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双章合一◎

    立秋时节,早晚两个时候已经带着飒飒凉意了,放眼望去,岸边已经停靠着大小数只船,如罗棋密布,经纬分明。大人们脸上有些离愁别绪,对于三个多月的婴孩而言,却头一次出门,在襁褓中无声的笑着。

    徽音一边帮李澄整理衣领遮住吻痕,另一边则觑了不远处的殷丽仪一眼小声道:“那我就先和璟儿走了,你要好好儿地,如今太子那边使用淬了毒的箭把谢太守射伤,倘若他真的守不住了,恐怕你也要带兵过去,一定要穿好甲胄。”

    李澄目光随着她动,很是不舍。

    “回去吧。”徽音抱着孩子对他挥挥手。

    不远处殷丽仪也要跟着上船了,谢九仪不妨被人用毒箭射伤,据说殷丽仪闹着要去前线伺候伤员,还是李澄唯恐青州失守,徐州遭殃,如此让她也跟着回建业。

    自知自己去不了青州了,殷丽仪满脸失望。

    薛欢欢劝道:“你回去建业之后,好歹先照顾你的女儿,等谢太守好了,日后难不成还没有你们相聚的时候么?”

    如此殷丽仪也只好和徽音坐同一艘船回去了。

    这次去建业,徽音本人的嫁妆,除了太过笨重的物件儿,别的几乎都装上了。还有不少她和李澄攒下的家当,李澄也让她都带了回来,仅仅这些物事都装了三条船,这还不算她们另外起居的一条船。

    最大和最好的位置当然是徽音带着孩子一起住,如此殷丽仪住的地方就有些西晒了。

    才行不到一个时辰太阳出来,殷丽仪就有些遭不住了,她跟来的丫鬟巧珍不免道:“这样也未免太晒了,也不知道王府怎么安排的?不如奴婢去小王妃那里说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别去了,换来换去多麻烦啊,方才你又不是没听见人家怎么说的。说西边屋子大,咱们带的人多,住这儿最好,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殷丽仪只觉得她是很想和李澄的妻子做好朋友的,即便成不了好朋友,也不必玩这些小伎俩,偏偏郑氏也真是搞这些小动作。在李澄那里装的对自己好像仁至义尽,一上船就针对她。

    其实徽音没这么多想法,她作为淮阴王妃,本来就应该住位置最好的地方,这对于她而言天经地义的。殷丽仪只不过是顺手带她回去,即便她的姐姐是殷次妃又如何?现下回建业,自己若是真的软弱上了,那魏太妃吴太妃甚至是魏王妃谁都可以拿捏她了。

    若没有雷霆手段,怎么显菩萨心肠?

    再者,她并没有针对殷丽仪,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难道只是不舔,就叫针对吗?

    南妈妈把守在西边的下人传过来的话说给徽音听,徽音撇嘴:“我还以为她真的会骑马前去青州呢,或者找人带她去青州呢,还不是乖乖回建业了。她与我有什么关系,还埋怨上了,既然不喜,何必坐我的船?”

    “奴婢也这么说呢,以前她就和云慧鬼鬼祟祟的,晁妈妈和云慧两个这次留在了王府,奴婢还担心呢。”南妈妈以前是不知道云慧曾经是吴王给李澄的,预备做通房的,后来发现了就常常留心云慧,还发现了不少问题。

    徽音伸手阻止她再说了:“也不要草木皆兵,我把我的两个陪房留下管着内务,还留了福桂守着家,她还敢自己上位不成。”

    南妈妈笑道:“若是争权夺利是小事,就怕小王爷那里……”

    “这么容易就被人抢过去,那说明他也不值得我真心对他。”徽音想的很开。

    男女之情在一个人的人生中其实占比不是很大,只是一簇很小的火苗,人活在世上还有别的感情,甚至没有感情也不要紧,还有自己。

    南妈妈见徽音心中有数也放下心来。

    在船上,她有更多的功夫和璟儿相处了,只是跟着徽音来的不少是北方人,有的头一回坐船还头晕发呕。据说殷丽仪知晓后,让她身边的巧珍做了一道酸醋鱼缓解恶心头晕的症状,还有不少人真的好转了。

    徽音就让人请了殷丽仪过来道谢:“实在是多谢你了,我们北人不少晕水的,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小事一桩,不必挂在心上。”殷丽仪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多少人袖手旁观也未可知呢。你是个热心人,大家都知道的。”徽音道。

    殷丽仪不喜欢徽音,不是因为徽音真的怎么针对她,而是觉得她和这个人不对盘,主要是性格不对盘。就她觉得自己是路见不平的,是热情的,至少她是个至情至性有义气的人,但郑氏这个人却不是这般的人,势力精明。

    因此徽音送的蜜饯干果给她,她是强烈拒绝,“我不用了,这些我都带了的。”

    徽音道:“那我就不送了,免得你吃不完。”

    等殷丽仪离开之后,徽音让南妈妈给厨房说一声,多做些殷丽仪爱吃的,她怎么着也要把人情还回去。

    于是,殷丽仪每日都会多一顿补汤,不是花胶炖鸡,就是冰糖燕窝粥,甚至是老母鸡炖参汤,这些补品她喝不下去,全部让身边的人喝了。

    巧珍道:“您这是在担心姑爷吗?以我所见,姑爷也是身经百战,定然无事的。”

    “都被毒箭伤了,怎么能没事儿呢?”殷丽仪很伤心。

    但巧珍道:“夫人,您别担心了,我想到时候小王爷帮忙不就如虎添翼了。小王爷不是答应了您,要去帮咱们姑爷的吗?”

    殷丽仪抿了一下唇:“以前这事儿好说,毕竟小王爷这个人我了解,嘴虽然毒,可人很讲义气的。但现在,就凭他纵容郑氏赶走那么多的王府老人,连常常做好吃的给我吃的胖胖的何管事,还有大嗓门却没坏心眼的钟管事几乎都被她赶走了,澄哥哥一声不吭,你觉得他还没变吗?”

    “也真是的,小王爷做什么这般听那郑氏的话?”巧珍想不明白。

    殷丽仪摇头:“也许是因为郑家吧,郑家地处冀州。若是小王爷一时得罪了郑氏,冀州那边若是加入战争,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船行不过两三日就到了建业,岸边竟然无人来接,徽音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唤来管事道:“你先去吴太妃那里问安,就说我们过来了,若他老人家不在,就找那府里的管事帮我们运东西过去。”

    殷丽仪却等不及了,她也不过七八箱物事,让自家小厮抬下去就成。

    徽音也不留她:“我们家东西多,我倒是等人来了再走,如此,这般兵荒马乱的我就不特地留你了,下次再与你说话。”

    “您别管我了,我在建业熟的很。”殷丽仪匆匆离去。

    建业,又是一个新地方,徽音看着殷丽仪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现在的殷丽仪还这样是因为谢九仪只是中了毒箭受伤了,若是谢九仪人没了呢?虽然也不应该这么想别人,但万一这般,殷丽仪何去何从?

    那管事去了半个时辰还未来,南妈妈着急道:“这……这是做什么呢?巴巴的让我们过来,来了之后还没人过来接,这也太欺负人了。”

    徽音笑道:“没事儿,跟船夫说一声,若是无人来接,我们就调转船头回去吧。看来祖母这里,也肯定是不好安排咱们的,这些我都明白。”

    这做人顾忌不能太多,本来她就不愿意离开李澄,现在更好了。

    这话往下面传了没过三刻,就说王府派人过来了,派的人正是先前过来的范嬷嬷,范嬷嬷连忙请安,又说今日吴太妃在魏太妃那里听戏。

    老太妃们的生活都是听戏、打牌、吃吃喝喝,这些开销有在吴王去世之后,这些花销都是李澄出。这些老人们都对自己的钱财看的很紧,轻易不会支出。

    徽音笑道:“我就是怕打搅老太妃,您不知道我们小王爷多么舍不得世子,我也是没办法。”

    范嬷嬷心道若是早早就把郑氏弄过来建业就好了,如今人家儿子也生下,站稳了脚跟,叫板也就有了底气。

    建业这里弄巷多,不像北方路宽敞,多用马,这里的骡车占多数,有马也是用的驽马,徽音对南妈妈道:“让他们把仪仗摆出来吧,不必摆整幅,半幅就行。”

    南妈妈应声而去,徽音又对范嬷嬷道:“嬷嬷,等会子您随我上马车,好好和我说道一下建业的风土人情。”

    “是。”范嬷嬷不禁想着这小王妃好大的阵仗啊,也难怪把荀柔都给撵走了。

    范嬷嬷这等人跟着吴太妃混的,对郑氏当然是防备许多,不曾想一上马车郑氏就和之前那般威严凛然不同,直接赠了一对荷包给她。

    “范嬷嬷,这是我赏给你的,这么些年你帮忙照看老太妃也是辛苦了,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给你,这一对荷包,放的是些金饼银铤。”徽音笑着递到她手里。

    范嬷嬷更怕是徽音做局,连忙道:“小王妃,无功不受禄,这太妃要是知道老奴收了您的银钱可就不好,伺候您原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徽音笑道:“也没什么无功不受禄,说起来还是我成婚的时候打赏过您,转眼过去也是一年多了。这一年风云变幻,我们王府又有了小世子,可我从未和太妃打交道,还要劳烦嬷嬷多加照看。”

    如果是一般的小媳妇,这样讨好,范嬷嬷不以为意,甚至拿了钱不办事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但郑氏的银钱可不好拿啊!就凭她起初对那些贪污的下人都隐忍不发,最后全部铲除,可见其手段。

    再者,她有小世子在手上,瞧小世子生的多白胖啊。

    吴太妃却不同,儿子死了,孙子重孙都未必听她的。

    范嬷嬷装模作样的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收下了,嘴上还道:“老奴愧疚难当。”

    “别提这些了,以前的事情嬷嬷与我不过是立场不同,可以后嘛,嬷嬷完全可以因势利导,这也是人之常情。”徽音含笑。

    范嬷嬷就怕徽音做局,如今听她的话头的意思倒是觉得此人真是深谙人性,人嘛做墙头草是天性,就怕别人说什么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郑氏却说我有利的时候,你投靠我不会嫌弃你,我失势的时候你投靠别人我也不怪你。

    “奴婢知道了。”范嬷嬷道。

    徽音则目视前方,见抱着孩子动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递给乳母。她又对范嬷嬷道:“我倒是罢了,这几位乳母是要喂孩子奶的,吃喝上有宜忌,到时候还劳烦嬷嬷了。”

    这件事情对范嬷嬷而言再小不过了,她当即就同意了。

    之后徽音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越是这样范嬷嬷愈发觉得深不可测,也不敢多说什么,不时又想起吴太妃虽然硬朗,但也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即便再活一二十年,恐怕随着年纪增长也不能主事,如此小王妃抛来了橄榄枝,她有些心动,但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

    虽说小王妃说什么因势利导,但是自己转变太快,人家也会看轻你。

    如果说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那么建业绝对是天下最繁盛之处,徽音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都知道人声鼎沸,难怪连郑无恒来了一趟建业都流连忘返。

    其实当年吴王的封地也是一个不亚于建业的好地方,只是后来吴王在世时身体也孱弱,魏王和吴王关系也好,吴王遂把藩产托付给魏王,自然不托付也不行,好歹认个亲叔叔,和睦一些。

    平日里吴太妃一直和魏太妃作伴,住在昭明宫里,那是前朝越王的宫殿,后来改成魏王府。

    自然,魏王也赐了淮阴王府的府邸给李澄,但她们现在要先去拜见魏王和几位太妃,才能够回自己的府邸。

    要说魏王府邸,未必是繁花锦簇,但巍峨高耸庄严肃穆。

    她们在门口下了华盖马车,换乘轿子抬了进去,到了二门内,就见一群着绫罗绸缎的仆妇过来,都笑着道:“两位太妃还有王妃次妃都在等着您呢,可把您盼来了。”

    徽音含笑道:“是我的不是,合该早些过来才是。”

    从甬道进去,走到东侧第三道朱门的时候,领路的嬷嬷停了下来,徽音抬头看了一下此处的牌匾写的是昭明宫,她料想此处应该就是魏太妃住的地方。

    有两个女官模样的人出来,迎了徽音进去,她们与别的宫女打扮不同。宫女一般都是梳着丫髻或者是垂挂髻,穿着绿色或者红色的褙子,女官则是和官员一样的打扮,穿着圆领袍褂,戴着黑翅帽,上次听殷丽仪和薛欢欢说起,她们都是魏太妃的女官出身。

    这些人大概也不会是普通人,至少也是小官之女。

    徽音对两位女官颔首,双手叠交在前,目不斜视,嘴角噙着笑意的随她们走了进去。进门朱门之后,又过了两道仪门,只见牌匾写的是“慈宁安康”,笔锋遒劲,仿佛是李澄的字。

    据说李澄五年前曾经帮魏王打理过府邸,还打理的很好,所以这字即便是他写的自己也不会奇怪。

    这是个李澄曾经待过还非常熟悉的地方,这里住着的人几乎都是李澄的家人,她们越和李澄熟悉,对李澄的印象最好,就越会挑剔自己。

    人和人都是很微妙的,就像她嫂子辛氏,也算是伶俐圆融之人,她刚进门的时候,母亲也会挑剔一二。

    跨过门槛之后,透过珠帘可以看到里面的女子珠翠环绕,只听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让淮阴王妃进来。”

    左右两边侍立的宫女连忙打起了帘子,把珠帘别在仙鹤样的银钩上,帘后诸人一一展现在徽音眼帘。

    坐在最高的宝座上的是一年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她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一身紫色的纱袍穿在身上,能够想象她年轻的时候是怎么个美艳的女子。

    这位就是魏王太妃,这些人徽音一一见过,吴太妃虽然年逾六旬,身体消瘦,一双眼睛很大,看的出来保养的也很好,但眉心纵纹太深了,一看就是脾气不太好的人。

    又有魏王妃霍氏,魏王次妃殷氏,还有魏王妃之母霍老太君等等。

    说起来也很奇怪,殷丽仪生的算是很漂亮的,身段尤其好,殷次妃居然生的很普通,虽然有些姿色,但是和殷丽仪完全不能够比。反而是魏王妃霍氏生的形容俏丽,顾盼生辉。

    莫说徽音打量她们,她们也在打量徽音,只见这个郑氏身材高挑,比建业和吴地的女子足足高一个头,骨架匀称,肌骨莹润,艳若桃李,举止妥当。

    魏太妃对徽音道:“我这老姐姐盼着你们多时了,知晓你们辛苦,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不会怪我们吧。”

    “太妃说话实在是见外了,我们殿下一见您和祖母的来信,就对我说他不能伺候在祖母膝下,甚为痛心,打发我快些带着璟儿来祖母跟前伺候着。璟儿现下三个月了,一路也很好。”徽音笑着欠身。

    这些都是长辈,她说话也是万分妥帖,态度谦卑,没有一点不耐烦。

    吴太妃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宫中就不大讨人喜欢,其实她的容貌在众人中还算是很不错的,但就是不受宠,之后还是生下吴王,方才从才人封了个婕妤,然后就一直止步于婕妤这个位置了。

    她是见到璟儿就不撒手了,乳母们都讪讪的。

    然而徽音看到她的长指甲都害怕,宫里的女子都有蓄甲的习惯,一来有手指修长之意,二来也是代表这个人养尊处优的意思。

    这样长的指甲差点划到小婴儿的脸上,做娘的哪里有不急的。

    “这孩子生的真可爱,真像我们澄儿,我们澄儿小时候便是这般。”吴太妃既没有养过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养过孙儿,现在看到曾孙,就抓着不放了。

    还是魏太妃笑道:“姐姐,孩子还是交给乳母吧,我们这里边脂粉太浓了,小孩子最是闻不得这些味道的。”

    魏太妃看起来帮了徽音一个忙,徽音看向她面上感激,心中却不以为然,如若没有魏太妃,自己还不必回来呢。她前世在宫中养成的习惯,谁的话都不可信。

    显然吴太妃很不舍得,徽音笑道:“祖母,孙媳妇日后长住建业,长伴在您膝下,将来您日日都能看到孩子的。”

    听到这句话,吴太妃才掀了掀眼皮,她没见到璟儿的时候,只是心中恼恨郑氏。她虽然没见过她,但是她打杀了自己的老仆,赶走的自己的侄孙女,桩桩件件完全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这些事情她也只能和魏太妃倾吐一二,又请魏太妃帮忙,让孙媳妇带着重孙子回来,只要回来建业,她就被自己攥在手掌心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太妃不可能就在这里抢夺曾孙,只是淡淡的笑笑:“你有此心便好。”

    徽音抿唇一笑,她能察觉这位吴太妃笑意不及眼底。

    之后,魏太妃和吴太妃纷纷问起李澄的近况,看起来颇为关心,霍氏从旁解释道:“澄哥儿媳妇,两位太妃都是看着澄哥儿长大的,是以都对他很关心。”

    徽音笑道:“俗话说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岂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小王爷平日多遵命在淮泗练兵,平日回来的也少,还是从今年才回来,即便回来,在家里待的也不久。诶,我记得去年小王爷不是带我阿弟专程过来拜见过两位太妃和魏王叔吗?”

    搞的好像是十年八年没见过了,明明才几个月没见面。

    吴太妃眼神一下就变得犀利起来了,她觉得徽音性格不好,似乎不太恭顺。

    深宫里的人,不管是受宠还是不受宠的活的都很压抑,因此会倏地变得尖刻起来,还很敏感。正如现在吴太妃听了这话,不禁道:“最近天开始转凉了,徐州那边你可预备下了衣裳被褥?你们小王爷平素挑嘴挑的紧,上次他回来我见他还瘦了许多,也不知道怎么瘦的?”

    就这么点攻击力度吗?

    徽音巧笑倩兮:“小王爷不喜奢靡,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深恶痛绝,我见他是有些挑嘴,所以常常下厨,只要他回来我就下厨。是以这次回来,他最遗憾的是不能吃到我的菜了,但我说这有什么要紧,还是祖母这里的孝敬最重要了。”

    吴太妃本想说她没有照顾好李澄的,不曾想自己变成了不体恤孙儿的人,她,她怎么敢这般对自己说话的?

    第32章

    ◎一更◎

    还是魏太妃出来打了个圆场:“郡王妃才嫁过来一年,就和我们小王爷好的如胶似漆的,足以见你们夫妻鸾凤和鸣了。”

    她都这般说,徽音只做害羞状,不经意之间抬起皓腕吃茶,她手上戴的是一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这还是当年吴王妃在世时的心爱之物,舍不得陪葬下去,让李澄留作日后给心爱的女子的物件。

    如今,就这么明晃晃的戴在了徽音的手上。

    吴太妃竟然都没有留意到,还是魏太妃认出来了:“你这镯子仿佛像是你婆母戴过的?当年我听说这是要传给儿媳妇的。”

    徽音浅浅一笑,仿佛浑然不知道这镯子的名贵一般:“这是小王爷送给我的。”

    魏太妃也觉得她有些拿大,说实话李澄是她小辈中的小辈,郑氏应该更谦卑不知所措才对,但她看起来就是洋溢着一脸笑意,似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局面僵持的时候,魏王妃出来道:“太妃,戏准备好了。”

    众人又一道过去看戏。

    徽音连忙走在吴太妃身边,她也并不亲自扶着吴太妃,而是对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可要好好搀着太妃才是。”

    其实徽音一直都不明白,所谓皇家婆媳,又不是普通人家。大家彼此有礼教约束,做足了面子也就成了,她又不惦记吴太妃的东西,吴太妃有必要这般草木皆兵吗?看人家魏太妃,处事手腕可是圆滑多了,称呼都立马改了。

    “郡王妃,今日你远道而来,由你点戏。”魏王妃笑着让人拿了戏单子来。

    “王婶客气了,我不懂这些,在家看戏看的就少,还是你们点吧,我看什么都成。”徽音不是推诿,是的确也不清楚建业现下时兴什么戏。

    魏王妃见她推辞不似作伪,就请两位老太妃一共点了三出戏。

    这三出戏的戏名也很有意思,一出叫《太平记》是讲两国国君以乐会友,最后弥平一场祸事,一出叫《闹金枝》,说的是公主们闹学堂,最后一出叫《昭君出塞》,最后这出戏大家就都知晓了。

    听完一出戏的空挡,有一美貌宫装女子送上各种各样的时兴点心果子,徽音尝了一块酥密食,是酥酪和蜂蜜做成的,甜滋滋的,还有一股蜂蜜的清甜,倒是很好吃,另外还有回马的葡萄还有樱桃煎都是她爱吃的。

    吴太妃和魏太妃听的认真,魏王妃和徽音也都跟随长辈听戏,只是在徽音出恭时,和旁人打听起那宫装美人,宫女道:“那位是许娘娘,她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子。”

    原来是魏王宠妾,再有徽音听到了宫女们的称呼,魏王是亲王,故而称大王,李澄是郡王,所以称小王。

    又有人说许次妃是王妃坐下第一人,还生了二王子,年纪只比殷次妃其实是要大,但是地位不一般。只不过呢,徽音看了看魏王长子和次子,长子虽然才六七岁的样子,但温文尔雅,次子看起来却懵懵懂懂有些淘气。

    这些和李澄对她的说辞完全不同,或许这几年魏王后宅形势完全变了,魏王妃生了一个女儿,殷次妃可能一开始还算受宠,但现在更受宠的是许次妃。

    毕竟李澄离开魏王这里也有三年了。

    戏台子上依旧还在唱戏,徽音方才去解了手,心情也舒畅许多。

    听完戏,众人又要入席用饭,上手是魏太妃和吴太妃一桌,左捶手是魏王妃单独一桌,右捶手徽音个人一桌。左次捶手则是魏王两位诞育了儿子的次妃,许次妃和殷次妃,右捶手则坐的是魏王妃所出的长女还有魏王的两个儿子。

    徽音抬眼就能看到那次妃桌上,殷次妃虽然相貌不及许次妃,但是胜在端庄大气,眼神坚定,一看就是很有主见的人,而许次妃看起来笑的落落大方,但总给人一种独特而娇怯的神态。

    然而这一切现在来说和她的关系不大,用完饭,她就等吴太妃一起要回建业的淮阴王府了。

    吴太妃今日算是憋了一肚子气,她正和范嬷嬷抱怨道:“我没见过哪家做儿媳妇的这样的,她倒好似咱们得活祖宗了。”

    范嬷嬷见主子抱怨,自己也不好不附和,也就道:“谁让那郑氏诞下了世子呢,您就不说别家,就魏王府里,许次妃二十五岁才嫁给咱们魏王。论年纪,殷次妃比她年轻,论清白,殷次妃是黄花闺女嫁给魏王的,那许次妃是以前韩德中的大夫人,再醮之人,偏二人都生了儿子了,登堂入室。”

    其实范嬷嬷的意思很简单,若是以前人家和李澄感情不好,或者一直无子,你有道理说三道四,但如今人得服老啊。

    吴太妃却道:“既然如此,你看我把璟儿养在身边如何?她不是成日炫耀和小王爷感情好吗?我让她还是回徐州,把孩子留下。”

    “这,恐怕小王妃不肯吧。”范嬷嬷觉得吴太妃是头脑发昏了,你若是祖母要养孙儿尚且说的过去,你都是曾祖母了,隔了几辈子的人了,年纪又大,怎么照顾一个小婴儿?

    吴太妃笑道:“肯不肯的,在我的地盘上哪里容得她作主的,那府里可都是我的人。”

    这里可不是徐州,这里是建业。

    又说魏王府上宴毕,魏王妃叫散,殷次妃带着儿子李敬回到自己院子,她这一回来,就听人道:“殷娘娘,谢夫人过来了,等了您许久,见王府快落钥了才离开。”

    “哦,她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殷丽芳疑惑道。

    “仿佛是谢大人的事情。”侍女也不是很清楚。

    殷丽芳皱眉:“谢大人在前线打仗,能有什么事情?她过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偏偏今日王府要为淮阴王妃接风洗尘,我也不能回来。这样吧,她若真的着急,明日是必定会过来的。”

    侍女连声应是。

    是的,殷丽仪想去前线了,她回来建业之后,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只想去看看丈夫现在到底如何了?李澄不答应,她也不好在郑氏面前搬出以前的交情来,况且徐州恐怕也要支应青州,李澄的事情还多着呢,她便想求一求姐姐,想让魏王派兵送她过去。

    只不过今日据说魏王府宴请淮阴王府,姐姐也跟着过去了,她就只好先行离开了。

    早知道还不如和郑氏一起过去呢。

    “真的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殷丽仪抱怨。

    巧珍道:“夫人,要不然您就别去了吧。那前线刀枪无眼啊……”

    “我是越想越觉得心惊,若真的是普通的伤,大家怎么会严阵以待。”殷丽仪担心不已。

    巧珍反而道:“夫人,姐儿还在家里,您也许久未见了,还是先照看姐儿了。”

    初秋换季,最容易感染风寒了,徽音下了马车,头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自己正房旁边的耳房收拾出来。

    “建业看起来很湿热,两位乳母也要保重身体,若是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出来。你们放心,等你们治好病,世子这里还是会让你们过来伺候的。”徽音今日离开了孩子一天,四处检查着孩子的身体,又靠近他的脸,看他有没有高热,心跳有没有跳的太快。

    又怕孩子起湿疹,衣裳被褥都被换上一换,她一直坚信,做母亲的细心,是做孩子们的福气。

    建业的淮阴王府占地其实没有徐州的大,至少没有马场,但毕竟是郡王府的规制,也是一等一的。她住的院子没有那么多花木,因为建业天气太过湿润,树木太多,蚊虫也多,但院子门前铺的是各种各样用雨花石做成的鹅卵石,她特地换了一双软底鞋在上面走,有些疼痛,但走过了又莫名的舒服。

    南妈妈还有跟过来的丫鬟仆妇们,不是在库房清点,就是在叠被铺床,徽音素来信奉各司其职,谁负责哪几样,你没做好你就得赔钱。因此,下人们不敢闹什么法不责众,都要小心勤勉才是。

    这里原本是李澄的院子,器具可能有的还是吴王府的,下面刻着吴。院落倒是打扫的很干净,看的出来,平日是有专门的人在这里清扫打理,这也能看出吴太妃对李澄的事情还是真的很上心。

    这一夜就这么囫囵的过去了。

    吴太妃年纪大了觉浅,又披着一件褙子起身到梳妆台前,她打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金镶宝的手镯。镯子的外壁用金累丝缠枝草地纹,上面八个金累丝托里分别镶嵌着红宝石、蓝宝石、东陵石这些,看起来十分华贵。

    范嬷嬷在一旁掌灯,原本她年纪大了,不必再在房里伺候,但今日吴太妃有话问她,遂让她在房中榻上歇下。

    这也是范嬷嬷的体面,原本她一直在吴太妃房里打地铺。

    “太妃,这镯子可真名贵啊。”范嬷嬷赞同。

    吴太妃脸上闪现出神奇的光芒:“这还是先帝在我有妊时,特地赏赐给我的,那时我荣膺在身。大皇子病病歪歪的,我儿子生下来却健壮的很,差一点我就——”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不对,停了嘴:“我想把这对镯子送给郑氏。”

    范嬷嬷睁大眼睛:“这也太贵重了吧,您不是不喜欢她吗?”

    “错,有了孩子就有了一切,我把这对镯子赏赐给她,也不找她麻烦,让她放松警惕。澄儿在外打仗,若有个大伤小伤的,我便让她去伺候,她总不好一直舟车劳顿再带着孩子,这孩子可不就归我了么?有孩子在,才有这样荣膺。”吴太妃可不是真的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

    第33章

    ◎二更◎

    到了次日一早,徽音天还未亮就穿戴整齐,独自去吴太妃那里请安。她过来时带着嬷嬷仆从一大串人,把好不容易刚睡下的吴太妃吵起来了。

    吴太妃头疼欲裂:“怎么回事儿啊?这个时候天还未亮了,人就来过来做什么?”

    范嬷嬷连忙出去,她也是一大把年纪了,熬了夜之后腰酸背痛,但她是仆从,肯定得出去。她这一出去,就见到笑吟吟的徽音。

    “小王妃,老太妃觉浅,好不容易睡着了,若是叫醒了,恐怕就睡不着了。”范嬷嬷道。

    徽音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光想着晨昏定省,却不料祖母每日的作息。日后我都迟一些过来,不过,到底何时过来呢?”

    范嬷嬷为难:“这奴婢也不知道。”

    她也久不在房里伺候,多半替吴太妃管管事情,出出主意,陪着说话而已。

    徽音看了范嬷嬷一眼,又微微颔首:“那劳烦嬷嬷帮忙问问了,我这个人做事情喜欢按章程办事,否则,我这日日早来,太妃又歇下了,到底不好。”

    范嬷嬷只好应是。

    徽音才施施然的回去了,她这么一回去,吴太妃被吵醒了,哪里还真的睡的着,但还没法说什么。她总不能免了徽音的请安吧,不,那不可能,所谓晨昏定省那是做晚辈的规矩。

    可徽音不明白吗?她可太明白了。

    因为徐太夫人曾经就这么折腾过纪氏,纪氏说她当时有身孕都得小心伺候着,坐月子的时候还差人要把无恒送到自己身边,后来是徐太夫人自己生了一场病,纪氏才把儿子讨要回来。因此,她对徐太夫人那是深恶痛绝。

    对付吴太夫人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

    她从太妃那里回来之后,遂用过早膳,又把管事娘子喊过来道:“我们淮阴王府如今管事儿的是谁啊?”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媳妇子,都连忙跪下请安。

    “我喊你们过来,不是别的,王爷让我带着世子回来,世子还小,你们须谨慎一些,否则,若是我知道谁怠忽职守,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徽音以前还觉得自己个子高有些鹤立鸡群,现在自己个子高身体壮,一站起来,她都能发现那几个媳妇子面露惧色。

    这里是淮阴王府,她是淮阴王妃,迟早这里的权她会全部拿回来的。

    现在先暂且忍耐一二。

    璟儿醒了,今天有些吐奶,徽音也没心情和吴太妃斗了,这孩子吐奶若是不好好防微杜渐,就很容易咳嗽,甚至肺部出现问题,小孩子可是很脆弱的。

    “他怎么吐奶了?你们可是横着喂奶了,或者是他吃的太快了?”徽音问起两位乳母。

    宋乳母连忙吐苦水:“昨日在那马车上,小世子吃的急,天儿又热,就……”

    徽音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也没办法,她的曾祖母非要见他,我们做儿孙的也只好满足。只不过,孩子太小了,你们多操心。今儿我就不出去了,专门照看他。”

    说完,她拿着棉布替璟儿擦着吐出来的奶,脖颈和嘴边都是。

    再好的乳母,如果主人家粗心大意,她们也会偷懒也会捣鬼,如果主人家细致精明,她们就不敢作耗。

    就跟朝堂设置监察御史是一样的,若没有人监察,那官员们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也无人得知。

    现下朝堂上皇帝孱弱,何皇后贪婪,这群人只知道揽权,不管民生,也不监察官员,难怪现下战乱四起,分崩离析。

    宋乳母和黄乳母是知晓这位小王妃的,她是真的懂孩子,对孩子看顾的很精心,否则这般舟车劳顿璟儿身体都很壮实,就是她细心的缘故。

    却说吴太妃到了中午才醒,醒了之后又听说小世子舟车劳顿吐奶不舒服,郑氏在照看孩子。

    “她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吴太妃暗自想着,但仅仅想了这么一瞬,她还是觉得是郑氏瞎胡闹不会照看孩子,再说了小孩子本生就容易多病多灾。

    范嬷嬷也有一瞬间心寒,自己的重孙子不舒服,这太妃居然怪起了郑氏,郑氏再怎么样也是慈母心肠。以前吴太妃面上功夫做的还可以,怎么现在的想法越来越狭隘了?为了争长短,简直都没人性了。

    这些主子们总把下人当草木一般,事实上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有血有肉。

    又说徽音照顾孩子三天之后,璟儿恢复正常了,各处都下了不少拜帖,又说江家的人送了礼物过来,徽音请江碧波前来说话。

    二人再见,江碧波明显眼神比以前愈发坚定几分,她笑道:“听说您从徐州过来建业了,我本想着早些过来的,但是又怕您舟车劳顿需要休整,所以过了几日才上门拜谢。”

    徽音道:“日后你来就来,莫再送礼来了,我之前不拦着你,是因为想让别人知道咱们有来往,现下我时不时找你过来说话就好了。”

    “这些不值当什么,自从您认下我了,又写了一封亲笔信给魏王,那霍起便是恨急了,也不敢轻易上门来。”江碧波没想法小王妃能量这么大。

    徽音摆手:“这些就不必说了,反正有我一日,是必定能护着你的。”

    见徽音这般说,江碧波十分感动,因为徽音反过来还赐了两套簇新的锦衣给她,以示亲近。人家也不贪图你的银钱,帮你就帮你。

    江碧波就更亲近了几分,说起建业的大小酒楼书肆布坊如数家珍,又说青州打仗,她家有一座银庄毁了云云。

    “诶,你们的消息最是灵通了,到底青州怎么样了?”徽音问道。

    江碧波对别人未必说这些机密,但是对徽音却先左右看了一眼,徽音屏退下人后,她才道:“魏王恐怕要败了,太子领的人来势汹汹,且青州毕竟是北方,大族们都往京中靠拢。”

    “那我知晓了。”这个走向和前世一样,李珩这次胜利之后,记得就对自己更好了,也因为暂时的弥平青州之乱,才有两年之后徐州大战。

    只不过谢九仪怎么样了,她就不知道了。

    江碧波又坐了片刻,才告辞。

    徽音又翻看了一下帖子,里面还有一张是霍老太家寿辰的帖子,她想了想,拿着帖子去请教吴太妃。

    吴太妃正诵经书,听闻徽音过来,合上书页,扶着侍女的手出来。

    “孙媳给祖母请安,今日璟儿大好,还劳烦祖母派人问询。”徽音行礼问安,她想着孩子吐奶那几日吴太妃似乎一直埋怨她没照顾好孩子,丝毫不想是她非要自己和儿子回来的,但这些她先忍下了,似乎毫无芥蒂。

    吴太妃笑道:“孩子大安就好了,你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担心,每日吃斋念佛,看来还是佛祖保佑呢。”

    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悉心照料,现在好了,还成了她的功劳了。

    但徽音依旧含笑道:“可不是,多亏了您呐。”

    听了这话吴太妃整个人心情好起来了,她心里有了计较,又让范嬷嬷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镯子拿了过来要送给徽音。

    徽音也很惊讶,打开盒子见这对镯子还真的很名贵。

    “祖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徽音赶紧推辞道。

    吴太妃心想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她现在一力劝徽音收下,还道:“这是我怀着你公公的时候,先帝爷赏赐的,说是安南国的贡品,现下送给你,你是澄哥儿的媳妇,也是未来世子的亲娘。”

    如此,徽音才道:“那孙媳就多谢您了。”

    收好礼物,她又开始说正事:“霍家给我下了帖子,说她家老太君寿辰,不知祖母说咱们要不要去?”

    吴太妃久居深宫,平日几乎是不会交游的,顶多就是和魏太妃一起说说话,找人打牌听戏。魏太妃还能含饴弄孙,平日魏王孝顺,她的日子还比自己好过许多。

    现下孙媳妇来了,霍家下了帖子,吴太妃看了徽音一眼:“打发人送些东西就过去了。”

    “祖母,那霍老太君也不是旁人啊,是魏王婶的亲生母亲。”徽音提醒着。

    吴太妃何尝不知,当年是魏王和吴王合伙一起占据江南,吴王过世之后,孙子就成了和谢九仪他们一样的臣属了,想想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惋惜。

    恰好徽音说的是对的,吴太妃就心中越不顺,但她想反正去讨好霍家的又不是自己,如此想来又释然了。

    “那你就去吧。”

    见吴太妃没什么异议,徽音放心下来,她见吴太妃没要她走的意思,她便东拉西扯的问道:“我今儿听我那位干妹妹说谢夫人打算去青州的,兵荒马乱的还得要魏王派人送她过去,也不知道魏王允不允许呢?”

    吴太妃提起这样的事情,想到自己的计策,立马道:“她也算是有心了,谢将军在外身体不适,有妻子亲自前去照顾,肯定好的更快。”

    她这么想也是因为想让徽音效仿,谁知道徽音道:“这事儿就是她的不妥当了,莫说女子不能随意进军营,这是大忌。谢将军在外,心中必定牵挂父母子女,当家主母须照看长辈子女,好让他心无旁骛好的更快,更何况这谢夫人又不是神医,她自去了,万一被人捉去威胁谢将军又不妙了。”

    吴太妃又是一噎,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送那么名贵的镯子,那可是她的金镶宝手镯!

    第34章

    ◎双章合一◎

    范嬷嬷一直都默认徽音是个爱争班夺权的人,但出乎意料,她来到建业之后,就一直在照看孩子,甚至于足不出户。下人们都说小王妃人有静气,又说她行事有规矩,院子里纹丝不乱,即便现在要去霍家,也是先遣人问起出行车马和之前送的礼单子云云。

    因为吴太妃也不知怎么又生了气,这几日便在房里说不出门了,魏太妃派人接她过去玩儿,她也推说身体不适。

    范嬷嬷端了几样点心进来,见吴太妃暮气沉沉的,倒是堆起笑脸道:“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特地让我给您尝尝。”

    吴太妃道:“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了,再有这些端茶递水的活计你让年轻的小丫头子做就是了,何必你亲自来。”

    可范嬷嬷心里清楚,她要是真的拿大了,那她在吴太妃这里可就站不住脚了。所以她还笑道:“端给太妃的,奴婢心里欢喜,也是奴婢应该做的,旁人做奴婢还不放心呢。”

    这话说的熨帖,吴太妃也喜欢听,她是个琐碎的人,嘴里说不吃点心,端来了又拈了一半放嘴里,嫌弃的很:“这糖霜放的太多了,口感不够绵软,我上回说了淋的浇头不必放那槐花蜜和桂花蜜,她倒好,又放的桂花蜜。”

    明明一碟吃的都差不多了,总要那般挑剔,从不说人的好。

    范嬷嬷嘴里道:“奴婢一定训她们一顿,这做点心的王嫂子也太没个长进了。”

    等吴太妃吃完点心又去做早课,范嬷嬷才从那里出来,见王嫂子喜笑颜开的,她喝止住她:“你倒是高兴的紧,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是小王妃说我点心做的好,赏了我一吊钱,其实赏钱倒是没什么,就是主子人好,我们也少受些排头。”其实王嫂子是说含蓄了,是小王妃听说她还有个女儿,因身子不大好,做不了重活,太妃那里的位置又挤不进去,小王妃又说她那里缺一个三等的丫头,王嫂子自然是喜不自胜。

    但这些就不能和范嬷嬷说了,毕竟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范嬷嬷看出端倪,又对比郑氏和吴太妃的行事,心里有数了。吴太妃现在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以前从无比较,府里的人只有吴太妃一个主子,但现在来了小王妃,以她的地位随便拉拢几个人也不稀奇。

    以前的吴太妃年轻稍轻一些,尚算精明,如今人年纪大了,人也糊涂,先前还有个荀柔在,如今稀里糊涂的,但人家是只管账上要银子要的吓人。

    既然准备去霍家,徽音当然也得让人准备寿礼,建业这边的大管事是吴太妃的陪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陪房,当年她进宫里去,连丫头都不许带进去。这些人都是她后来在吴王妃去世之后提拔的人。其实不必看都清楚,眼见之前吴太妃的人在徐州大捞特捞,就知晓他们在建业也不会廉洁奉公,恐怕贪污更甚。

    但现在不是戳穿他们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讲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这是之前送礼的单子吗?怎么如此单薄?”徽音皱眉。

    钱管事笑道:“原先是我们建业这边往各处送礼,后来小王爷说他直接从徐州送,我们这边就没有……”

    “原来如此,但这次我过来了,就从这边送吧。霍老太君的寿辰,光有寿面寿桃还有一柄拐杖不够,库房可有岁寒三友的缎子?那是贡缎,用那个赏体面的紧。”徽音道。

    钱管事为难道:“小王妃,不是小的搪塞,之前太妃仿佛说赏给谁了。”

    这话言不由衷,那些贡缎可不少啊,一般也不会随便赏人。

    徽音只好道:“那就从我这里拿吧,总不能太寒碜了,霍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若是礼送的太薄了,丢的是咱们淮阴王府的面子。”

    她让南妈妈开了西边的库房,那里都是她的嫁妆和王府的所得,不仅拿了岁寒三友的贡缎来,还准备了一对绿地套紫花的玻璃宝瓶,另外再备下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如此,徽音才满意。

    无论如何,江碧波那件事情,霍起的确看在她的面子上没有作恶。

    礼送的重一些,也是结一个善缘,霍家也不是只有霍起一人。况且说一句买卖人说的话,江碧波就这几次送的东西早就比这些更名贵了。

    钱管事见了这些寿礼,心中忍不住点头,这才方显郡王府的豪阔,别说大家摆阔,你有个摆阔的资本,大家才愿意投靠你,知道你有实力。

    寿礼准备好了之后,徽音才松了一口气。

    不巧殷丽仪上门来了,她真的是有急事来找徽音的,一过来见到徽音就仿佛见到救星似的:“小王妃,我这次真的有事求你,你可定要应承我才是。”

    “不知是何事?你求到我这里来了。”徽音不解。

    殷丽仪又道:“我是想去青州照顾我家夫君,但魏王说我去可以,但前方混乱,如果开的路引是去青州的,若半路被人抓到了就不好了。故而我们想绕远路把目的地选到冀州去,你是冀州大都督的女儿,我可不就来求你了吗?”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这殷丽仪和江碧波不同,她帮江碧波是救人,现在帮殷丽仪,恐怕是害人了,甚至还有可能反噬自己。

    “此去青州路途迢迢,便是我也很难回去,又哪里能帮到你呢?你不知道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都差点被劫道了。”徽音婉拒了。

    殷丽仪哪里肯放弃:“小王妃,其实我需要你的一封亲笔信。”

    “谢夫人,我的亲笔信哪里比得上魏王的亲笔信啊?就连我自己今年想送节礼回去都因为打仗没让人送。”徽音摇头。

    殷丽仪觉得徽音太难说话了,徽音则是觉得她们这是把风险给自己担着,用自己的名义去青州,到时候殷丽仪出事了,岂不是找自己麻烦?

    见她始终不同意,殷丽仪也无法,遂去给吴太妃请安,她的要求很简单,如若徽音这边行不通,便让李澄的人马送她过去。魏王说可以派人送她过去,但也拨不了多少人,且前方是军营,他作为王爷不能破坏军令。

    故而,殷丽仪见给吴太妃请安之后就毅然决然的出去了。

    南妈妈一直就不太喜欢殷丽仪,见她离开就道:“我看她就是个祸头子,您说她魏王那儿不成,又去求小王爷了呢?”

    徽音笑道:“那就让她去求啊?”

    “可是路途中出点什么事情了,小王爷可不是要遭埋怨。”南妈妈解释道。

    徽音冷声道:“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这点小事他都意志不坚定,日后恐怕是步步该栽。这个殷丽仪一看就是个草莽性情的人,跟无头苍蝇似的,她若送一个神医去前线也比她自己去前线强啊,她是大夫吗?”

    且不说殷丽仪如何,徽音穿戴整齐之后,去霍家拜寿。

    霍老太君先听旁人报着寿礼,到了淮阴王府时,竟然送的极重,霍老太君忍不住道:“家里有了女主人就是不同。”

    霍大夫人是魏王妃的母亲,她笑道:“这倒也是,之前送的也丰厚,但没有现下这般厚重。”

    “咱们可不能挑王爷们的礼。”霍老太君可不会让人有口舌去说。

    霍大夫人低头应是,但二人面上的喜悦是怎么都遮不住的,毕竟这次霍老太君的寿辰,魏王妃要回娘家庆贺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宠,怎么能不让霍家人眉开眼笑。

    在徽音过来霍家的时候,轻掀车帘望了一眼,霍家门口扎着彩楼灯棚,看起来十分盛大。跟着出门的管事娘子柳娘子道:“小王妃,这霍家老太君平日最是怜贫惜弱,平日并不这般高调,这是过寿,才办的十分热闹,据说魏王妃准备省亲拜寿的。”

    徽音微微颔首,等车驾停下,霍家一众女眷等早已候着行礼。

    “快些起来,何必行此大礼。老寿星,上次在昭明宫未曾和您多说话,今日咱们可要多亲近。”她上前亲自扶起霍老太君。

    霍老太君上次见到徽音觉得她不卑不亢,吴太妃显然不是她的对手,看起来来势汹汹,今日说话却是妥帖周到,她人老成精面上哪敢露出半分这样的心思,只道:“小王妃不嫌弃老身年纪大太唠叨就好。”

    徽音抿唇一笑。

    其余霍家的人见她年纪轻轻,言语不多,反而显得极其有威严,都不敢窥探,多了几分畏惧。

    这也正是徽音要的,她小的时候性格很活泼,和谁说话都毫无保留,后来才发现自己待人赤诚,反而一瞬间就让别人摸透了自己,对她没兴趣了。

    再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熟了不好说话,不太熟的说话没有顾忌。

    甫一坐下,就听霍大夫人对徽音道:“我听说谢夫人要去找您帮忙?如此才能去青州。”

    “唔,是去我府上了,可我哪能帮上什么忙啊。”徽音笑着摇头。

    霍大夫人和霍老太君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要知道谢九仪夫妻和李澄关系不错,谢九仪和李澄二人都是魏王的左膀右臂,怎么这郑氏仿佛和谢夫人有些龃龉。

    可她二人不会傻傻的问出来。

    霍老太君又让魏王妃的两位妹妹出来见客,都是豆蔻之龄的女孩子,徽音从手上退下自己戴的白玉镯,正好送给这两位姑娘,还夸赞道:“不愧是魏王妃的妹子,通身之气派就与众不同。”

    两位霍家姑娘都含笑而立,举止端雅。

    “不知两位姑娘可曾许了人家?”徽音问起。

    霍老太君笑道:“还没呢,两位年纪都还小呢。”

    徽音道:“都是好姑娘,您家门第又高,肯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大家随口说了几句,又说魏王妃回来,诸人又起身迎了一回。如此大家入席,魏王妃和徽音在上捶手东西两桌,下面再是各侯爷、之后才是霍老太君等人入座。

    霍家的席面当然是极好的,有些菜爽口清新,完全没有平日去吃席的那种油腻感。

    其实徽音今日过来也是想看看霍家对于她保下江碧波是什么看法,女眷们在后宅行事,还不是要看前头男人们行事,现在魏王妃来了,她就等着。

    宴毕,霍二奶奶捧了戏本给魏王妃和徽音各点了一出戏,看戏的功夫,魏王妃正和徽音道:“你一切可妥当?得闲了要来我们府上多给我们太妃请安,她可惦记着吴老太妃和你们呢。”

    徽音客套了几句。

    又听魏王妃问起:“小王妃可曾游览过建业?”

    “倒是不曾,我这么一过来,孩子不舒服,我又在家照看,哪里还有闲心去游玩呢。不知王婶平日在何处赏玩?”徽音吹了吹茶沫子。

    魏王妃笑道:“我们这样的身份也不常常出去,先前倒是常常在澄园作耍,那里极大,有马场也有园子,那园子历经十年修建而成,精美极了。后来,我听闻是被个姓江的盐商买去了,我们就没去了。”

    姓江的盐商?徽音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她放下茶盏道:“说起来我在徐州时倒是认得一个姓江的姑娘,与她十分投缘,遂认作了妹妹,不知道我与王婶说的是不是一家?”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王妃也是点到为止,她现在也不愿意得罪李澄和郑氏,李澄就不必说了,悍勇可靠,郑氏是冀州昭节侯还是大都督的女儿,身份很高。

    徽音瞬间就明白魏王妃的意思了,我们霍家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了,但是以后可别太过了。

    外人不知道这些眉眼官司,还以为她二人相谈甚欢呢。

    魏王妃回府当然也是有事情要和家人商量,等戏听完后,徽音告辞了,她们一家送走客人,关起门来说话。

    “王爷有意立许次妃的儿子做世子,偏偏殷次妃的儿子是长子,若是我倒宁可是殷次妃的儿子,但王爷未必听我的。”魏王妃道。

    霍老太君先没做声,霍大夫人则有些急:“那王妃您可不能让那姓许的钻了空子啊?殷次妃和咱们家亲近,人虽然受宠过一段时候,可素来都是唯您马首是瞻。”

    霍老太君看向魏王妃:“如今小王子们年纪都还小呢,您何必着急,到时候您若是生一个,他们那还算什么。”

    “祖母的宽慰让孙女心里稍稍安心了。前几日见到淮阴王妃初嫁过来,一举得男声势浩大,让孙女实在是有些辗转难眠。王爷十五岁与我成婚,王爷的年纪只比淮阴王大三岁,我俩成婚十一年,王爷膝下不过二子一女,也是我的不是。”魏王妃拿起帕子抹泪。

    霍家人忙安慰魏王妃,魏王妃又道:“日后二弟那里多劝着些,让他多收敛些,多收敛性子为王爷办事。”

    这就是在点霍家,当着外人的面她肯定要维护娘家,但是对娘家人她也得告诫一番。

    又说徽音得知了霍家的态度后,心下一定。

    **

    殷丽仪却悄悄的坐小船到了徐州,三天之后到了徐州之后,遂直奔淮阴王府。李澄这个时候当然还没有去青州,就像徽音说的,徐州多半是他的兵士,全部带去青州,若是折损了,那他日后就无兵可用了。

    这个时候却被告知殷丽仪过来了,李澄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

    之前不是和徽音一起去徐州了吗?

    “谢夫人说有魏王的手书。”

    “那就让她进来吧。”

    殷丽仪见徽音不肯帮她,又想直接来徐州,还是她姐姐殷丽芳出主意,从魏王那里讨得手书,魏王的命令,李澄不可能不听的。

    因此,她进来时二话没说就把信递给了李澄:“请小王爷替我安排。”

    李澄挑眉:“没想到魏王竟然亲自写信过来。你有这个能耐,能让魏王替你手书,倒是比以前长进许多。”

    “澄哥哥,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殷丽仪再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攻击。

    李澄摇头:“原本我肯定是不愿意你去青州的,战乱纷飞,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你执意要去,又有魏王背书,我这就替你安排人手。”

    李澄这样痛快,殷丽仪还有些吃惊,她有点想说徽音不愿意帮忙的事情,但她也不知道为何就闭嘴了,因为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如果她说了郑氏不愿意帮忙,可能李澄也不愿意了。故而,她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我也没想到魏王会帮我的,还是我姐姐跟我说的。”

    “原来是令姐。”李澄说完垂眸。

    殷丽仪笑道:“是啊,我姐姐脑子比我聪明,我原本是想直接过来的,还是我姐姐说你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若是没有魏王的命令,你肯定不会安排我。我这个脑子啊,的确没我姐姐转的快,以前做女官时,我姐姐就比我聪明仔细。”

    “好了,你先回去你们别院,今日我就安排好人,明日你再上路吧。”李澄办事情素来执行力很强。

    殷丽仪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等会儿回府就晚上了,明早就直接去青州,这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但李澄却无意多问什么,只喊来宇文当过来安排,宇文当还道:“我听说谢将军都快回来了,谢夫人还去做什么?”

    “魏王都同意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去安排吧。”李澄挥挥手。

    宇文当得令下去。

    之后,李澄又去了书房,谋士简覃正在,他对简覃道:“太子大获全胜,先生让我多观望不出兵,可万一魏王让我出兵呢?”

    简覃笑道:“那您就推脱一二,说粮草不足,今年不是闹了一回饥荒吗?现成的理由。”

    “您说的是,可是吕家和何家原本也不和,我们徐州打过去也未必会输啊?”李澄的看法是这样,该出手时就出手,李珩虽然大获全胜,可是长久了,吕、何两家必定是有矛盾的。

    简覃道:“据我所知,东宫的太子妃有了身孕,您想啊,若是太子妃生了儿子,那么吕家不会扶持自己的外孙子吗?太子还有存在的必要么?何皇后没有了太子做仰仗,何家凭什么允许这般。如此,您耐心等待即可。”

    李澄点头:“好,如今我除了操练水军,将来也要操练步兵。”

    简覃笑道:“小王爷好志向。”

    ……

    从书房出来,李澄回到房中,平日这里是最热闹的,有徽音在,也有璟儿在,现下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不知怎么,他有点呆不下去了,索性出去外面走走。

    正好碰到云慧了,云慧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之前恨不得穿寡妇装,现下却别上了淡淡的小花儿,嘴唇也微微涂红了一些。

    云慧见李澄看了她一眼,有些娇羞,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我出去了……”

    李澄却想的是他曾经行军途中,被人追赶,到一个尼姑庵中。那时他才十六岁,也是头一次知晓尼姑也做半掩门的生意,白日做尼姑,晚上却招待男客人,十分□□。这云慧,他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是之前一直如槁木似的,现在却打扮一新,尤其是这些日子天天这般。可能她并不想离开王府,但又有某些需求。

    索性他还说的委婉一些:“云慧,你其实也不必守那望门寡的,你还年轻。”

    云慧却是一喜,她以为李澄终于注意到她了,如今郑氏离开了,她机会大好。这些日子也开始打扮起来了,她可没想过要为之前的未婚夫守一辈子,只不过是不愿意离开王府罢了。所以红了脸:“小王爷说的是,我娘也说我不必死守着,这辈子她最大的指望就是想看我讨个好人家。”

    “我也这么想的,你还年轻何必虚耗青春。”李澄笑道。

    云慧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当年小王爷淘气,非要去假山上玩儿,站在上面又害怕,奴婢为了救您,这里嗑了一个坑,再也长不好了。”她这么说当然想诉衷肠,让李澄也有台阶顺便收了她,到时候木已成舟,郑氏也无济于事,否则仗打不起来,郑氏恐怕就要回来了。

    李澄却想她记得当年也正因为如此云慧被指给他做大丫鬟,晁妈妈能够管家这么些年,他听徽音提起过晁妈妈的私房恐怕比外头的地主们都丰厚太多了,可见一斑。

    只不过见云慧旧事重提,李澄倒也不计较了:“云慧你曾经办事的确尽心尽力,所以你若是成婚我必定给你送一份厚厚的添妆,你就放心吧,只是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家?若家世高些的,我帮你撮合,若是家世低的,我将来也可以许他一份前程。”

    话音刚落,就见云慧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第35章

    ◎双章合一◎

    吴太妃院子里新提了一个一等丫头,名字叫顺芳,徽音也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说这顺芳是从外头买进来的。和她同一批进来的都顶多才进到房里伺候,她却是一等,众人都在猜测她的后台是谁。

    在徽音看来,这个顺芳绣活儿做的不比别人强,只能算勉强入眼,资历只比范嬷嬷的小孙女稍微高点,却偏偏是她。

    以管窥豹就知道这个淮阴王府用人全部是有后台的人在拼命表示谁的后台最硬。

    “小王妃,太妃说日后您去请安,一齐把世子也带过去。”范嬷嬷来传话。

    徽音笑道:“好,我知道了。”

    范嬷嬷没想到徽音答应的这般痛快,她还以为她不会答应呢。徽音让丫头给了范嬷嬷赏钱,又留范嬷嬷吃了一盏茶,还送了一套新的妆匣给她。

    “过会子我让人送去妈妈那儿,听说你的大孙女马上就要出嫁了,也算是我给的添妆了。”徽音笑道。

    范嬷嬷连忙道谢:“多谢小王妃记挂着。”

    “嗯,你先下去吧,怕你来的时候久了,老太妃怪罪。”徽音体贴道。

    范嬷嬷其实到现在也没有跟徽音透露过什么机密,但人家回回有赏,她也知道其实人家小王妃许多事情都能自己应付,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但越是这样,范嬷嬷就越觉得拿人的手短,她得找个机会报答回来才是。

    不是范嬷嬷为人好,有良心,能做到吴太妃身边的大嬷嬷,靠的可不是所谓的良心,甚至她曾经也踩别人下去过,也陷害过人,但她识时务。

    很明显这个王府将来是谁的,主母主动抛橄榄枝给她,她若不接着,将来吴太妃一去,自己就彻底没用了。若是能帮衬小王妃一星半点,日后她在王府也有地位啊。

    这范嬷嬷一走,南妈妈就急了:“殿下,您真的要把世子抱去请安吗?如今天气转凉,小孩子最是经不得风的。”

    徽音笑道:“妈妈您在说什么,我当然不会啊。我说的是我知道了,又没说我一定带孩子过去。笑话,她折腾我那是所谓的太婆婆整治孙媳妇,纵使我有千般万般委屈,外人也觉得我应该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做长辈的折腾小婴儿,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她要是敢说孩子睡着也得冒风抱给她看,那我就立马写信给李澄啊。”

    “姑奶奶,您怎么敢直呼小王爷的名讳?”南妈妈吓了一跳。

    徽音冷哼一声。

    吴太妃当然是巴不得和重孙子多相逢,至于冒着风雨,天色太早这种,这些根本都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是以,她在看到徽音独自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生气:“怎么不把璟儿抱过来?我不是让人说了,把他抱到我这里么?”

    徽音不紧不慢道:“祖母,您知道的,璟儿才三个月,年纪还太小,受不得风,现下他又没醒。我想您肯定会体恤的,所以就没抱过来。”

    “你这……”吴太妃知晓自己被徽音给耍了。

    “三番五次你忤逆长辈,你给我跪下。”

    徽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见吴太妃用手指着她,原本徽音只是觉得这人糊涂,至于塞荀柔的事情她都不计较,毕竟荀柔是吴太妃的娘家人,她想分一杯羹很正常。只是不曾想此人如此糊涂,竟然不顾体面让自己下跪。

    但她不会真的立马跟她干上,否则有理也会变成无理的了。

    所以,徽音不解道:“祖母,您说什么?仅仅因为您要看孩子,我不顾孩子才百日,舟车劳顿专门带着孩子来伺候您,现如今您因为我说怕孩子冒风,您又要我抱给您看。我是因为遵从小王爷的命令,他让我一定要看顾好孩子才如何的,您却因为这个要折辱我?”

    范嬷嬷也怕闹僵了,赶紧过来转圜:“太妃,您身体不好,奴婢先扶着您进去歇着吧。”

    “不,就让她给我跪下。你看哪有孙媳妇和婆婆犟嘴的……”吴太妃这里还从未有人忤逆过她。

    徽音心想今天我要是下跪了,老娘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她尖叫了一声“苍天呐,祖母这是要逼死我啊。”

    站起来就朝着柱子撞过去,她当然不会莽撞的撞死自己,因为刚冲过去就被下人拉着,她仍旧要挣扎着往柱子上撞,挣扎的太厉害,直接晕了过去,晕倒之前给秋丰使了个眼神。

    为啥是给秋丰眼神呢?因为秋丰曾经哭丧很厉害,以前在冀州时,母亲每次去奔丧都会带着秋丰去。

    秋丰嗓子亮,瞬间又哭了起来:“我的姑娘啊,你千里迢迢从冀州嫁过来,九死一生生下世子,不想到人家竟然要逼死你啊?我的天爷啊,你看看我们小王妃吧,窦娥也没她冤枉啊。小王爷,你回来看看小王妃吧……”

    南妈妈则和众人传轿子。

    吴太妃则被吓傻了,她觉得徽音屡次拂逆她,让她觉得面子挂不住,有心想要整治一下这孙媳妇。只要她下跪了,不管她有错没有,那都是有错的。

    没想到郑氏性子这般烈,竟然直接挺柱,甚至还大声嚷嚷出来。

    吴太妃又急又气,对范嬷嬷道:“让那个丫头别嚎了,胡说八道什么呢,等会儿让人去掌嘴。”

    范嬷嬷对吴太妃也觉得无语,你自己捅的篓子,又没法子收拾,还要我去得罪人。你以为人家娘家人不在,好拿捏,想让人家跪下,没想到人家直接来玩狠的。

    虽说这府上几乎多半都是吴太妃的人,有的人还在吴太妃这里悄悄说徽音的不是,但徽音可不是好人,她有格局,不代表她能够忍受屈辱,这事儿,她就装病,顺便散播出去。

    甚至她躺床上不起来。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魏王府邸,魏太妃又请吴太妃过去说话,其实魏太妃府里的事情也不少,妻妾相争,魏王宠爱许次妃,世子未立,可人家就很聪明,几乎从来不和吴太妃提起家里的糟心事。吴太妃却总觉得当着外人的面她得先下手为强才对,所以就对魏太妃道:“她可甄氏不像话,妹妹,我真是羡慕你,媳妇儿都这么懂事听话。我家那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明明是她拂逆我,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好姐姐,您别生气了,这事儿您若不嫌弃,我帮您说说她。”魏太妃见吴太妃委屈,也是宽慰。

    吴太妃道:“这些事儿我若不说出来,将来外面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两位太妃叙话,到了午膳时,魏王妃带着殷丽芳过来伺候,正好殷丽芳给两位太妃一人做了一对护膝,护膝用的是白狐裘,又暖和又不毛躁,服服帖帖的。魏太妃人还不算老,所以得的是朱红色寿字纹打底绣的牡丹花开的护膝,吴太妃则是如意寿团纹上绣的松柏长青,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绣件儿绣的真好。”吴太妃忍不住羡慕极了。

    为何别人的儿媳妇都这么好呢,她真的是命苦。

    殷丽芳却不以为意,做这些绣活她完全是打发时光罢了,甚至她觉得吴太妃实在是太拎不清了。郑氏有了李澄的独子,现在被她逼的要下跪甚至去死,大家看在她年纪大位尊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可是私下谁不在嘀咕呢?

    其实吴太妃以为的众人谴责徽音,对于徽音而言丝毫不在意,她历经此事跟没事儿人一样晨昏定省,但吴太妃不敢再让她带孩子来见面。后来,徽音也受邀去魏王府中赏菊。

    魏太妃见徽音和吴太妃泾渭分明的站着,还对徽音道:“你快扶着些你的太婆婆。”

    徽音只笑笑,对魏太妃道:“托您的福,我们从徐州回来,才能赏到这样的菊花。”

    魏太妃见自己这般说话,她只当没有听到,不禁觉得郑氏性子有些桀骜。而徽音也是有意为之,在她看来,吴太妃是个糊涂人说的也是糊涂话,魏太妃却总是从中挑拨。如若不是魏太妃那封信,她也不会和孩子过来建业,可见这人佛口蛇心,既然如此还不如敬而远之。

    因为即便她把道理讲明白了,吴太妃也不会听她的。

    吴太妃说是礼佛,但总爱和魏太妃在一起说话,常常要过来,徽音后来直接不装了,几乎半个月都没有去魏王府。

    但是自从上次徽音闹了一次之后,吴太妃不敢再过头了,只是在言语上阴阳怪气而已。

    就像现在徽音自己过来请安,她就拿着一件抹额道:“看看这是殷次妃送给我的,她们可真是孝顺。”

    “是啊,魏王府总是婆慈媳孝的,对孙子孙女们更是疼爱的紧,上次霍老太君寿辰,魏太妃都不许王妃把大郡主带回娘家,说是怕惊了风。不过我们王府有您在啊,一手掌着王府,我们只管孝顺您就行。”徽音笑眯眯的。

    吴太妃听出徽音的言外之意了,这个孙媳妇的意思是你让三个月孙子这么大老远过来,你又何曾疼过自己的重孙子了?

    做长辈的不尊重,怎么能够让晚辈孝敬起来。

    可吴太妃对徽音的这些作为非常不满,让人一封接一封的写去徐州给李澄,恨不得李澄过来建业打徽音几巴掌。

    然而徽音却始终没有给李澄写过一封信,她唯一写的一封信是想通过江碧波的商队送去冀州给自己父母的。

    她很清楚给爹娘的信,绝对会先由李澄过目,这不是李澄爱偷看,而是她们夫妻属于政治联姻,万一她在中间泄露什么出去,对整个徐州以及江南都不好。若她直接写信给李澄,到时候她和吴太妃的信都送过去,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最后还因为吴太妃的辈分,可能李澄还怪自己不够委曲求全。

    但她跟娘家人写信,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还能立一个好名声。

    果然,李澄让人先把徽音的信截了在手里看,信上开始先是问候冀州的岳父母,接着又开始吐苦水,说孩子刚到建业就吐奶,吴太妃一次都没来探望过,还怕别人说闲话,所以给自己给了一对镯子。又说吴太妃想抢孩子,大秋天的早上让她抱着孩子去请安,她见风太大就拒绝了,接着太妃觉得她不听话,当着所有的下人逼迫她下跪磕头,她不堪受辱想撞死算了,但是临近柱子的时候,她又想老天生了她一遭,她不能白白死了,所以吓唬了一下吴太妃。

    看到这里李澄笑了,这才是徽音,不会任人宰割。他再往下看着徽音说她在建业没什么朋友,家里管家的仆从下人,大多数都是吴太妃的人,她们时常也会欺负她。末尾说她很想回冀州,说自己只是小小抱怨一二,让郑夫人不要当真。

    一时间,李澄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自己的妻儿在后宅遭受怎样的待遇?吴太妃全篇都在说徽音不恭敬,可哪里不恭敬,也没有具体写出来。

    可怜的徽音!他得早点去拯救妻儿才是。

    对徽音所做的布置,吴太妃一无所知,正好建业这边殷丽仪把谢太守接回来了,谢太守毒伤已经好了许多了。魏王没有怪罪他打败仗,只是好好地青州又被抢了过去,还折损了兵将,暂时谢九仪就不在考虑之中了。

    徽音也让人置办了厚礼去谢家探望,这次她过去的时候,恰好碰到殷次妃也来了,三人遂在一处说话。

    说起来殷丽芳和殷丽仪姐妹二人居然长的没什么太相像的地方,而且两个人性格浑然不同殷丽仪是她最先接触的,容貌极好,但行事好听叫直率,说不好听就叫莽撞,顾头不顾尾,且还似乎也不太避嫌。殷丽芳就聪明多了,她很大气,许次妃那里徽音接触过几次,觉得她太矫揉造作。

    就像现在也是殷丽芳主动找话题:“小世子可好?我们敬儿上次见到你们世子一眼,一直吵着要去看呢。”

    “现下很好,只是不知如何总是闻到一股炭烟的味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闻到。”徽音闲扯,其实她明白自己是什么原因,因为晨昏定省,她还得照看孩子,说实在的是有点过度疲劳,人过度疲劳时就很容易幻嗅。

    其实吴太妃都不能算对手,但是这辈子的走向和上辈子不同,莫名的徽音也要重新开始想日后的路了,可能就有些焦虑了。

    殷丽芳却很能说到一起,她道:“我有段时候也是如此,不过那还是怀着我儿子的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大舒服,就有大概个把月都觉得总是闻到枯草烧焦的味道,后来慢慢的心态放平就好了许多了。”

    她不妖媚,也不像殷丽仪总显摆她和李澄的关系,说话也很妥帖,三两句话就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徽音含笑道是。

    又听殷丽仪说起她是骑马去的青州,结果还没走到,谢九仪就已经赶往建业了,还好夫妻二人汇合在一起,要不然差点就错过了。

    说起来殷丽仪这个人之前和徽音闹了不愉快,这次见徽音提着补品上门,早已把以前那点不痛快的事情抛却了,她现在还得了个贤妻的美誉,又有什么不好的。

    徽音说了几句话,就准备离开了,殷丽芳亦是如此。

    “我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小,所以赶着回去,您可以多待一会儿,和谢夫人叙叙旧啊。”徽音还道,似乎和殷丽芳很投缘的样子。

    殷丽芳老实道:“不成,今儿太妃那里要听戏,王妃让我早些回去伺候呢。”

    如此,徽音才没有多说了。

    等她们都走了,殷丽仪对身边的丫鬟巧珍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姐姐倒是和郑氏挺合的来的。你看我就觉得郑氏有时候太不近人情,和她总说不定一起去。”

    “咳,殷娘娘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巧珍不好说,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仿佛都挺喜欢自家小姐的,因为她漂亮可爱无拘无束,又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到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更喜欢大姑娘。

    殷丽仪倒也不生气,她托腮看着巧珍:“之前我一直担心,现在什么都不担心了。”

    巧珍劝着:“您也该多歇息一二,上次您就小产了,小月子没坐好又跑过去,您这……”

    “好啦,我听你的还不成吗?”殷丽仪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总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同样在坐小月子的还有吕笑,原本她有了身孕,后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就这么没了。吕笑伤心难过不已,她躺在床上,总是畏寒,连袜子都穿上了,葡萄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太子妃,您喝点热茶吧。御医说您这一胎本身就不稳,若是好生调养,以太子对您的恩宠,绝对还会再有孩子的。”

    太子的确对她很好,甚至还冷落了之前的郑良娣。

    正想着,又说郑良娣过来了,葡萄没好气道:“您现在在养病,她来做什么。”

    “别这么说,以前她受宠的时候,也没减少和我的来往啊。”吕笑还是没有拂了郑德音的面子。

    德音进来见吕笑脸色苍白,唇色无色,也有些许的愧疚,李珩和她说当时是为了大业,才示好于吕家,甚至这次吕笑小产,德音也在其中推波助澜过。因为李珩想把孩子留给她生,不想让吕笑产下儿子,这也是为了社稷好。

    所以,德音在这里说了不少话:“妾身只是代您管着东宫管几日,等您好了,我便把管事权还回来。”

    吕笑虚弱笑道:“郑良娣你素来很会管家,我大抵是不成,还是你管着吧。”

    德音又愧疚的不行,她想等将来我有了孩子,也必定会善待于你。

    这次没有郑家,太子依旧是天命所归,抢回了青州和前世一样。那说明历史总不会变的,李澄也迟早会死,这辈子她也要那样把徽音从江南接过来,也算是她的弥补了。

    **

    昨日跳百索累了,今日腰酸背疼的,徽音扶着腰,又回去躺在榻上,拿起书看。今日吴太妃去了魏王府上,她算是能够清闲几分,要不然晨昏定省也是很累,她其实是个惫懒的人,尤其是伺候别人她最不耐烦了。

    况且她的信若是被李澄看到,马上就要接她回去了,她也没必要和这个老婆子周旋了。

    吴太妃当然又去找魏太妃蛐蛐的,说的还是那三板斧,偏魏太妃自己也寂寥,魏王府里的烦心事哪里有听人家家里的八卦顺心的。

    再者,她看的出来郑氏尤其有主见,是个油盐不进,又桀骜不驯的主,不像吴太妃耳根子软。

    两人蛐蛐了一晌午,到了午膳时却听说李澄从徐州来了,刚面见完魏王,来给太妃们请安。魏太妃一喜,“看来你这孙儿是给你出头来了。”

    吴太妃面上波澜不惊:“什么给我出头,我这孙儿素来孝顺,肯定是来探望我的。”

    二人好容易等到李澄过来,都很激动。

    李澄自然不会在魏王府就发难,他先状若无事般请安:“给祖母和魏太妃请安。”

    “你不是在徐州,怎么有空过来?”魏太妃还假意问起。

    李澄道:“现下朝廷从青州撤兵,有些关于青、徐两地的军情小王需向魏王叔禀报。”

    魏太妃打着哈哈:“外头的事情我们不懂,正好我们要用饭,你就留下一起陪我们吃饭,我们也许久没见你了。”

    “是。”李澄倒是耐着性子陪她们俩用饭,还时不时说了几个笑话,两位太妃都笑的合不拢嘴。

    这让吴太妃更觉得孙子是给自己撑腰的,最好是多纳几个次妃妾侍,把那郑氏关在北屋那个冷僻之地,一辈子不宠她,这就是她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越想这吴太夫人心里越欢,脸上不免也露出几分。

    李澄轻轻瞥过一眼,却心中难受的紧,看他这位祖母心情这么高兴,必定是常常以折腾徽音为乐趣。在建业这里,魏王府的人肯定都站在祖母那边,即便是平日看着和气的魏太妃肯定也是站魏太妃,也难怪徽音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徽音真的是太惨了,还好他来了,李澄想的这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羊头签子。

    吴太妃见他表情发狠,还主动让人替孙儿倒酒:“你也吃些酒。”吃点酒,人的胆子就更大了,看郑氏如何犟。

    第36章

    ◎双章合一◎

    饭毕,李澄就和吴太妃一起回去了,二人很快就到了王府,李澄又赶紧上前去搀扶着吴太妃。吴太妃和徽音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了,若是以前还能维持婆慈媳孝的假象,自从吴太妃让她下跪后,她除了晨昏定省点个卯,几乎都不来。

    所以她们回来的时候,吴太妃故意没让人通知徽音过来,就是想让李澄看看徽音多么的不孝顺。

    可她算盘打错了,因为李澄回来之后就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道:“她没过来,肯定是在照顾孩子,祖母,我先送您回房,再去看看她们母子。”

    吴太妃一肚子的话,也只道:“那好。”

    她想自己不过去最好,免得被沾上一身腥。

    熟料,她想错了,李澄三步并作两步到正院的时候,就快些进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只一个多月没见到她,就心中日思夜想,到了此处,真要进门时,却又近乡情怯。

    徽音此时刚从榻上起来,她看书看累了,刚眯了一会儿,再起身看到门口的人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爷……”她极其欣喜。

    李澄瞬间就被她的欣喜取悦了,不料徽音又脸一拉,转身朝里屋走去,李澄赶紧追了上去,下人们纷纷作鸟兽状散了。

    他察觉她生气了,连忙道:“我惦记着你,一路星夜兼程回来的。”

    “你惦记我?恐怕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我早就听说太妃让你回来打骂我,我可跟你说,你若真的动了我一根手指头,我肯定会回冀州的。”徽音坐在床边,一脸坚毅。

    李澄笑道:“胡说什么,我专门回来看你们的,再有这次我也回来建业住下。魏王同我说了,让我日后从这边去徐州也好。”

    徽音一听,觉得坏了,她无非是想让李澄回来帮她敲打一下吴太妃,可没让他丢了自己的军权。

    所以,她紧张道:“魏王是让别人喝现成的茶吗?你那般辛苦把徐州才整顿好,拱手让人了?”

    李澄把手放在她双肩上,努力让她平复下来:“不是,还归我管,从建业到徐州乘船也很近的,你放心。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有空就回来建业这边。”

    如此,徽音才放心,但她心想这岂不是一言一行都在魏王眼皮子底下了,可并非好事。但她说出来了,就是挑拨关系了,因此只是高兴道:“走,咱们去看看儿子。”

    “他什么时候看我都行,重要的是你,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欺负你?”李澄问道。

    徽音脸上犹豫片刻又摇头:“没有,哪有人欺负我啊。对了,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谢夫人想找我要一封去冀州的手书,我当时怕担责任,所以没给她。”

    “原来是这事儿,她若非拿到魏王的手书,我也不会派人护送她过去的。这没办法,她和魏王有姻亲,谢九仪和我的关系也相当好的。”李澄笑道。

    徽音舒了一口气:“可是我和她们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在这里都没什么朋友。”

    其实徽音根本在不在意什么朋友,她对付男人也没什么大招,就是知道有一招管用,那就是他可能有点喜欢你,对你有兴趣,怎么样他都会替你着想的?

    “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再有,朋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这么年轻,就这等身份,一般的人也和你做不上朋友。我不在建业,你很守礼,不常常出门,我这些日子在建业,你愿意办花宴茶宴,我都支持你。”李澄很是心疼。

    徽音摇头:“这家里是祖母管家,我就不好办这些了。”

    李澄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可置信道:“祖母还在管家?她年纪那么大了,总是要你分忧的啊。”

    徽音就不做声了,李澄也明白,这事儿是吴太妃的问题,年纪大了,权柄愈发的重了,底下的蛀虫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而吴太妃为何把管家权牢牢把握,并非完全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为了永远高高在上。

    这一点李澄却并不认同,淮阴王府,当然应该由淮阴王妃掌控。这些所谓的老太妃们所耗用也不是朝廷拨款,朝廷现在哪里还有银钱管这些太妃们,几乎都是由各自的儿孙奉养。

    徐州那边的进项为何少,就是建业这里占了一多半,没办法祖母得奉养,还不能小气了。其实以他们王府的实力,原本李澄之父吴王为皇上的亲弟弟,封地丰厚,其母为博陵崔氏女,嫁妆丰厚,这些全部都被李澄继承了,他本身还是郡王。

    就像徽音说的,这些银钱若能省下来,将来招兵买马也不是不行。

    他虽然是魏王的侄儿,但某种程度来说,吴王排老二,魏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将来皇帝不成,太子掌控不住全局,他也是龙子凤孙,未必没有机会。

    以前他没儿子就算了,现在有妻有子,想法当然就不同了。

    徽音听了李澄的话,心里有数了,知道自己这位丈夫算得上是言出必行的,因为手开始解他的衣裳:“这么匆匆赶过来,难道一点儿也不想我?”

    ……

    却说吴太妃让人在徽音这里等着消息,范嬷嬷当然不会去,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掺和,准没好事?以前她也冲锋陷阵过,最后落得埋怨。吴太妃只会骂骂咧咧,其实也没什么用,连多的赏钱也没有给自己。

    这次派过去打探消息的是刘娘子,刘娘子守在门口看了半天,虽然听不到里面说什么,但是下人们连着送了三次水进去,就不必打探什么了。

    有一等下人,颇识时务,就如同范嬷嬷这样,知道她们虽然身系吴太妃,但是郑氏毕竟是正经王妃,迟早掌家,还不如结个善缘。有一等下人就如同刘娘子这样的,巴不得制造吴太妃和徽音的不和,再从中捞好处。

    所以,她回去说给吴太妃听的时候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我见小王爷怒气冲冲的进去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外面就有人送水进去了。”

    吴太妃一拍桌子:“真真是色令智昏。”

    范嬷嬷垂眸,并不愿意多说话,却见刘娘子道:“太妃,小王爷的行囊几乎都让乔管事带回来了,到时候恐怕小王爷要长住,您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了。”吴太妃坐下来,一时其实也没办法,她想难道是自己写过去的信孙子没收到吗?那等会儿她要亲口说给他听了。

    刘娘子又笑道:“其实太妃没法子,奴婢这里还有一个法子。”

    吴太妃望着她:“哦,说说看。”

    却见刘娘子附耳在吴太妃耳语一番,范嬷嬷没听到她说什么,但是没听到也是好事,没听到她正好不必去管了。

    又说徽音和李澄胡闹了半日,二人起来时,李澄倒是神采奕奕,徽音的脸却红扑扑的。不得不说,李澄这个人还是挺厉害的,哪里都很厉害。

    “等会儿太妃那里要用饭了,我还得去伺候着,今日你不提前说,要不然也得为你接风。”徽音扣着衣裳。

    李澄笑着扶起她:“我们一起过去啊,你放心,日后有我在,家里还是你作主。”

    徽音摇头:“别了,你别为了我得罪了你祖母,若是被人冠一个不孝的罪名就不好了。”

    “不会的,她将来还要依靠于我。便是如今,魏太妃和这里的人对她礼遇有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李澄着实拎得清,他虽然也孝顺,但绝对不会愚孝。

    却说徽音与李澄道:“这些家里的事情都是小事,我倒是有正事和你说。上次你送礼不是送给殷次妃的很厚吗?可是我去过她们府上,魏王最宠爱的其实是许次妃,现在殷次妃的长子还未恩封世子。”

    李澄扶她起来的手一顿:“可长子到底是长子啊。”

    徽音笑道:“要我说世子未定,人心就会不齐,夫君,我知道你对魏王素来忠心。可是天下大乱,这不仅是英雄造时势,也是时势造英雄。吕威此人目中无人,空无一切,何家亦是如此。我父亲有勇无谋,唯一真正有能力者非卫铎所有,夫君何不趁势而起?”

    “胡说什么,此事日后别再提起。”李澄脸色一变。

    徽音心想只要是男子,尤其是掌兵之后,像李澄这样颇有谋略手段之人,怎么也不可以不动心,现在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欲望罢了。所以,她也不勉强,只是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说。”

    二人出去之后,先去看了璟儿,李澄看到儿子软乎乎的,他的心也更软了,握住他的小胖手。璟儿现在是醒着的,他是个爱笑的孩子,被李澄抓住手之后,就咯咯咯笑着。

    听到小孩子们笑,大人们心情好了许多。

    此时去见吴太妃,当着徽音的面,吴太妃不会直接数落,徽音也认真站起来服侍。曾经做过太后的人,却要服侍这个糊涂人,她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除非自己真的掌权了,否则一切都是白说。

    一夜相安无事,到了次日一早,吴太妃没想到李澄先过来了。

    昨日她见李澄和郑氏虽然交流不多,但二人眉来眼去,其中的温存她是看的很清楚,本来她还想暗自留下李澄说一下郑氏不好的地方,只是李澄说他要留在建业,这些事情倒是让她分了心神。

    “给祖母请安。”李澄笑道。

    吴太妃慈爱的看着他:“你风尘仆仆的,也要爱惜身子才是,何必这么早过来。”

    李澄道:“原本孙儿媳妇是要过来的,但是孙儿有事情和您说。昨日我和您说了,我打算以后住在建业,所以打算在府中宴请魏王叔等人,也算是回报她们这么多年照料祖母。”

    “这是应该的。”吴太妃笑道。

    李澄又道:“王妃她年纪虽轻,可是在徐州替我操持内务倒是一把好手,昨日我见家中还是您在管家,把她说了一顿。祖母您年纪大了,她年轻不懂事,怎么能让您老这偌大年纪还为我操持?”

    吴太妃一僵,指着李澄道:“你,你这是逼我交出管家权啊?”

    其实李澄虽说爹娘过世之后和吴太妃相处,但他多半在外头办事,从未真正和吴太妃打交道。原本以为自己说话已经是够委婉了,就像他和妻子说话有时候还没这般委婉呢?哪里知晓吴太妃的举动简直让人傻眼。

    “祖母,您说什么?是您要管家吗?倒是孙儿的不是。”李澄觉得人心里即便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就像真正被选为皇帝的人,还要三辞三让呢。

    但他还是跪下,做了个样子。

    吴太妃也觉得自己过激了,亲自扶李澄起来:“我自然不是要这个管家权,但是你媳妇太年轻了,她很难服众啊。你不知道,她若是只对我不敬倒好了,毕竟咱们胳膊肘朝里拐,就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往外面说。可她听说为了救个商户女,和霍家闹的难看,在魏太妃那里,也是不恭敬,说话夹枪带棒的,总之有她在,大家都不愉快,我不这么撑着怎么成呢?”

    李澄却想着自己的妻子,虽然她常常说话谦卑,可身上的气度绝非一般人能够比拟的。的确,她甚至让自己去称霸,绝对非一般的女子,他表面上呵斥了她,其实内心惊涛骇浪。

    是,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子,可徽音绝对是非常讲道理的,怎么可能把她说成刺儿头呢?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所以李澄换了一种方式:“徽音她到底是淮阴王妃,正如您所说她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可能交际有问题。我就想在家让您办花宴和茶宴,如此广接宾客,这不就好了。”

    吴太妃没想到她这位孙儿居然对那郑氏这般的体贴,每一句话表面上仿佛是替她说话,其实全部是在为郑氏开脱,什么都为郑氏好。她欲开口把刘娘子说的主意说出来,但是想着此事办瓷实了再说出来,就掩口不提。

    只是道:“你这才回来,就又要办这宴,又要办那宴的?祖母也不懂,就都交给钱管事去办吧。”

    李澄铩羽而归,回来只好和徽音说,徽音倒是安慰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你猜人为何都要爬到顶端,也就是不想受人辖制了。若是上头的人通情达理,心胸开阔还好,若是能力平庸,还指手画脚,谁还愿意屈居人下?”

    “你胆子真大,居然敢说这种话,不管怎么说,祖母咱们总要尊敬着。”李澄说这话没底气。

    徽音站起来:“好,我什么都不说了。”

    以前二人顶多说说情话,那是因为她们夫妻当时在徐州只有她们俩,所以没有任何矛盾,现在有他的长辈,还有外面的大事,这些都是夫妻磨合的关键。

    见徽音这般,李澄想起他们在徐州的时候,那时他看到礼单全部改了一遍,徽音都没生气,现在她脾气似乎大了一些,但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别呀,你都不和我说真话,那还有谁说呢?”李澄笑道。

    徽音知晓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人还年轻,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一统天下这样的美梦,而且李澄的执行力很强,从侧面也表明他其实是个很务实的人。因为他都会把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做了,不能够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好高骛远。

    故而,徽音道:“你不要替我拿什么管家权了,祖母她不愿意让我管,我不管就是了。我说真的,咱们夫妻能相聚,我就很高兴了。”

    “不行,我说了帮你拿回来就一定帮你拿的。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把一切好的东西奉上,若是我嘴里说喜欢你,却总要你受委屈,那我就不是真的喜欢你。”李澄不同意徽音这个说话。

    喜欢一个人还要人家受委屈,那不可能。

    他倏地站了起来,又冲了出去,南妈妈从外进来,还不明所以:“王妃,小王爷他这是……”

    “且随他去吧。”徽音心想吴太妃此人稀里糊涂,好坏不分,亲疏不分,李澄此人是个杠精,若是吴太妃条理分明,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倒好,若是听不懂,李澄恐怕就要较真了。

    果然,不一会儿秋丰跑过来道:“王妃,小王爷让钱管事报账,他还喊来四大账房,似乎是要查账了。”

    徽音叩了叩桌子:“果然,开始了。”她都不敢随便惹李澄,吴太妃自以为用长辈打压别人,那真是打错了算盘。

    ……

    另外一边吴太妃早课还未做完,就听见几个下人来通风报信,她站起来道:“怎么回事?他这是不信我吗?”

    下人只是磕头,让吴太妃忍不住打发范嬷嬷去传话,范嬷嬷真的在内心骂娘,好事不找我,坏事全有我。

    但她是下人,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去传话。

    李澄倒是笑着道:“祖母这是说哪里话,我是淮阴王,淮阴王府的账我当然会看。让祖母不必忧心,我是来看看本府情况,自古男主外女主内,我怎么能不看看呢?”

    范嬷嬷只好回去,把李澄说的话传给吴太妃听。

    吴太妃再想呵斥,却发现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她想痛骂李澄,可她骂李澄什么呢?李澄可是她的靠山,李澄若真的不成,连淮阴这块封地都没了,那她岂不是寄人篱下?再者,这个王府也的确是李澄的。

    李澄的确不是吃干饭的,他从小就和吴王学怎么打理吴王府,后来投奔魏王,魏王起初交给他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让他带兵,而是让他管魏王府。

    这些账本他一边看,一边感叹,这淮阴王府的钱管事是有多自信啊,难道就知道自己不会查账吗?随意乱写乱画。

    他忍不住看着钱管事:“我祖母从不办任何宴会,走礼走的也少,怎么我拨过来的银钱直接亏空了那么多?剩下来的银钱你给我好好算算。”

    钱管事也算是大管事了,他先是看了李澄一眼,只好老实摘清自己:“小王爷,我们可没贪污,有些结余的银钱都交到了太妃娘娘那里。太妃娘娘今年在四大名寺,捐赠就捐了两万两银子。”

    “等等,捐到哪四座寺庙,何时捐的?我现在就让人骑马去查,你们务必老实告诉我,否则,我的板子可是不会饶人的。”

    “是,在大坨寺、普济寺、广宏寺和龙空寺。”钱管事虽然有时候也不太清白,说真的小钱她是真的贪了点,可是大钱,怎么可能是他贪的。

    李澄先着人去查,他又让钱管事和几位账房带着他去查本府库房,出乎意料,今年赏赐库里几乎只剩三分之一。

    “说,这些东西哪里去了,你们可别哄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钱管事只好跪下说了实话,他从中贪了五千两,王府库房被他倒卖了一半,其余的那四位账房一起贪了五千两。

    还有一位承认自己做假账,之前捐给普济寺的五千两,有一千两是他贪了。

    “好好好,你们真是个个都是蛀虫啊。这就三万两了,还有我的禄米呢?我父王当年分封江南时,一共分了湖淤地一千三百五十二顷、庄田一万顷,父王过世之后,分得四百顷给魏王王叔,其余全部由本王继承,到现下禄米只剩陈米,新米居然这般少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替我管这个家的。”

    李澄说到这里,直接抽出剑来,想宰了这几个人的心都有。

    钱管事吓的尿了裤子,直接瘫痪在地,若是平时,李澄绝对会堵嘴,把他拉下去打板子了,但是吴太妃掌家数年,他就不管了,还直接逼问:“怎么了?给我说实话。”

    “是,是太妃让小的们卖的,留下陈米给府里的人吃,把新米和皇庄的粳米都留给太妃那里,其余的全部卖了,太妃说怕生虫,总是放着也不好。”钱管事说完,低着头不语。

    李澄冷笑:“太妃年纪大了,你们便把这些都推在她身上,好,你这话就当着太妃的面说,来人,把太妃请过来吧。”

    吴太妃自己都不要脸了,他何必给她留脸。

    这话很快传到吴太妃那里,吴太妃立马悚然:“我怎么能和一个下人对质呢?人家说胳膊打折了都要往里拐,他倒好,就该当场把钱管事打死……”

    范嬷嬷也急道:“太妃,那如何是好呢?”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过去,以前家中一切大小事都托付给钱管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吴太妃说罢,就摇摇欲坠。

    范嬷嬷跟李澄派过来的人说了吴太妃这番话,连那下人听了这话,眼神都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不出两日,淮阴王府换了一帮子人,李澄逼迫钱管事和几位账房把这几年贪墨的银钱全部吐了出来,甚至吴太妃也假意说攒钱是给李澄,李澄把钱全部给了徽音,并重新由徽音掌家。

    徽音看着自己满屋子的银钱,示意李澄消停点:“我知道了,我这下算是相信了,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权在哪儿,爱也在哪儿,快坐下来歇歇。”

    第37章

    ◎双章合一◎

    李澄这么整顿,当然不能说是吴太妃管家管的一塌糊涂,他对外说的是王府家奴敲诈太妃,欺瞒太妃,以这些理由把人全部处置了。

    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话说回来,贪的不除,就会祸害不贪的。这些贪污的人,哪个不是想拖人下水,好捂嘴。

    一下清理了这么多人,李澄又让人把徐州的人手调派过来,留下少半人守着那边王府就是了。他这次过来已经把重要的物事几乎都带过来了。

    吴太妃因为底下人巨贪被打脸,也不好再出门去,就在家吃斋念佛起来,徽音倒是又帮着修建佛堂,又在家把一处僻静宅院改成王府的家庵,请了几位尼姑来充点门面,对外说和吴太妃讨论佛法。

    这些耗费不过一千两左右的银子,但还得了好名声,这比晨昏定省强,毕竟真金白银花下去了,谁也不好说什么。

    又说徐州有部分下人要过来,其中就有晁妈妈和云慧,然而徽音几乎把这里的人手布置妥当,她也不愿意再用晁妈妈和云慧,只好先抱歉对她们道:“云慧,这边的管事姑姑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来,早就准备好了人。唯独有一处,是现下刚改修的的卧雪庵那里倒是缺一个管事。”

    晁妈妈为女儿鸣不平:“小王妃,这也不太合适吧。”

    徽音笑道:“妈妈,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钱管事和四大账房贪款,不知怎么把你扯出来了,我想着你是小王爷的乳母,把此事按下了。王爷的眼里可是容不下沙子,我把奶姐姐调到清静些的地方,将来等王爷气消了,我再说项不就好了。”

    怕她们不信,徽音对南妈妈道:“你把钱管事说的话,画好的押拿过来,再把他侄儿记的私账拿过来核对。”

    晁妈妈不知道建业已经大换血了,只见徽音当场就拿出证据给云慧看,没关系,你晁妈妈不识字,云慧认识啊。

    云慧拿起账册上一笔笔,再看钱管事按的手印,上面写的是小王爷灯火灯油钱一百两,其中只耗费二两不到,九十八两只当孝敬晁妈妈,这还只是一项,就别提下面好几项。

    其实云慧很清楚谁都经不住查,人家想搞你,那随随便便都能找到错漏,还拿自己母女在李澄那儿卖好。

    显然,云慧比晁妈妈识时务,立马就道:“小王妃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哪里是我说什么呢,我可是保了你们一命。”徽音可不介意这些,她不爱搞党同伐异,也承认云慧的确办事有一定的能力,人也公正不偏私,所以她给过她机会。但此人不仅是在徐州时和殷丽仪出去私下见面,背地里诋毁自己,更有甚者,她收到徐州的来信,她描眉画眼敷粉还想勾引小王爷。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还不弄你,真当她郑徽音是死人呐!

    晁妈妈差点跌倒在地,徽音冷冷的看着她:“你要闹,尽管闹,到时候别丢了你几辈子的老脸。”

    以前无论如何晁妈妈对徽音都不怕的,因为她是奶妈妈,这个王府还有太妃这帮人在,王妃只是个外来的小媳妇,现如今自己却被打落下去了。

    把晁妈妈云慧母女处置后,她却提拔了范嬷嬷的儿子做二管事,范嬷嬷愈发对徽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之前那个出歪主意的刘娘子也是范嬷嬷告密,徽音直接处置了。

    但她也从这个刘娘子这里挖出她给吴太妃出的主意,那就是让李澄再迎娶魏王妻妹的霍家姑娘。这实在是很难拒绝,虽然李澄和魏王差辈分,但对于霍家而言并不打紧。当个次妃也有身份,还能促进魏王和李澄的感情。

    “我打算在初雪时,办一场花宴,到时候绿梅若开了,也多了一分雅致。”徽音决定下按捺下这些,积极先在建业拓展自己的人脉。

    以前她借助男人人脉或者靠男人成功的时候,总怕有人说她不纯粹,后来她自己也想通了,李澄为何要为自己出头?除了喜欢自己,也是认可自己的能力才干,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况且男人吃起软饭来,比女人可硬气多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多的是才不配位的人,好歹她还算是才能配位的人。

    李澄无有不可:“这自然是很好了,这些都由你来安排。”

    “嗯,咱们璟儿转眼就半岁了,你在这里也待了两个月了。今年不知能否在建业过年呢?”徽音问道。

    李澄笑道:“这也并非我能决定的,反正我有空就在府上。是了,天气转冷,魏王叔准备去狩猎,到时候你们女眷也一起出去松快。”

    徽音一听也欢喜,她还去给魏太妃和魏王妃那里问安时,也听她们说起此事。

    魏王妃笑道:“我们还想着你是打北方过来的,肯定擅长骑马,我们江左女子也都擅长舞剑,到时候大家还可以一处玩。”

    “虽然我身在冀州,但马技平平,只是还想请教王婶,我们得带些什么物事过去?”徽音觉得自从吴太妃开始“潜心礼佛”之后,她和魏王府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以前她们和吴太妃很熟,即便是现在也在自己面前夸吴太妃,难道她们是真的不知道吴太妃是什么人吗?不,那是纯粹恶心人。别以为只有村口的大爷大娘们喜欢挑灯拨火,借刀杀人,高贵的王妃皇家人都阳春白雪,撕破了那张皮,大家都是一个样。

    徽音曾经也对所谓的皇后东宫非常的敬仰,后来觉得也不过如此,人嘛,一开始对那些权威祛魅之后,就会重新以一种客观的眼神去审判。

    魏王妃说了不少事情,魏太妃倒是问起吴太妃的情况:“我那老姐姐这些日子可好?她总不来,我还怪想的。”

    “到时候家中办了宴集,必定是清您和王婶过去的,到时候您就可以和我们太妃见面了。她老人家现下和卧雪庵的几个姑子成日家说佛法,就连我们小王爷也是少见。”徽音道。

    魏太妃知道她是编瞎话,吴太妃那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怨气冲天,又藏不住话,一日不说闲话都受不了,现在还潜心研究佛法,这一听就是鬼话。但她也不能戳穿,吴太妃不管怎么说,那是人家淮阴王府的人。

    所以,魏太妃只道:“好好。”

    徽音从魏太妃这里请安出去,又单独去魏王妃那里坐,魏王妃这里,其长女蒹葭郡主正在一旁写字,这位小郡主年纪不大,却因为是正房嫡出,自视甚高,目下无尘。这不是说她不好,徽音评判一个人,往往先看她所处的环境,除了个别人完全不受环境的影响,其他大部分的人几乎都是由她身边的环境所铸就。

    这位魏王妃看起来一派大妇风范,可内心必定是焦虑的,毕竟无子,世子之位就会旁落,所以大郡主才会敏感。

    不是徽音爱评判别人,而是觉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些人亦敌亦友,就得多观察别人。

    “王嫂。”蒹葭郡主过来行礼。

    徽音笑着拉她的手道:“几日不见,我怎么看大郡主愈发出落的好了,听你母妃说你现下在学四书了,这极好,读书能够明理。正好我也从我们府上带了些玉露团、透花糍来,你写字的空隙也来歇会儿,顺便吃点点心。”

    “多谢王嫂。”蒹葭郡主脸上看着倒是欢喜。

    魏王妃让她乳母带她下去吃点心,才状若推心置腹道:“你们府上的事情我听的明白,只是太妃和你们太妃关系好,我不好从中说些什么。”

    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徽音若真的只是十九岁,那肯定感激涕零,但现在的她只是面上感激道:“您的心意我一贯都知道,您对我的好,我早已和我们小王爷说了。他也说他之前在魏王府时,一切全赖您照看。”

    “这也算不上什么,这不是应该的么?男人们在外头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我们女子,尤其是我们俩的关系这般亲近,可不能生疏了,让外人看了笑话。说实在的,你看我这里药汁子不断,我可真是羡慕你。”魏王妃其实也是在示弱,这种方法是最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你看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和你诉苦,当然不会觉得是假的。

    不知道将来整个中国会变得怎么样?但是现在的女子,即便贵为王妃,若是没有儿子,似乎都矮人一截。

    徽音别的事情尚且可以敷衍一二,这种事情就爱莫能助了:“王婶,您还年轻呢。”

    魏王妃摆手:“若真能生,早就生了,你看你多好的福气,进门就生了。”

    徽音连忙道:“这也不算什么福气,人家说人生无非是先苦后甜,或者是先甜后苦。王婶贵为王妃,又生了那般懂事的大郡主,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将来是一定能生一位小世子的,您放心吧。”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轻松许多了。”魏王妃如此道。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听魏王妃身边的苏嬷嬷进来道:“王妃,殷录事的夫人过来了,说是要来请安。”

    魏王妃对徽音解释道:“这是殷次妃的母亲,她们住的离我们不远。”

    徽音却想着殷次妃都生了魏王长子了,怎么她爹还只是个录事?她这么想的,也就问出来了。

    那魏王妃身边的苏嬷嬷笑道:“小王妃说哪里话,此事我们王妃早和王爷提过,是殷次妃那边坚决不许的,她说她知道她爹的本事,若是过高了,于他而言不是福气,反而是栽秧。如此,王爷只赏赐了一些钱财给她家,如此,殷家才买了现下这座宅子。”

    “原来如此。”徽音心想这殷次妃倒是难得的拎得清,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没苦硬吃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殷录事确实才能有限。

    这倒是与她不谋而合,前世她父亲用兵不错,但实在是有勇无谋,往往就把自己弄到孤立无援的地步,若非最后她鸩杀李珩,最后卫铎也会针对郑家的。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美妇进来,她还带了一位颇为清秀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清秀,举止却大方。

    苏嬷嬷正和她小声介绍:“殷夫人,这是我们淮阴王妃。”

    殷夫人连忙道:“妾身给王妃和小王妃请安。”

    “快快请起,哟,今儿怎么舍得把你家侄女儿带来了。”魏王妃显然和殷家很熟悉。

    殷夫人感叹:“这孩子守了她母亲的孝过来的,她爹亲早去了,唯一的兄长去了东莱,遂我们就把她接了过来,也算是我们家的女儿了。”

    魏王妃又说这孩子的父亲曾经是徽音公公吴王曾经的伴讲的女儿,徽音让南妈妈赏了她一对海棠花开的金银锞子,又关怀道:“既是故人,还请殷夫人日后带着三姑娘去我们府上说话。”

    那殷夫人抬头看了徽音一眼,见她着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整个人娇媚丰润,容貌精致,她竟不敢直视其容貌,只讷讷答是。

    倒是魏王妃见她手足无措,等她请完安就让她先离开了。

    徽音继续和她说着话,殷夫人那边却和殷丽芳欢欢喜喜的说起话来,殷丽芳拉着堂妹的手道:“丽君,既然来了我们家,我就当你是亲妹妹看待。”

    “大姐姐。”殷丽君自小就听说她和堂姐生的像,所以她天然就对殷丽芳很有好感。

    殷丽芳察觉到殷夫人有话要说,也先差人带着殷丽君逛园子,如此,殷夫人才道:“方才,我看到了淮阴王妃,她还赏了丽君一对锞子。”

    殷丽芳顿了一下:“娘,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人家现在有妻有子,夫妻感情也挺好的,您就别提了。”

    “话虽如此,可淮阴王妃的位置差点就是你的了啊,就差了那么一步。吴王妃亲口允诺的,我当时多欢喜啊,只可惜吴王夫妻死的太早了,而你又被魏王看中了。”殷夫人无不遗憾的。

    其实殷夫人一直以为吴王妃很喜欢二女儿,毕竟二女儿生的漂亮,性情又活泼,和男孩子们很能玩在一起,不似长女这般沉静古板。她们家只是个录事的官身,仗着的不过是孩子们小时候的交情,做次妃都难,吴王妃却让她们做正妃。

    殷丽芳左右看了一眼,“娘,别说了,万一被魏王听见,他又怎么想呢?再者,这话也不能和丽仪说起。”

    殷夫人点头,她知道大女儿一贯是持重的人,那李澄之前明显是因为长女,所以对次女还算是照顾,没想到丽仪有所误会,她又更喜欢谢九仪,所以疏离了李澄。

    母女二人说了闲话之后,殷丽芳说起宅子里的事情:“大王更宠许次妃,原本我和许次妃相安无事,可她见我生了长子,在府中颇得人心,因此,总挑唆,连魏王妃都听不下去了。”

    殷夫人心疼不已。

    如此,殷丽芳又说起即将行猎之事,她儿子也要跟着去,她也不得不早做打算,许次妃步步紧逼,将来若是她的儿子继承了王妃,怎么容许自己的儿子存在。

    **

    半个月之后,徽音便随李澄一起行猎,她最不放心的是儿子,故而留下南妈妈和福桂几个可靠的心腹在。

    “要不我不去了吧,孩子太小了,咱们俩刚刚整肃过府里,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可不好。”每当这个时候徽音就想若是自己娘家再这儿就好了。

    李澄听她这么一说也心有余悸,但还是道:“不必担心,这府里我会留人手的。”

    可两人还是有些担心,互相对视一眼,徽音道:“不如把孩子带上吧,反正也就多一辆马车,去那边也不过一两日就到了。”

    与其担心孩子舟车劳顿,夫妻更怕被人毒害,若吴太妃靠谱点还好,她又是个最不靠谱的人,李澄也点头同意了。

    “咱们哥儿也快七个月了,不妨事的,平日打喷嚏都很少。”徽音舍不得儿子,所以把孩子带的非常仔细。

    李澄和她说起行猎的人:“多半是建业本地的世族大家,她们的身份虽然不及你,但你也知晓,这些人有钱也有人才,我也需要那些人。”

    徽音搂着他的胳膊道:“我懂,你的意思不就是说让我收敛脾气吗?知道了。”

    “不是,我是说谁惹了你,你不必直来直去,你是个直性子。”李澄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北方大妞,平日性情直爽的很,还有些好强,在自己这里好强就算了,在别的地方,有些人面上不显,私下可会整人了。

    他记得殷丽仪就被人整过,当时还是他无意之间发现的,那些姑娘家们的手段也不逊色于男子们啊。

    徽音歪着头看向他:“多谢,我知道了。”

    说完,她替他挂上一个香囊:“自从生了璟儿之后,又要忙于家事,好容易做了个香囊,都生疏许多了。”

    李澄一看,见她用的石青色的缎子打底,上面绣的是富贵牡丹,刺绣十分精美,香囊以青蓝色为主色,香囊上的绳子点缀了玉石做串珠,,既有荣华富贵之意,又雅致脱俗。

    “这香囊竟然绣的如此之好,我闻闻里面是什么。”他解开后放鼻子上一闻,不是那种刺鼻的提神香味,也不是檀香,竟然很好闻,里面似乎是用茉莉花、桂花、玫瑰花、薄荷、迷迭香这些,味道清新。

    徽音解释:“这样的香囊在马车里用最好了,你也知道的,马车坐久了,里面那个味儿就难闻,所以这个香囊可以解臭味和憋闷之气。”

    她是那种不做就不做,只要做什么就特别用心的,尤其是制香她本来是一窍不通的,但后来她出去交际被人嘲笑了,故而她就开始钻研,甚至因为钻研香道而开始学药膳。

    李澄一听就更喜欢了,又见徽音让人带面粉,他还惊喜道:“难道你是打算给我做拉面吗?就是在徐州的时候做给我吃的那种。”

    徽音捂嘴笑道:“怎么?你觉得我难道还不够重视你吗?”

    李澄听了这话低着头:“我只是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没有我对你的多。”

    “别计较这些了,你我是夫妻,有一辈子的功夫相爱呀!那种一开始爱的死去活来的,我反而觉得假。”

    几句话又哄的李澄高兴。

    出行这日,天朗日清,璟儿力气愈发大了,徽音觉得自己都抱不住他了,还好路面宽敞的紧。一日的功夫就到了行猎之处,男人们骑着马早就忍不住女冲锋陷阵了,女人们则是先去休整一番,等会儿再骑马松快。

    李澄今日骑的正是徽音送的大宛驹,简直如有神助,早早就冲进林子里了,魏王见他如此,大喊一声“痛快”。

    不知今日李澄收获如何,徽音打算今日先把孩子安顿好,自己睡一觉,明日也出去骑马玩玩儿,她也许久没骑马玩耍了。

    帮璟儿沐浴之后,母子两人在床上睡的是昏天暗地。

    等起来时,刚到魏王妃门口,就听说此处出事了,魏王长子李敬不见了。魏王妃和殷次妃都急的不行,殷丽仪见徽音进来就道:“小王妃,你有见到过敬哥儿吗?”

    “没有,怎么他身边跟着许多人,还不见了?”徽音都觉得是不是孩子自己贪玩,躲到哪里去了。

    殷次妃则道:“他想要学骑马,我说他年纪太小不让骑,他就去找谢师傅了。后来就找不到人了……”

    说着说着,殷次妃就掩面哭了,立马就要哭着出去找。

    却见外面闹哄哄的进来人了,徽音见是魏王和李澄一起进来的,她还来不及行礼,就见殷次妃跑上前道:“王爷,敬儿她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魏王妃也着急道:“是啊,方才我们派仆人找遍了整座庄子也没找到。”

    “孩子是在哪里不见的,你们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魏王一听心也揪了起来,他虽然更偏爱许次妃,但是对殷次妃和长子也是爱的。

    只听话音刚落,就见有下人来报:“大王、王妃,次妃,大王子他掉进哭井里了,那井太深了,似乎有百米,周围布满了青苔,大家都不敢下去。”

    徽音心想孩子都掉到井里了,四周布满青苔,即便救上来恐怕孩子也是凶多吉少,更何况自己还有可能殒命,谁愿意冒险。

    看,连魏王都迟疑了。

    他的大将是派去打仗用的,更何况他还有心爱的儿子李敦,怎么可能差遣那些有真功夫的大将?

    刚想到这里,就听李澄道:“王叔,王婶,事不宜迟,还是我去吧。”

    徽音迅速看向自己的夫君,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出头,还这般急切。

    第38章

    ◎双章合一◎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徽音是个非常高傲的女人,她能够意识到李珩给她下绝子药后,迅速反抗。但面上做的滴水不漏,她对你有情绪,说明把你当自己人看待,若是真的要对付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澄急着要去救孩子,她没有像所有人那样看向丈夫,而是看向殷次妃,殷次妃的眼眸里的感激明显是带着相当的爱意的。坦白说,李澄对自己好吗?算得上非常好了。地位、孩子、钱,还曾经表达过喜欢自己。

    她长了眼睛,能看的出李澄对她的迷恋。

    那么得知自己丈夫心中的人是谁了之后?是表现的冷淡疏离,直接发火,大闹出来,还是选择外热里冷呢?

    徽音转念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第三条路,她得发展自己,顺便打败这个所谓的白月光,不能再走之前靠着父亲兄弟的模式了,而是应该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你李澄不是不想反吗?等他兵肥马壮时,那会儿子也大了,到时候,她和儿子两人想共掌天下,李澄不听也得听。

    所以现阶段,她还不能够真的发脾气,把丈夫拱手让人。

    就是她不要李澄了,也得让李澄爱上她才行。

    所以,徽音听李澄说了之后,她迅速反应过来了,拉住李澄道:“你的个子太高,肩背那么宽,那口井得先看看你能不能下去再说,要不然可别耽误了救人。”

    要死,也不是现在死。

    前世他还有几年才死,这辈子怎么着也等日后再说。

    李澄紧紧握了一下徽音的手:“无事的,魏王叔对我恩重如山,旁人顾虑颇多,我去正好。”

    “多谢小王爷。”殷次妃还未等魏王发话,就脱口而出。

    他们一行人到了井口处,徽音往下看了一眼,简直深不可测。李澄已经往腰间开始系绳子了,徽音正要说什么,殷丽仪怕徽音阻拦,连忙上前拉过她道:“小王妃,我们在这里等着吧,别打搅他们救人。”

    “谢夫人,你不必管我,我得在那儿守着。”徽音扒拉开殷丽仪的手,还是朝井边走去。

    这是一口幽深的不见底的井,四面因为青苔,井口又很狭窄。李澄在腰间系着绳子,他其实自己也有点害怕,毕竟深不见底,不知道李敬还是不是活着,还有若是上面有人坏心眼的剪断绳子,那他岂不是也死了?

    一瞬间,他有点后悔,他虽然和魏王很好,可自己一死,整个徐州兵马和自己的部曲,岂不是全部纳入魏王囊中?

    可他还非做不可。

    “夫君,你慢慢的下去,我在这里看着。”

    李澄忽然听到徽音的声音,他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又憋了回去,心下大安,关键的时候,还是徽音永远在。

    “好。”

    徽音也听到了李澄的声音,约莫片刻之后,大家听到了动静。李澄单手抱着李敬上来,他们身上已经是污糟不堪,李敬呛了水,还好只是昏迷过去,且救上来之后,大夫就开始按压挤水。

    殷次妃听到大夫说儿子无事,才又哭又笑,正是在今日,她也真正确定了李澄的心意。李澄这个人从来不表达自己的爱意,可今日在人前他不顾生死救下了自己的儿子,再联想到他以前为了自己的话照顾丽仪,殷次妃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徽音也先回去了,安排人准备热水沐浴,她看着床上刚刚醒过来的儿子,忍不住心想如果女子和男子一样就好了,如此才不会指望娘家,指望丈夫,甚至指望儿子。

    完全指望儿子也不成,母壮少弱的时候还行,儿子大了,母亲只能被荣养,哪里能够染指半分权利。

    可她不能打仗,从未学过兵法,连看堪舆图都不会,只能靠别人了。

    李澄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看徽音怔怔的,他笑道:“怎么了?我没事儿呢,油皮都没破。”

    “我在想你方才下去做什么?我知道应该救人,可魏王当时都没发话呢?”徽音看着他道。

    不料李澄却道:“我这么说也是为了我们俩好,日后你就知道了。”

    徽音不解:“为了我们俩好?什么意思。”

    不知怎么李澄却欢喜的很:“反正是好事儿,诶,我肚子有些饿了,让他们摆饭吧。”

    徽音只好应下,她想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为了殷次妃,总之这已经和殷次妃无关了,她得先让李澄喜欢上她这才是重点。

    今日他们行猎颇多,桌上都是野味,徽音从小也是常常吃山珍长大,魏王府的人烹饪手艺又很好,这让她连着多吃了几碗饭。

    李澄夹了一块肉给她:“你不知道我下井的时候,听到你喊我,我就安心了。”

    “那是自然,你为了别人死了,那我朝谁哭去啊?日后可不能这般了。”徽音道。

    李澄握着她的手道:“这里人多嘴杂,我没法子和你说,等回家了,我和你说明缘由,放心。”

    徽音抬头看着他,不知怎么,觉得李澄整个人仿佛轻松了一大截。

    另外一边,殷次妃见儿子睡下,呼吸平稳,也舍不得走,还是守在床边,是妹妹殷丽仪端饭过来的,她才用点。

    “姐姐,这事儿到底是人为还是别人害的,你可得查清楚了。”殷丽仪放下托盘,认真的道。

    殷次妃点头:“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是清楚的,我们殷家没什么势力,这些年能够仰仗的便是你侄儿这个长子的身份。但她们现在已经下手到敬儿身上了,今儿幸亏是为淮阴王所救,若是再慢一步,恐怕孩子都溺水死了。”

    殷丽仪笑道:“姐姐,看来小王爷一直对您是旧情难忘啊。”

    殷次妃嘴张了张,呵斥妹妹:“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胡说,你别瞒着我了,其实我都知道。那个时候小王爷替魏王管着王府,我们姐妹还有薛欢欢一起办事,他经常打压我,但是我是真的能从他那儿学到东西,所以一开始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还以为她喜欢我呢。可他把寿宴交给姐姐办的时候,我才知道他青睐姐姐。”殷丽仪笑。

    也正因为此事让姐姐冒了头,让人知晓姐姐的聪颖伶俐,那时正逢魏王妃进门三年一无所出,所以让姐姐做了侍妾。

    她其实不喜欢姐姐嫁给魏王,魏王不是不好,只是他喜欢的人太多了,殷丽仪知晓姐姐也不爱魏王,但是魏王要娶,谁敢拒绝呢?

    以前殷次妃很谨慎的,但今日见魏王迟疑,李澄勇敢,她的心中追忆起尘封的旧事,那时李澄同她说过,这件事情之后她肯定会出头,到时候他来提亲名正言顺。

    只是他那个时候正好母丧满一年,要回家去,再回来局面大变了。

    但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出害儿子的凶手出来。

    魏王妃也在跟魏王说这件事情:“当务之急,是把凶手找出来,否则日后家里的孩子们都不得安宁。”

    “可敬儿还未醒,他身边的人说他是自己跑到井边不见了的,几位乳母和仆从我已经命人打板子了,你放心,我肯定会给敬儿一个交代的。”魏王道。

    其实魏王最担心的是李澄是否是支持殷次妃的力量,他原本想着殷丽芳出自小门小户,当年若是生下儿子也是给魏王妃生的,可魏王妃对李澄的影响力几乎是无。他的后院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许次妃完全依附于他,魏王妃的霍家更是他在江南最有利的支持者,殷次妃其实已经是投靠霍家了。

    有霍家谢家还不够,现在还多了淮阴王李澄帮忙。

    李澄的能力才干十分出众,原本和殷家也是有瓜葛的,难道是他和殷丽芳有牵连?

    这些事情才是他真正需要疑心的事情。

    但想起儿子被人推入水中,魏王妃字字句句都在指向许氏,魏王却不认为是许氏做的。许氏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他是很清楚的。

    ……

    行猎还要继续,李敬掉井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件小事情,到了次日除了殷次妃未来,连魏王妃和殷丽仪等人都来了。

    今日女子们都是穿的骑装,魏王妃看了徽音一眼,之前只觉得她雍容华丽,现在穿骑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徽音听说她们要打马球,她本意不准备参加的,不是她不想参加,而是她只是喜欢骑马,单纯想骑一会儿。

    一旦打马球就要讲输赢,太累了,她生了孩子之后,精力不比以前了。

    “王婶,我先与她们认识一番,再骑马解解乏,我如今身子不比以前了。”徽音婉拒了。

    魏王妃也就不勉强了。

    这次跟过来的有不少是标准的南方世族夫人,她们普遍都纤细袅娜,看起来个头不高。徽音见她们脸上都想和自己说话,但又有些害羞,遂主动上前和她们说话。

    她话不多,但这些人问过一遍名字,在第二遍的时候就能准确的记住人家的名字。她自己讲官话,却能听懂她们说的吴语,甚至一点障碍也没有。

    这是她平日让李澄教她的,李澄这个人是说什么做什么的人,徽音学东西也非常认真,虽不至于现在开口说吴语,但几乎能够听懂了。

    “哦,你是陆将军的夫人,幸会幸会。”

    “你是顾太傅的孙媳妇顾大奶奶,真不愧是名门。”

    徽音与她们也算是认识了,她骑着马小跑一路,只觉得神清气爽,很久没有这么一个人玩儿了。忽然听得旁边殷丽仪一阵阵喝彩,她一袭火红色的骑服,笑的很开心。

    她看着殷丽仪也觉得其实似她这种有话直说,有些钝感的人,其实也活的挺好的。只是李澄要和她说什么呢?

    偏她这样,在李澄骑马过来之后,觉得是大家孤立徽音,他不忍看着徽音失落赶紧过来。

    “你过来做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吹吹风。”徽音看了看他,这里又不是自家王府,干嘛大白天的夫妻在一起,让人看了还觉得她们黏糊。

    李澄笑道:“我是想你怎么不去和她们打马球?如果你不会我教你。”

    “不是,是我自己想骑马走走,你别乱猜想。王婶有什么都叫上我的,倒没有到那个地步。”徽音摇头。

    “那好,我陪你骑马。”李澄拉着缰绳,也缓缓而行。

    徽音诧异道:“你今日不用陪魏王吗?”

    李澄道:“今日他们那边且有的忙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夫妻二人并行几步之后,没想到魏王妃亲自过来喊徽音:“侄儿媳妇,方才有个人被顶下了,快过来了。”

    徽音见她这般,只好答应下来,但又道:“可我不是很会打啊……”

    魏王妃不以为意:“没事儿,你就凑个人数就行。”

    李澄担心徽音不会,还要上前,被魏王妃拦截下来:“小王爷,放心,我们都一起作耍,不会欺负你媳妇儿的,你放心。”

    徽音也对他点点头,因为他发现,其实李澄对于自己人,他不一定是爱她,但护短是一定的。所以前世他过世了,据说郑德音那里每个月还固定有银钱禄米送过来。

    如果要找夫君,不要找只对你好的,要找这个人本身就不错的才行。

    其实李澄不敢看徽音打马球,他见徽音都不大愿意过去,觉得她肯定是不太会,所以也不想看了,没想到球场上爆发阵阵喝彩。

    李澄身边的小厮全儿道:“小王爷,咱们王妃可是真厉害,方才马头和别人碰到了,小的看着捏了一把冷汗。”

    李澄这才敢往马球场看去,最惹人注目的当然是殷丽仪,因为她衣裳火红,动作幅度很大,但见一翠衣女子,在马上翻飞,她的马简直是跑的太快了,甚至她还能站在马上,一个鹞子翻身,又进了一球。

    哇,那居然是徽音。

    看来她不愿意参加马球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她的马技可不是开玩笑的。

    殷丽仪也看的傻眼,她一直以为她是女子中最擅长马球的,没想到郑氏这样城府心机这般深的人马球打的这么好。

    徽音很少能够这么酣畅淋漓,从场上下来就看到了李澄,她快步过来,殷丽仪在旁看着心想小王爷心中藏着姐姐,平日和郑氏看起来好,实际上心爱藏的最深的是姐姐。

    实际上,李澄正帮徽音擦汗,昨日换做别的女子肯定吃醋,他的妻子虽然心中有怨言,却还是担心的一直在井边看着他,虽然嘴上不说爱,可是她真的对自己很好。

    “我脸是不是特别红,所以我不爱激烈的动弹,每次一动弹,脸就红的跟什么似的。”徽音香汗淋漓的,看着李澄还有点不好意思。

    李澄笑道:“挺好看的,其实这么一动,你气色更好了。”

    徽音微微皱眉:“可是我腰扭了。”

    夫妻二人边说边走着离开了,这一切魏王妃看在眼里,但她想男人嘛,都是逢场作戏的高手,犹记得当年她进门三年,只有蒹葭一个女儿。当时殷丽芳还是女官,家世不显,相貌仅仅秀丽端庄,算不得倾国倾城之貌,又得太妃欢喜,所以魏王妃也做了个顺手人情。

    这些年,她以为殷丽芳的靠山顶多就是谢家,只可惜谢九仪兵败,如今更有李澄青睐,若李澄真的爱殷次妃,到时候倒是可以运作一番。

    所以,魏王妃对身后的人道:“这次可要找出证据来,到底是谁害的大哥儿,如此也好给殷次妃一个交代。”

    具体结果如何,徽音在十天之后听说是李敬的乳母和她一起玩球,那球掉进井里,李敬跑的太快了,乳母没抓住,李敬就往井里跳进去了,乳母害怕就装不知道。

    哪个乳母听说已经被打死了。

    南妈妈小声道:“这样的意外肯定是许次妃下的手?”

    “为何?其实也未必,说不定真的是一场意外呢,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徽音道。

    南妈妈道:“我打听到魏王现在身边有个叫莫如的小妾有个身孕,许次妃前有狼后有虎,可不得下手快些。”

    徽音摇头:“若真是她做的,凭她这两下子,恐怕是打虎不着,反被虎伤。”

    手段太低了,其实这也要怪魏王自己,当然魏王也有自己的说法,每当别人让他立世子,他就说魏王妃年少,想等嫡子出生。

    转念之间,她们也就要离开这里了,可喜可贺的是小猪猪璟儿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连璟儿都诧异的问徽音:“你怀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

    “呸,瞎说八道。”徽音其实在闺中时月信都不是很准,主要是她自己性子好强,做什么爱争个高低,所以耗尽心力。

    李澄抱着儿子,只觉得自家儿子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好,他特别爱把孩子举高高,年轻的父亲精力旺盛,逗的璟儿咯咯咯直笑。

    又听外面有小丫头道:“小王爷,小王妃,殷次妃特地领着孩子过来道谢。”

    李澄立马看了徽音一眼,对她道:“我抱璟儿去后面。”

    徽音笑道:“不必,是你救了人,怎么当不得别人的谢了,你既然有理由告诉我,我就信你。”

    这般遮遮掩掩做什么,李澄却起身就走。

    还好殷次妃进来没看到李澄有什么失望之色,只是摩挲着自己的儿子的头道:“我是特地来道谢的,若没有小王爷和您,我们敬儿可怎么办呢?差一点人就活不成了。”

    “小王爷为人急公好义,你们殷家以前也和王府颇有渊源,这也不是别人,将来就指望这孩子否极泰来才好。”徽音倒是不会表现出扭曲嫉妒,这是最下等的做法,完全是让人看笑话,人自己的脸皮都塌了,人家就针对你了。

    殷次妃含笑点头:“是啊。小王妃,别的话我笨嘴拙舌的不会多说,这是琼州送来的细葛布,给孩子夏天做衫子穿很好,还有这白貂皮,你做帽子大氅都可,至于补品这些,也请你笑纳。”

    看的出来即便作为次妃,她的手头的东西是有限的,据说她还得接济娘家。徽音颔首:“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笑纳了。”

    殷次妃看起来很欢喜,她知晓李澄心里有她,日后会帮着她,肯定还会帮着她儿子,扶她日子上位,这就比什么都好。至于郑氏,她希望郑氏和李澄都和睦,郑氏是昭节侯冀州大都督之女,若是惹急了她,也就是和郑放翻脸,没那个必要,况且,她也希望李澄平日日子过的幸福。

    再在行猎之处待了一日,就启程回王府了。

    徽音自然很想知晓李澄要和她说什么,可又不能表现的那么着急,还得按捺住给吴太妃请安,她请完安之后,饥肠辘辘,又去吃饭,还得去看儿子有没有发热。

    等到晚上李澄进来,她看了他一眼,李澄笑道:“等急了吧,我是怕隔墙有耳。其实很简单,我母亲临终之前让我娶她,可我当时投奔魏王叔,她又是魏王府女官,我又在孝中,想完成这个婚约也须魏王叔等人首肯。”

    “原来她与你有婚约啊……”徽音讶异。

    李澄道:“是我母妃的临终遗言,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当时管着魏王府,看她也勤劳肯干,就想让她露脸,没想到这一露就被魏太妃看上了,魏王叔也同意了。我一个做侄儿的怎么好和叔叔争,唉,倒是我的不是,让她明明是正妃,却只能做妾,只能弥补些了。这次我救下她的孩子,就算是彻底把欠她的还回去了。”

    徽音心想李澄绝对不是一个被人勉强的人,恐怕他的心里也是认为过殷丽芳虽然出身不高,但品德才干足以做王妃,他肯定也是有点喜欢的,否则,那云慧还是他父王指定的通房呢,他怎么没有遵从父命呢?

    可她还是能够感谢李澄说出实情,至少没瞒着她,故而她道:“多谢你对我坦诚相告。”

    “你说过让我全部的心都拿来喜欢你,不准心里藏着别人,现在我算是把之前的债全部还完了,我就把整颗心都空下来了,我说到做到。”李澄很坦然,因为在她明明还吃醋的时候,依旧还会为他的安全担心,这样的女子怎么不值得人爱。

    徽音心想恐怕殷次妃不会这么想,到时候别殷次妃觉得李澄心仪她,李澄又和她杠上了?

    第39章

    ◎更新◎

    从行猎之处回来后,李澄回徐州巡视,等冬至时再回来。徽音亲自下厨做了牛肉拉面以及丰盛的酒席,只当为丈夫践行。

    她不是使性子的人,她儿子已经被封为世子,李澄的家当二十万两几乎都由她管着,平日除了她就没别人了,有空就陪她,即便她不大信李澄为何帮殷丽芳这么大的忙只为了愧疚的措辞,可是她的想法不是置气,也不是恩断义绝,而是提升自己。

    故而,她笑道:“我看建业贸易发达,商铺林立,可我对开别的铺子不感兴趣,也没那方面的人才,不如就开一家烤肉拉面店,这两样都是我爱吃的,想家的时候去吃就好了。”

    开个小铺子,李澄当然没有异议,他还道:“是不是太小打小闹了?”

    “何苦来?我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徽音当然有想法,她是从胡娇娇那个米铺支一百石米的想法,想起自己其实也可以建一个大隐隐于市的传讯地。

    一间小小的烤肉拉面铺,谁会怀疑呢?

    但是建业、徐州、青州甚至冀州还有京中,开遍了,传递消息就十分方便了。

    这些打算她是不会先跟李澄说的,李澄倒是对她剖白许多:“咱们府上日后你管着账,祖母那里你放心,她现在和那几个姑子说的很好,每日也有人陪。我去徐州也去看看青州的动静,我总觉得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知道魏王叔对失去青州耿耿于怀。”

    地盘是要人去抢的,谁会乖乖的把地盘奉送给你,徽音懂这个道理,甚至她还知晓前世李珩下徐州打的就是李澄的军士,死伤无数,李珩若非自己的亲弟弟,早就死了。

    但李澄也因为打了几年,被射了一箭,听闻最后是继续北上的时候中毒身亡。

    徽音现在不得不替她打算:“我知道,但你也总要为自己想想,太妃郭家的人,一个个才干平庸,却不是太尉就是三公,你兵多粮足,却只是为水师都督,不是咱们自私,只是人多得为自己打算。”

    “我知道了。”李澄笑道。

    徽音见他不似以前那般听到就觉得反感,心下稍安,又对他道:“那等会儿我亲自送你出门去。”

    李澄吃着面呢,还点头。

    要说李澄这么一走,徽音就开始筹备起面店,面粉要用北方运过来的面粉,她直接从自己的陪嫁仓里拿过去,店铺开在闹市,地方不大,店铺名称非常简单就叫“张老三拉面店”。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这家店的桌子,前面几张是小的四方桌,还都是买的旧货,后边的桌子是烤肉的炭桌,意思就是这里还兼烤肉,价格也是物美价廉,就连水酒,两三文一杯,绝对是大家能喝的起的。

    刚开始大家只是对有人站在灶前拉面觉得很新奇,只是来尝尝后,又觉得味道很好,这里的生意逐渐火爆起来。

    徽音见生意好起来了,花宴也开始办了,她在京中参加过不少花宴诗宴和雅集,只是自己从未操办过,她前世一直被困在东宫一亩三分地,后来做了太后,就更别谈自己招待人了。

    现下初雪已下,她以“梅花雪宴”为题广邀宾客,毋须客人上门带礼前来,只须贵客桌带梅花的衣裳或者戴着梅花的头饰来即可。

    大部分的人是直接送帖子过去就行,但是魏王妃那里就由徽音亲自上门了。

    魏王妃看到徽音很欢喜,看了花笺内容就喜道:“你放心,我一定带着蒹葭去,给你去撑场子。”

    “哎哟,这可再好不过了,我这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徽音一脸高兴道。

    魏王妃又道:“你只给我送了帖子吗?”

    徽音想了想:“您这里是我亲自过来的,除此之外就是霍家、陆家这些人家都让人送了帖子过去。”

    魏王妃笑着指了指徽音:“你就没察觉到漏了什么人不是?”

    “还请王婶不吝赐教?”徽音还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漏下什么人,上次从行猎处回来,有几家夫人上门拜会过,她请的都是相熟的人啊。

    魏王妃道:“殷次妃和许次妃你可都没请?”

    徽音一听就拍了拍脑袋:“我原想着婶子是王府的主母,告诉婶子一身不就得了,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魏王妃听了很受用,她现在的确还是魏王府说一不二的主母,那两位次妃的地位也没办法和她比拟,但嘴上只说徽音做的不用心。

    徽音也乖乖认错。

    魏王妃心中清楚,无论这郑氏表现的多么大度,恐怕心中对殷次妃还是很忌惮的,殊不知徽音想的是李澄当年对殷丽芳肯定也是喜欢的,否则为何告别她,都要用不顾性命救她儿子的法子,爱的越深,愧疚就越深,但要说真的刻骨铭心,倒也未必,若真的喜欢,恐怕早就表明身份了。

    就像李澄自己都说爱她是不可能让她受委屈的,至少李澄若是真的为她着想就不可能当着魏王的面那般,若是魏王怀疑他们有私情,殷次妃可就受罪了,李澄却是想用这件事情快些切割。

    如果不了解李澄的性格,肯定觉得他这般很怪,但徽音自认为还算了解他,他这个人做什么事情是说干就干,非常的果决,执行力又很强,绝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从魏王府回来之后,今年冀州的年礼都送过来了,来的人是母亲的心腹童娘子,这位以前是跟着她娘做娘子军的,后来纪氏改嫁,她也带着丈夫儿子一齐过来。

    小时候徽音骑马就是她教的,现在见到童娘子亲的紧:“童婶婶,快些进来坐下,今年我不是写信过去说不用送节礼过来了吗?”

    童娘子笑道:“夫人很是惦记您呢,尤其是收到您的信之后,但奴婢方才听南妈妈说了,奴婢想夫人肯定会高兴。”

    “那也只是我的一时牢骚罢了,你们来的时候怕是风雪漫天了吧?”徽音拉着她的手问起。

    童娘子摆手:“这边的雪下的一点儿也不冷。”

    徽音摆手:“这边的冷是湿冷,外头和屋子里一起冷,又不能烧炕,我真想什么时候带着殿下一起回去,睡睡咱们家的炕,那才暖和的紧呢。”

    童娘子拍拍徽音的手:“听您这么一说,就足以见姑爷和您感情很好了。”她又问起魏王对他们如何。

    “魏王对我们很好,真是没的说。”任凭徽音觉得魏王在选继承人上的确是有些优柔寡断,但是江南此处的士族文武官员对他都是心悦诚服。

    自家的夫君也有一定的威望,但是现在要超过魏王在江南的经营,是有难度的。

    童娘子也带来了一个消息:“东宫有位属人有了身孕,她出身虽然卑微,但是比咱们家大小姐先有身孕,太夫人和老爷都很生气。”

    按照时间推理,那就应该是董玉娘了,那可是个难缠的女子,前世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把她斗下去的。

    “这个属人听说是皇后娘娘给的人,说来她的运气真好,进门没多久就有孕了,现下东宫上下对她那一胎可是十分宝贝的。”童娘子唏嘘。

    徽音想着如今没有自己,郑德音和吕笑恐怕是没有手段抑制董玉娘的,而李珩现在唯一想要的继承人从董玉娘的肚子里出来。她出身低微,背后就没有任何势力,何皇后也能和李珩关系更紧密。

    但她不能够说出这些前世已经知道的事情,只能道:“既然她都能有孕,太子妃也有过身孕,大姐姐指不定也怀了呢。”

    “这都过门几年了,也没动静,皇后娘娘可不会让东宫的后院闲着。现在送了一个董氏,以后说不清楚还有多少人呢。夫人说还好您诞下了小世子,还是您福气好。”童娘子也很会说话。

    徽音笑着摇头:“这也谈不上什么福气,哪有人天生就福气好的,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前世郑德音也常常写信说李澄心里有人,她的日子常常独守空房,几乎守活寡似的,这辈子她又有许多为难的事情了,但这不是命,是要靠人去争取的。

    因为准备筹办花宴,童娘子不便多待,只说起郑无恒今年要娶妻,纪氏已经看中了一家女儿,说起来和她们王府还有亲。

    “您也知道我们冀州有名的士族便是清河崔氏,这清河崔氏还是小王爷的母舅家呢,她们家的姑娘不喜奢华,端庄贤惠。”童娘子说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徽音想如自己一般比较有个性的人对外都要表现出端庄一些,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标新立异,不爱有企图心的人,不喜欢表露自己欲望的人。她也是和李澄孩子生了,感情还不错的时候稍微露出来了一些。

    她让人专门准备了上等酒席,请童娘子吃酒,二人说了不少郑家的事情,童娘子次日便要走,说家里耽搁不得,怎么都不肯留下,徽音无法,只好也准备了丰富的节礼,让她们带回去。

    童娘子来去匆匆,徽音内心很是寂寥,其实这么久她已经没有想家的情绪了,毕竟都出嫁了,回到娘家也是客。

    可看着外面开始簌簌下的雪,她突然很想家,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想带李澄回娘家省亲一次,母亲最记挂她了。

    第40章

    ◎双章合一◎

    徽音办的第一场梅花雪宴就到了,王府上下处处突出以“梅”为主题来,今日第一位来访的客人是吴兴陆家的少奶奶,她人年轻,平日在一些中阶官夫人们那里一直都是被捧的,但是来王府这样的场合,她这样的身份还得早些过来奉承。

    人嘛,对上一张皮,对下又是另一幅嘴脸,不都是这样吗?

    她从西角门入,早已有暖轿来抬她,陆少奶奶正欲上轿时,发现不同,这轿帘上用褚红的底色再加上纵横交错的冰纹,正是喜上眉梢的纹样,倒是有一等幽香高洁之意。

    再上了轿子,自有一股暗香浮动,原本梅香极其清浅,寻常若不仔细,似乎都闻不到,但也许是轿子里空气全部聚在一处,总有那若有似无的暗香,神秘却又难以捕捉。

    下了轿子后,又有一班仆妇过来,这些人身上倒是没有穿带着梅花的标识,但是她们的耳铛都是戴的各式各样梅花纹样的耳环。

    就拿前来接她的柳娘子来说,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是仆妇,但耳铛上却是黄色的腊梅绿枝耳环,看起来很别致,这让陆少奶奶心生一种果然是王府,不同凡响。

    更别提走到平日过来请安时的回廊,这里原来十分轩敞,但冬天四面透风,这里索性用屏风作为屏障,这些屏风都是以梅为图案,别致却又不繁重。

    再进赏梅花的云霄阁中,当真是金玉帘箔,烟笼寒雪,陆少奶奶见当中一人,身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头戴缕金银图冠,她就这么端坐在一片金堆玉砌中,出尘万分。

    徽音见先来的人是陆少奶奶,心中暗自点头,她以前和人交往,总希望把所有人都说服,只要有一个人不服气,她都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到位,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她得先选两位对她比较拥护的,这两人还要颇具威望,能帮她聚拢一批人,到时候她们的丈夫儿子遇到什么仕途上的困难,让李澄酌情帮忙,这不就能拉拢人心了,这些功劳还是在自己身上。

    这位陆少奶奶便是其中最佳人选,但你得让她亲近你才对,上次她就发现那几位奶奶小姐里,陆少奶奶一直看她。

    “妾身陆洪氏给小王妃请安。”陆少奶奶连忙跪下叩安。

    徽音等她站起来后,故作疑惑道:“我是不是以前和你见过?不知足下是何方人士?”

    陆少奶奶原本胆战心惊,因为这些大人物们别平日看着和蔼,可真不好伺候啊,但见徽音迷惑的样子,她心下一喜,面上却道:“妾身自小就在建业长大,并没有去过远处。”

    “哦,那就自当我看错了,请坐下说话吧。”徽音淡淡的道。

    陆少奶奶却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她不会觉得这是徽音示好的一种方式,反而会觉得这是她自己的好机会。

    于是陆少奶奶立马和徽音攀谈起来,她总觉得小王妃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和自己很有共同话题,且等其她客人来了之后,她依然会顾忌自己,这让陆少奶奶与有荣焉。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位高夫人带了三位姑娘一起来的,还有霍夫人带着儿媳妇还有两位女儿过来的。

    霍夫人笑道打量道:“这地方选的好,从这里望过去,正好能看到一片红梅,小王妃衣裳今日也穿的好,红梅绿衣。”

    “夫人谬赞,几位姑娘先尝尝这茶,是用梅花上的雪水化了烹的茶。”徽音笑道。

    众人都吃起茶来,这其中有品位的,也有牛嚼牡丹者。

    但只要在吃茶的人知道这茶经过繁琐的工序,必然都觉得肯定是好的,即便不好,也觉得自己不懂欣赏。

    陆少奶奶只觉得小王妃对她另眼相看,心中一团热,自然也人前人后的夸,“小王妃把这里布置的真好,你看那里的梅花上还挂着风灯,看起来曲径深幽,却又豁然开朗,从此处看梅花,总觉得能看出凌寒腊梅顽强开放。”

    正说着,魏王妃等人过来了,徽音起身相迎,殷次妃和许次妃也各有礼物送来,她们这一过来,徽音先让人开宴。

    鼓瑟羌笛,箜篌古琴奏乐声从不远处传来,不至于那么吵闹,又能享受丝竹之乐。

    众人见桌椅都是金丝楠木制成,都咋舌称奇,殷丽仪悄悄和她姐姐道:“淮阴王府真是富贵至极,比姐姐你平日耗用都好太多了。”

    殷丽芳“嘘”了一声,又慈爱的看着妹妹:“你呀,自己都有娃娃了,还这么说话没把门的。”

    “我也就和姐姐你说说罢了,和别人又不会说什么。瞧,这些菜色准备的真多。”殷丽仪又被美食吸引过去了,见桌上先上的冷盘,有翡翠鹅丝、水晶脍、玉露香图等等,她听说有几道菜都是宫中传出来的佳肴。

    殷丽芳却抿了一口酒水,见坐在魏王妃下手的郑氏看起来完全是前呼后拥,神情泰然,似乎天生就是这般富贵足风流的样子,这样真好,地位固然赋予了她有这样摆阔潇洒的资本,但总而言之她自己把府里也打理的很好。

    她可不希望因为她,把人家的府上弄乱。

    徽音正笑着给魏王妃敬酒,魏王妃吃了一杯酒水,夸赞徽音办的不错。

    宴毕,众人三三两两不是看梅花,就是投壶,打双陆,或者吃茶和点心,都怡然自得。

    徽音让人拿了几盒宫制的花过来,原本她不准备诗会的,但见有不少年轻的姑娘们来,让人准备案桌,又问魏王妃:“不知这些夫人们中谁最擅长文墨?”

    魏王妃说了几个名字,徽音欣然应允,还对她们道:“咱们这次办的是梅花宴,诗中魁首我有彩头。”

    “不必你出彩头,我这里就有。”魏王妃拿了一根白玉梅花钗出来。

    徽音拍手笑道:“有王婶这般出手阔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又笑,徽音今日是主人家又出了题,限了韵,最后选出霍家三姑娘为魁首,这次宴会也算是圆满成功了。

    办完这场花宴,陆陆续续徽音也收到不少宴席的邀请,她想写信给李澄问,因为问别的人她们未必会说真话,就像魏王妃,说的话冠冕堂皇,却是不可相信的,李澄却是一个做事情认真的人。有时候他虽然高高在上,但是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主要是这里派系林立,得罪哪一个都不好,这里可不比徐州,那是李澄的地盘。

    她写过去的信,李澄隔了三日收到了,他正在处理公务,见徽音的信先拆开看了之后,怕她要的急,立马就回了信。

    等回完信,又看徽音的来信,见她信上说她娘家送了节礼过来,她想回家省亲,李澄有些为难,毕竟她们夫妻现在要去冀州,时机不妙。还有他的身份也敏感的很,魏王欲夺取青州,头一个人选就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实力,到时候青、徐两地都在他的手上。

    可建业那里再待着就不安全了,以前他都是效忠魏王,心里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他很年轻,现下他也有了些别的想法,这些想法朦朦胧胧,但似乎萌芽了。

    他想自立门户,这是以前他根本想都没法想的事情,吕威、何进、卫铎都是祖父辈的人物,他原本只想求栖息之处,现下也觉得自己也未必不能相信自己。再有,像璟儿身体那么好,指不定也能和自己一样打仗,到时候他打下一片江山给儿子,儿子兴许还能一统天下。

    想到这些,他摇摇头,自己是个务实的人,不能像太多了。

    中午用饭他吃的是徽音送过来的烤包子,里面的羊肉喷香,李澄抹了一下脸,不行,男子汉不能这么没出息,这样想老婆。

    等收到李澄的回信,徽音看着满满当当几页纸,忍不住笑道:“这写的也太仔细了些。”

    福桂凑趣:“那还不是小王爷爱重于您,看到您的回信就回的快。”

    “真想日子过的快些,他就回来了。”徽音把他写的信又重新打开看,提取了关键的人物,又把帖子找出来对比了一番,挑了几户人家,决定好好往来。

    南妈妈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放在徽音面前:“小王妃,您吃茶。”

    “好。”徽音看出南妈妈欲言又止,遂笑道:“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南妈妈摇头:“我总觉得咱们小王爷对魏王太忠心了,我看魏王是个有野心的人,谢太守出师不利,恐怕日后也要仰赖咱们小王爷,老奴就怕小王爷上战场。”

    徽音有些担心,却又笑道:“作为将士不就是如此,你不打别人,别人就得打你。你看我父亲,哪次出门我母亲不是担心的要命,毕竟是九死一生啊。”

    人都把别人的生死看的很淡,很会劝别人,对自己却未必如此。

    又说徽音在参加这些宴会之时,又让属人在建业附近的吴中、会稽等地都开了拉面店,依旧是市井之中,门店半旧不新,价钱偏低。

    今年因为在建业过年,年礼她还差人送了一份给同时出嫁的那位新娘子胡燕燕,她不知道自己这份礼物是雪中送炭,几乎挽救了胡燕燕。

    参加了别人的几次宴集,徽音发现其实这里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听魏王的话的,魏王看起来人有雅量,但实则是更聪明更有手段,先拉拢归顺他的,再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斗到最后,都归顺他。

    他的确有心机手段,李澄和他相比就稚嫩了些,也太有人情味了一些,是个外冷其实内热的人。兴许也和两人成长环境有关,吴王夫妻只有这一个孩子,因此千疼万宠,养出来的孩子自信大方有担当,但总觉得自己地位高,所以外拽内热,心软的很。但魏王年纪不大,一直在各种势力下就藩,年纪虽然小,却经受许多,故而城府颇深。

    “小王妃,陆少奶奶和高夫人一起过来了。”有人回秉。

    徽音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这两人就是她选的代理人,陆少奶奶进来就笑道:“方才我进来,见小王妃廊下的雀儿黄莺叫的欢,我们俩今日是有件喜事告诉您的。”

    徽音让人看茶,又道:“不知我喜从何来?”

    高夫人道:“您上次还和我们说本地的茶好喝,正好有一茶商要出手,我们就来与您说一声。他一听说是您要买,说直接送给您就是了。”

    “那不成,我派人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出手,若真的要出手,该多少银钱就多少银钱。”徽音见过太多强买强卖的了,以权势欺压百姓,这样可不成。

    所以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和李澄也挺像的,什么都知道,但不一定忍心做。

    她买下茶园之后,还要请经济帮忙打理,自然这都是明年的事情了。只不过去魏王府的时候,听魏王妃打趣道:“听说你最近还做起生意来?”

    “我是吃着这茶好,提了一嘴,正好有人说有茶园要卖,我去看了看,的确打理的很好,也就买了下来,让婶子见笑了。”徽音笑道。

    魏王妃道:“咱们女人哪个手里没个体己,就是我出嫁时也是如此,只是你远嫁过来,恐怕没有置办,如此甚好。”

    徽音颔首:“婶子说的是。”

    她是过来送节礼的,李澄原本说好了回来,但是又来信说他有事情回不来了,所以徽音心里空落落的,还好有些事情做才好许多。

    然而这个时候又听说殷丽仪有了身孕,她和殷丽仪关系一般,但是李澄和谢九仪关系不错,所以,她也亲自上门探望过一次。

    她这次因为见到了谢夫人,谢夫人人很好,对殷丽仪就跟自家的女儿似的,徽音心想若是吕笑能够嫁到这样的人家就好了。之前她不知道殷丽仪为何能嫁到谢家来,毕竟两边身份差距还很大,现下才知晓这桩亲事也是魏王作主,殷次妃让魏王妃帮忙说话,再者谢九仪也的确很喜欢,所以二人才喜结连理。

    这殷次妃不让娘家父亲得官职,却把妹妹嫁给渤海太守这样的实权官,实在是高,当然,这是徽音阴谋的想法,即便是殷次妃成人之美,那也说明她的运气好,有时候运气也是人最好的一部分。

    郑德音也感叹自己没有那个运气,也没那个福气,太子现在总来她这儿,她也没有身孕。

    却没想到连枝惊恐的进来道:“良娣,不好了,那个……那个董氏被吕丞相所杀……杀了。”

    郑德音吓的跌坐在地。

    那边东宫正殿,太子李珩正在求情:“丞相,董氏他兄长绝对不是故意的。”

    看着李珩苦苦哀求,吕威笑道:“太子,这董家一来不尊敬太子妃,太子妃都无身孕,却让庶孽先出,此为其一,其二便是其兄想刺杀于我,汝还有何言?”

    李珩从未有如此屈辱,现在却还要哀求,没办法,他现在至少还能出去打仗,日后恐怕连打仗都不行,直接被囚禁起来。

    董玉娘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会从此一飞冲天,没想到这般快连她的小命都没了,她哀求着李珩:“太子,您对我说过的,让妾身有孕之后,多侍奉太子妃的,妾身的肚子里可是怀着您的骨肉啊?”

    李珩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但还是道:“我亦自身难保矣。”

    董玉娘原本极大的期盼,但听此言,闭眼直流泪,吕威喊人来,直接把人带走了。这也是郑德音头一次看到之前还好好的活色生香,在自己面前甚至暗自挑衅的人,变成血淋淋了,她活脱脱的生了病。

    徐太夫人和纪氏都进宫探望,徐太夫人当然听说了传言,然而郑家不是董家那种没有根基的奴婢,可就怕吕威胡来。

    “祖母,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前她在淮阴王府的时候,虽然被送去建业和吴太妃荀柔等人在一起,没有夫君疼宠,但至少没有任何生命威胁,即便之后李澄死了,继续有人管她的生活。

    她曾经以为嫁给李澄是炼狱,没想到李珩这里才是腥风血雨,可若是爹杀了吕威就好了。

    “祖母,让爹爹杀了吕——”

    话音未落,就被纪氏打了一巴掌:“良娣,您这里的耳目多的很,吕丞相是我们郑家的恩人,您何苦说这些。”

    徐太夫人虽然埋怨纪氏太过粗鲁,可能故意借题发挥,但是这话的确不能乱说,吕威可不是那么好杀的,甚至杀虎不成反被虎害。所以,她也没有说话。

    德音被一巴掌打蒙了,又想起董玉娘的死状,忍不住道:“祖母,我想回家住些日子。”

    徐太夫人看了她一眼,为难道:“你如今是良娣,东宫的太子妃都没办法回家,更何况是你?如今宫里也是多事之秋,你没事儿的,我让你父亲保证过。”

    “可是我怕……”她是真的怕。

    她甚至在想前世有人传言说董玉娘是徽音杀的,会不会也是吕威杀的?不,不会,因为郑徽音能说动父亲杀了吕威,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成了?明明自己也是父亲的女儿。

    徐太夫人看了纪氏一眼,纪氏低头,她不可能接她回去的,说白了,她若是真的有身孕了,也许郑放还能一博,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怎么让人帮她?但郑德音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又何必多言,只要不牵涉到自家就好了。

    ……

    年过完之后,很快就开春了,湖面上的冰破开,船也能行了。

    璟儿还有两三个月就满一岁了,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同,劲儿大,甚至都开始吃辅食了,米糊糊、鱼糜、肉糜,就连水果泥他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你爹肯定都抱不起你了。”徽音笑道。

    她前两天收到李澄的信,说他累的紧,没日没夜的操练。

    这家伙,没日没夜的操练干嘛?朝廷刚拿下青州,正休养生息呢,不可能那么快开战的,他干嘛这么勤奋呢。

    许次妃那里却是先知道了,她是魏王的枕边人,许多一手消息都是她最开始知道的,连魏王妃对她也不敢过分打压,就像上次那件事情,要查李敬被人投井,查来查去还是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这小王爷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她笑道。

    她的心腹道:“上次您不是还说他和殷次妃有勾结吗?以后怕她支持殷次妃的儿子做世子。怎么又说他对小王妃痴情呢?”

    许次妃笑道:“一码归一码,大王身边虽然看起来可用之人不少,但最欣赏的却是他这个侄儿,不到万不得已,大王是不会和他闹翻的,但是将来就难说了。”

    心腹有些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句话你不知道吗?”许次妃冷哼道。

    心腹听了一凛。

    却说徽音带着璟儿玩了一晌午,这孩子太过折腾了,中午她就受不住了,赶紧睡下了。只是没想到睡了一会儿,就觉得似乎有人在亲她,她吓了一跳,立马醒了过来,没想到是李澄。

    “咦,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徽音见他风尘仆仆的,甚至身上还有味儿。

    李澄笑道:“你不是说想回家省亲的吗?所以,我这些日子拼命操练军队,准备布防,然后主动请缨上京给皇上祝寿,可不就可以带你过去吗?”

    没想到他把自己一句话都这么放在心上,徽音从榻上坐起来拉着他道:“真的吗?”

    “我说的事情还有假的,连魏王叔都同意了啊!”李澄笑道。

    徽音知晓李澄其实不太喜欢她爹,因为郑放的为人作为女儿的徽音更清楚,属于杀主子上位的人,还反叛好几次,李澄为人正直,肯定是看不惯的,现在为了他还要涉险,京中若是有些人对他不利,自己怎么对得起他啊。

    “傻子,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也不是真的想回去,你能和我团聚就好了。”徽音道。

    李澄连忙道:“我不完全是为了你,我也想上京看看各处形势变化,我若这点胆量都没有,将来如何带兵打仗呢?”

    看徽音还是不高兴,他又道:“我其实也不想的,现在回去不是明智之举,可是我就是觉得咱们一起回去,你肯定会开心。”

    “心这么软,将来怎么成一方诸侯啊?”徽音破涕为笑,这点他比李珩好多了,李珩心狠手辣。

    李澄却故意板着脸:“别说那么多了,功夫有限,咱们快些收拾行装准备吧。”

    徽音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