伞。
“完。”
把手里拿着书随手一卷, 李淼拿过放在走廊上的伞，也跟着快速下楼。
从教学楼到长楼梯，他边跑边联系了安排在其他地方的人, 再重新连接到了已经早在之前就已经跑向男寝的人, 说：“等等, 那是男生寝室, 你现在……”
周然已经进寝室了。寝室大门关着, 他直接从院子上翻过，从寝室楼栋二楼走廊进了寝室楼内部。
班级内部传过一次寝室登记表, 他是靠门的最后一个，可以看到全班其他人的寝室安排, 包括楼栋和寝室号。
耳麦里传来声音的时候, 他已经在敲门没人应声后直接一脚踹开了寝室门。
“轰——”
房间门被强行打开, 窗外天色沉沉，进门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和站在过道上的人影。
密密麻麻的青色线条，从天花板延伸开, 最后从上而下，探向坐在床上的人的眼睛, 尖端已经扎进眼睛。
人一双瞳孔对着站在过道上的人影的眼睛，安静无声里像是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瞳孔里满是惊恐，却移不开私视线，正正对着面前的无色的眼睛。
这是猜错了。开门后因为惯性继续向前的时候用不到半秒的时间了解到情况，撞门进来后周然直接一转身, 已经拿在手上的枪直接对准画在门上的涂鸦小人的眼睛。
“砰——”
消音器消除了部分枪响, 木门被打穿的声音响起瞬间, 原本站在过道上的人影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 涂鸦被打穿的瞬间跟着消失。
没了支撑，坐在床上的人没了支撑，直接往床下倒去，周然伸手撑住了。
没有像预计的那样直接倒在地上，也没有想象中的痛感，露在外面的皮肤感觉到冰凉湿润的触感，王浩终于稍微回神了。
意识到眼睛又重新受自己控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湿润校服，有些熟悉的味道里掺杂了雨水的味道。
昏沉脑子很难想事情，就连视线聚焦都困难。直到视野范围逐渐清晰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坏了。”
他坐在床上，双手不断颤抖着，低头想要去碰自己眼睛，却怕碰到后出现更严重的事，只能睁着一双眼睛剧烈呼吸着。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回寝室休息的时候有人莫名其妙出现床边上，莫名其妙地让他猜颜色，猜错之后自己的眼睛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
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刺进了自己眼睛，也能听到大门被撞开的声音，但动不了，眼睛也转动不了。
然后现在就成了这样。原本熟悉的校服成了奇怪的颜色，连带宿舍墙面也像是出现什么异常，变成了其他模样。
校服款式没变，宿舍墙面也不会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改变，出问题的是他的眼睛。
“效果只是暂时的。”
手指动了两下拆下消音器，把手里的枪连带着消音器冲洗揣进口袋里，周然半蹲下来，半强硬地让人的视线看过来，说：“在今天放学前，你的眼睛会恢复原状。”
他头上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墨色瞳孔在昏暗环境里意外地更加显眼，说话的语调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声音不大，和气音已经没什么区别，但每个字都能让人清晰听到，莫名有种信服感。
王浩一双眼睛睁大了，剧烈的无规律呼吸终于略微平复。
安静寝室一时间只剩下呼吸声和阳台外的不断的雨声。
“你……”
一片安静里，王浩终于出声了，落在床上的手微微一动，在众多的话里，他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选择说：“这里是男生寝室……”
周然眉头一抽。
他直接支着膝盖站起来了，说：“等会儿会有人来陪你，人是正经的公务人员，你不用担心。”
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他转头，看到已经站在外面门一侧的李淼，略微加快语速，继续说：“你趁现在睡一觉，醒来眼睛就能好了。”
李淼站在门边，听了两句对话大概就能了解现状，眼睛垂下，视线从被破坏的门锁和门靠近底部的地方已经打穿的弹孔上掠过。
只打了一枪。
视线收回，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周然出来后象征性带上已经关不上的门，向着走廊一侧走去，直到到了一个房间里的人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听不到说话的内容的距离，终于站定说：“计划得改变了。”
这点李淼也知道了。
随手把湿润的碎发拨向耳后，周然顺带侧头擦了下脸上的水，视线从走廊窗户往下看，看到迅速向着寝室这边赶来的人影，说：“学生现在处于一个不安定的状态，需要有人陪护，班主任上午有课，等下陪同的人到了后记得叫上这层楼的宿管一起。”
“有熟悉的人陪同，他才不会一直处在不安里。”人进了寝室，他收回视线，继续说，“还需要联系学生家长和告知校方，要想事情不闹大，只有在学生家长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了。”
李淼侧耳听着，点头应了声好。点头之后又说：“你还挺熟练。”
“嗯？”
周然略微转过头，随口道：“后勤部做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工作。”
“不是，”李淼往墙上一靠，说，“我说你安排人安排得挺熟练。”
周然笑了下，“不是安排，是建议。”
李淼也笑，站直身体后把手上校服外套递过，说：“换一件吧。你感冒要加重了，我回头就得被削。”
周然接过衣服换上了，原本的校服当做简陋版的毛巾顶头上，简单揉了两下就算是擦头发。
有些敷衍，但聊胜于无。
敷衍地揉了两下，他终于想起了什么，问：“还没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转头看向窗外大雨，李淼嘴皮上下一碰，说出个字。
眼尾略微一动，周然放下揉头发的手，简单道：“那这天气来得还挺是时候。”
李淼点头一笑：“那可不。”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其他事也该准备一下了。”
除了这个已经遇害的学生，还有其他学生处在危险里，只是危险到现在还没来。
但也接近了。
下大雨加上上课，加上学校紧急要求跑操时间学生集体做小测，没有一个学生离开教学楼，原本安排在学校其他地方的人手撤回，开始准备其他。
李淼去安排其他人手，周然没回教学楼，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窝着。
上课铃之后又是下课铃，之后是跑操时间。
“啪嗒。”
一道细微的声响从身边响起，是什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低头，看到从兜里掉出的落在地上的蜡笔。
肉眼可见的，蜡笔自己在地上近乎抽搐般地绕了半周，在地上留下摩挲过的痕迹。
到时候了。
蹲在角落，他在兜里掏掏，掏出了保安。
安全出口小人原本睡得舒服，突然落地，在地上倒腾了两下才算是站稳。
周然伸手戳戳小人头，说：“知道该怎么做吧。”
在小人说话之前，他又说：“我让你好吃好喝睡了这么久，帮我做件事不过分吧。”
小人于是不说话了，自己顶着片叶子当雨伞，倒腾着两条腿啪嗒啪嗒走进雨里。
在地上抽搐的蜡笔终于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在地上蔓延出一条红色的歪歪扭扭的痕迹，向着一个方向蔓延开。红色痕迹瞬间被地上雨水打湿，变成深红的一条。
撑开伞，周然抬脚走进雨里，顺着深红线条往前。
踩上线条的瞬间，原本彩色的世界迅速变成黑暗一片，地上的红色痕迹成了唯一的色彩。
是否继续往前走不是能主观上自我选择的，而是只能选择往前走。没有声音，没有外界。
对这种情况并不太意外，黑色环境反而更刺激褪黑素分泌，凭借意志力压了一早上的困意袭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刨除其他来说，外界打扰不到，这里确实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蜡笔线条会根据地形变化而变化，通过变化可以清晰辨认出脚底下是楼梯还是平地。
大脑昏昏沉沉，但方向感还在，走在一片黑暗，他大概可以猜到身处的地方。
经过了宿舍，绕开教学楼上了去操场的坡道，之后进了去过一次的树林。
“哗——”
雨声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袭来，在黑暗尽头，有光亮隐隐出现。
到终点了。没有超出预料，是旧教学楼在的树林，隔着一段距离还能看到之前画着壁画的墙的侧面。
有什么还在驱使着脚步不断向前。
脚步不停，在走出黑暗前，周然侧头把伞夹在肩膀和头一侧间，又掏了掏自己像是什么都能装下的口袋，边走边掏出之前放回来的枪。
终于想起来了。枪上还有辅助器，十分碍事的一个东西，定位慢到令人烦躁，用起来浑身不爽。
眼睛看不清楚，但还有触觉，凭感觉利落拆下辅助器，“咔哒”一声响后，他把一分为二的东西重新揣进口袋，拿好伞，走出黑暗的瞬间又变成平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试试看能不能发出来
第47章 违禁品
一个可以容纳很多人, 都可以上课不被打扰的地方，只有这栋定好年后要拆除的旧教学楼。
从黑暗里走出，雨声落进耳朵里, 周然略微抬起伞, 看向被树影遮住大半的壁画的方向。
那边已经有人在, 是李淼, 撑着伞面对壁画的方向, 像是在看什么。
他走近，同样跟着看向壁画。
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 壁画上已经重新有了色彩。只是不是之前的抽象作品，变成了另一种类似于小孩的涂鸦墙一样的东西, 上面用各种颜色画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像动物, 又不太像，更像是怪物一类。
很显然是蜡笔老师的作品。
旧教学楼的外墙也焕然一新。
某种意义上的新。上面满是无意义的线条和各种涂鸦，一直延伸到楼梯, 又顺着楼梯往上。
旧教学楼不像其他教学楼那样灯火通明，甚至连走廊和教室里的电灯都已经拆除, 没有丝毫光亮，在这种阴雨天更显得阴沉，一眼看不到底。
周然问：“其他人呢？”
“其他学生在二楼。”李淼说，“另外的人在树林外面。”
蜡笔老师评估等级八级，已经是有独立领域的异能物，这栋旧教学楼以及附近的树林就是蜡笔老师的领域范围, 只能进不能出。
一楼教室都上锁, 走廊渗水, 学生和他们不一样, 没想到自己会莫名来到室外，没伞，来了又不能走，于是上二楼躲雨。
已经到这一步，没有其他好准备的，两个人收伞上楼。
踏上教学楼楼梯的瞬间，伞上的雨水滴落在地面，一股霉湿的味道也蔓延开。
“这里通讯设备也不能使用，”李淼边上楼边说，“等会一旦我开枪，你就和其他人一起带学生离开。”
蜡笔老师没有重伤或死亡，领域不会破除，离开指的是离开教学楼。
周然视线从墙上的涂鸦扫过，“想离开估计也不容易。”
李淼：“外面那些是战斗科的人，他们会想办法。”
虽然不是一队，但也算是有点本事，保护几个学生还行。
二楼很暗。
上到二楼的时候，他们一眼就能看到蹲在二楼阳台的几个学生。
几个学生是被骗过来的。
跑操时间，他们原本都在教室，做小测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招手，说要上课了。觉得学校里严进严出，应该没有什么坏人，警惕心弱，他们出去了，出去之后看到熟悉的蜡笔。
有人送过他们蜡笔，但他们用不上，出于礼貌没扔，放在寝室或其他地方，结果东西莫名其妙出现了，就躺在走廊正中间。
在之后发生的事都一样，没见到在门口招手的人，他们在诡异的黑暗里一路走到了这里。
连李淼也是被骗过来的。
所以所有人里面，只有周然没有被骗，是自己跟着走过来的。
——应该是在宿舍的时候还是被蜡笔老师看到脸了。
周然低头甩了甩伞上的水。
知道他有异常，还是让他过来上课，蜡笔老师应该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有自信挺好的。
走廊上所有的涂鸦最终指向了角落里的一间教室。
“吱呀——”
一堆学生挤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再试着走出树林看看的时候，教室的大门打开。
悄无声息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和之前看到的像是正常人的样子不一样，人影是灰败的，像是打上了一层灰色蒙版一样，和周围的环境割裂开。
像是和环境不在同一个图层，有种浓烈的虚幻感和割裂感。仔细看过去，还可以看到人的身体并不是固定不变的，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在流动，融化又凝结，透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这才是真正的蜡笔老师。
它说：“乖孩子们和坏孩子，该进教室上课了。”
“……”
周然大概能猜到单独被拎出来的某坏孩子应该指的是自己。
坏孩子没动，听话的乖孩子们也没动。事实上是，在看到已经明显不像人的东西后，乖孩子们隐隐有想往后退的趋势。
现在原本应该是在教室里写小测的时间，写小测和面对这种诡异情况间，他们选择写小测。
至少小测考砸了只会有挨骂的风险，不像现在这样生命安全都极有风险。
但往后退也出不去。这边的树林明明连接着操场，多走几步就能出去，但他们之前试了又试，无论走多远都会回到这里，这个教学楼底下。
蜡笔老师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学生走掉。
“啪嗒——”
几个学生里有人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踩在走廊的碎石子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声音响起的瞬间，蜡笔老师交握在胸前的手的手指微动，楼梯间的蜡笔线条蠕动起来，最终突破墙壁，向着学生的脚缠绕过去。
学生高兴得原地跳起踢踏舞。
一堆人惊恐回头，快速向前走了几步，远离像是活过来一样的蜡笔线条。
蜡笔老师再次招手了，一张脸上带着标准到假的微笑，说：“孩子们，该上课了。”
它错过身，让开一条进教室的通道。
学生没动，最终是李淼走在最前。
他一动，其他学生也跟着动。继续站在走廊只会被还在后面扭动的线条缠住，往前走不见得是好事，但没得选，只要有人动，其他学生开启自动跟随，只能跟着动。
坏学生周某然坐实了坏学生的设定，走在最后面，在蜡笔老师的注视下最后一个进教室。
教室毫无意外也是黑沉一片，凌乱的桌椅透着股腐朽的味道，墙面上也全是蜡笔涂鸦的痕迹，密密麻麻，很难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
唯一让教室看着亮堂点的是完全空了的窗户，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外面的自然光能多透进些，大概能看清教室里的摆设。
没有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周然在教室最前面站定，就站在李淼旁边。跟大学上课学生都想往靠后的座位坐一个原理，其余几个学生也尽量往靠后的位置站，他最后一个进来，却依然有一个第一排的好位置。
李淼侧过头，低声说：“想让它看自己眼睛，只有镜子自己长腿跑过来了。”
周然应了声。
“吱呀——”
蜡笔老师把门关上了，房间里的光线也跟着一暗，看得人的一颗心也跟着不住地下沉。
关上门，第一件需要做的事就是课前检查，检查学生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违禁物品。
所有人把身上带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一件也不能留。
周然也放了，没带隐藏的，把兜里东西掏出，随手放在面前的老旧课桌上。
枪，被拆下的辅助器，弹夹，钥匙，以及一个空了的黑色绒布袋。
——第一个物品就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违禁物品。但当事人并不觉着这是违禁物品，一脸坦然，像放桌上的是什么人手必备的生活常用品一样。
李淼把东西也拿出了。
依旧有枪，以及一部手机，一个黑色小盒子。
“……”
后面的学生看不到前面的两个人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但能看到检查物品的蜡笔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它抬起视线，说：“你也是个坏学生。”
它看向的是李淼。话落的同一时间，一个东西直接被从地上冒出的青色蜡笔线条缠绕着扔出窗外。
后面的学生终于看到了，那是一部手机，几秒后还能听到从窗外传来的手机落地的声音。
听声音都能听出已经四分五裂了。
桌上并排放着的两把枪没有任何问题，蜡笔老师向着后排走去。
一位学生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也被扔出了窗外。
身后不断传来东西翻动的声音，痛失一个手机的李淼转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低声问：“你手机呢。”
周然慢慢收起自己不算违禁物品的枪，说：“玩游戏玩没电，拜托男寝的那位小伙伴帮忙充电去了。”
李淼眉梢一扬，说：“那还真是刚好。”
周然谦虚一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后面的响动消失，课前检查完了。
昏暗里有什么蠕动的声音响起，蜡笔老师转过身，在过道上走过，边走边说：“在上一节课，我们学会了辨认简单的几种颜色。”
“那么在这一节课，我们将学习更多的颜色。能够优秀辨认所有颜色的同学可以提前下课，不能辨认完全就需要留在这里陪老师一起学习。”
蜡笔老师眼睛弯起，嘴角也不住地上扬，说：“永远。”
“那么谁来第一个做示范呢？”
“砰——”
它说话缓急不一，最后一句话缓慢落下，落下的同时又迅速转头，视线从一众学生身上扫过。有人一个站立不稳，碰到了旁边的瘸了腿的课桌，发出一阵声响。
“……”
所有人的呼吸屏住，空气几乎滞凝，站在过道里的蜡笔老师看过来了，视线扫过来的瞬间，发出动静的学生马上低下头。
低头阻止不了过道上的人继续靠近。下移的视线范围里，灰色的身影越靠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奇怪的味道。
像是蜡的味道，有些相似，又有区别。
在近到几乎贴身上的时候，视线里的灰色身影又离开了。
同一时间，站在前面的周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好了，他大概知道谁来第一个做示范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移动的声音逐渐拉进，连带着不太好闻的味道也飘了过来，灰色人影在他面前站定，“就选你来吧。”
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看过来，蜡笔老师说：“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学生。”
“他很坏，你也是个坏学生。”
对方的眼睛看过来，周然却没有看过去，低下头，视线只浅浅落在其眉心。
——蜡笔老师外形很有压迫感，但实在身高不够，看他还得抬头看，威严大打折扣。
他没抵抗，说了声好。
蜡笔老师讨厌他这丝毫不畏惧的态度，眉眼当即沉了下来，冷声宣布开始作答。
话落下的下一时间，周围环境开始迅速改变。
墙上的彩色墙面脱落，变成流质一样汇聚在一起，从半空中盘绕过，最终它握在手里。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周然说：“蓝绿色。”
一个平时很少这么说过的颜色，后面的学生甚至没想到颜色还能这样形容，眼睛大睁，仔细听着。
对了。
蓝绿色流质融进皮肤，在身体里不断游走，蜡笔老师再伸手。
窗外树林的树叶的颜色开始消失，成为灰败的一片，像是建模后还没来得及上色。
“绿色。”
“蓝紫色。”
“黄绿色。”
…
蜡笔老师身上的颜色开始丰富，一种种色彩开始从空间里消失。
人眼睛能捕捉到的颜色越来越少，墙面，黑板，课桌，地板，窗外的树林，除了墙上的涂鸦和蜡笔老师本身，整个世界逐渐全都归于灰败，像是虚假的一样，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视线所及，在一片灰色里，只剩下放在讲桌上的擦黑板的毛巾。
这是最后一个颜色。
蜡笔有蜡有颜色，有颜色的蜡笔老师才是真正的蜡笔老师。
只差最后一种颜色，周然双手揣进外套口袋，李淼一只手支在桌上，距放在桌上没有收起的枪只有半只手的距离。
“……”
落下的手再抬起，在说出最后一种颜色前，蜡笔老师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它最终抬脚离开，说：“老师再换个同学问问。”
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个转折，原本一直观望着的以为胜利在望的其余学生一愣，在反应过来之前，过道上的人影已经迅速走了过来。
被盯上的是之前不小心碰到课桌腿的学生。
距离仅仅半米不到的距离，颜色已经飘在眼前，距离已经很近，但光线太过昏暗，覆盖了原本的颜色，大脑也转不动，他很难辨认出正确的色彩。
直到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这才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认出颜色有多难，不自觉把视线投向站在前面的答出了之前的所有颜色的人。
蜡笔老师心情不太好，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没有耐心再给时间给他思考，也不给任何作弊机会，站在人面前严严实实挡住视线，开始倒数。
从五倒数到一，时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得又快又慢过。直到已经拖无可拖，他嘴皮上下一碰，颤着声音憋出一个字：
“紫……”
第一个字出现的瞬间，蜡笔老师阴沉的脸终于笑了。
猜错了。这是周围所有在看的人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想法。
品红色融进皮肤，像血管一样蔓延开，没有丝毫地停顿，蜡笔老师直接伸手碰上学生眼睛，只要略微往下压就能直接给眼睛戳个窟窿，抬手带起的阴影覆盖住人的整张脸。
没有丝毫减速的探出的手，旁边学生的失声尖叫声，树林外被惊起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无声滑下的冷汗和生理性泪水。
“砰——”
最后覆盖住所有声音和动静的，是一声突兀地炸起的枪响，轻易震动人耳膜。
蜡笔老师抬起的手的关节被子弹洞穿，破开一个从后往前的大洞，抬起的手跟着垂下，在落到学生脖颈处的时候停下，转为扣住学生脖子，洞口处的蜡被摩擦带起的高温融化，向下不断流着。
它转头，看向拿着枪的人。
拿枪的是李淼，一枪打出后抬起的手依旧很稳，一双略微眯起的眼睛和身上蓝白校服完全不符。
他身边没人。
意识到什么，蜡笔老师转过头，对上一双隐在暗色里的墨色眼睛。
和对准自己的漆黑的枪.口。
第48章 绳之以法
枪.口瞄准的是手, 没加消音器，声音直接在耳朵边炸开。
蜡笔老师捏着学生脖子的手就这么断开，高温带着留在学生脖子上的手融化。
用校服外套直接擦去残留在脖子上的蜡, 周然一手带着学生往旁边倒去, 另一只手拿着枪, 又对着后门门锁来了一枪。
门锁被强制破开, 大门被外面的风一吹, 直接大开。
敲了下桌子提醒其他还在愣神的学生，他言简意赅：“走。”
这下学生们听懂了, 快速向着后门涌去。
蜡笔老师不会让到手的学生白白跑掉。身体上被破开的洞口开始愈合，它一只手伸长, 想要去够往后门去的学生。
又是几声枪响, 伸出的手断成几截, 一滩滩落在地上。
它转头，李淼举着枪笑了下，“老师, 我还没走。”
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紧握成拳，蜡笔老师的眼睛完全睁开。
一瞬间, 教室里，走廊外，所有的线条都开始扭动起来，涂鸦变成实体，从墙里走出，原本空旷的空间瞬间被挤满。
教学楼里里外外全是枪响。
其他人来了。
一直埋伏在树林外, 听到枪响, 战斗科的人直接踏进教学楼区域, 从下往上推进。
已经提前知道消息, 他们没有多跟实体纠缠，选择瞄准作为本体的壁画和墙壁上的涂鸦的眼睛，几枪下去毫不犹豫，快速向着楼上走。
两队人在楼梯间汇合，他们成功接到了学生。
交接过学生，周然，一枪打穿墙壁上还在冒出实体的涂鸦眼睛，说：“三分钟。”
他说：“坚持三分钟，最多三分钟就能离开这个领域。”
他站在走廊上，脚步没动，发丝跟着风动，人半隐在阴暗里，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意思。
和之前安排的有些不一样，以为是计划有变，其他人没有多说，抓紧时间带着学生下楼，向着树林边缘走去。
教室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满是涂鸦的墙壁被毁坏，墙皮剥落，墙面上还分布着几个弹孔，桌椅倒下，很难有个下脚的地方。
周然回来的时候，蜡笔老师的一只手和一条腿还没来得及复原，李淼也换了个弹夹。
到现在李淼还在单纯只用枪，没有用上自己能力。
还没有把颜色还给受害的学生，蜡笔老师不能在这里伤到睁不开眼或者直接死亡。但只用枪只能暂时牵制住蜡笔老师，并且牵制不了太久。
教室里很暗，尤其是靠近窗户的地方。还记得拿过自己进教室的时候放在门口边上的伞，周然从前门进了教室，躲过了半空中胡乱晃动着的蜡笔线条，在倒塌的桌椅上跳过，横跨了大半个教室，半蹲着落在窗边的桌上，看向不远处的李淼，说：“外面有东西，照个亮。”
没有手机没有灯，照亮的方式只有一个。
对着蜡笔老师没愈合的手臂再来了一枪，李淼转头看过来。
只一瞬间，窗外天大亮。
亮到刺眼，窗沿和窗户外的树林都泛起一阵白光。
很怪异的景象，蜡笔老师受到惊动，也抬头看过去，结果就在转头的同一时间，一个东西从楼上落下。
小小圆圆的一个，很快速的就被眼睛捕捉到。
直到真正看清了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它想要闭眼睛，但已经来不及。
东西小小圆圆的，是一个镜子，从一开始被它扔出窗外的那个，镜片里面清晰映出了自己的眼睛。
青色的，是硬生生从学生那里抢夺过来的颜色。
“不……不要！还给我！都还给我！”
青色的瞳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为灰败，又恢复成之前的颜色，蜡笔老师还能活动的手捂住眼睛，像是想要阻止颜色褪去，但只是徒劳。
它在桌椅堆里扭曲翻滚，李淼看向窗边的人。
周然已经没在窗户边，在镜子落下的时候直接从窗户翻下去了。
在墙上借了两下力，他稳稳落在地面上，撑伞站起来的时候一抬手，刚好接住往下落的镜子。
小镜子落在手里，最终变成一个安全出口小人。
保安站他手上，边跺脚边说自己在楼上淋雨淋得有多辛苦。
从一开始就在学生口袋里的镜子就是它。
按照常理，镜子不能自己走路过来，但可以搭便车。
可能已经看到脸被怀疑的周某然不能当这个便车，否则镜子会有直接当场碎裂的风险，只能选择其他人。
一个平时有用小镜子的习惯的学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保安复制了镜子，跳进学生口袋，跟着来到这里，真正的镜子现在应该还在教室桌洞最深处。
普通的镜子从二楼一扔就会碎，但保安版的镜子会自己找角度落树上，然后在蜡笔老师的注意力全都落学生身上的时候，自己吭哧吭哧爬上楼进行待机。
周然顺着保安的话一点头，“辛苦了。”
随手用校服给出口小人擦擦身上的水，他掏出了放口袋的黑色丝绒袋，说：“进去休息吧。”
保安进去睡觉去了。
收好手里的黑色丝绒袋，周然略微抬起伞，看向不断传来动静的二楼，抬脚慢慢远离。
只有镜子还不够，想要看清眼睛还得有光。
李淼的能力是电。
闪电也是电，在这种阴雨天出现，合适且够亮。
眼睛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对方这下面对蜡笔老师不用再缩手缩脚，事情可以快速解决。
已经走到树林边缘的一群人也看到了闪电。学生不明白这道光亮的意义，但战斗科的人清楚。
从光亮出现开始，只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原本弥漫在前面的挡住去路的迷雾开始消散。
领域破了。作为领域主人的蜡笔老师不是重伤，就是已经没了。
真的三分钟不到。
蜡笔老师不知道，但旧教学楼确实是没了。
墙体残破了大半，砖石飞溅，整栋楼摇摇欲坠。
撑着伞站在壁画边上，周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建筑里走出。
是李淼，独自走着，身后是开始慢慢塌陷的教学楼，身边没有蜡笔老师，只手上抛着一个盒子。
盒子被单手打开展示了瞬间，里面是一个灰色近白的眼球。
事情解决了。
大雨不停下，跑操时间加上休息时间长达四十分钟，学生都还留在教室里做小测，不能出教室游荡。
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比过去一周还要精彩。今天这场雨原本说是只下雨不打雷，他们正坐教室里写着题，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听到什么动静，之后又是一场闪电，近到像是直接落在了学校，一瞬间照亮整个教室。
靠窗的学生做题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又看到大雨里，有一列好几辆车辆接连驶进学校大门，路过教学楼，往操场的方向驶去。
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但又偏偏安静无声。
事情解决，是监察处的车辆赶到了。
受到惊吓的学生身上有部分擦伤，需要送往医院进行消毒处理和心理疏导，救护车太过显眼，于是用的监察处的车。
一起赶到的还有王浩的家长，也一起坐上了前往指定医院的车。
几辆车安静地来，又安静地走。
等到学生小测结束，趴在窗台边望风的时候，一排的车辆已经离开。
小测结束，大部分学生都放松，只有小部分人有些担心。
黄发圈和周围的同学注意到，从早自习开始，坐门边的人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翻几页的书本还堆在桌上，零零散的一堆试卷铺在桌面上，上面连一支笔也没有。
桌洞也是空的，里面没见书包，只有不知道是谁悄悄往里面放的牛奶小零食。
周然是最后几个离开的。
发挥了后勤部的优良传统，他还需要和李淼跟学校领导进行沟通，沟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被破坏的寝室门锁和门把，摇摇欲坠的旧教学楼，以及实际上十分好闯入的寝室安全问题。
穿着校服和学校领导面对面，场面一时间有种无言的难绷感。
好在煎熬的时间过得很快，借口回去还有事，他短暂交流完就能离开。
在这工作了一周，李淼还是没把他的车停在学校里，依旧需要步行去到校外。
只是今天不一样，因为有校领导在身边，他们不能抄近路翻院墙，十分规矩地从校门口离开。
没有让校领导继续送，让其在校门前止步，两个人独自出了校门。
走出校门的瞬间，一个终于结束难评工作的周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很好，提前完成任务，距离半个月之期还有一周多。
一个非常令人放心的时间。
刚好是周五，去医院处理完剩下的杂事，喜提两天连休，等他回去换个衣服睡一觉，醒来又是平时的自己，又是一个正常的小文员。
撑着伞往前走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旁边的李淼视线先是扫过街道对面，之后转头说：“今天有司机来接你。”
周然侧眼：“司机？”
就去个医院，按照单位的尿性，应该不会专门派个人来接他才对。
对面还真有车。
要是没记错，对面街道有个带顶的停车场，大雨遮挡视线看不清晰，但能看到在闪烁的车灯的光。
李淼转身了，一挥手，说：“我车远，先走了，医院见。”
行。
或许是错觉也不一定，周然总觉得这人转身的时候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怪。
看了眼没有车流的公路，他也抬脚向着对面街道走去。
头上长发有些遮挡视线，他随手把头发往后拨。
去医院的时候刚好能顺手让其他人把这东西取了。
跨过马路，距离拉近，他向着车灯在的方向靠近，已经能看到车辆的轮廓。
好像有些眼熟。
低头看路，迈步走过去，直到距离靠近，他抬起伞，说：“你好……”
车门边上靠着个人，黑色训练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宽肩窄腰长腿，冷硬眉头微敛，一双眼睛垂下看过来。
有段时间没看，但这张脸他还记得。
好了。
这下是真眼熟了。
“……”
到嘴边的话停下，连带着脚步也一顿，周然眉眼狠狠一抽。
第49章 该吃药了
周然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发生得太快, 他没反应过来，对方看上去也还没反应过来，暗红瞳孔看着怔愣了瞬, 莫名似乎还亮了下。
脑子没反应过来, 但手很快, 人在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 眉眼舒展开, 连带着嘴角也扬起。
果然笑了！
看到人笑的第一时间，周然直接一个暴起, 扔开手里的伞向前一扑，发动抢夺技能。
靠车上的人没怎么反抗, 他一手锁住人脖颈, 另一只手顺利夺过手机。
随手把抢夺到的手机放口袋里, 他锁着人脖颈的手依旧没松开，抬头问：“你刚是不是笑了？”
诚实守信陆总教官低头，说：“没有。”
顶着一张不会说谎的脸说瞎话, 声音平稳，听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
反正周某人没信, 伸手捏上人嘴角，他说：“真没？”
陆总教官后背靠着车身，一只手握住身上人扔开的雨伞，另一只手虚环在人身后护着，垂眼笑了声，“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
距离很近, 低头的时候甚至能看清面前人抬起的写满了不信任的眼睛和隐约透光的睫毛, 冷白肤色和身上蓝白校服很搭。
已经出了学校, 学生周终于没再继续使用不讲丝毫美观的立领校服穿法, 衣领正常折叠，里面是一件白色底衫，细长锁骨突出，被垂下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一截，隐隐约约。
陆教官移开视线。
——捏脸的手感还怪意外的好。周某然顺手又捏了把，之后两只手都松开了，一摆手，说：“算了，笑就笑吧。”
完全忽略了自己被自己扔掉的伞，他直接单手拎着书包往车里钻，在副驾上瘫平了。
把手上的伞放在后座，陆教官坐上驾驶座，顺带给瘫平的人系上安全带。
这种事情做多了，他现在已经省略了说“麻烦”两个字。
车辆启动，向着医院驶去。
车一动，坐副驾上的人也跟着一动，掏出刚没收的手机。
借边上人手指解开锁屏，周然直接点开相册。
他刚说的“算了”指的是不计较人笑没笑，不是指放过疑似存在的照片。
这种证据坚决不能保留，必须在第一时间销毁。
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他只看今天拍的照片。
“……”
精准搜索完成，对着一堆一眼看不到头的照片，饶是周某然都没忍住安静了瞬。
还真有，并且还不少。没想明白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拍下这么多照片，他眉头一抽，转过头说：“你手还挺快。”
但手快终究比不过他删照片的动作快。低头直接一排排地删照片，他边删边说：“你这是打算留着嘲笑我一辈子是吧。”
开车的陆教官侧头看了他一眼。
没给人留嘲笑自己的机会，一个狠心的周把所有照片删光光，这才满意地递回了手机。
在陆教官接过手机的前一瞬间，他递手机的动作又顿了下，说：“我记得你手机有自动保存云端的功能。”
陆景文言简意赅：“那是上一个手机。”
照片被删，他显得还挺平静，没过多的情绪，语气也平稳。
周然于是把手机递回了，递过后他往座位靠背上一躺，又开始发表事后的大方言论，说：“其实给你留两张也行，但我手快了，全都找不回来了。”
还特别真实地用一种很可惜的语气说。
陆教官笑了声，笑声意义难辨。
车辆在路上驶过，雨刷不断工作，坐位置上看了会儿压根看不怎么清楚的街景，他脑子里想着事，没想明白，于是转过头问：“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实训半个月打底，如果大家都是用的同一个计时单位，这个人应该还在跟那些战斗科的人掰扯才对。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陆教官说：“最近的事情多，实训暂停，回来做事。”
周然客观道：“所以你回来当司机？”
陆教官说算是。
学校这边关系到一学校的学生，他过来算是当一个备用保障。
要么事情尽快解决，要么他动手，李淼下课。
一队的队长没那么好当，一个八级都搞不定，那不用当队长了。
现在事情解决，他派不上用场，当个司机正好。
周然随意点了下头，“那真是辛苦了。”
也辛苦他自己了。
说完话后跟着打了个呵欠，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他直接眼睛一闭头一歪，奖励辛苦的自己一顿睡眠。
随地大小睡专业选手。
两分钟不到，已经能感觉到旁边的人的身体开始有规律地起伏，在一片安静里，陆景文伸手调高车里的温度。
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知道接下来还有点扫尾的工作，专业大小睡选手没睡太死，在接近医院的时候就睁眼，半睁着一双无神眼睛静默地盯着人开车，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陆司机开车很熟练，没犯错，他监工监了半天，最后选择自己收回视线。
车辆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下，在下车前，他收获了一件比身上校服厚一倍的外套。
在校服和新外套间，他果断地选择了温暖且比校服正常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显眼的新外套——虽然裤子还是校服裤子，但问题不大。
穿上温暖舒适的新外套，直到下车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在大雨天显得十分重要的雨伞不见了。
伞在陆教官手上，尊贵的总教官绕车半周，直接撑着伞给他开了副驾车门。
这医院已经算是常来，无论是自己住还是带人来住，格局都印进了脑子里，问到今天从医院来的人在哪后，他直接往那些人在的楼栋走。
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的陆总教官也跟着，主打一个陪同作用。
“……”
一路上接受了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医护人员的注视，在找到大部队后，周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自己头上顶着的长毛给拆了。
虽然没想明白总教官为什么会在这，但其他人手脚还是很麻利，帮着把长毛拆下了。
高中生周重获新生，同时无视了其他人看着怪遗憾的视线。
随机抓取一个幸运人员，他问：“李淼……李队呢？”
被抓取的幸运人员说：“他之前问了学生病房的位置，应该是在楼上。”
行。
周然道了声谢，从椅子上蹦起。
李淼也就比他们早两步到，去到楼上病房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人从一间病房里出来。
校服已经换下，对方穿着战斗科的日常制服，看着更正经了些，至少不跟之前一样像个混混。
人也看到他们了，打了声招呼，还喊了声陆教官，看上去对这应该不该在这里的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
周然眼尾一跳。
把肩上书包递给旁边的司机陆，他往前走几步，和李队进行友好拍肩，转头说：“我跟他去说两句话。”
司机陆没有异议，说了声好。
周然带着李淼去了走廊边上，周围没人，站定的瞬间，他说：
“你早知道陆景文今天会回来。”
是肯定的语气，完全不带疑问的味道。
知道，但没说，甚至还好心地给他指了方向。
“我之前想告诉你的，”李淼说，“结果手机没了，我太过伤心，一下子忘说了。”
他脸上笑着，实话实说看不太出伤心的感觉。
周然侧过眼，问：“蜡笔老师和你聊了什么？”
从蜡笔老师看到眼睛开始到领域破开，中间有将近两分钟的时间。
让蜡笔老师重伤用不了两分钟，两分钟里发生了其他什么，只有这个人和蜡笔老师自己知道。
李淼往走廊栏杆上一靠，笑说：“一点小事，不重要。”
他转头看向后面的一排病房，说：“现在还有学生和家长的事没解决。”
除开在宿舍遇袭的学生的家长来了外，其他家长也有知晓权，在电话通知后跟着来了。
异能物这种事不适合一般大众知道，大多数普通人知道后也无能为力，反而提心吊胆怀疑世界，保密是到目前为止防止恐慌的最有效的方式。
安置这些超自然事件的参与者以及相关者每次都是扫尾的一大难题。
好在这次这些问题不归他们考虑，需要伤脑筋的是其他人，他们只需要等事情结束，在保密协议书上代表战斗科和后勤部签个字就好。
这是简单地把话题错开了。李淼不多说，周然也不多问，只打了个呵欠，说：“那我先找个地方睡一觉。”
“你恐怕现在还睡不了。”
李淼转头看向走廊另一边在低头和医生说话的人，手指了下喉咙以示意，“之前给你的药都没吃吧。”
这不是个问句，是个陈述句。
要真吃了药，也不至于喉咙这么久也没好。
刚好这里是医院，顺带挂个号肯定少不了。
有点回忆起各种口服液的味道，周然眼睛一眯，牙齿已经开始泛酸。
李淼看了下他表情，客观陈述事实说：“要是换我，他应该会说直接这样哑一辈子最好。”正好给世界减少一份噪音，算是做了件好事。
明明只是陈述事实，说到最后，一个猛男悲伤抹泪。
周然安慰拍肩。
站远处嘴巨毒的人已经和路过的医生说完话了，侧头看过来。短暂的谈话结束，最后拍了下可怜的李淼，他转身往自己司机的方向走了。
司机陆单肩背着他充当道具的背包，手上还拎着他雨伞，站那就跟人形自走储物架一样，他走过去，象征性拿过自己伞。
然后他果然还是没逃过看病开药。旁边有个人镇守着，想走都走不了。
从暂时安置学生的病房路过，他猝不及防对着人腰窝来了一下，之后又若无其事收回手。
旁边人垂眼看过来，之后又转回头，笑了声。
第50章 去我家
从离开学校到到医院, 几个学生住了几间病房，接连见了不少人，包括后来赶到的把他们带出旧教学楼的树林的那些人, 但一直没见到今天的那两个人。
王浩和其他两个学生待一间病房, 自称街道办的人在边上安抚着其他学生和家长, 还在讲其他事情, 他没怎么听, 也不像其他学生那样还在后怕。
眼睛出问题的第一时间身边就有人赶到，也得到了一定会恢复的承诺, 之后身边一直有人陪，他的恐慌一定程度上削减了大半。
和周然说的一样, 在家长赶到学校之前, 他的眼睛恢复了。承诺得到兑现, 周围都是人，又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他并不怎么害怕。
旁边的人讲到了这次事情的后续安排措施, 家长和其他学生在听着，他也跟着听了下。
事情需要绝对保密, 不能告诉这里之外的任何人，同时还有相应的补偿。
走廊外有人路过，身影透过门上开了一半的玻璃窗又离开。
王浩坐在床上，转头看过去，刚好看到了眼。
路过的是个男人，很高, 低头在和走在身边的人说话, 眉眼带笑。
边上的人伸过手, 对着他后腰快速地来了那么一下。
靠外的人的身影完全被男人挡住, 只能依稀看到穿身上的黑色外套和露在外的冷白色的手。
看不见人，但王浩看到了男人挎在肩上的书包。
黑色书包平平无奇，但在拉链的地方有个缩小版的棕色熊头。
路过只一下，两道人影出现后又消失。人走了，他没收回视线，边上的工作人员也看到了眼从外面经过的人影，看了眼他又再看了眼门口，说：“那是我们单位的一个长官，很帅是吧。”
之后又说：“他今天心情好像还挺好。”
床上的高中生收回视线，低声说了声确实。周然去看医生了，并收获了一堆药，果不其然包含大家都爱的甜又酸的口服液。拿了药，没再继续在全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逗留，他又回了停车场的车上，等待一个叫他去签字的电话。
车里的空间安静，只有雨落在车身上的声音，他眯着眼睛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口服液，又眯着眼睛喝下。
他喝的时候陆教官拿起手机，放下空瓶的时候又放下手机，伸手接过空玻璃小瓶。
紧急再灌了口水，周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放下刚拿手里准备打开小游戏的手机，问：“所以这次这东西会在Y市的那些傻……专业人员的手底下跑掉？”
略微思考，他又补充说：“蜡笔老师跑掉的事是在收容中心打工的时候看到的。”
“载有收容物的车遇袭了。”
手机上又来消息，陆教官看了一眼，之后继续把手机盖在一边，往这边看了眼，道：“收容物低温封存，在路上收容的容器被人为升温。”
连容器带车都被融毁，负责运送的人轻伤。
那点温度可以融毁容器和车，破不开凝结在收容物上的低温，按照负责转运的人的陈述，是巨大变动激醒昏迷中的蜡笔老师，然后其在混乱中在高温和自身努力中趁机逃脱。
在Y市被收容的时候，因为还没发力就被直接冰封收容，蜡笔老师醒来的时候是全盛状态，为了逃脱废了绝大部分的力，于是成了后来的虚弱状态，给了监察处对每个学校逐个排查的时间。
按照当时情况来看，发起袭击的人目的并不是带走车上运输的收容物，而单纯是想重伤运送的人，并试探是否能放走收容物。
从反社会上来说算是有点意义，但从效益上来说毫无意义的一个举动。
“这是做什么，”周然说，“刷存在感吗？”
或许是真的刷存在感也不一定。
有一个没有对外公布的点，在袭击运送车辆的时候，袭击者说过话，原话是监察处损害到了APC的利益，被损害的利益都会以这种形式讨回来。
周然眉头略微一抬，“abc？”
“恐怕不是指的现在的这个APC，”低头简单回了条消息，陆教官说，“APC最近事也挺多。”
分部大量被袭击，以及干部流失。现在的APC很显然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针对了。
周然垂下眼，动了下已经快要被睡意侵占完的脑子。
现在的APC，实际上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二代的APC。最初的APC是一个更小更集中，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涉猎范围更加广泛的组织，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走私，非法买卖，赌博等，集中在Y市以及附近城市，广泛为能力者以及部分富人熟知。
十几年前Y市监察处费大力将其端了，产业链和涉事场所全都关闭，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后，陈济生创建了新的APC。
新APC打造了属于能力者的交流平台，给因为特殊规定，不能在一般平台讨论非自然因素的能力者搭建了信息互通通道。能力者通过平台用能力赚取日常开销来源，又通过平台了解其他信息和交换正常市面没有但本身需要的东西。交流方便，背后又有散布各地的分部保证及时解决问题，从成立开始，APC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成为能力者必不可少的一个组织和平台。
APC保障的是能力者的权益，监察处更多的是维护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两者出发点不同，所以不可避免的有时候有分歧，但本质上是一致，两者会相互较劲，但不会对对方出手，这次搞突袭的人说的话要是讲真，指的应该是以前的APC。
如果这是真，那最近大范围对abc出手的应该也是之前的APC。
这是死灰复燃了，燃了末了还通知一下。
但是想通知的估计不是他们，而是想通过这些事把复燃的消息传达到想传达的人的耳朵里。
脑袋动了半天，周然没忍住打了个呵欠，之后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那运蜡笔老师的人呢，怎么说？”
陆教官言简意赅：“还在写检讨。”
周某然觉得该，多写两周最好。坐旁边的人再看了眼手机，他终于略微侧过头，说：“今天很忙？”
“不是，只是消息多。”
陆教官说：“三队截获了一车酒，送去实验室分析，发现里面有异能物的痕迹。”
根据三队的人说，这种酒备案信息查验后都为假，现在已经在相当部分地区，尤其是相关地区的酒吧之类的地方销售出去，作为“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好酒”，在部分群体里相当畅销。
平时去酒吧最多只品鉴一下果盘的周某然“哦”了声。
时间都差不多，两件事情遇一起，很难不去想其中有什么关联。
但想事情废脑子，他于是不再继续想，往靠背上一躺。
他躺下，旁边的陆教官把他刚从医院得到的药装进背包。
枪这些都已经交回，读书人的背包空空荡荡，只有最底下有盒巧克力。放药的动作一顿，陆教官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巧克力了？”
勉为其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往这边看过来，周然还真看到人从背包里拿出盒巧克力。这小东西不声不响，原来一直待他书包里。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他摆摆手，说：“应该是哪个小同学塞错书包了。”
那些高中生一天天的挺有活力，经常有人窜班找朋友，估摸着是找错位置，便宜他了。
只是可惜他不怎么爱吃巧克力。
陆教官安静听他说着，把手里的巧克力盒翻了个面。
盒子的侧面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句简单的【祝天天开心】。
字清秀且规矩，很明显是中学生的字。
“……”
短暂安静之后，陆教官把巧克力盒连带着便利贴拿出背包放在方向盘边的置物盒里，说：“放错了还回去就好，我等会儿让李淼找个学生周一捎回去。”
拾巧克力不昧，周然眯着眼睛说了声有劳。
把背包拉链拉上，陆教官又说：“今天事情做完了去我那吧。”
声音平稳，和平时交流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好像注定不能马上睡到的觉。周然不试图眯眼进入梦乡了，略微睁开眼，问：“怎么？”
陆教官点了下装了将近半个背包的药，说：“你自己养着养着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养没了。”
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养啥死啥的周某然选择拒绝，“不去。”
旁边人放背包的手顿了下，眼尾下垂。他没注意，转头严肃道：“你那太远了，上班每天都得少一个多小时的睡眠。”
早上的睡眠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重要，尤其是工作日。
在座位上支棱了下，他翻了个身，迎着人投下的视线，单手撑着沉重的头提出建议说：“要不你去我那，房间管够，早上还能多睡一个小时。”
一个很科学的建议，坐旁边的陆教官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