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好帅啊
甘澄在本子上开了一页，名为——江天谕的避雷事项。
第一，不能跟程放南联系。
这一点很容易做到。
第二，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任何关于“段家凌”的事，避免两人见面。
下次段家凌要来，就直接在会议室见。
第三，廖然……？
甘澄的笔停下，不禁疑惑，上次是因为她穿了廖然的衣服吗……难道江天谕的洁癖已经到这个地步？
翌日开完紧急会议，廖然进来汇报工作。他的办公室在隔壁，今天才来。
廖然推开门看见【甘澄】在，脸上稍显讶异，跟江天谕的视线对上，微微颔首，便直接走到办公桌前。
这次，廖然说话的时候，甘澄特意注意了江天谕的神色，他坐在沙发一角，支起一条腿，姿势随意，只是偶尔扫过来几眼。完全不似昨日那般紧绷。
还好，江天谕对廖然没那么排斥。不然，甘澄都不知道该怎么避免廖然和他碰面。
廖然汇报完，轻轻关上门出去。甘澄坐到江天谕旁边，顺手给他倒了杯水：“江天谕？”
“嗯。”
“我后面几天可能都要去下面监工，没时间照顾你了，要不你回住的地方吧？”
江天谕蹙眉：“怎么不叫别人去？”
“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去盯着放心一点。”H城的这个项目，算是全权交予甘澄负责，尽管是半途接手，却也深感责任重大。蘅安街事故的惨况仍历历在目，甘澄绝不希望这样的情景再现，“而且最近不是裁了很多人吗，人手也不够。工期又很紧，我在那儿的话，他们碰到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解决。”
此次的“外层装饰脱落风险”问题，工程负责人两周前早就上报，却一直拖到现在才处理。要是甘澄和段家凌没来，都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所以甘澄觉得H城这个项目，处处都透着“不靠谱”。
也难怪，王志那样的人都能爬到高位。
可想而知，分公司这一群管理层，都是怎样的酒囊饭袋。
甘澄网购了一些耐脏的衣服，深蓝色牛仔裤，灰色短袖，外罩一件黑色防风外套。
站在落地镜前，不禁自我欣赏起来，拨弄额前的碎发，忍不住感叹道：“我好帅啊！”看江天谕这张脸看了三个多月，都快当成自己的脸了。
江天谕上来找她，手里端着果盘。闻言停住脚步。
甘澄听到声音，回头，小跑到江天谕面前，拿了颗枣子吃：“江天谕，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我很帅。”甘澄转了一圈，给他展示身上的衣服，“衣服、裤子都只要一百多块，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江天谕没有发表意见。
甘澄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扯上去，遮住下巴，摆了几个略显做作的姿势，对镜自拍。
江天谕就站在她身后看。
甘澄把成品给江天谕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帅哥那种朦胧的感觉，就是那种网恋用的照片。”
“是么……”江天谕说。
“不过，你本来就是大帅哥，怎么拍都是帅的……”
说完这句话，甘澄陷入了沉默。
她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感觉变着法儿地夸他。
没顾得上看江天谕如何反应，甘澄随便抓了两颗枣子，跑下楼了。
施工现场。
甘澄套上黄色的安全帽，跟工程负责人巡视了一圈。除了外层装饰的问题，仍有不少施工难点。十一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工地上仍弥漫一股燥热。机器运转产生的高温，烘烤着工人们，黝黑的皮肤上，泥沙混着汗水淌下。
中午，一群工人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吃盒饭。
“来了个小白脸，又是哪个老板的儿子？”
“听说是个大领导，江盛总部来的。这几天，乱的很，砍了不少人呢！那个走关系进来的老冯，不也走了嘛！”
“我说呢，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日！浪费我那几条好烟！”
“不过看样子这小白脸，面相蛮好的。”
“啧，这种富家公子哥，吃的了几天苦？在这能派得上什么用场！没几天就跑了，你看着好了，欸——你打我头干嘛？”
科阳抬头，却见那小白脸就站在自己面前，弯着腰，笑容友好。
他蓦地噎了一下，呛了几声，米饭从喉咙口喷出来。
“没事吧？”
科阳拿水杯灌了几口，看了眼一旁呵呵看戏的唐林，有些警惕地问：“老板你有事？”
“我想问下，你们的工作情况。比如你们一天要工作多久，工作量怎么样，强度高吗？平常有没有碰到困难或者需要支持的地方？”
“就那样呗。”科阳又被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瞥了眼旁边那人，咧开笑容，贱嗖嗖地说，“就一个困难，钱少。老板你是要给我们涨工资吗？”
甘澄愣了下，知道面前这人不肯配合，就问旁边的人。旁边人一一答了。
甘澄走后。科阳看着她的背影，乐道：“这人真逗，讲话文绉绉怪别扭的。你还真听话，问什么说什么。怎么，想拍人家马屁啊！”
“我觉得他人不错，看着心眼儿好。”唐林说，“而且不是说什么大领导嘛，你嬉皮笑脸的，不怕人家给你小鞋穿啊！”
“切，什么大领导，我看就是个小职员！”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唐林拉着科阳走到工程负责人面前，“朱老板，刚才那位领导是谁啊？”
“总部来的江总。”
“江？”
工程负责人指了下他身上统一分发的施工服。
科阳低头看去，左胸上印着四个字——江盛建筑，他瞬间石化。
科阳一直沉浸在自己惹了大人物的不安情绪中，他家条件不好，所以高中一毕业就出来打工。没多少社会经验，因为这性子也吃过几次亏，就是不长记性。
唐林看他一上午都没精打采，安慰道：“我觉得那个大领导不会记仇的。他人看着面相好。”
“什么面相好！”
科阳昨天上网搜了，这人是江盛集团的副总经理，还是董事长的亲孙子！
他找出照片给同事看——江天谕入职时提交的一寸照。
“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阿林啊，我完了！”
“什么，还好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拍照的时候没笑。”阿林拍了下科阳，“走了吃饭去，我听朱老板说今天改伙食了。”
两人打开盒饭，都惊了下。
红烧猪蹄，酸菜牛肉和韭菜炒蛋，旁边还有一大桶番茄蛋汤，可以自己去盛。
科阳说：“这——是把老板们的餐拿来了吧！”
旁边的工人也在讨论，唐林凑过去听了几句，回来后激动地跟科阳说：“我就说那个领导心眼儿好，这个盒饭是他安排换的，以后都照这个规格来，二荤一素一汤！科阳，你可放心了吧！”
科阳嘴里嚼着牛肉，自言自语：“……真是我看错人了？”
下午五点，甘澄听见一声重响，连忙从工地附近的临时办公室出来，走向被人群包裹的地方。
现场一片混乱，粉尘四处飞扬，有个人坐在水泥地上，脸部和手臂覆着一层厚厚的灰，点点血迹若隐若现。
“他怎么了？”甘澄着急地问。
“从那边摔下来了。”有人指了一下高度，大概两层楼。
甘澄蹲下来，轻轻拍了下那人的肩：“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说话时，他嘴里喷出泥灰，声音沙哑而虚弱，“不去医院，我不用去医院……我没受伤。”
“什么叫不用！”甘澄立刻说，“我的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去医院。这儿有担架吗，你们可以帮忙抬一下吗？”
“有！”很快有人拿了过来。
“领导，我真不用！”
小伙子急了，脸上的灰簌簌落下来，甘澄看清了他的脸，是昨天不好好回问题的那个人。
“我没钱去医院！”他的声音夹着哽咽，眼睛闪现一丝水光，他低下头，手掌用力撑着水泥地，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用你花钱。”甘澄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上的灰，“你是在工地上受的伤，所有的治疗费用都应该由公司承担。别担心，去医院好好检查，万一有什么内伤呢？”
科阳怔了怔，“可是……”他一时疏忽，未按规定穿戴防护装备，不慎踩滑摔倒，还好楼层不高，外面又是平地……否则，这条小命都没了。
唐林冲着他摇了摇头，暗示他别说。甘澄跟去了医院。科阳做了一系列检查，右小腿轻微骨折，其余都是皮外伤。甘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科阳见她这么担心自己，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和后悔：“领导，那天是我……对不住……”
“没关系，原谅你了。”甘澄冲他微笑。
甘澄离开后，唐林拍了下科阳：“你看看人家领导多好！碰到这种你就烧高香吧！”
“可是，我瞒着他不说，也不对吧……明明是我自己没按规定来……”
“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你那个位置监控拍不到的……”
“肯定有人看到了。”
“你腿都断了一条，谁那么缺德专门去举报你啊！”
回去后，甘澄看到段家凌在跟工程负责人谈话，她小跑过去：“段家凌，你怎么来了？”
段家凌转过头，看见她全身都灰扑扑的，脸上也覆着一层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跟着去工地搬砖了呢。
“我正好过来，听说这出事了，问问情况。你这是……”
“哦。”甘澄低头掸掸衣服，“我刚送受伤的员工去医院做检查，还好不是什么大伤，医生说是轻微骨折，养一阵子就好了。”
满是灰尘的脸上，那一双眼珠异常明亮。
第32章 好那个……
这几天跟工人们聊，甘澄知道了不少。工地给工人们发工资，一般有月结、按工程节点发放、年底统一发放和按日或者按周发放这几种方式。
而文旅城是按照工程节点发放，要是进度慢，或是碰到突发状况，工期延长，他们就一直拿不到钱。现在为止，已经拖了大半年了。
“段家凌，工人的工资结算能不能换成月结？”
工程款是直接拨给负责人而不是公司财务统一发账，监管难度也增加，可能会有人利用这个漏洞进行不正当造作。
甘澄跟段家凌并肩朝外面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跟我们一样，每个月10号准时发工资……这个应该不难办到吧？”
段家凌看了她一眼，甘澄问：“很难么？”
“不难，吩咐下去就可以。”
“还有，工地的安全管理肯定存在问题，今天不就有一个人出事了么，我准备明天叫专业人员过来，对工地进行全面的检查……嗯，还要组织全体人员进行安全培训。”
“领导，大领导——！”
甘澄听到声音，转过头。
科阳拄着拐，单脚快速地蹦过来，黝黑的脸展开笑容，白灿灿的牙齿异常醒目，
“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科阳到了面前，大喘着气，他指了指旁边的厂房：“我就住这儿附近！”他胳膊肘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装着满满一袋苹果，不由分说塞给她，“这是我家种的，很好吃的。领导，今天谢谢你。”说完，他就快速蹦走了。
“欸你——”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离远，甘澄看着这一大袋苹果，有点不好意思，拿出一个问段家凌，“你要吃吗？”段家凌收下：“刚才那个，是今天受伤的工人？”
“嗯……”甘澄有些感慨地说，“本来我还有点儿讨厌他呢。”
“怎么？”
“这人不配合我回答问题，不过……现在想想，也可以理解了，每天干活已经很辛苦，还碰上问东问西的人，我要是他们，也会烦的。”
段家凌心想，【他】还挺会换位思考。像【江天谕】这样的人，大概天生就有着极强的共情力。而他，常年身处高位，早就与底层的现实生活脱节，他不会想要改变习以为常的规则，更别提为底层争取利益。
回别墅。
甘澄拎着苹果跑上楼，到了房门前，她放缓动作轻轻旋开门：“江天谕，你怎么样了？”
今天早上，江天谕孕反的程度加重，吃什么吐什么，连水都喝不下，最后直接晕过去了。医生说，一般怀孕到12周左右，孕吐的症状就会减轻。但个人体质的差异会影响孕吐的严重程度和持续时间。
体质好的孕妇几乎没有孕吐反应，而有的孕妇可能整个孕期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孕吐。
甘澄想，完了，她就是体质差的那种——稍微吹个冷风，淋点雨都会感冒。
江天谕的脸色只是比早上要好一点，但还是没气色。
“好点了。”他的声音也很虚弱。
“不好意思，江天谕，你受苦了，我的体质好像是那种比较差的……”
甘澄不由得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好厉害，居然能一个人在外地生下孩子。
孕初期的反应都这么强烈了，更别提后面肚子大起来，身体的负担会越来越重……
甘澄突然对这段剧情产生了怀疑——怀孕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告诉妈妈？还独自生下、带大孩子。
“还好，只是今天反应强烈而已。”江天谕说，“脸怎么了？”
“啊，我脸上有什么吗？”甘澄摸了下脸。
江天谕抽了一张湿纸巾，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甘澄正要坐下，想起自己衣服上沾着泥灰，等会飞江天谕鼻子里去了，马上离远了点：“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再来找你说话。”
江天谕坐了起来，穿拖鞋。
“江天谕，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休息！”
江天谕拉着她到化妆桌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放心好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甘澄坐着，浑身不对劲，梳妆镜里印出他“娇小”的身躯。
江天谕托着她的下巴，向上仰起角度，捏着湿纸巾，轻轻在甘澄的眼角擦拭，纸巾上留下几抹脏灰。
甘澄不自在地用手背揩眼睛，心想，明明认真洗过脸了，居然还有，难道现在自己变成男人，都变糙了吗？
“今天去泥里面滚了？”
甘澄见他眼里含着笑意，心里莫名痒痒的，“本来工地里就有很多灰……啊对了，江天谕，今天有人受伤了，从二楼摔下来，我用了下你的车，送受伤的人去医院了。忘记跟你说了……不过车我已经让人洗干净了。”
江天谕眼中的笑意淡去，甘澄心里咯噔一下。
又踩中他雷点了？
甘澄回顾了一下刚才说的话，也没提到段家凌啊？
“江天谕？我刚刚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他站在她面前，静静俯视着她。
手放到她头顶，轻轻地摸着。
甘澄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我头发也好脏的。”
而且，上次不是跟他说了，不要摸她的头。
感觉……好奇怪。
算了，他早上吐得都晕倒了，就给他摸一次吧。又不会少块肉。
这个好像是他的特殊癖好。
“甘澄，到现在，你还跟我分这么清。”江天谕的语气难掩失落，他停下手，慢慢坐进床里。看上去更虚弱了。
——我用了下你的车。
原来是这句。
潜意识里，甘澄的确没把江天谕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一直把彼此当成独立的个体。
可现在不同了，新生命即将降临，这个孩子，拥有他们一半的血缘。
他们是一家人了。
虽然她现在还没跟江天谕建立很深厚的感情，但也应该开始做出改变了。
更何况，江天谕又那么敏感。
要换别人，听听就过去了，哪像他……
甘澄的避雷事项又添了一笔——不要跟江天谕分你我。
“我知道了，江天谕，以后我不跟你分这么清。”见他还闷闷不乐，甘澄把头伸到江天谕面前，“要不然我给你摸头好了。”
江天谕没动。
“真不要吗？”甘澄晃晃脑袋，眨眨眼睛。她等了一会儿，见江天谕没摸上来的意思，“那好吧……”
江天谕按住她的手，温热覆在手背，让甘澄感觉整个人被定住了。紧接着，他另一只手伸上来，慢慢地，轻柔地穿过头发，指腹贴着头皮，摩挲，揉按。
时而五指合拢，捏住，又松开。力度时轻时重。从前面摸到后面，从左边揉到右边，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让甘澄感觉自己的脑袋成了一块面团，被捏的乱七八糟。
一股热气从顺着颈椎飞速窜了下去，在四肢百骸游走，甘澄觉得自己全身都爬满了小虫子，密集的酥麻感让她一个激灵，弹起来。
“好了我去洗澡了，我头好脏的，你等会记得洗手。”
说完，甘澄顶着通红的脸，逃了出去。
甘澄靠在浴室门前，疯狂地用手扇风，给自己降温。
脑海中浮现刚才的画面，那只手的触觉仍残留在头上。
江天谕怎么是这样摸的……
好那个……
甘澄都找不到形容词。
第33章 专业霸总
科阳本以为摔断了腿，至少得有一个月没法干活，再加上大半年的工钱还没发，眼瞧着都要吃不上饭了，本想着去向朱老板提前预支工钱。
可没想，拖了大半年的工钱突然发了！
科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发了，而且这期工程还没做完呢！
唐林喜不自胜地对他说：“还不止呢，以后我们的工钱都按月发，就跟那群坐办公室的白领一样！每个月十号！”
科阳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下个月还能拿钱？”
“对，以后每个月十号都发钱！”唐林激动地说。
在工地上干活，谁没碰上过一两件糟心事，倒霉的，遇上工程烂尾，都不知道找谁要钱，拖到最后不了了之，白给别人打工。还有那些在工地受伤致残的人，一辈子都搭进去，黑心老板施舍般给几万块，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那我下个月就没了……”科阳的笑容瞬间耷拉下来，“我可真倒霉，碰上这种好事，偏偏腿不中用！”
“你最好命了，小子，你知道嘛！”唐林说到这儿，眉飞色舞，忍不住拍了下科阳的大腿。
“哎呦，轻点！我好命啥了，腿都断了。”
“咱这新来的大领导就是活菩萨，他说你是在工地受的伤，不仅公司医疗费全包，工资也照发，等伤完全好了再去。你说说你，是不是好命？躺着白拿钱啊！你小子，我都羡慕你了！”
“真的？！我靠，你怕不是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
科阳坐在单人床上剥橘子，碎了半边屏的手机搁在桌上，放刑侦剧，这日子别提过得多舒服了。
“科阳，科阳——”唐林从外面冲进来，“你没带防护那事儿被老赵捅出去了！”
“什么！”科阳猛地吓出一声冷汗，脸色发白，拄着拐马上要下地，“老赵跟领导说了？领导是不是要扣我钱了？”
“不是，我看见他去找朱老板了，这丫，心眼比针孔还小，眼馋你不用干活就能拿钱……我跟上去听了几句，果然说的是你那事儿。”
“那我——怎么办？现在去找领导解释还来得及吗？”
“去！赶紧说，总比他从朱老板口中听到要好吧，他下午差不多一点半到，你等会就跟我一起去！”
“行！”
甘澄一到工地，就听见嘈杂哄闹的声音，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尘土飞扬，她吓一跳，还以为又有人受伤，连忙跑过去，居然是三个人在打架，其中一个人还拄着拐。
甘澄认出其中两个：“你们别打了！快停下！”
没想到她声音还挺有用，一叫他们就停下了。
工程负责人也赶过来，厉声斥道：“你们几个，干嘛呢，都给我过来！”
三人鼻青脸肿地站在办公室里，并排站着。
工程负责人：“到底什么事？谁先说？”
黑脸大汉立刻站上前，对甘澄说：“领导，科阳他骗了你！”
此言一出，旁边拄着拐的青年立马开口：“赵斌，你个黑心肠——”
“闭嘴！”工程负责人大吼，“一个个说。”
这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果然是在工地干活的人。甘澄揉了揉耳朵，离远了些。听黑脸大汉说完，她才知道科阳摔下来是因为没有穿戴防护。
“领导，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科阳的声音很低，怕因此受到处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甘澄正了正色，说：“我知道了，你没有穿戴防护导致受伤，公司也占了一部分的责任，如果提前加强安全监督管理和安全教育培训，那么你也就不会因为一时疏忽而受伤。我先前给你定的赔偿条件依然不变。”
科阳一怔，眼里闪出感动的泪花。
甘澄让工程负责人把工人们叫出来。她看着大家，慢慢说：“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已经申请给你们加工资了，这个月就开始，在原有固定工资的基础上，增加绩效、提成和奖金，具体实施方案，朱经理等会儿详细告诉你们。科阳现在只是拿的每个月的固定工资，跟你们不一样，所以大家也不要觉得心里不平衡。”
甘澄说着，大伙儿听得一愣一愣，只注意到她话里有“加工资”这三个字，也不着急弄懂，激动地围上来：“真的？加工资啦？”
甘澄点了点头：“真的！”
众人欢呼起来，甘澄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在江天谕的帮助下，甘澄完善了工地的管理制度，实施了一个月后，朱经理忍不住向她感慨，自从更换薪酬制度，工人们干起活来，肉眼可见的拼，效率也比往常要快很多。工地聘请专人负责每日考核，根据各项维度综合打分。
工人们的理解就是——干得多，就拿得多。而且制度公正，不会让偷懒耍滑的人多拿钱，大家都卯足了劲干，争取在年前拿一大笔奖金回家。
这段日子，甘澄跟工人们都混熟了。
午后，甘澄跟工人们一起坐在树下，听大家讲起自己老家的趣事儿。甘澄听得入神，双手托腮，时而点点头。
“领导，我能跟你照张相嘛！”科阳拿出口袋里碎了半边屏的手机，赧然一笑。
“可以。”
长得好看就是好，拍照都不用挑角度，甘澄对着镜头，随意比了个剪刀手，科阳拍下后，大伙儿都围过来看。“领导真帅！”
“科阳你看看你，在领导旁边跟个黑煤炭一样！哈哈！”
甘澄说了好几次，让他们不要叫自己“领导”，他们就是不听，甘澄也就随他们去。
“还好吧，黑黑的，看起来很健康。”甘澄很给面子地说。
“哈哈哈！”
接下来，甘澄仿佛成了人型模特，大家纷纷过来跟她合照，甘澄把自己能想到的拍照姿势都用了个遍。
“领导，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甘澄大方地说：“可以，随便你们发。”甘澄想，以前自己拍照，不仅要千辛万苦找光线、挑角度，拍完后，修好久才能到发出去的程度。江天谕原图直出的美貌，不禁让她有点点嫉妒。
“领导，好像有人找你呢。”
甘澄转头看去，段家凌站在不远处，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于段家凌，大伙儿明显拘谨多了，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他一过来，工人们全散开。甘澄坐在原地没动，仰头看着他：“段家凌，你有事儿找我？”
“暂定下周一回黎市，你跟我们一起？”
段家凌没嫌弃地脏，直接在她身侧坐下。
“我不跟你们一起回了，我想等文旅城彻底完工，再回去。”异地管理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甘澄也不好把所有事都压到廖然身上，“段家凌，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在，一定没问题。”
甘澄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还有江天谕在。
“好，有事及时找我。”
十二月，天气逐渐冷起来。
江天谕的孕吐症状开始减轻，却格外怕冷，一开始，他还不信邪，不听甘澄的劝告，硬要跟她一起去上班，结果当天晚上就发了低烧，甘澄照顾他一夜。受了这次苦，江天谕也不再犟，整日呆在空调房里不出门。
只是那神情，有些好笑——垮着脸，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墙。
“呆在暖和的空调房里不好吗？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说是这么说，其实甘澄很喜欢现在这具强壮的身体，看街上，别人都早早套上了羽绒服、棉衣，而她呢，只在毛衣外面加一件略厚的外套，就足以抵御严寒。
而且到现在为止，甘澄一次都没有生过病！工地上好多人都被传染流感，只有她，一点症状都没有，每天活蹦乱跳，用不完的精力。
——目前看来，只有性别为男这一个缺点。
“是么？”江天谕看着她格外灿烂的笑脸。
甘澄摁了下嘴角，努力压制，想起刚交换的时候，她对江天谕的身体极度排斥，没想到不到半年，她的想法就变了。
他的身体是真的好用，耐造！
“不过，江天谕，还是多亏了你呢！”工人们天天夸她，甘澄特别不好意思，制度改进也有江天谕的一份功劳，“你果然是专业做霸总的！”
江天谕显然没听过这个词，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甘澄笑着说：“就是霸道总裁，夸你厉害的意思。”
江天谕哦了一声，并没有被这句夸赞打动：“就是你收藏的那本书里写的那种？”
“啊？”甘澄一时没转过弯来。
江天谕注视着她，面无表情地报出了那本书的名字。
——豪门绝恋，总裁的独宠小娇妻。
甘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从江天谕嘴里听到了什么！
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念出书名，不觉得羞耻吗？
下一秒，他开始背诵原文了！
一开始，甘澄还不知道他在念什么，懵懵地瞅着他，直到听见熟悉的主角名和羞耻度爆表的台词，“快住嘴——！”甘澄一急，赶紧上前捂住他罪恶的嘴。柔软的嘴唇贴在手心。他轻哼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了上来，又痒，又麻，甘澄的手颤了一下。
“你怎么还背下来了！”
第34章 特别喜欢
江天谕：“看了一遍而已。”
甘澄：“哦，你记性真好。”
“所以呢，你指的是这种？”
“不是！”甘澄气道，“我都没有看完，我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霸总是什么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甘澄红着脸，眼神飘忽不定，“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本书了？”
他的目光久久地凝在她的脸上，手伸过去，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
甘澄捂着右边，往后跳开：“你干什么！”
他看着她，食指与拇指来回轻捻，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感受那一抹余温。
脸上的热度退却，甘澄想起一事：“江天谕，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江天谕的生日快到了，甘澄一直在想送什么礼物给他。他什么都不缺，也没有那些常人的喜好，只热爱工作。
甘澄怕自己瞎挑的礼物他不喜欢，还不如直接当面问他。
“喜欢……”
“嗯，就是你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东西，有没有？”
江天谕的视线缓缓地挪到甘澄脸上，没说话。
“想不出来吗……”甘澄说，“那好吧。”
看来只能她自己想办法猜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甘澄早早安排完所有工作，网上预定一个蛋糕，坐等下班去拿。临近下班，一名员工惊慌地跑到办公室，说主题乐园发生安全事故，大摆锤在运行过程中突发故障，好几个座椅脱落被甩飞，大摆锤停止运转，游客被倒挂在半空中。
这场突发事故迅速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园区几乎所有的游客都聚在大摆锤下，用手机拍摄视频，议论纷纷，面容显现惊慌与后怕。
试营业期间，人本来就少。这个时间点，游客们大多准备离开，大摆锤也是最后一次运行。庆幸的是，脱落的座椅上面恰好没有游客，否则就出人命了。
甘澄不像第一次碰到突发事件时那么无助，在江天谕、段家凌这样的人身边工作，她的思维方式也逐渐被他们影响，
甘澄迅速镇定下来，脑子里有了初步的想法。
首先，立刻进行大摆锤的紧急检修，并向附近的消防救援部门求助，同时停止园区所有游乐设施运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大摆锤重新运行，上面的二十余名游客已经成功脱险，甘澄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随即，她让保安部维持秩序，疏散人群。让工作人员安抚收到惊吓的游客，留下联系方式，并承诺给予一定金额的赔偿。
让广播通知：今日全场消费免单。
据员工描述，不少游客手里都拍摄了现场事故照片和视频，并且很大可能已经传播到网上。
乐园还没正式开业，就遭遇如此负面新闻。
更何况现在来光顾的都是H城本地人，本地人之间一传，一经扩散，等到正式营业，还有谁敢来？
甘澄跟廖然讨论后，做下决定，不仅今日消费免单，对于剩余的游客，补偿他们当日门票费用的两倍金额，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他们不要将今日的事故视频及照片传出去——但不做硬性要求，如果游客不肯删除，也没有关系，赔偿照样给。
近十点，顺利疏散所有游客，关闭园区。甘澄向赶来救援的消防人员们致歉，保证对游乐园所有设施进行安全排查和检修，一定不会再出现此类事故。
甘澄跟员工们一起忙到了晚上十点。
平常没出事的时候，园区内按部就班、秩序井然，一有突发状况，瞬间变成一团乱粥。
甘澄和廖然一块儿下楼。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成立几个紧急小组，交替轮班？下次再出现类似事件，可以直接调用现有的人手。”
“好，我明天安排下去。”
甘澄点点头：“好……廖然，今天辛苦你了。”
“江总，这是我应该做的……”电梯口的灯坏了，大厅的灯光斜着打过来，洒下一片微弱的光，员工已经走光了，空荡荡的大厅异常安静，只有两人不同步的脚步声，廖然突然叫了她一声，“江总，其实——”后面的话却迟迟没有说出。
甘澄脚步慢下来：“怎么了？”
廖然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说出口：“江总，其实我跟甘澄以前认识。”
甘澄被紧急状况弄得头昏脑胀，脑袋放空中，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精神一震，睁大眼睛看他。
“江总，我并不是故意要隐瞒您，只是以前没有合适的时机说出口。我给她做过一年家教，短暂相识而已，并没有很深的交情。”
“哦……”
见江总眼里并无不悦，廖然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
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安静走了一会儿。
甘澄转换了下身份，缓缓说：“其实，她跟我说过你的……她说你，很耐心，讲题很细致，没有你的帮助，一定没法考上黎大。”
廖然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她是很努力、很有毅力的女孩，没有我的帮助，她也一样能考上。”
甘澄听得心里暖暖的。
廖然迟疑了一下：“江总，有个问题可能有一点冒昧……”
要是换成别人，甘澄说不定心里还会吐槽，冒昧你还好意思问。但对于廖然，甘澄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嗯，你问吧。”
“甘澄她，是不是怀孕了？”
仿佛凭空一道雷把她定在原地，甘澄仔细回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露馅，不会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在她面前假装不知道吧？
廖然开口，解了她的疑惑：“是我在门外不小心听到，您说要小心，不要碰到肚子……”
甘澄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那会儿刚到H城，甘澄被江天谕严重的孕吐反应吓到，又被青少年时期看的宫斗剧影响，不敢让他磕着碰着。只不过掉一支笔，甘澄就着急地冲上去扶住他。
“小心点呀，我来捡就好，桌子角这么尖，万一肚子碰到了怎么办？”
江天谕也没说她过度反应，被她照顾，他看着还挺享受的呢。
廖然等着她的回复。甘澄思索片刻，决定告诉他：“是的。因为时间还短，所以……”
“江总，我懂的，我不会告诉别人，您放心吧。”
甘澄点点头：“……廖然，明天你晚点来上班吧，中午前到就行。”
“好。”以前，廖然从没跟江天谕进行过这种日常的对话。而现在，他们时不时就会聊几句，关系亲近很多。“江总，您今天不是有重要行程吗？”
“啊，我忘了！”
甘澄猛地拍了下脑袋，才想起来，今天是江天谕的生日！
“那我先走了……廖然，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我就住对面。”
廖然指了下马路对面的酒店。
“哦，好，明天见！”
甘澄火急火燎地跑向车，让司机开去蛋糕店。
晚上温度骤降，零下几度，看天气预报，一小时后可能会下雪。
跨年夜，路上很多店早早关门，或许是过节去了吧。蛋糕店老板一直在等她。距离预拿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个半小时。甘澄跟老板表达了谢意，还将店里没卖完的甜品打包。
甘澄拎着蛋糕，冲上车，把蛋糕搁在座椅旁边，慢慢喘着气。
才发现手机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晚上七点之后，江天谕给她断断续续发了五条信息。
老婆：
【到哪了？】
【还没到吗？】
【不是说今天有事跟我说吗？】
【公司发生什么事？】
【接电话甘澄】
甘澄赶忙拨江天谕的电话，只滴了一声，对面就接了。
对方还没出声，甘澄就着急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江天谕，园区出事了，我忙到现在，忘记看手机了。”
“我知道。”他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啊……？”
“我问廖然了。”
“啊，你怎么问廖然的？”
他轻哼一声，气流仿佛顺着手机传过来，吹到了耳根上。
甘澄无意识捏了一下耳垂，听见他说：“你手机上不是有廖然的联系方式吗？”
甘澄想起来，是的，她还备注了——廖老师。
“哦哦。”
听着电话那端绵长的呼吸声，甘澄过了一会儿才想到要说：“对不起，我又没接你电话。”
他说：“没关系。”
甘澄想，江天谕似乎已经习惯她忙起来就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她心里有点点自责。
“什么时候到？”
甘澄望向窗外，车进到拥堵路段，附近是H城客流量最大的商业街区。年轻人都出来过跨年夜，看烟花表演秀，等着零点倒数庆祝。
“怎么办，好像很堵呢。”甘澄的话语隐隐透露出忧虑和焦急。
“嗯，慢慢来吧。没事，注意安全。”
“不行啊……”甘澄很急，不由得蹬了蹬脚，看表，快到十一点……不会十二点前到不了吧？
她还要给江天谕过生日呢。
“怎么了，你有什么急事？”
听江天谕的语气，好像忘了自己生日这回事，那甘澄就更不能说了。
“有啊……我急着回来睡觉呢，好困了。”说着，甘澄假意打了一个哈欠。
“嗯，车上先睡一会。”
“好……”
江天谕没挂电话，甘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翻页的声音，他是在看书吗？
车乌龟爬似的时不时挪一点，车的封闭性很好，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甘澄靠着车窗，双手抱着靠枕，手机斜盖在耳朵上，听着江天谕翻书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身体倏的抽动一下，甘澄醒了，手机砸到脚下，电话还没断。她一脸迷糊望着窗外，打开升降隔断，司机适时说：“江先生，差不多五分钟后到。”
甘澄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江天谕的声音立刻响起：“到了？”
“嗯，还有五分钟……”甘澄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嗯，我在房间。”
“好。”
下车时，天空上方飘起了细雪。
甘澄挟着一身冷气进门，大厅打了暖气。离零点还差十五分钟，甘澄用五分钟迅速地冲了个澡，单手托着蛋糕藏在身后，轻轻旋开江天谕卧室的门。
江天谕坐在床头看书，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目光停在她腰间。
甘澄抠了抠下巴，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走过去。
他见她鬼鬼祟祟，眼里含几分笑：“什么事？”
甘澄弯下腰，把蛋糕捧到他面前：“江天谕，生日快乐！”
江天谕的视线停留在蛋糕上，那上面用奶油霜写了一行字——
祝江天谕生日快乐！
江天谕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没有惊喜。
他呆住了，怔怔望向蛋糕，看了许久之后，才抬头看甘澄，目光流露几分茫然。
呆呆傻傻，像个孩子。与平常镇定自若、无波无澜的沉稳模样大相径庭。
甘澄惊奇地发现，江天谕还有这样与众不同的一面。
甘澄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先向他郑重道歉：“对不起，江天谕，今天我迟到这么长时间。”
甘澄从兜里掏出一个迷你小摆件，两只兔子，一大一小，兔子妈妈温柔地抱着兔子宝宝。
甘澄是在逛街时偶然看到，记起江天谕抽屉里珍藏的兔娃娃，这个摆件又正好符合他的现状，就买下当作生日礼物。
再结合他现在的表情，说不定他小时候是很软萌的小男孩呢。
“这是给你的礼物……”甘澄用指腹碰了碰兔子的脑袋，见他手里拿书，还呆着。于是放到床头柜上。
“江天谕。”甘澄把蛋糕放在桌上，点好蜡烛，“你要不要过来许愿？”
他还没动弹，直直地望着她，甘澄看了下时间，急道：“快点快点，马上要到零点了！”
他才下床，走过来，被甘澄拉到座位前。
甘澄跑出去拿蛋糕帽，带到他头上。
灯关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许愿吧！”
江天谕眼前的火苗闪动了一下，耳边传来她轻快的声音，一时却有些恍惚，还以为身在梦中。
“许好了吗？”
江天谕迟钝地反应过来，脑子空白一片，像生了锈的机器，卡顿地转过头，看着她眼里轻轻扭动的火苗。
“嗯。”
记忆出现短暂的空白，他忘记自己有没有许愿，也忘记是怎么吹掉蜡烛，直到嘴里布满奶油的甜腻，才回过神来。
“好了，最后一块了，你现在不能吃太多甜的。”甘澄看见他神游的模样，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弯腰看着他，“江天谕，你怎么了，是困了吗？困了就赶紧去睡吧。”
江天谕摇了摇头。
窗外响起烟花炸开的声音，甘澄惊呼了一声，零点了。跑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雪悄然下着，远处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绚丽夺目。
甘澄站在窗前，回头望。她身后的雪，纷纷扬扬。
“江天谕，你的生日很好。”
“是么。”他的声音很轻，眼中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嗯！又好记，还很有寓意。跨年夜，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充满了希望……多好呀。”她感叹着。
他专注地望着面前的人，低低应了一声。
甘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快，江天谕，你手机给我。”
江天谕拿给她，看着她操作。
聊天界面不停地弹出消息，都是新年快乐的祝福。母亲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甘澄立刻回了好几个“么么哒”的表情包。跟母亲聊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你。”
江天谕放在桌上没动。
一条新消息又弹出来，甘澄看到名字，心咯噔一跳。
来自程放南，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甘澄快速扫了一眼旁边，发现江天谕的视线对着她的手机，应该是看到了。
甘澄回复“新年快乐”的表情包，立刻退出。
又瞄了眼江天谕的反应，指指桌上他的手机，说：“江天谕，你不回消息吗？”他的手机不停亮起来，甘澄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都是公司同事，Lucy、廖然他们，还有H城新加的。
“没什么好回的。”他不甚在意地说。
甘澄心想，你就是这样才没朋友的。
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
“我帮你发吧！”
“嗯。”
甘澄解锁手机，好多未读信息，看备注，还有大学同学。
甘澄划拉着，江天谕给他们的备注，还真是信息要素周全。看上去没有一点人情味。
大学同学是某系某专业，后面加名字。
公司同事的前缀是部门和职位。
连他的亲人都是全名，江烨磊、江旭、江从霜……只有——
甘澄的视线溜到最上方，唯一置顶。
心跳忽然加快了。
江从霜两个号都发了。甘澄先回了她，再按顺序回下去，还给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发红包。
江天谕不回消息是有道理的，有几个大学同学，字里行间都是恭维和奉承，一副要跟她畅聊的架势，甘澄聊了几句，按得手指头都酸了，甩甩手：“不回了，这些人都是拍你马屁的！”
江天谕的唇角微微勾起。
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
“又是谁呀！”
甘澄还以为是刚才那几个拍马屁的锲而不舍追过来，一看屏幕，居然是段家凌。她条件反射地快速拿起，做贼似的。
来不及了，江天谕已经看到。
甘澄握着手机，此时不知道是该点开看呢，还是放回去。
“我不看了。”见江天谕的唇线绷紧，甘澄也不好奇了，立即把手机塞到江天谕手里，捧起桌上未吃完的蛋糕，“我去睡觉了，晚安。”
“嗯。”
甘澄走出去，又很快折回来，扒着门，探进脑袋：“忘了说——”
“新年快乐！”
他的眉眼柔和起来：“新年快乐。”
第35章 不过来吗？
翌日，甘澄重新拿到江天谕的手机，却没看见段家凌昨天发的那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上一次的工作交流。
难道被江天谕删了吗？
这是他的账号，删了她也没立场说。
也不知道段家凌发了什么，她没回，段家凌应该不会小心眼、记她一笔吧？
现在可是她替江天谕工作呢……想到这里，她看向对面吃早餐的江天谕，眼神带了点小怨念。
江天谕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手机，问道：“要不要陪你去公司？”
“算了吧，外面一定很冷。”下了一夜的雪，窗外白茫茫一片，甘澄看了眼，“我看你还是跟宝宝一起乖乖呆在房间里吧。”
“今天什么安排？”
“嗯……试营业暂停，对所有设施进行全面排查。差不多要一周时间，之后监管部应该会来检查。”甘澄吃着包子，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虑，“影城的演艺秀，我本来计划请一个很厉害的团队，都在洽谈中了，现在又花了一大笔钱出去……”甘澄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己接了个烂摊子呢。
江天谕说：“在项目面临困境和经费不足时，应该以稳定为首要，用最稳妥的方案推进，规避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到公司后，廖然反馈，昨天的意外视频虽有传出，但仅引发小范围讨论，这得益于及时的补偿措施，大部分游客被成功安抚。
早上对乐园和水世界展开全面细致的检查，不规范游乐设施果然不仅只有大摆锤一处。维修重建又是一大笔经费。
廖然对各项费用进行核算，将详细的费用清单送到甘澄桌前。
甘澄饭都要吃不下了。
中午，甘澄吃着盒饭，美味的食物送入口中，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这时，段家凌的电话打进来了。
甘澄蓦地想到那条被江天谕删掉的信息，有点心虚。
“喂……”
“听说昨天出事了，处理的怎么样，有困难吗？”
“有……”甘澄有气无力地说，“没钱。段家凌你能不能想办法再批点钱给我？”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维。稳吧，在可控范围内推进，能正常运转就行。”
段家凌也这么说，看来，这个文旅城能正式建成并运转，不烂尾在自己手里就已经很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
“嗯。”陷入短暂的沉默，甘澄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问昨天那条消息，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大概也是类似“新年快乐”的群发祝福语。
“段家凌，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默了几秒：“没。”
“哦，好的，再见。”
“嗯。”
让甘澄欣慰的是，酒店的施工没有再出状况，如今效率极高，不日就能完工。
乐园重新试营业，游客却锐减，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为避免更大的损耗，甘澄询问了江天谕的意见，最终决定先暂停，以待正式开业再进行大力宣发。
临近年关，甘澄跟江天谕讨论要不要回黎市过年。
甘澄的母亲在国外逍遥，全世界各地跑，今年过年不回来。
要是以前，甘澄肯定要在电话里向母亲撒娇，埋怨她连过年都不回来，难道她一点都不想自己的吗？
打视频电话前，甘澄再三向江天谕强调，让他说话不要那么硬邦邦，要温柔一点。江天谕还是没做到，汇报工作似的语气。母亲没发现什么不对，她在旅行途中交了一个年轻男友，看起来挺甜蜜的呢！
“我们要去吗？”
甘澄给江天谕看江旭发来的信息——叫他除夕夜去老宅吃饭。
“你想去么？”
“我当然不想去了……”
在那种气氛下，年夜饭都吃的不开心。
“那就不去。”江天谕说，“就说很忙，走不开。”
“哦，好。”
发完信息，甘澄看向江天谕。
他坐在桌前，敲打键盘，正在做江盛的年度业务总结与评估，分析年度目标完成情况。电脑旁边立着——甘澄送他的兔子摆件。
这对兔子，先前被他放在床头柜上，偶尔又会出现在楼下餐桌和茶几，甘澄简直怀疑他揣在裤兜里，随身携带，到哪里都要摆起来，放到眼前。
甘澄想，江天谕是真的很喜欢兔子吧。
江天谕怀孕快到五个月，甘澄上次不经意间看见，他洗完澡，睡裙随着走动贴在身体上，肚子隆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甘澄网上搜到，怀孕18周到20周，孕妇可能会开始感受到胎动。
“那个……”甘澄站在边上，食指触着桌沿，来回滑着，欲言又止。
江天谕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
“江天谕。”甘澄的手举起来，缓缓竖起一根食指，抵在鼻子前，“我有一个请求。”
江天谕点了点头。
“我想摸一下你的肚子可以吗？”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不过来吗？”
“哦！”甘澄跑过去，蹲下来，仰起头看江天谕，眼睛亮晶晶，小心翼翼捏着毛衣下摆，“那我撩起来了？”他应了一声，眼中含着几许温柔。
“啊，等等。”
甘澄跑去确认窗户有没有紧闭，将窗帘全部拉上，再把暖气打高。
“好了。”甘澄把手贴到肚子，捂热后，慢慢掀起江天谕的毛衣。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用指腹碰了碰江天谕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抬头问他：“江天谕，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胎动啊？”
江天谕说：“偶尔有。”
甘澄睁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说！”
“正要告诉你。”
甘澄哼了一声，手的动作却很轻，嘟囔着：“我怎么摸不出来啊？宝宝为什么只跟你打招呼。”
“要这样摸。”
江天谕的手忽然覆上来，抓着她，将她整个手掌贴到肚皮上。
甘澄颤了一下，受到惊吓似的。
江天谕抓着她的手，在肚皮上游动。
“这里……感受出来了吗？”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头顶，“TA在跟你打招呼。”
甘澄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不确定地问：“是吗？”
“再过段日子，应该会更明显。”
“哦，好……”甘澄想站起来，发现江天谕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江天谕……我摸好了。”
他旋即松开。
甘澄坐在他身侧，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暗流涌动。甘澄坐不住，挠着头发，假装很忙地四处乱转，拉开窗帘看风景。
“甘澄。”江天谕冷不丁叫她一声。
“嗯？”
江天谕还坐在原位，静静地注视她，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晚上要不要一起睡？”
甘澄被他这一句话钉在地上，一股热气轰然冲上头顶。
他像是怕她没听清，又补充说道：“你来我房间，或者我去你房间。”
在江天谕的注视下，甘澄的耳根渐渐红了，她嘴唇微张，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第36章 过年准备
“怎么这么突然……”半晌，她憋出一句。
刚才相处的温情瞬间冷却，他看似平静地反问她：“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一直分床睡？”
“可是……”
甘澄想说，他们以前不也分床么。
他神色很淡，没有表情，看上去好像在生气。
甘澄想到一个原因：“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一起睡，不方便吧，我睡相不太好，万一踢到你就不好了。”
江天谕静静地注视她几秒，说了一个好字，上楼了。
甘澄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可如何是好。
跟江天谕睡一张床，她会不自在。
而且她说的也没错呀，她现在力道没轻没重，万一在梦中不知不觉踢到他肚子怎么办？
第二天是周六，甘澄炖了老母鸡，叫他下来吃。甘澄观察他的面部表情，暗暗下判断，江天谕估计已经忘了昨天的不快，她再解释也多余，就这样过去吧。
对于甘澄不回黎市过年这回事，江从霜颇有微词，电话那端质问她，是不是有了宝贝媳妇就忘了她这个可爱妹妹。甘澄很配合地带入身份：“好妹妹，你才是我最最宝贝的，别生气，等哥哥回来，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包包。”
江天谕路过，脚步停顿。
甘澄站在二楼阳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窗帘，被江从霜的话逗笑。背后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侧过身，跟江天谕的目光对上。
江从霜还沉浸在角色扮演中：“嫂子怎么样了呀，最近心情还好嘛？没有莫名其妙给你摆脸色吧，哈哈。”
甘澄慌忙将外放关掉，捂了捂手机，躲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刚才江天谕在我身后，把我吓一跳！”
他怎么神出鬼没，还老爱偷听她讲电话。
“下次记得躲房间，门锁住！……你刚刚应该没有外放吧？我亲爱的哥哥。”
甘澄含糊地应了一声。
“……啊对了！今天江易驰又把那个小竹带回来了，我看着是个段位高的。哈哈，把他妈气炸！”
“江易驰这次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不闹得天翻地覆就不是他江易驰了。”江从霜声音变小，“不过，那啥怀孕的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说啊。”
甘澄也跟江天谕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觉得不说比较好。等到时候孩子生出来，再看吧。”
这是甘澄第一次跟江天谕过除夕。
结婚那五年，甘澄的行程一般是先去母亲那儿吃饭，再去找江从霜，两人在外面疯玩到凌晨。
佣人们都回家过年，别墅里空空荡荡，分外冷清。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甘澄上楼，总会恰好碰见出来的江天谕。
她便尴尬地问好：“江天谕，你还没睡啊？”他冷冷淡淡应一声。
甘澄随意地扯一个话题，总被他的沉闷打败。最后各自回房睡觉。
甘澄绝对不能过得像他这般无趣，提前两周，甘澄网购了不少物件，红灯笼、对联、窗花、富贵竹，还有一些红色的餐具、果盘……周末两天，甘澄在别墅上下忙活着。江天谕就在一旁看，偶尔帮她扶个梯子。
甘澄网购的电子红灯笼翻车了。
没点亮时还挺好看，金线纹着十二生肖，下面坠着中国结，看起来特高级。
一点亮，灯笼自转起来，五彩的镭射光也跟着转起来。橙红蓝绿的劣质光在江天谕身体上移动，跟KTV那种氛围灯没什么两样。
“什么啊，被骗了……”甘澄气愤地拍了一下灯笼，爬下梯子，立刻拿手机给商家一个附图差评。
装饰完一楼，甘澄拎着一袋窗花，去二楼房间。
神秘地拍了拍袋子，转头对江天谕说：“这个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
听这语气，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喜欢什么。
甘澄抽出一张，双手捏住给他看，一圈兔子绕着一个福字。
“怎么样，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他没回答，不露神色。
甘澄踩上凳子，对角度贴。贴好后，甘澄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看，“好像有点儿歪了……算了，就这样吧。”
见江天谕盯着窗花看，甘澄把凳子搬回原位时想，该不会他强迫症发作，要撕下来重贴吧。
“不过，兔子这么可爱，好像跟你的气质不太配欸。”
江天谕收回视线，落到甘澄身上：“那我跟什么配？”
“老虎？狮子？”甘澄摸着下巴，食指有节奏地敲了敲，“要不然就是豹、狼、蛇之类的。”
江天谕给她的初印象就是那种凶猛的野兽，专门在暗夜里行动，躲在猎物背后，冷不丁就咬上大动脉，置于死地。
曾经江天谕对于她，就好比食肉猛兽对食草动物的天然压制。
现在他在自己身体里，就没有那么吓人。
肚子大起来后，江天谕温柔很多了。或许跟激素也有点关系……
江天谕看上去还挺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呢，喜欢什么？”他问。
“我喜欢——”甘澄翻出一张，“熊猫！超可爱的！”
年前最后一周上班，甘澄跟总部那边进行了线上会议。
轮到甘澄发言时，她根据江天谕做的年度总结，提及集团过去一年的几个主要成就，再指出遇到的挑战，如内部管理问题、市场份额停滞等。
然后对于新的一年，阐述战略目标和关键任务，最后对有卓越表现的部下给予肯定，如营运部总监、招商部总监等。
段家凌最后发言。
他们在总经办那一层最大的会议室里，摄像头在段家凌对面，正对整张长桌。
“刚才江总对过去一年的深度剖析，我非常认同……各部门要认真领会江总提出的措施，落实到新一年的工作中……”
之后，段家凌讲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定了几个看起来很难完成的目标，提出新一年的员工激励计划。
看来画饼是领导的必备技能。而其他人么，不管能不能完成，先表决心再说。
甘澄听得昏昏欲睡。甘澄一个晃神，会议已经结束了，摄像头后，只剩段家凌，他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段家凌，那我挂了？”
他捧着文件，走近，拿起摄像头对准自己。
甘澄有被段家凌突然放大的脸攻击到：“……还有事吗？”
他像是随意问道：“计划什么时候回黎市？”
“我不回去，准备直接在H城过年了。”
他嗯了一声，也没有对此表示疑惑。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不过，段家凌老家哪的？也没听他提过。
“25号回。”
“噢噢。”没什么话好讲，甘澄在挂断之前，对他说，“段家凌，新年快乐，祝你假期愉快，拜拜！”
“新年快乐。”除夕那天，甘澄请了大厨来做年夜饭，坐在沙发上等餐。
先拿江天谕的号刷朋友圈。
江天谕在她边上，视线跟随她的手指。
大家都在发过年的动态。Lucy发了一段放烟花的视频，甘澄先点赞后看。紧接着是廖然，他拍了张年夜饭的照片，很丰盛的一桌，大鱼大肉，色泽诱人。一定很好吃，甘澄记得，他母亲的厨艺很好……照片中没露脸的另一个人，应该是他的妹妹吧。
退出照片，甘澄点赞，继续往下滑，看到了段家凌发的动态，五个小时之前。
还从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这是一段十秒以内的视频。
黑色机器嗡嗡作响，白软的糕团从方口中挤出，坐在一旁的人用剪刀适时剪断，变成一截截长条状……甘澄琢磨了一会儿，是年糕吗？好神奇，她从来没见过这个。
当甘澄退出视频，点开评论框时。
旁边的人出声了：“手机给我一下。”
甘澄下意识递过去：“哦……给你，好香啊，在做什么？”甘澄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去厨房看。
江天谕注视了一会儿，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暗了几寸。
在朋友圈界面，江天谕点了一下段家凌的头像，进入个人页面，将朋友权限改为——仅聊天。
第37章 摸肚子
饭后，甘澄拎着一大袋烟花去院子。蹲下，快速按了一下打火机，没看点没点着，捂着耳朵就往回跑。
那桶烟花平静地立在原地。
甘澄有点儿尴尬地看了眼江天谕。
江天谕拿过她手里的打火机，准备替她去点。
“欸等下，还是我去！”
甘澄拿回来，一脸英勇地冲出去。手抖着，直到引燃后，才转身跑回来。脸红扑扑，兴奋难抑。
嗖的一声，烟花腾空。
甘澄不时发出惊叹，双手合在一起，红润的嘴唇微张，眼睛倒映着绚烂的烟火。
三大桶烟花很快放完。
“就没了……”甘澄说，“还好我买了别的，不然都不够玩。”
甘澄拿出一把仙女棒，铺在地上，点两支，挥了挥：“江天谕，你要不要玩这个？”
他接下她手中的一支，静立，看着烟花噼里啪啦地燃到底部。
甘澄双手挥舞着仙女棒，见江天谕的姿势有点僵硬，笑道：“不是这样玩的，你要挥起来。”说着她舞动双臂，向江天谕展示。
江天谕挥了挥。
甘澄忍不住笑，为什么如此正常的动作让江天谕做出来，这么别扭呢。
“笑什么。”
“江天谕，你小时候肯定没玩过这个吧！”
“嗯。”
“那你小时候除夕夜都做什么？”
“吃完饭就睡觉。”
“这么无聊……”甘澄说，“都没有别的小朋友叫你一起玩的吗？”
“没有。”
“肯定是因为你老是板着脸，凶凶的，别的小朋友都被你吓跑了。”
“是么。”江天谕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如果我碰到小时候的你，你也会跑？”
“我？”甘澄随口就接了一句，“当然啦，我小时候可不喜欢跟凶凶的人一起玩。”
说完往后瞄了一眼，瞧他脸色一变，立马补充：“不过也不一定……”
据母亲所说，甘澄小学以前，社牛属性爆棚，走路上，跟谁都能唠两句。长得白白胖胖，看着特喜庆一小娃娃，亲戚朋友都喜欢，每次见了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好了不说这个！”甘澄说，“既然你小时候没得玩，我现在陪你玩个爽吧！”
甘澄玩到九点，看时间差不多，把剩余的烟花都收到袋子里，“进去吧。”
江天谕跟她一起进屋，脸上浮现明显的倦意，没什么精气神儿。看得甘澄一惊。院子里的风是挺大，晚上零下好几度，江天谕站在冷风里近两小时。甘澄叫他进去，他不听，说自己穿得厚，肯定没事。站一旁却不玩，只盯着她。
甘澄忙把东西丢一边，把他扶到沙发前。
刚从室外进来，手是冰的，甘澄来不及捂热，弯下腰，跟他额头贴额头。
“怎么办？好像真的有点儿烫！”甘澄急道，“江天谕，我下次再也不能让你随便任性了！”
江天谕的眼睛好似蒙了层柔雾，迟钝地眨了眨，嗓音泛沙：“是你的额头太冷了，我没事。”
“是么？”甘澄用肚子捂了一会儿手，捂热后，贴额头，“我额头是有点冷。”
江天谕的气息喷到颈部。甘澄才注意到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缠绕，视线交织。
他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了。
“要不我还是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
甘澄正要离开，被江天谕抓住了手。
甘澄避开他的目光，手缩了一下，“先量一下温度吧，江天谕。”
大约五六秒，他松开手。
江天谕房间。
甘澄给他量温度，看到是正常的后，松了口气：“江天谕，你今天就不要洗澡了，直接睡觉吧！”
“甘澄。”离去前，江天谕叫住了她。
“嗯？”
“现在的胎动很明显。”
“真的？”
江天谕点头，把身侧的被子掀开，示意她进来。甘澄还有点懵呢，顺从他的话，从床的另一端钻进被窝，躺进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摸个肚子而已，她怎么还爬上人家的床了……甘澄抬眼看他，手指抠了抠床单。
当手掌感应到肚皮下轻微的触动，那些混乱的心绪一下子散开，仿佛有一道奇妙的电流穿过心间。
“江天谕，我摸到了！”甘澄激动地说，“TA碰了我的手心，这里！”
他眉宇舒展，藏着一湾春水，流淌脉脉温情。
甘澄跟肚皮里的宝宝对话，轻声细语。许久之后，她直起身，按着床，心想，是直接下床还是……
想了想，她问：“江天谕，你现在肚子大了，是怎么睡觉的？侧着睡吗？”他说：“一般左侧睡。可以减轻子宫对腹主动脉的压迫，也有利于胎儿的血液供应。”
“哦。”甘澄说，“我都不知道这些……维持同一个姿势，一定很累吧。”
“不累。”
“还有五个月呢。”甘澄看着他的肚子，“江天谕，辛苦你了。”
他嗯一声，眼珠缓缓转动，视线凝到她脸上。
“哦，那我就先……”
甘澄往床边慢慢挪了一下，被江天谕一句话定住了。
“不过有一件事挺麻烦。”
江天谕眉间微拧，看上去很是苦恼的样子。
甘澄顺着他的话问：“什么麻烦？你要是需要帮助，尽管跟我说。”
“起夜不大方便。灯开关太远，够不到……下床也很困难，腿还会抽筋，站不稳。”“那怎么办……”
甘澄的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答案，一时之间，有点犹豫。
江天谕看着她，继续说：“应该是随着子宫增大，压迫下肢血管，影响到血液循环，继而引发抽筋。”
“抽筋很严重吗？”
江天谕点了下头：“半夜经常会醒，手揉不到，就只能尽量伸直腿，等它自己恢复。”
“这怎么能行。”甘澄开始担忧了，“那岂不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了？”
“嗯，这也没办法，只能忍过去了。”
“要不……”甘澄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口。
“你疼的时候，就叫我，我帮你揉吧？”
江天谕说：“我怎么叫你，打电话？”
“不是……”甘澄垂下眼睛，指甲抠床单，声音越来越弱，“我们就睡一块儿吧，你抽筋的时候，拍我一下，我马上起来帮你……”
第38章 同睡
“还有你想上厕所，也直接叫我就行。我给你开灯。”
“好。”
甘澄下了床，见江天谕紧盯着她，一副怕她跑的样子，解释道：“我去洗澡，洗完了再过来。”
虽然江天谕房间里有卫生间，甘澄还是不好意思。
吹干头，甘澄摸着干燥柔顺的短发，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推开。江天谕靠着床头，手里捧一本书，无声地望过来。甘澄突然就紧张了，脚绊了一下，同手同脚走过去。
躺进床，双手压在被子上面，甘澄感觉到肩上有视线落下：“你还要看书吗？”
“不看。”
甘澄听到他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的声音。
“那我就关灯咯？”
他应一声。甘澄略抬起身，长手伸过去，啪的一下，房间陷入黑暗。
甘澄规规矩矩地躺在另一边，双手双脚并拢，在黑暗中开口：“江天谕，我要是不小心踢到你，你就把我叫醒。”
“好。”
甘澄胡思乱想着，脑子里一会儿是以前的江天谕，不苟言笑地望着自己，目光冷峻，指责她一夜未归、红杏出墙。一会儿又是现在的江天谕，住在自己娇小的身躯里，小腹隆起，目光不再像先前那般寒气逼人，眉眼间偶尔流露几分温柔。
甘澄还以为自己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想着想着，大脑逐渐放松，不知不觉就进入深度睡眠。一夜无梦，醒来时感觉脸颊边有热源贴着。
甘澄一下精神了，不会自己晚上手脚乱动，把江天谕当娃娃抱住了吧？
甘澄仰起身看了眼，还在原来的位置，规规矩矩，一点都没逾越。反倒是江天谕，他身子倾斜过来，脸颊贴着自己。
连手也被他握住了。
甘澄缓缓起身，动作小心，手从他指尖挣脱出来。
江天谕眉心一皱，手往上，用力将她欲逃的手抓住。
甘澄吓了一跳，看他，分明还是沉睡在梦中的模样。这下不敢动了，甘澄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玩手机，等江天谕醒。
江天谕悠悠转醒，看到身侧的人，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醒啦？”甘澄从他手中抽出，甩腕，“你梦见什么了？这么大力，我的手都被你抓红了，你看。”甘澄摊开手心，上面有好几个用指甲抠出来的月牙状印子。
江天谕轻轻握住，低头看：“疼吗？”
“不疼。”甘澄说，“你皮糙肉厚的，耐痛能力都比我要强好多。”
“我下次会注意。”
“没事没事。”甘澄不在乎地甩甩手，起身下床，“不过你今天醒得好晚，都快十点了，还难得看你睡懒觉欸……昨天是没睡好吗？我在旁边占这么大位置，还是会影响到你的吧？”
“不会。”
“哦，那你昨天脚抽筋了吗？”“没。”
“哦，我还以为我睡的太熟了，你叫不醒我呢。”
“昨天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
甘澄从小睡眠就好，不认床，在哪都能睡得着，从没失眠的苦恼。跟江天谕睡了几日，甘澄很快就习惯。早上醒来，江天谕一般都不在床上，在楼下吃早餐或是进行简单的运动训练。
很少的情况，他还睡在身侧，姿势也跟第一日一样，脸紧紧相贴，手被他抓着……不过奇怪的是，晚上江天谕没叫醒过她，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抽筋还是不好意思叫她呢。放假时间一眨眼过去，很快到了上班的日子。
文旅城的建设，已近尾声。星级酒店群的外装及景观施工已完成，正在大面积加速进行内装，预计月底完工。
各部门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工程师在现场检查，确保建筑的每一处细节都符合标准。营销团队也开始筹备开业活动。
——总算是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总部那群董事老头可不会管你碰到什么难处，是不是半路接的这个烂摊子，只看现在负责人是谁。要是出了差错，这顶大锅可就到了甘澄头上。
据Lucy透露，段家凌在新一年的董事会上，承担不少压力。甘澄猜测，段家凌在H城铁血裁员，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才被围攻针对。而董事们这一举动，大概也只是发泄不满，不敢真的去找段家凌背后的靠山——江烨磊。
而延迟的项目之一，甘澄手头的这个，无疑成为了董事们攻击段家凌的武器。其实，段家凌只要把责任推到【江天谕】身上就可以，可他却在董事面前一力担下，保证三月底一定开业。
“三月底？”
甘澄跟段家凌通话时，跟他说预计是三月中旬，但万一有个突发状况，这日子也就难以保证准确了。
“嗯，段总让我跟您说一声。加快进度，确保每一个环节紧密衔接。同时加强风险评估和预警机制。”
“好的，我知道了。”
Lucy笑了一声：“江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很想您呢。”
走廊。Lucy挂掉电话，发现段家凌就站在身后，下意识往边上拉开距离，恭敬地说：“段总。您刚才吩咐我的，我已经跟江总说了。”
段家凌微微点头，心想，我不过叫你发个邮件，你却好，直接跟人打电话，还聊得如此欢畅。
“你倒是跟他关系挺好。”
Lucy讪讪笑：“没有没有，只是很久没见了，难得有机会聊两句而已。”
“……他有说哪天回来？”
“江总说，等酒店完工，月底那几天。”
段家凌点头，朝办公室走去，Lucy见状跟上，闲聊似的语气说：“不过，江总说，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H城的特产呢。”
段家凌笑了一声，严肃的表情柔和下来：“鱼么？”
Lucy也跟着笑：“没准真是鱼。”
这边，廖然抵达H城，也给甘澄带了“特产”。
一罐手工果干，一袋牛肉干，一箱坚果。
甘澄本来还不好意思收，廖然却说，都是他一片心意，既然已经知道甘澄怀孕，便不好什么都不送。而且这些东西都很便宜，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甘澄便拎着这些东西回去了。“江天谕，我给你带了吃的。”
甘澄把东西放在桌上，江天谕走过来看。他大概翻了一下，便抬眼问她：“哪里来的？”
甘澄拿不准江天谕古怪的脾气，毕竟他有过“前科”，上次他就没经过她同意将廖然的东西丢了，这次，还是撒一个小谎吧。
“是我买的，给你吃。”说着，甘澄拧开装果干的罐子，拿一颗西梅干递给江天谕，自己也拿一颗吃。
味道酸酸甜甜，舌尖还有一股西梅特有的果香。甘澄又挑了一片无花果干吃。
江天谕把西梅干放入口中，拿起罐子看：“甘澄，你哪儿买的，连食品生产许可证编号都没有。”
罐子上的标签没撕干净，还是二次利用。
“呃……”甘澄嚼牛肉干的动作慢下来，头脑飞速运转，“是我路上碰到一个小摊贩，他说是家里亲手做的，没加糖，也没加别的乱七八糟的配料，很适合孕妇吃。”
“三无产品，你也敢吃。”
江天谕一听，直接上手把她嘴里的牛肉干扯下来，丢到垃圾桶。把那一大袋东西拎起来，一副要扔了的样子。
“不是不是。”甘澄慌忙拦住，“其实是……我一个同事送给我的。江天谕你放心好了，绝对安全。果干和牛肉干都是他妈妈亲手做的。”
“哪个同事？”
“是那个……你不认识的。”
“谁？”
“……我忘记名字了。”
她的谎言在江天谕锐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甘澄躲闪着他的目光。
真是的，江天谕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搞的好像她会拿什么有毒的给他吃一样。
“好吧，我告诉你，是廖然给我的。”甘澄低着头，“上次我们在办公室里的对话被他听到，所以他知道你怀孕了，是他妈妈特地做给你吃的。你不要扔了，毕竟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喜欢，我会吃的。”
江天谕没说喜不喜欢。甘澄就把那些吃的摊在茶几上，因为是手工，保质期较短，所以要尽快吃完。第二天下楼，她往茶几那儿看了眼，江天谕没有扔掉，她总算放心。
不过他也没有动，最后全是甘澄吃光的。
月底，酒店群正式完工。
甘澄开始做回黎市的准备。
江天谕的肚子已经有点大了，再待下去，行动会越来越不方便。
现在已经六个月，妊娠反应也减轻了，医生说孕中期会相对比较稳定，出行需注意颠簸和拥挤，不会有太大问题。
甘澄整理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放到后备箱。看到江天谕拿过来的东西，不免感到迷惑和震惊。
他把过年时买的餐具、果盘、富贵竹、没用完的窗花都打包放进来，这些也就算了，带回去的确用的上。
更让甘澄不解的是——
那两只被差评的电子红灯笼为什么也在车里？
甘澄拎起一只，问江天谕：“这个真的要带回去吗？”
甘澄想，开了灯之后，那么丑，江天谕居然喜欢这个？
江天谕嗯了一声，把红灯笼放回原位。
好吧，看来江天谕的品味真的跟她不太一样呢，既然他喜欢，就带回去吧。
第39章 谁没红包
“……啊对了，我特地给江总从老家带了肉粽呢，明天我一定要记得带来！”
“什么肉粽，芒芒，你也学会拍马屁了啊！”
“不是……就那天大年夜啊，我奶包粽子，我发了个视频——”
“哦，那个啊，我记得，江总还给你评论了，说什么，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对的。”芒芒笑了笑，“然后我就去私信问江总，要不要吃，我给他带几个来。没想到江总直接给我发了个大红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总就是财大气粗啊……”有人感叹道，“我就跨年那天给江总发了个新年快乐，他都给我发两百红包。”
“哈哈哈，我也有我也有。”
“我去，你们都收有？”得到同事们的肯定后，一人痛惜道，“我跨年除夕都没发！居然有这种好事，你们一个个都藏着掖着不说！”
“哈哈……”段家凌推开门，里头的讨论声瞬间就停息了。
见段家凌的目光向会客沙发那儿扫去，白色不透明塑料袋，装得满满当当。Lucy立马解释道：“段总，这是江总刚拿来的，H城酱鸭，我已经给您放到桌上了。”
“嗯……”段家凌的视线慢慢掠过一众心虚的员工，“什么红包？”
众员工面面相觑，心里打鼓，听在顶头上司耳中，搞不好就以为他们在暗戳戳内涵段总没发红包，不如别家领导贴心——其实段总也是发了的，只不过在大群，抢红包纯靠运气。
最后还是Lucy解救了他们：“段总是这样的，我们刚说江总呢。跨年夜还有除夕夜，我们给江总发了新年祝福，都收到江总的红包了。”
段家凌说：“……你们都有？”
众员工中，其中一人弱弱举了下手：“我没有……”
见领导脸上并未表露出生气的模样，谈话氛围又变得轻松了。
“你没发还想有？”
“哈哈，咱办公室就你没有哦，小高！”
甘澄手里拎着咖啡和奶茶，推门进来，“大家都在呢！”
她把饮品放在桌上，大伙儿围上来拿。
“江总，我们刚刚还在说您呢！”
“说我什么？”
“您给我们发红包，有人没拿到，酸了！”
甘澄啊了一声，谁没拿到？她记得都发了啊，不会是……甘澄想到那条被江天谕删掉的信息，眼珠转到一边，正好跟段家凌的视线对上，干笑两声，她拿起桌上最后一杯咖啡，送到段家凌面前。
“江总，是我是我。”小高喝着咖啡，举了举手，“大家都是开玩笑的，我并没有酸哦。”
“没事，等会儿给你补上。”
“耶！”
“你小子，如愿了吧！”
……
下班前，Lucy说段家凌请总经办的同事们吃饭。
甘澄发信息给江天谕：【晚上要跟同事们聚餐】
过了很久，他才回了个好。接下来就是一小时后，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甘澄坐上车的时候，十点半，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才看到这条信息，心咯噔一下。【我现在回来了】
江天谕没回，甘澄发去一个“小兔子戳手”的表情包。
还是没回。
房间的灯亮着，甘澄走进去，江天谕头也没抬，手里的书翻过一页。甘澄的脚步便放慢了，小小声叫他：“江天谕，我回来了。”
他轻应。
这表情，这姿态，摆明了生气。甘澄心想，不就是三个多小时没回信息，换成她，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甘澄刚洗完澡，身上泛潮。爬上床，双手膝盖撑着，头探到江天谕书前，直接阻隔他的视线：“在看什么？”短发尾部还沾着水珠，头一转，扫到江天谕的脸上。
江天谕合上书，封面对着，让她看个清楚。
——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甘澄手指敲两下书皮，嘴里含糊念着书名，眼珠骨溜溜一转，望向他：“江天谕，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他声音无波无澜，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忘了。”
甘澄哦了一声，拖着尾音，半晌又说：“那我摸一下你肚子好不好？”
“嗯。”
甘澄一边轻抚肚子，一边打量他：“宝宝今天有跟你打招呼吗？”
“没。”
惜字如金。
这人可真难搞。
甘澄跪坐在床上，朝向江天谕，兀自思考着，随他去呢还是再努力一下？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江天谕又翻开了书，旁若无人地看。
甘澄手抵着床，头伸到江天谕面前，脸对着他，“生气啦？”她眨眨眼，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往后退了退，维持一拳的距离。
江天谕的睫毛飞速地颤动几下，与她对视五六秒，又很快撇开，斜看着地面。
握着书脊的手不自觉捏紧了。
“说话呀。”
温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睫毛像栖在花瓣上的蝴蝶被惊动似的，又颤了两下。
江天谕的胸膛起伏着，气息也有些不稳：“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生气。”
江天谕看了她一眼。那晶亮的眼眸仿佛正午炽热的阳光，不敢直视。
他垂下眼：“没生气。”
“真的吗？”她不太相信的语气。
“嗯。”
“好吧，那睡觉咯。”甘澄拍了两下他手里的书，“这么晚别看书了，明天再看吧。”
“嗯。”
“那我关灯了。”
甘澄今天睡得很浅，黑暗中，总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很久之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才消失。即将沉入深度睡眠之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突然变粗重的呼吸声。
甘澄把灯按亮，看见江天谕坐在一旁，吃力地揉着小腿肚。她一下清醒了，“江天谕，你脚抽筋了吗？”
他点头，脸上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
甘澄拿枕头放在他背后，“你快靠着，我来帮你揉。”
他仰靠着，在甘澄恰到好处的按揉下，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怎么样，好一点了吗？”甘澄伸展着他的腿，轻轻按摩抽筋的部位，“我看视频学的，不知道这么按对不对。”
“好点了。”
“你怎么都不叫我。”甘澄说，“你看你，自己也按不好啊。”
他静静地望着她。
甘澄用力捏了一下，哼一声，“反正你不叫我，是你自己受苦。”
第40章 霸总的骄傲
甘澄白天直打哈欠，看H城那边的人发的营销方案。
线上线下全面铺开，线上利用社交媒体宣传、搜索引擎优化、在线旅游平台合作。线下么，举办主题活动，例如旅游节、音乐节之类。通过报纸、杂志、电视等传统媒体，以及地铁、机场等交通枢纽来进行广告宣传。
与常见的方案相差无几。
甘澄想，文旅城也就那样，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营销还能吹出个花来啊。
但段家凌直接Pass了这个方案。
“太传统、太简单，缺乏亮点和特色。”段家凌面向Lucy，“让他们再弄个两版出来。”
Lucy记下：“是。”
五天后，H城营销部准时送来两版方案。那时，甘澄正好在段家凌办公室，全程目睹他面部情绪的转变。
电脑屏幕印着那两版方案，他拧着眉，直接拨通H城内线。
他冷声道：“这就是你们花了一周做出来的方案？”
甘澄大概能想象的出，对面是如何诚惶诚恐的语气。
甘澄忍不住想，要是江天谕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表现呢。
大概声音会更冷，脸色会更寒。
他那张脸，没表情的时候就够吓人，真凶起来，谁招架得住啊。
不过，话说。想到这里，甘澄不禁摸了一下下巴，为什么江天谕的脸自己用起来，就没那种威力呢。
大家好像都不怕她？
难道做霸总都得这么装？
甘澄的视线又回到段家凌脸上。
“好好反思一下，重新调整后再给我。”
段家凌挂掉电话，见甘澄一脸思索地望着他。
“怎么？”
甘澄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联想都挥开，问道：“你就给他们三天，时间能够吗？”
到现在为止，三版都是老一套。这么短时间，能创新出什么来？
“H城那帮人，顺心日子过惯了，不逼一下，怎么激发出潜力？”段家凌说。
是这样吗。
甘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概真如段家凌所说，在强压之下，反倒被激发了创造力。
三天后，H城营销部总监亲自打来电话。
“除了发给您的这一份，还有一个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想出的点子，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
新方案在很多细节上做了补充。例如主题式体验活动，根据H城的历史文化，打造特定时期的街区，让游客沉浸式深度体验。还有，跟知名艺术家、历史学家合作，开展讲座，网络同步直播，打出知名度。
利用AR技术，开发文旅城专属的互动小游戏等等……
其实这一份已经可以交差。只不过他们被总部的大BOSS吓怕了，再加一道保险，连实习生的点子都搬了出来。
段家凌：“你说。”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电话那头讲完了，段家凌陷入沉默，眉往上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Lucy奇了，H城那边的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居然能让段总露出这副表情。
“好，详细版有吗？”段家凌听着电话，嗯了一声，“发我。”
段家凌收到后，立刻转发给Lucy一份：“半小时后开会。”
“好的，段总。”
Lucy回到工位上看，不免感到惊叹，看来H城分部也并非都是无用之人。
真是被逼到狗急跳墙，估计是怕上头的人开罪，才拿实习生出来当挡箭牌吧！
甘澄准时到达会议室，Lucy说，H城营销部又送来新方案，需要她过目。
甘澄还觉得奇怪呢，有什么方案段家凌拿不定注意，还要她帮忙看？
会议室只有他们三人。
段家凌看人来了，示意Lucy放PPT。
新营销方案是——
“我？”
甘澄看着大屏幕印出江天谕的脸，惊讶道。
干营销的那帮人，都是资深网民，重度网络冲浪者。
就在甘澄离开H城后不久，她的照片在某视频平台上小火了一把。
Lucy复制链接，在网页端打开那条动态。
只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甘澄穿着黑色工装夹克，坐在树荫底下，一只手比耶。旁边是带着工程帽，脸上沾灰、脏兮兮的科阳。
两人都冲着镜头笑着，龇着大白牙，在阳光下，笑容异常灿烂耀眼。
看到这张照片，段家凌想起那天的场景。一群工人争相和【他】合照。【他】也没烦，不停变换姿势，直到配合所有人拍完。
另一张照片，是饭桌前的大合照。
是那天，酒店正式完工，甘澄请工人们吃饭，包下了一层饭店。这张照片，是朱经理给他们拍的。
甘澄被簇拥在最中央。
工人们都热情地贴上来，甘澄略有些拘束，对着镜头，腼腆地笑。
文案是：【我家大领导[龇牙笑][龇牙笑]】
该号主通过此条动态涨粉3W。
热门评论都有100W点赞。
热一评论。
【搜了，此帅哥是江盛集团副总经理，江烨磊他大孙子！】
下面评论回复。
【啊你们都不知道吗？上次江盛不是有栋楼塌了吗，他第一时间出来道歉的，还以为是什么小鲜肉实习生出来顶锅呢，我记得当时闹挺大。后面才扒出来他是二代来着。】
【对呀，你们才发现吗，帅哥不是第一次出圈了呦。还有一段他跟他助理的视频，反正贼好嗑，我账号有。】
【我也知道他！人品贼正的领导，准备毕业后去江盛冲一冲！】
……
尽管其中夹杂着一部分恶评，但大部分人都被这一对奇异的组合打动了。
第一张照片的确抓眼。
在得知身份差距后，更加让人有了探索欲。
【好有生命力的总裁，我第一次见这种类型！】
【而且莫名感觉甜甜的……】
【我靠，我居然有总裁同款，某夕上这一整套只要一百多！】
【我买给我男票了！就是穿不出那味儿，果然时尚的完成度还得靠脸。】
该平台还根据此视频创造了一个热门话题，#农名工和总裁，引得不少网红模仿，热度高居不下，霸榜一周。
稍微有点头脑的都知道，此时最好趁热打铁，利用意外得来的热度，顺势将文旅城招牌打出去，吸引一波流量。
但架不住主角是总部的领导，还是董事长的亲孙子，这谁敢拿他炒作？
也是被段家凌逼的没办法，才提出这个点子。
甘澄想，这个账号应该就是科阳的，当时在饭店拍完合照，科阳特地跑来问她，介不介意他发网上。甘澄把照片发给江天谕看，他说不介意才同意人发的。
没想到浏览量这么高。
放完PPT，段家凌看向甘澄：“你怎么看？”
“我考虑下吧。”
甘澄看到那些赞美，其实没什么感觉。这张脸的最终使用权还是江天谕的，跟她没关系。
按照江天谕原来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甘澄也觉得这一波顺着热度推广文旅城，是很好的主意。
还是回去跟他讨论下吧。
一前一后出会议室，段家凌略慢了脚步，跟甘澄并肩。
段家凌当然能看出甘澄已经被推广计划打动，只是眼中还有些许迟疑，至于这迟疑是为了什么，他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入局参与炒作，有一定的风险。曝光在公众视野中，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一点小错都会被无限放大。你谨慎考虑，这个方案不错，但也并非不可替代。以你自己的意愿为重。”
甘澄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想要操控流量、玩转舆论，反倒被流量吞噬，最后被大众群嘲的例子不是没有。
是要谨慎考虑。
望江。
甘澄给江天谕看了这个方案，问他：“江天谕，你觉得怎么样？你排斥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吗？”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如果省下一部分宣传的钱，也就能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线下活动中。只不过……”甘澄停顿了一下，“如果网友们不买账的话，你可能会被嘲笑。”
“而且总感觉这样做，你霸总的档次都降低了……”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很小，江天谕还是听见了。
“我有什么档次？”
“反正就是看起来很贵，嗯就像……放在博物馆中心展柜中的藏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碰一下就要罚钱的那种，总之非常高贵。”甘澄继续展开联想，“……高高在上，你的骄傲和尊严都不容侵犯。”
“反正你就不是那种接地气的类型！”
江天谕并不觉得这是很好的形容，眉间染上淡淡不悦，原来他在甘澄心目中竟是这样的角色。
“你看，你看。”甘澄一看他这表情，立马指着他的脸说，“我就说你玩不起吧？”
江天谕淡淡地说：“你觉得是，那就是吧。”说完之后，他也不跟她继续讨论，落地窗前坐下，继续看书。
甘澄坐他对面，托腮凝视。
江天谕许久都没有翻一页。
“那你觉得这个方案，我要不要同意啊？”
江天谕抬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无意识地翻动书页，他垂头，看着陌生的内容，眼神没有片刻落脚之处。
许久，他翻回到原页，声音平静：“现在是你使用这具身体，你来做决定吧。”
“那你不怕我搞翻车吗？万一等到时候换回来，你要被全网痛批、人人喊打……这可怎么办？”
“不会的。”他很快说。
甘澄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你怎么知道不会？网友们又不笨，谁能看不出来什么是自然火的，什么又是人为操控。要是引起逆反心理，肯定会反过来骂的。”“我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你么。”
甘澄正要问，你了解我什么。
江天谕翻了一页，重新沉浸在书里，语气随意得如同窗外飘落的树叶。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