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像个女人
吃完晚饭，江天谕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就早早地上楼休息。这几天，两人都没怎么讲话。
“江天谕，明天我是真的要出差了。”甘澄敲开江天谕的房门，迟疑着说，“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有不舒服。”他看着她，“是你的错觉。”
“是么……”甘澄见他脸色恹恹，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有点烫。”
他面不改色地说：“你忘了吗，你的体温本就比我要高一点。”甘澄脸蓦地一红，直起身：“谁说的！大家都一样的。”
“好了，我没事。明天要赶路，今天早点休息。”
“嗯……江天谕，我回来给你带H城的特产。”
“好。”
一到H城，段家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很有派头，面容严肃，惜字如金，让分公司的老总们诚惶诚恐，唯恐怠慢了他。
傍晚在芝兰江岸边吃当地菜，甘澄坐在窗边，吃鲜美的鱼片。舌头都要香没了。段家凌坐在她旁边，老总们争着给他倒茶送酒。
甘澄托腮望着窗外风景，吹着江风，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中，甘澄快把那盘招牌鱼吃完了，桌上另外几人都没怎么动筷，甘澄还想再吃，又不好意思。
段家凌突然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打包一份。”他指了指中间那盘只剩条尾巴的鱼。
老总们全然没发现这鱼是甘澄吃的。
“段总可真有眼光，这鱼可是这家店最出名的招牌，都是现场捞的。段总，这些天您要想吃，跟我说一声。我叫人直接送您房间去！”还有一人直接去了后厨，让厨师挑最大的做。
吃个鱼都能拍马屁，甘澄真是服了这群人。
吃完饭，老总们隐晦地询问段家凌是否要参与他们夜间的娱乐活动。段家凌说累了，改天。他们连连点头，表示改天一定好好准备。
大伙儿起身离开，其中一人站起来付钱，服务员送上打包好的蒸鱼。有人指了指一旁的甘澄：“给他。”
甘澄严重怀疑这人把自己当段家凌助理了。甘澄懒得解释，这样也好，他们都去巴结段家凌，自己也省得应付。能者多劳嘛。
接待员安排两人在芝兰江边的江盛酒店入住，顶层套房。
顶楼一整层都是，四百多平米，比望江别墅都要大。甘澄站在玄关处，一手握着行李箱，一手拎着鱼，震惊地望着里面奢华的装修。270度全景落地窗，外面还有露台和泳池。甘澄的嘴张成O型：“段家凌，我们是出差，又不是来度假。他们居然给我们安排这么豪华的房间？”
江盛酒店的顶层套房，甘澄听从霜讲过，一般不对外开放，都是用来接待重量级的客户。
甘澄心想，住在这里，她都没心思工作了。只想坐在露台的沙发上，一边吃鱼一边欣赏芝兰江的美丽景观……果然霸总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段家凌绕过她，平静地说：“记得关门。”穿过大厅，他往右转，甘澄听到关门的一声。
甘澄转了一圈，这里有好几间空房，她挑了间跟段家凌离得远的。
H城分公司的老总们暗戳戳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第一天请吃饭，第二天又找了个年轻向导，带着甘澄和段家凌逛H城的景点，全程VIP服务。
甘澄觉得段家凌像那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来查贪污，当地小官们频频试探，钦差大臣默不作声看着几人搞小动作、套近乎，就是不表态。
段家凌的确不简单。酒桌上，面对谄媚奉承，他淡定从容，不为所动，四两拨千斤将他人的试探推回去。
“小乐，快给段总敬个酒呀！”
直到晚上吃饭，甘澄才知道导游是分公司的实习生，今年才毕业。
这张桌就两个女性，一个是实习生，另一个是商务部部长。清纯可人的实习生就像误入狼群的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剥皮拆骨。
商务部部长应酬经验更丰富，也更自如。女人主动站起来，拍了拍实习生的肩，示意她坐下，然后举起酒杯：“我来吧王总。”她走到段家凌面前，“段总，今天公司实在太忙了，抽不出身，临时找了新来的实习生帮忙，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不会。”段家凌跟她轻轻碰了下酒杯，嘴唇沾了下，并没喝。商务部部长却是一口气喝光。
甘澄很不适，那些男人仿佛油锅里滚过一圈，腻得让人反胃。实在受不了，戳了戳段家凌，小声问：“什么时候结束？”
“再等会。”
甘澄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段家凌似乎在套话。一谈到正事，那些男人明显精了很多，事关文旅城的项目细节一个字都没透露。甘澄还注意到，实习生小乐总时不时瞟过来，顺着视线看过去。甘澄排除了段家凌左边油光满面的中年男，确定实习生偷看的是段家凌没错。
实习生小乐面带绯红，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瞒不过有三年暗恋经验的甘澄。
啊，不要吧，你看上谁不好，怎么看上段家凌。
甘澄挑剔地瞅了眼段家凌。
年纪很大了啊，都35了。而且工作起来从来不会考虑下属的感受，甘澄觉得江天谕在公司肯定也这样，看廖然的习惯就知道，加班从没有怨言……不过，比一比，江天谕还是比他好一点，不对，好很多点。
江天谕会做蛋糕呢，收拾东西也很有一手，年纪比他小，才28，个子也比他高，段家凌目测应该185左右。还有，江天谕那个也……
甘澄红着脸晃晃脑袋，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维放到饭桌上，甘澄换了只手撑下巴，百无聊赖地捏着红酒杯。
段家凌站起来，跟众人告辞。甘澄也紧跟着起来，快速地溜到门口。
“段总，下次、下次我一定……”王志打着酒嗝，在实习生的腰间推了一把，猥琐的样子真让人作呕。甘澄想，这人要是再伸出他的咸猪手，她一定冲上去暴打他的猪头。
“小乐，快送送段总。”
小乐穿着碎花连衣裙，娇俏地捏着双手，像一朵含羞待放的水仙花，“段总，我送您吧……”
甘澄拧着眉看段家凌，刚才在老总们的花式劝酒下，段家凌喝了几口，看上去有点微醺，微红着脸，似乎有点意动。面对鲜活灵动的二十岁少女，会有感觉也正常。
可是……段家凌不会真要伸出他的狼爪吧。甘澄呆在男人身体里，也知道那东西是很难控制。可人若是没有自制力，又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不用。”
看到段家凌拒绝了那个女生，甘澄点了点头，段家凌在她心中岌岌可危的信任值又往回升了点。
段家凌转身，看到甘澄眼中对他的肯定。他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看错，酒劲让他没心思考虑那么多：“打个车，回去吧。”
两人并肩站在路灯边，夏夜的暖风吹得人愈发燥热。
甘澄哦了一声，点开打车软件，发送订单，很快有司机接单：“两公里，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到。”她为什么这么听话？段家凌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真把她当助理了？
转念一想，他对付那些老男人也不容易。让他使唤一次，不吃亏。
司机堵在路上，甘澄估摸着还要个十分钟，便去对面的便利店买水。出来的时候，段家凌倚着路灯抽烟，吐着烟圈，眼神迷离。
“喂，还好吗？”甘澄小跑过去，冰矿泉水往他脸上贴。他捏着烟看过来，路灯的光在黑色瞳仁里亮着，像深海上空的星。
烟扑在甘澄脸上，她猛咳嗽几声。
段家凌伸手，握住矿泉水瓶，温热的手指泛着潮，触到甘澄的手，转瞬即逝。
“江天谕。”
甘澄喝着水，险些没反应过来：“……嗯？”
“车什么时候到？”
“等等，我看看啊……”甘澄看手机，嘟囔着，“还有五百米，怎么那么慢……”
段家凌静静端详，又叫她一声：“江天谕。”
“嗯？”段家凌身上烟味重，甘澄蹙着眉，离远了些。
“你怎么像个女人。”
甘澄闻言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睛，心跳得飞快：“你乱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段家凌打量着他，笑了，意味不明。
迎面而来的车打着双闪，按一声喇叭。甘澄缓过来，拉开车门前，不忘狠瞪他一眼：“我看你是酒喝多，瞎了！”
他轻笑一声，坐到另一边。
甘澄贴着车窗，离得远远的。烟味混着酒味散过来，甘澄打开窗透气。强劲的风扑上脸，心跳逐渐平稳。
甘澄，别慌，段家凌再怎么样都猜不到的，他又没机会见到江天谕，自己要表现的镇定点。
一路无言。
到酒店，甘澄发现段家凌脸红的不正常，打电话向前台要了解酒药，送到他手上：“明天是周六，应该不用工作吧。”
段家凌坐在沙发上，弯腰，手撑着头，声音嘶哑：“你不用。”
“哦。”
甘澄进房间的时候还想，段家凌明明喝得也不多啊，怎么看起来像是灌了一斤。
甘澄迷迷糊糊间，听到门铃叮咚叮咚的响。潜意识觉得没有谁会这个点来，就没当回事。直到重重的砰的一声，重物砸在墙上的声音，甘澄被吓醒了。
“怎么了……”
甘澄揉着眼睛，走到客厅，看到门口的场景，懵了。
衣不蔽体的女人歪在门前，按了按被撞痛的肩膀，“老板，不是你叫我来的嘛？这么粗鲁……”她瞄了一眼后出现的甘澄，眼睛一亮，嘴上却说，“怎么还有一个，加人可是要付双倍的哦。”
甘澄连忙挥挥手：“不是，我不是。对不起，打扰了。”心里唾弃段家凌，居然做这种事，就不怕她报警的吗？
段家的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拧眉看女人：“谁叫你来的？”
“不是你么？……”这女人仿佛想到什么，口风立马变了，整理衣服往后退，“我可能搞错了，不好意思啊老板，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哦。”说完，女人就跑了。
第22章 露台夜谈
段家凌潮红着脸，软倒在地上。
甘澄蹲下来，拍拍段家凌的脸，烫的惊人：“段家凌，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段家凌钳住甘澄的手，凝神看了她数秒，松开。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手臂青筋凸起，竭力地忍耐着什么。
“酒……有问题。”
什么酒？
甘澄不小心瞄到，连忙撇过脸，用手捂住眼睛。
天呐，辣眼睛。半晌，她红着脸，提出解决措施：“那个……段家凌，我是给你放个冷水你自己解决下，还是送你去医院啊？”
“……医院。”他强撑着说。
来到H城的第二天，如此兵荒马乱。凌晨一点，甘澄架着段家凌去输液打针，私人诊室中，甘澄撑着额头，看着输液袋中的液体顺着透明管道滴落，昏昏欲睡。段家凌的脸色退潮似的恢复正常，他微阂着眼，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
甘澄感到万分庆幸，还好还好，自己已经戒酒。她的自制力可没那么好，上次断片做出的事，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甘澄更加坚定戒酒的决心。
“是谁给你下的药啊？”
输完液，医生再做了一系列检查，确认没事后。段家凌缓慢地起身，甘澄搀了一下，等他站稳后，放开手，同他一起进入电梯。
“王志。”
封闭的空间里，段家凌冰冷地吐出一个名字。甘澄有印象，就是那个色眯眯的，摸了实习生腰的那个猪头。难道是因为，段家凌没有顺从他的安排，所以才又派人上门？江盛酒店的顶层住户是VIP贵宾金卡，通用卡连电梯都刷不了，除非酒店方授意，绝不可能放陌生人进来。
H城这边的人到底有什么盘算？……可是，这个套路会不会太假了？甘澄回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的模样，前凸后翘，肤白貌美，风情绝佳……甘澄试图用男性思维去思考，好像可以稍微理解一点了？
不过……王志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呢！
翌日，十点半，甘澄被饿醒，叫好点餐服务，慢吞吞起来穿衣洗漱。听到门铃声响，她边打哈欠边走出去，耳边传来段家凌的声音。大厅的开放区域，段家凌正经危坐，面前是笔记本电脑和一沓文件，右手边有一杯咖啡。他正在进行远程网络会议，甘澄听到了Lucy的声音。
服务生把餐盘一一摆好，动作小心而熟练，盘底贴到桌面，只发出细微的声音。
甘澄坐在餐桌上等，拿了个小馒头垫肚子，等段家凌开完会议，她招呼了一下：“段家凌，你吃过午饭了吗？”
段家凌过来时还携了一份文件。
他翻阅着文件，就着工作下饭。甘澄忍不住想，这样能吃得下饭？
吃完饭，甘澄在卧室看剧。明明是周六，甘澄却有种在工作时间摸鱼的感觉，坐立难安。果然一出差，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就模糊了。甘澄看不进剧情，把页面叉了，捧着电脑去外面，问段家凌：“要不，我帮你做点吧？”
段家凌抬起头，觑她一眼，又看了眼电脑，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还是从桌上文件中理出一沓，快速下达任务：“前年就开始大量投入建设，落地进展缓慢，去年六月甚至出现一次停工，新的业务模式和战略是否有问题……项目资金使用以及监管方面，也需要仔细检查。”
他点开聊天框，拖了几个文件进去。甘澄手机叮的一声，她按一下，接收文档。“这是月资金使用台账，资金使用报表……去年一整年的审批程序。重点关注资金的来源、使用方式、监管机构、流程等方面，我已经整理出一部分，文档上有做标记……”
段家凌讲了一会儿，注意到甘澄微微蹙起眉，又放慢语速。
接着，他打开江盛公司内网，H城分公司组织架构，截图，圈出几个名字，其中就有昨天那个王志：“重点关注这几个人的操作动态，有什么异常跟我说。”
甘澄点点头，回想起自己第一天报道，段家凌正眼都没瞧她，直接丢给她文件，让她一天内做一个方案出来。跟现在比，态度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他讲的这么细致，是怕她不知道从何下手吗？
甘澄坐在不远处的餐桌办公，文件铺展开，把重点内容都折起来。电脑屏幕上是语音翻译文档——她刚才录段家凌的话。
甘澄按照段家凌给的流程检查去年的资金收支数据，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几个疑似异常的点，她在一旁用笔记下。
忙碌了五个小时，甘澄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文档，不太自信，怕等会段家凌看到，投来质疑的目光。
于是，甘澄悄悄捧起了电脑。
刚起身，段家凌的视线扫过来。
“那个……段家凌，这里好像网不太好，我去房间里看看。”甘澄想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文件盖在电脑上，甘澄抱着，快速地溜进房间。
简直像只偷偷摸摸的大老鼠。
段家凌收回视线。
甘澄给江天谕发信息，对面立即打来了视频通话。甘澄手忙脚乱，回头确认门是关上的后，带上耳机接通。
江天谕顶着她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甘澄现在已经习惯，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别扭。
“在H城还适应吗？”
“嗯嗯，这里的鱼特别鲜，老板不知道怎么做的，超好吃，等我回来给你带一份！……还有房间也很舒服，居然给我们安排了顶层套房，傍晚在露台上看风景特别棒……”甘澄说，“啊对了，江天谕，我发你一些资料，还有我整理的文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嗯。”
视频电话一直接通着，甘澄托着下巴，注视着江天谕工作的模样，没一会儿，就拿着文件滚到了床上，趴着看。
不知过去多久，江天谕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甘澄弹起来，回到桌前。
“你指出的这几项，资金去向和使用情况很有问题，不过没有完整的使用记录，还不能断定……”
甘澄用笔记着，时而点点头。
“第一，我们需要定期对资金使用计划进行评估，确保项目正常进展。第二，建立严格的内部控制体系，对财务活动进行定期审计。”
“第三，H城的这几个高层管理。”江天谕面无表情地念出几个名字，其中也有王志，“没什么本事，建议直接换掉。”
“啊？”甘澄写下名字，用笔戳了戳脸，“我直接这么说吗？”
江天谕正要开口，卧室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江天谕神色一凛，目光投向甘澄背后。
甘澄摘下耳机，嗖的一下站起来，手按着桌面：“……有事吗？”
“我刚敲了很久门，你没听见？”段家凌的视线从她身旁绕过，看向电脑屏幕。甘澄莫名头皮一麻，往后看了眼，慌乱地用两只手遮江天谕的脸。做出这个行为后，段家凌的视线又回到她脸上，嘴角细微地抽了抽，似乎有点无语：“我是来问你，吃不吃饭，现在已经晚上九点。”
居然这么晚了？甘澄看了眼时间，还真是。
摸摸肚子，胃隐隐作痛，刚才沉浸在工作中，都没感觉出来。
“哦，好的，谢谢你。你已经点好餐了吗？”
段家凌嗯了一声。
“我整理一下，马上出来。”
等他关上门，甘澄重新看向江天谕，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要严肃很多，看上去憋了很多心事。
“江天谕，那我先去吃饭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去吃饭吧。”他率先挂断了通话。
饭后，甘澄脑子里过了一边江天谕的话，慢慢讲给段家凌。听完，段家凌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欣赏与肯定，点了点头：“我跟你的看法一样……只是那几个人轻易动不得，得回去问江董的意思。周一，Lucy他们会过来协助我们。明天休息，不工作。”
听到明天休息，甘澄心里居然生出一丝窃喜，突然又反应过来，明天不本来就是星期天吗？
回房间的时候，甘澄想，要是换成江天谕，一定可以跟段家凌成为最佳工作搭档，毕竟他们都是那么的热爱工作，连看法和思路都差不多。
躺在床上，甘澄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王志”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睡不着，甘澄刷着手机，逐渐有了困意，眼睛快闭上的一刹那，脑海中瞬间捕捉到一个画面，甘澄想起来了！
廖振海5.2江盛建筑坍塌事故。
那天在段家凌电脑上看到，排在江旭后面的名字！
甘澄从床上弹起来，脑子愈发清醒，胸口也起了一股燥热。王志是江旭的人，还是只是巧合呢？鬓边出了细汗，甘澄抽纸抹掉，下床出去倒水喝。
却发现露台上有个人，昏黄朦胧的灯光映出段家凌的身影。甘澄握着杯子，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走过去问：“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段家凌拿起手边的酒杯，饮了一口，夜风将他额前的发吹得凌乱：“睡不着，看风景。”
凌晨一点的芝兰江依旧繁华，两岸高楼的霓虹灯闪烁，五光十色，流光溢彩。从顶楼露台望下去，视野开阔，芝兰江璀璨绚丽的夜景尽收眼底。
“好美……”
甘澄站在护栏前，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段家凌站起来，到她身侧，隔江遥望，视线没有落点，眸中点点寂寥。
正当甘澄准备离开之时，段家凌突然开口：“你跟你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啊？
甘澄狐疑地瞅瞅段家凌，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段家凌扭头看她，见她一脸警惕，失笑：“只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甘澄回想着，第一次见面的话，应该是——
“在我初一，呃不对……”
甘澄跟江从霜初中一个班的，前后桌。一开学，两人一拍即合，迅速熟起来，成为可以分享彼此小秘密的好朋友。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从霜邀请了她……江天谕比她大两岁，所以应该是——
“初三那年，我……妹妹跟她是好朋友。”甘澄代入江天谕的身份措辞，舌头差点打结了，“周末邀请她来家里……我从图书馆回来，她们正好在草坪上玩耍，路过的时候，足球滚到了我的脚边，然后……她过来捡球……”
段家凌：“然后你对她一见钟情了？”
甘澄脸颊浮现微红，心里敲着鼓，下意识说：“怎么可能？”
甘澄记得的，她对江天谕的第一印象并不好。那时候她跑过去，连连说对不起，想把球捡起来，看到江天谕的神色就不敢动弹了。她还以为他生气了。直到他捡起球来，递到她手上，轻轻说了一句“没关系”。
等他离开后，从霜安慰她，没事，江天谕这个人就是这样，整天冻着张脸，对他亲爹都没有笑的。甘澄这才放心。
第23章 第一次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甘澄摆摆手，“困了困了，我睡觉去。”
甘澄看到的小说情节中，没有提到男主为什么会喜欢上女主，没有缘由的执着，好像只是被设定好，他生来就应该喜欢女主。所以到现在甘澄都无法代入，也无法接受自己就是书中的角色。
一见钟情——怎么可能？
明明是她最黑历史的时期，军训完可黑了，脸颊上长痘，吃得圆滚滚，还被可恶的男生同桌取外号“小圆球”。直到上了高中，有了少女心事，才下决定减肥，母亲给她请了营养师和运动教练，花了整整一年才瘦下来。
所以，肯定不是。
周一，Lucy他们到了。分公司划出一片区域给他们出差一行人办公，跟在总部时没什么两样。周三，段家凌和甘澄去实地考察。文旅城在H城西部。有几个项目已经通过竣工验收，开始试营业，比如温泉水世界、室外主题乐园、文旅商业广场。酒店、文博等三期工程主体已封顶，正在办理验收……按照计划，年初就该完工投运，却拖到了现在。
甘澄跟段家凌一起从服务中心大楼出来，一路上，她拍摄了很多实地照片。
作为游客的角度来看，这个文旅城的吸引力实在一般，都是老一套的东西，水世界、室外乐园、商业街……每座城市都有，哪不能玩？还有舞台演艺秀，舞台设置和视觉效果不错，但内容太无聊，看了开头就能猜出结尾——也有可能是因为试营业没有用心，正式投入应该会更好？
但甘澄还是产生了一些担忧，这样真的能赚到钱吗？
外头的太阳正烈，甘澄从手提袋里拿出折叠伞，这一群人没一个带伞，只有自己撑伞显得有点奇怪，于是问旁边的段家凌：“你要一起吗？”
段家凌脚步慢下来，跟她并肩。
虽然在江天谕身体里，甘澄还是不太习惯跟异性距离太近，她时刻注意着不跟段家凌有任何肢体接触，身体微微错开，两人一前一后。
什么啊，怎么像给人撑伞的保镖。甘澄顿时就后悔，早知道不问了。
段家凌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吐槽，轻轻推了一下伞杆，“你自己打吧。”然后走到太阳底下。甘澄也收了伞。
去下一个地点时，路过便利店，突然有个人拍了两下她的肩，不客气地说：“喂，你去买两瓶水来。”
这人谁啊，这么没礼貌！
除了甘澄和段家凌，其余人都是服务中心的员工，临时接到通知说领导要来视察，特别强调是总部的段家凌，让他们小心点招待，不要乱说话。
甘澄的存在感太低，一路上都没跟服务中心的员工交流。拿着手机，跟在段家凌屁股后面不停拍照，刚才还殷勤地给他打伞。所以就被他们误以为是助理或者保镖。
而说话这人在服务中心略有些权利，也接待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领导，政府官员都见过，自认为看人很准。心里暗暗猜测这小白脸指不定连正常员工都不算，他看的多了，大老板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也正常，看破不说破。
只是落在甘澄身上的目光难免鄙夷。
甘澄不知道这中年男心里什么龌龊想法，听语气特别不舒服，要是说话客气点，她帮忙跑腿买水也不会少块肉。
她大声地说：“我不要。你要是渴了，自己为什么不去？”
这男人没想到甘澄会直接当众拒绝，脸色哗的变了，指了指她，好像想要教训她，但又顾及到一旁的段家凌，没敢说。周围的小员工，都是这男人的手下，平常被他压榨，难得看到傻叉领导被人气到说不出话，心里都有些暗爽，在后面互相交换视线，捂嘴偷笑。
“欸你这个不懂事的！”中年男不容许自己的权威被挑战，“没看见段总都热出汗了吗？”
甘澄瞬间开启战斗模式：“这跟我懂不懂事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热，想喝水自己会去买，都是成年人了，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吗？”
中年男胸膛起伏着，看向段家凌，声音便小了：“段总，您看这……我只不过叫他买瓶水而已，这……”
段家凌没让他继续发挥演技，淡淡地说：“这位是江总。”
中年男脸上表情几度变换，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大太阳底下，额头冷汗蹭蹭冒出来。哪个江？当然是江盛的江！
他吓得脸部肌肉都抽动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江总，我真是瞎了眼了，让您亲自去买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说完回头指使一人去买水，“还不快去！”
甘澄真是看不过去：“你叫人去买水，也该礼貌一点，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没有谁低人一等。”
“是，是！是我狗眼看人低。”闻言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男人来不及看是谁笑话他，连忙把去买水的员工拉住，跑进便利店，不多时，他抱着一箱矿泉水出来，分给众人。
男人战战兢兢地目送车离去，心里盼着大人物可别把自己当回事，他可是走了不少人的路子才得到这份工作。等车消失在视野中，男人回头瞪众员工一眼：“还不快去工作！都傻站着干嘛？！”
甘澄的确没当回事，她的气当场撒完就没了，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占用自己太大精力。坐在车上，她滑动着手机上的照片，陷入沉思。
段家凌不动声色地打量身旁的人。
【江天谕】这人跟那些富二代不同。那些人表面跟你客气，称兄道弟，骨子里却透着高傲，只瞧得上跟自己是同一阶层或者以上的人。【江天谕】么，真是奇葩中的奇葩，【他】甚至没把自己当个“总”。
想到这儿，段家凌不禁失笑。
甘澄听到笑声，瞅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
“段家凌，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文旅城太没有意思，太无聊了？”甘澄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目前看来，建好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投了那么多钱，肯定要亏死了。”
段家凌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我们能不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做一点改进，将不重要的部分剔除……根据H城独有的文化遗产，创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产品。比如，我们可以在博物馆开展实景演出、主题展览等文化体验项目……还有影城的演艺秀，舞美还可以，但是内容太空了，作为观众，不会被这么普通的节目打动……”
甘澄看过一些成功案例，将文化、商业和娱乐融合得足够出彩，才能吸引全国各地的游客不远万里来打卡。像H城这种，本地人玩玩差不多。可是……不是说投资超百亿吗？
“的确很普通，你还有什么想法？”
“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甘澄腼腆地笑笑，“我回去整理一个方案，给你看看吧？”
“好。”
甘澄灵感迸发，当天晚上熬夜做出一个方案。当她看到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半时，愣了许久，难道江天谕这具身体是先天工作圣体吗？她已经完全被同化了？
翌日，甘澄发给段家凌，两人在办公室开了一个小型会议。看见段家凌注视着自己的成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现在还有点粗糙……唔，还需要再细化一下。”
“嗯，不错。”
段家凌点点头，叫Lucy预定会议室。十五分钟后召开，针对甘澄给的几点改进建议，进行讨论和细化，并把任务分配给大家。段家凌的团队执行力一流，一周不到，将完善后的文旅城项目改进方案送到段家凌桌上。
段家凌直接批准，交给分公司实施。
这还是甘澄第一次没有靠江天谕，跟大家一起努力做好一件事。甘澄很有成就感。忙完这一阵，请员工们喝下午茶。
段家凌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敲门声响起，“进。”
门口探进一个头，小小声：“……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进来吧。”
甘澄把咖啡放到桌上，吸着奶茶，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实施了，我还以为……”“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拖到明年？”
甘澄笑着，露出八颗牙齿，不吝啬对他人的夸奖：“段家凌，你是凭真实力做总经理的。”
段家凌挑了挑眉：“所以，你是靠关系上位？”
“我？”看他的神色和语气，应该是开玩笑，但甘澄心里还是升起一点微妙的不爽。
“乱说什么，江——我可是很厉害的！你不知道我也是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做起，一路升职，才坐到这个位置的吗？”
段家凌被甘澄这个模样逗笑。
“笑什么！”亏她还给他点咖啡，甘澄瞪他一眼，出去了。
晚上，甘澄和江天谕通话，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眉飞色舞地讲，由自己主导的改进方案正式实施了。她还以为江天谕会表扬自己，手机屏幕上，他的眼中有一丝阴郁，甘澄内心的喜悦淡了：“江天谕，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吗？”
第24章 我怀孕了
江天谕：“什么时候回来？”
“你等等啊，我去问问。”甘澄跑出房门前，似乎听见江天谕叫了她一声。五分钟后，她回来，“周五下午四点的飞机。”
“好，知道。”
他看上去更加不开心了。
回黎市的前一天晚上，王志走进段家凌的办公室。面对段家凌的冷淡，他腆笑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对段家凌提出晚上的邀约。
“不必，十一月份我还会来，到那时，我请你吃。”段家凌笑了笑，眼中暗藏锋芒。
王志脸色一变：“段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段家凌打开门，眼神淡淡一扫，直接赶人：“请吧。”
临走前，甘澄请整个团队去芝兰江边吃鱼。在甘澄的安利下，员工们也都打包一份带回家。甘澄打包了两份，一份给从霜，另一份给江天谕。
候机室里，甘澄接到了侦探的电话。
出差这段时间，甘澄每天都会收到侦探的信息。江天谕的生活两点一线，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从霜前天跟她打电话说：“没想到我哥对咱这小破公司这么上心，周末都一个人去加班……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你不在家的原因，他一个人比较无聊？不过，照他这种毅力和效率，早晚有一天把咱公司干上市，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等收钱了！哈哈哈。”
江天谕的生活无趣乏味极了，侦探给甘澄传过来的照片，不是在办公桌上工作，就是在办公桌上吃饭……甘澄还觉得侦探发消息太频繁，一模一样角度的照片都发好几遍，后面就把他的消息屏蔽了。
甘澄对电话那头的侦探说：“你以后不用监视他了，也不用发消息给我。”侦探正要说什么，闻言愣了愣：“江先生，那我们的合作是结束了吗？”“我以后有需要还会找你……对了，你上次追查陈平昆，有被人发现吗？”
“当然没有，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甘澄相信江天谕看人的眼光，心想，看来是因为她去监狱见陈平昆，才被江旭察觉。
“你可以帮我查个人吗？稍后我把他的个人信息发给你。”
挂掉电话，甘澄把王志的信息发给侦探。
甘澄不太能理解江天谕的想法。即使是恋爱，她也不会有时时刻刻盯着对方举动的想法。双方应该保留各自的私人空间。如果在情感上完全依附对方，那不就失去自我了？万一被对方伤害或者抛弃，岂不是会崩溃？
甘澄思维发散地想，如果她跟江天谕的身体没有交换，要是突然得知，江天谕一直在暗处注视自己，她只会恐惧，想要逃离。
到黎市，甘澄先把鱼送给从霜，再回望江。还没进门，甘澄就闻到一股鸡汤的鲜香。江天谕正坐在餐桌前喝鸡汤。
“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甘澄走过去，把打包的鱼放桌上，“江天谕，这是我给你带的鱼。可好吃，可鲜了！”
江天谕嗯了一声，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甘澄进厨房，把鱼装盘。出来的时候，人不见了。
“江天谕？”
她喊了一声，没应。楼上传来冲水的声音。心里冒出怪异的感觉，上楼，发现江天谕在卫生间。
“江天谕，你怎么了？”甘澄敲了敲门，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她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
江天谕关上水龙头，拿毛巾擦脸。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不舒服吗？”
“洗个脸而已。”
“那你为什么吃饭吃到一半洗脸？”甘澄仔细瞅江天谕，总感觉他有事瞒着自己。甘澄走进卫生间，四处检查，拉开洗手台柜子的门，弯腰翻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江天谕这时候突然来卫生间，一定有猫腻！
“欸？这是……”她在最底层的抽屉发现一个陌生的东西，长方体，类似药盒。江天谕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这是我的卫生间。”
“这原来是我的……”甘澄的目光回到江天谕脸上。
江天谕却突然打开水龙头，手撑在洗手台上，干呕了一下。
甘澄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扫荡。脸圆润了，手臂和小腿也胖了一小圈。她完全把江天谕刚才怪异的行为抛到脑后，眼前不停滚动几个大字——
“你胖了！江天谕！”
甘澄如遭雷击，傻傻地站在原地。她从高中瘦下来之后，就一直克制自己的饮食，艰难地维持体重，江天谕让她那么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现在自己的样子那么圆，穿衣服都不好看了。瞧，江天谕身上是她以前穿过的短袖，看上去虎背熊腰……
“你胖了！至少十斤，江天谕，你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甘澄不禁想，刚到的时候，他在喝老母鸡汤。江天谕趁自己不在，一定大吃特吃了吧！
这个男人一定是报复自己把他的腹肌搞没了！
“江天谕，你明明答应我了，会好好的管理体重……你这个骗子，趁我不在偷吃。”甘澄用手圈了一下江天谕的腰，“呜呜呜，我的腰也变粗了，你知不知道我减一斤下来都是要命的！”
江天谕神色莫测地注视她。
“不行不行，接下来我一定要好好监督你减肥，你不能再——”
“我怀孕了，甘澄。”他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什么？！
甘澄怀疑自己幻听，僵直地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副被雷劈傻了的模样。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谁怀孕……
江天谕走进房间，捏着检查报告，竖到她面前。
检查结果显示——
早孕：宫内妊娠，胚胎存活。
甘澄震惊的视线从报告挪到江天谕的脸上，半晌说出一句：“你怎么会怀孕？”
“怎么，你怀疑不是你的？”
——他们为什么会进行这种对话？
甘澄有种世界在眼前崩坏的感觉，她按着胸口，努力地深呼吸，数次。她勉强找回了理智，手撑着墙：“你是说……是那天晚上……”
江天谕没说话，看上去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想来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挺打击的吧，甘澄站在江天谕的角度思考，他毕竟心理上是个男人，却不小心被她那个……也就算了，现在还怀孕！
“对不起，对不起。”
甘澄再一次反省自己，要早知道，会惹出那么多祸，打死她也不沾一滴酒。她看着江天谕的面庞，满怀歉疚地说：“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做——”
“想都别想，甘澄！”他脸一沉，眸光似剑。
“我别想什么……”江天谕突然变得凶巴巴，甘澄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还在怨自己，伸手安抚他，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已经戒酒，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于寻常的夫妻，计划外的怀孕都足够让人烦恼了，更何况，她和江天谕已经离婚，还处于如此混乱的状态。
“你不想明天，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再去做检查，好不好？”
在甘澄的柔声安抚下，江天谕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就做无痛的——”
江天谕听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闪现一丝痛楚。强烈的早孕反应已经折磨了他一段时间，神色带着倦意，眼部也有些浮肿。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甘澄，我告诉你，你无权决定。”说完这句话，他扔掉报告，走进房间，重重一声关上门。
甘澄呆站了一会儿，捡起报告，看到检查的时间，是她出差的第二天。她把刚才看到的盒子翻出来——是HCG检测试剂盒。
再联系江天谕刚才的反应。
甘澄震惊地得出结果。——江天谕已经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江天谕早就怀疑了吧，等她出差才去做检查。而且查出结果后也没立刻告诉她，刚才还想瞒着她！
要不是她强烈要求他减肥，他一定不会说，估计要等到肚子大了，实在瞒不住，让她自己发现……
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她？
是了，他已经知道她一直在吃避孕药。
甘澄捋好思路，拍拍房间的门。门被上锁，打不开。江天谕也没应答。
“江天谕，你出来好么，我们好好谈谈？”甘澄放大声音说，“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里面没有动静，甘澄不死心地继续敲门，声音有点儿委屈：“江天谕，你开门好吗？”
下一刻，江天谕打开了门。原来他就站在门后。
“谈什么？我误会了什么？”
甘澄靠近，注意到他又皱起眉。突然想明白，是因为鱼的味道，他才会跑上楼吐。上次他不喜欢吃葱油面，也是因为孕反。
甘澄离远了点，站在门外，对他说：“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状况这么特殊，我自己都很乱了，工作还没搞清楚呢，怎么养孩子？……而且，江天谕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已经……”江天谕冷眼瞧着她，甘澄抿了抿唇，把离婚那两个字咽了下去，“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对你，对我，对孩子都不好。”
甘澄不敢直视江天谕，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明明她说的话也没错，可就是不敢面对，觉得心虚。
第25章 我不会逼你
过了许久，甘澄听见江天谕冷静的声音：“你放心，我会养。”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甘澄睡的很浅，早晨，被楼下轻微的动静声唤醒。下楼，正好看见一个女人离去的身影。江天谕端正地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甘澄看着他被阳光打亮的侧脸。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体，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江天谕总是坐得很正，仿佛头顶有一根无形的线吊着，不会有丝毫的松懈。做任何事都是沉默而专注，目光深处永远跃动着执着与坚定。
闲暇时，从霜跟她讲过不少江家的八卦。
江天谕刚到江家的时候，餐桌上一家子一起吃饭，严宣兰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挑剔，说他是乡下来的野孩子，没教养。可后来，随着他长大，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在同辈中，成为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完完全全把江易驰比了下去。江烨磊也开始留意他的成长，甚至把他丢到分公司历练，这让严宣兰一度失控，跟江旭大吵一架。甘澄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失去至亲，就到了一个陌生又充满敌意的地方，他是如何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在忽视与讽刺中艰难独行，一直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
而她呢。读书时，总是疲懒，歪七扭八地坐，不一会就滚到床上去。做作业也时常趴着，母亲看到了，总是说她不像话，语气却是宠溺的。甘澄不敢想，要是自己落到江天谕的境地，一定会委屈到哭出来吧。
厨房里温着甘澄那份早餐，她端出来，坐到江天谕对面：“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营养师。”
“哦。”
甘澄低头看盘子里的食物，的确很有营养。红枣核桃米糊，蔬菜鸡蛋饼，蒸玉米和一小盘水果。
甘澄想起昨天不愉快的对话，不知道该怎么提。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地想，烦得睡不着。那是她的身体，她应该也有决定权的，不是吗？可江天谕不给她这个机会，连坐下来跟她好好谈都不愿。
他似乎已经笃定她不会要这个孩子。
从江天谕的角度看，甘澄的表情煞是丰富，一会儿托腮蹙眉，一会儿又怨念地瞅过来，不小心跟他视线撞上，欲言又止。
江天谕视若无睹，端起餐盘收拾。
“我来吧！”甘澄站起来，拿过江天谕手中的盘子，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肌肤，慌乱地弹开。
他嗯一声，慢慢走上楼。
甘澄收到侦探迟来的消息。
【江先生，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您。十几天前，也就是您出差的时候，夫人刻意避开我们的眼线，消失了大约两个小时。我现在已经查到，夫人去了私人医院，做了孕检，结果显示宫内早孕。】
甘澄想，这侦探是有两把刷子，江天谕刻意避开，还是被他查出来。虽然查出来的时间有点晚。
甘澄思来想去，还是得再找江天谕谈谈。上楼，江天谕的房门开着，甘澄往门缝里瞄。江天谕正坐在化妆桌前看书，粉粉嫩嫩的书皮，有几分眼熟。甘澄猫在门口，小心翼翼推开一点。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甘澄很快看清了封面的那几个字。
——《学长，请不要这样！》
这是她学生时代很喜欢的言情小说，她藏在柜子最里面，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回味。
江天谕怎么连这个都挖出来了。
甘澄脸红的像颗苹果，立刻冲进去，把江天谕手上的小说夺过来。没想到他手下还压着一本，名字是《豪门绝恋，总裁的独宠小娇妻》。
甘澄头皮一麻，怎么这本也在！甘澄读初中的时候可火了，学校周围的书铺都卖断货，她随大流抢了一本，却没看完。她还是比较喜欢上一本中温柔谦逊的学长……
甘澄伸手去拿，却被江天谕举起来，明晃晃的花字封面对着自己。甘澄的脸熟透了：“你干嘛，还给我……”
江天谕轻笑一声，声音中似乎含着不屑：“原来你喜欢这种？”
“……才不是！”甘澄见机抢过，捂在怀里，“你干嘛乱翻别人东西。”
江天谕眼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明显带着取笑的意味。
“我才不喜欢这种霸道的……我喜欢的是那种温柔阳光又善解人意的！”
江天谕的目光暗了下去，嘴角向下压，周身笼罩一层寒霜。
甘澄躲他的视线，两本书背到身后。刚才是想着跟他谈孩子的事，现在气氛怎么变得怪怪的，江天谕的目光让她心里直发毛。
她没有内涵他的意思……
甘澄踌躇了一下，在床沿坐下来，书放在腿侧。手没意识地抠着裤子边缘，几次欲言又止。江天谕端坐一旁，也不催促。
甘澄终于说出口：“江天谕，养孩子这么重大的事，我们应该好好考虑，慎重地做决定。”
“甘澄。”江天谕平静的声音响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一辈子在对方的躯体里生活。”
甘澄的情绪颓下去：“想过，可是……”
“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逼你接受，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我会负责孩子的一切。”
这是什么狗屁话！
甘澄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他，像一座喷发的小火山：“孩子只有你一个人照顾，TA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吗？！江天谕，你这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孩子的妈妈不想要，我能有什么办法。”
甘澄憋屈地看着他，胸膛起伏着：“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把未来都规划好，不要头脑一热，不考虑后果，就草率地做出决定！”
“结果会有什么不同么？”
甘澄被他的态度气到，赌气道：“好！你要生就生吧，反正不是我生！随便你！”
甘澄想跟从霜倾诉，但从霜要是知道，重点肯定会跑偏……她心里压着事儿，晚上又失眠，第二天是周日，不上班，跟江天谕在别墅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生闷气，暗暗较劲，甘澄憋得难受，跑出去透气。
在附近的商场逛，不知不觉，甘澄居然走进了一家母婴专卖店。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导购员正在给她介绍婴儿的各类服装。
恍恍惚惚中，她随便挑了一样。
拎着小巧精美的纸质手提袋，甘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下午，傍晚回到别墅。
楼下没人，甘澄顺手把纸袋放到桌上。
去厨房找吃的，甘澄洗完一串葡萄，出来时，看见江天谕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嫩黄色婴儿小袜子。
甘澄跑过去，夺过，胡乱把袜子塞进纸袋：“你这不打招呼就拿别人东西的坏习惯真要好好改改！”
江天谕：“买给谁的？”
明知故问。甘澄：“我自己！”
甘澄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个虚幻世界的自己。
这次，小男孩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却格外瘦小。常年的病痛如阴云般笼罩着他，不像同龄人那般活泼、明亮，笑容总是淡淡的，眼底深处流露着哀伤。
可他的五官却很精致，浓眉深目，鼻梁挺直，唇色粉粉的，两颊微微鼓起，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
小男孩长得很像江天谕，完全是江天谕的缩小版。甘澄怎么也找不到像自己的地方。
“妈妈。”小男孩坐在板凳上，轻轻晃着腿，眨着星星似的眼睛，乖巧的样子让甘澄的心隐隐地痛起来。
“嗯。”
“我想好了，我不要爸爸，家里有一个男子汉就够了，就是我。以后我会负责照顾妈妈。”
“宝宝怎么这么棒。”
梦中的那个自己走过去，把可爱的小男孩抱在怀里，轻轻揉搓他的脸。
小男孩展开笑容，露出那一对跟甘澄脸上一模一样的酒窝。
她的心都要化了。
“妈妈，等我的病好了，我想要做好多事。”小男孩依赖地埋在她怀里，小手环抱着她。
“什么事？”
“我想要跟妈妈一起爬山，跟妈妈一起骑自行车，还有跟妈妈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嗯……没有宝宝一个人想做的事吗？”
“有……我还想吃冰激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
甘澄从梦中惊醒，胸膛急促起伏，呼吸颤抖。胸口仿佛压着一块重石，让她喘不过气来，梦中的那股绝望和哀伤仍残留在心间。甘澄去卫生间，看见镜中的自己，双目通红，满脸的泪。
她在无边的黑暗中呆坐到太阳升起。
早上八点，甘澄悄悄旋开江天谕的房门。立在他床前，幽魂一般注视着他。
江天谕似乎感应到，缓缓睁开眼睛。
甘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江天谕，你一定要好好把他生下来。”
第26章 难得温柔
江天谕一瞬间清醒，坐起来，看着她通红的双目。把她拉下来，轻轻抚背：“怎么了？”
“江天谕……”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哽咽着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世界太真实，也太沉重。
“……不，还是不要了。”甘澄含着泪，握住江天谕的手，像握着救命稻草，“江天谕，我们还是不要让他来这个世界受苦了……”
江天谕拧眉，平静而温和地问：“慢慢说，你梦见什么了？”
甘澄隐去部分细节，只说孩子得了治不好的病，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在十岁时，因为术后并发症，永远闭上了眼睛。
“只是梦而已，不要当真。孩子会健康平安地长大。”
“不是的，梦很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甘澄神情恍惚，仍沉浸在梦中。
“你的梦中，没有我么？”
甘澄的视线缓缓挪到江天谕脸上，嘴唇嗫嚅，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是你一个人抚养孩子？”
江天谕居然凭着寥寥几语便猜出梦中的发展。甘澄低下头，他把她的脸捧起来，“看着我，甘澄。”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安抚着甘澄充斥着恐惧与慌乱的心，“有我在，我不可能会让孩子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梦都是相反的，不要怕，甘澄。”
“是吗……”
“要是知道你怀孕，我绝不可能放你走，让你独自抚养孩子。”
甘澄心想，那是因为梦中的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又想要这个孩子，才偷偷跑到外地生下，还拜托从霜帮忙掩护。要不是孩子生病去世，梦中的我也不会投海自尽……
“可是这个梦我做过好多次了……”
江天谕若有所思，视线从她眼底的青黑掠过，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先吃点东西，然后去补个觉，这件事我们下午再讨论。好吗？”
吃完早餐，江天谕把她拉到床上，空调开到适宜温度，盖上薄被，轻轻拍她的身体。
怎么跟哄宝宝睡觉一样。
甘澄眨眨眼睛：“江天谕，你是在提前学习哄宝宝睡觉吗？”
“睡吧。”江天谕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眼睫毛不安分地在他手心刮着，丝丝缕缕的痒意蔓延到身体深处，“你不是说睡不着吗？”
“好吧，那试试。”甘澄闭上眼睛，规规矩矩地平躺。
在江天谕不规律的轻抚下，甘澄沉入梦乡，一觉无梦，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睡饱后，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些，甘澄想，江天谕为了这个孩子的确做了不少准备，哄孩子睡觉的手法都那么熟练，还很有效。
江天谕给她做了一碗面。吃饱喝足，甘澄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打开，整个人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江天谕坐在窗边看书，冷不丁开口，语气很是随意。
“你上次是不是也做了这个梦？”
“啊？”甘澄的脑子有些迟钝，“哪次？”
“你要跟我离婚那次。”
甘澄坐直了，小心瞅他：“……嗯。”
“梦里，我一直没出现？从孩子出生到查出罕见病。”
“……是。”
他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我想，你大概是瞒着我生下这个孩子，而且是在医疗不发达的地区，孩子身体出现异常，没有第一时间检查出病因，导致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是不是？”
在江天谕犀利的目光下，甘澄如芒在背，眼神乱飘：“唔……我记不清了……”
“所以你因为一个梦跟我离婚。”
江天谕说出这句话，空气仿佛凝结了，弥漫着诡异的尴尬。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
在江天谕谴责的目光下，甘澄底气不足地说：“那你不还是答应了吗？”
江天谕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也不只是这个原因……还不是因为你太难相处了！每次我想跟你好好说话，你就这样……对！就是现在这样！”甘澄站起来，叉腰，控诉他往日的行为，“说话阴阳怪气，还总是板着脸，摆脸色，谁看了心里会舒服啊！”
“你又哪里做对了呢？”
“我哪里做的不对？”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为什么去见程放南？一夜未归。”
“那是因为——”
甘澄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电瓶车撞了，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些离谱的画面，她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是虐文女主这件事，才忘了要回来。
“是我忘了……”
“都分手了，为什么还留着程放南的联系方式？”
“分手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
“朋友。”江天谕嗤笑一声，“你真的认为程放南只是把你当作普通朋友？”
甘澄被他说红了脸：“跟你结婚后，我从来没有跟他有超出朋友界限外的相处……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又为什么留着他所有照片？”
甘澄脑子终于有一次转得快了：“你偷看我的手机！”
江天谕哼笑了一声，神色难以捉摸。
搞得她好像真的跟程放南有什么。甘澄不服地说：“我身边认识的人都有好几段恋爱经历，从霜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半年不到就要换一个……而我呢，就谈过这一个，江天谕你是不是对我太苛刻了？总是扯着程放南说，我们俩早就是过去式了，就算我跟你离婚，我也不会跟他复合。”
他沉着脸，眸中的寒光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甘澄一开始还理直气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江天谕可不就是没谈过，感情史完全空白。甘澄试图换位思考，如果江天谕也有这样一位前女友，她会怎么想呢……
胸口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像噎到，堵在喉咙口，浑身不舒服。
江天谕突然奔向卫生间，撑着洗手台，干呕起来。
甘澄追过去，江天谕怎么吐了，是她的原因吗？
“对不起，算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跟程放南联系。”甘澄抚着他的背，等他结束，连忙递上干毛巾，“你别老是纠结以前的事，我们都把他忘了好不好？”
江天谕已经适应了不时袭来的孕反，他擦完脸，把毛巾丢到甘澄手中。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甘澄小尾巴似的跟着江天谕，弯腰，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我们早上不是说要讨论孩子的事吗？”
“嗯。”
“我想好了。”甘澄殷勤地给江天谕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后，说，“怀孕期间，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生下孩子，我们一起把孩子好好养大。然后等孩子出生以后，定期带TA去做检查。”
梦不一定是真的，毕竟现在的情况跟梦中完全不同。宝宝也不一定是梦中的宝宝，想到这儿，甘澄内心不禁开始失落起来。
“真的吗？”江天谕的语气不太相信。
“当然。”
江天谕指了下水杯，示意她倒满。
甘澄憋屈地照做，江天谕又找到机会骑到她头上。
“明天早上你请个假。”
话题跳跃，甘澄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请假干嘛，你有什么事吗？……你明天约了医生做检查吗？”
“复婚登记。”甘澄懵了数秒，江天谕见状，凉凉地笑了声，语带讽刺：“不是说想好了吗？”
甘澄咬咬唇，神色凝重，眼神迅速地闪过一丝挣扎。她双手捏紧拳，好像被人逼着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好！”
江天谕注视着她，眼中似有火光闪动：“甘澄，这一次，我可没有逼你。”
“我知道。”
甘澄知道，这次跟江天谕复婚，就再没回头路了。
其实，仔细想来，江天谕还是很不错的。他有钱，长得帅，个子高，基因也好——梦中的宝宝不仅长得可爱，还很聪明听话，简直找不出任何缺点。
江天谕虽然性子冷，不好相处，嘴巴偶尔很坏。甘澄怀疑是他个性太怪，才导致感情史空白，不过这样也好……他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这样想的话，甘澄可以稍微对他宽容一些。
在心底仔细盘了盘，甘澄呼出一口气，慎重地点头，她握住江天谕的手，注视着他说：“江天谕，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吧。我们一起好好把孩子养大。我会努力的！”
江天谕的手心出了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烫从心底漫出。他极为专注地望着身侧的人，炽热的眼神仿佛能灼烧一切。“好。”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可以满足我吗？”甘澄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臭着脸，很吓人的，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好。”
趁现在江天谕好说话，甘澄赶紧又提出：“还有啊，你不开心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否则我下次又不小心惹到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好。”
“哦对了，我想跟你沟通的时候，你不能突然不说话！搞得人家很尴尬的……”
“好，还有么？”
总觉得今天的江天谕有点温柔呢。
甘澄抓紧这来之不易的温柔，又想到一点，愁着脸：“这个你肯定不能做到了……”
“说来听听。”
“我想做宝宝的妈妈，不想做爸爸。孩子出生后，没有别人的时候，可不可以叫我妈妈呢？”
第27章 复婚登记
江天谕说：“等孩子长大，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那时我们还没换回来，可以告诉TA。”
婚姻登记处。
记得五年前跟江天谕走进这里时的情形。她作好准备，内心不免感到惴惴，笑的勉强，结婚证上的照片明显能看出她不情愿的模样。江天谕虽没说，却也能察觉出他的不满意。工作人员问他要不要重拍，他淡淡说，不用。大概也知道再拍一次也不会更好。
江天谕今天脸上的妆，是甘澄给化的。
早晨，江天谕坐在她面前，任她摆弄着脸，神情很是严肃，一动不动，像只仿真人形玩偶。甘澄用指腹往他眼皮上抹眼影时，眼睫毛细细地颤，泄露出他紧张的心绪。
“好好看。”化完后，甘澄扶着他的肩，欣赏自己的杰作。
江天谕住在自己的身体里，这张脸的气质都变得清冷了。眼神淡漠，周身萦绕一种疏离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前的她，跟现在的江天谕，就好像面孔一模一样，气质却南辕北辙的双胞胎。
而江天谕这张脸，不需要化妆就很上镜，嘴唇是完美的M形，上唇的峰点微微翘起，抿上薄薄一层口红，饱满红润，像从枝头刚摘下来的樱桃。
拍照前，甘澄照镜子，感觉唇色过于红了，问江天谕：“我这样看上去应该不夸张吧？”
“很好看。”江天谕的视线落到她手上，“戒指呢？”
甘澄注意到江天谕无名指上套着一枚崭新的戒指，款式跟生日那天他送的那枚男戒很像。
原来是一对。
“在房间。”
“带上吧。”
“哦。”
照片很快出炉。甘澄笑得灿烂，露出八颗牙齿。江天谕抿起唇，颊边印出两颗浅浅的酒窝——比五年前那张貌合神离的夫妻证件照要好很多。
一切尘埃落定，甘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好像漂浮在空中，没有落脚点。下班后，她叫从霜出来，大概讲了最近发生的事。
好友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江从霜双眼圆睁，嘴巴微微张开，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去……”江从霜一脸三观崩裂，“我说他最近怎么老喝鸡汤……”
“还有，我们公司一楼不是有家店刚装修好呢，那味儿冲的，甲醛肯定超标，几天前不知道被谁投诉，关门整改了。哈哈哈，没想到是江天谕干的！”
甘澄说：“其实我都还没准备好呢……太快了，唉……”
两人坐在吧台，江从霜点了一杯清酒，笑容意味深长：“那什么，感觉咋样啊……怎么这种事儿轮不上我啊，刺激，我也想尝尝做男人的滋味，哈哈……”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江从霜突然想到：“五年你都没怀上，然后你俩换了，一发就中，哈哈哈，江天谕是不是要憋屈死了？”
“不是……”这件事，甘澄谁都没说，“是我一直有在吃避孕药。”
江从霜说：“你不想生，跟江天谕说不就行了，你好好跟他说，他不至于强行逼你生吧，而且这玩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以前不敢跟他说……而且我们那个次数也不多的……”甘澄不好意思讲这些，脸微微红起来。
“橙子，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什么？”
“你不是断片，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江从霜勾着下巴，展开大胆猜想，“江天谕这个心机Boy，说不定是故意勾引你，让你一晚上射好几次，把你榨干，以此更大几率怀上，利用孩子把你永远绑在身边！”
江从霜越说越大声，甘澄的脸颊瞬间涌上绯红，迅速蔓延到耳根、脖子。旁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甘澄连忙伸手把好友的嘴捂住：“大庭广众之下的，乱说些什么呢！”
“不是没有可能啊。”江从霜无辜地眨眨眼。
“……哦对了，这些天你不在，我们家可发生了大事呢！”
“什么？”
“就江易驰他新女朋友，那个叫小竹的。被严宣兰知道是夜店的服务生，发了好大一通火，让江易驰分手。”
“江易驰他没同意吧。”
“嗯，也没见他有多喜欢，就故意跟他妈对着干呗，蠢。江盛还不如给你老公，反正我爸是肯定没戏咯……要是给这个败家子，老头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早晚有一天给他败光！”
什么老公，听着怪别扭……
“从霜，你觉得江天谕很想要江盛吗？”“当然啦。”江从霜毫不犹豫地说，“要不然他这么拼？就为了给别人打工？”
“那我肯定不能帮他拿到了。”
“有江天谕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再加上你的人格魅力，我觉得机率比以前大多了。”
“是么……”
晚上，甘澄看到江天谕，脑子里就蹦出“勾引”那两个字，视线挪到江天谕的肚子，慌忙闪开。
“又跟江从霜聊了什么？”
“没有没有。”甘澄晃晃脑袋，“江天谕，我十一月份可能还要去出差呢，这次时间很久，段家凌说我们要现场督工，可能要一个月以上。”
“我跟你一起去。”
“啊？可以这样吗？”
“为什么不行？你不需要告诉任何人，我跟你单独出发。”江天谕说，“H城我有房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显得我跟别人不一样，这次有好多人一起去的。”
“有什么不好？还是说……你介意谁的看法？”
江天谕的话中似乎隐含着别的含义，暗戳戳在指谁。是错觉吗？
“可是……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不适合出远门吧？”
“让赵军送。你公司的事，我远程处理，江从霜多顾着点，不会有问题。而且我过去，不更方便吗？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可以直接问我。”
赵军是江天谕的司机。他车开的稳，路上要是累了，可以随时叫停休息。江天谕把什么都考虑到了，甘澄想了想，没有别的问题，便同意：“好吧。”
甘澄提早跟Lucy说，不需要定她的那份，段家凌很快发信息找甘澄去办公室，他还以为她不去了：“怎么了，有事？”
“没事，我是打算自己坐车过去。”
“Lucy说你酒店也不需要安排？”
“嗯，这次不是要呆很长时间吗？我在H城有房子，所以……”
段家凌看她几秒，没继续深究：“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就你们出发的前一天，我们——呃，我家师傅开车带我过去。”
段家凌最后的目光透着一丝古怪，回去后，甘澄对江天谕说：“总觉得我在搞特殊呢，同事们会不会多想？”
“多想什么？你不走报销，多出来那份预算可以给他们用，岂不是更好？”
“是这样吗？”甘澄私信问了Lucy，还真是，“那还挺好。”
甘澄趴在沙发上，两只腿交替晃着，像只懒洋洋的大型犬类。江天谕正在收拾茶几上的杂物，把甘澄吃了一半的零食塑封好，摆到零食盒中。再把纸巾盒、遥控器还有翻开的杂志都放到原来的位置……还顺手把甘澄的拖鞋摆正了。
他是真的有洁癖和强迫症，不容许面前出现不规整的现象。甘澄控制过自己，用完东西就放回原位，没几天原形毕露。还好江天谕没有按照他的标准要求自己，看到只会一声不吭去收拾，甘澄也就不管了。
江天谕收拾完，经过她时，摸了摸她的脑袋。
甘澄正在玩游戏，被江天谕一碰，注意力很快分散，半撑起身，一只手勾着沙发靠背，下巴搁在上面，另一只手拿着平板，思索状，看着他往厨房去的背影。
江天谕好像很喜欢摸她的头，甘澄想起，以前从霜养了一只金毛，金毛温顺粘人又不怕生，每次见，甘澄就喜欢那么摸金毛的脑袋，顺毛。
江天谕是把她当狗狗了！
江天谕端着果盘过来，对上甘澄的目光，发现了潜藏在她目光深处的小情绪。
“怎么了？”
江天谕把果盘放茶几上，甘澄摇摇头，又躺回原来的姿势，叉了一口西瓜吃，暗暗想，等下一次他伸出“魔爪”，她一定要当场谴责他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很快，甘澄就找到机会。
只可惜——
出差前夕，江天谕收拾两人的行李箱。碍于他现在孕妇的身份，甘澄主动接过他手上的活计。没江天谕效率高，动作慢吞吞，将衣服和日常用品摆入箱中，甘澄蹲在地上，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物件，想不出来，仰起头问江天谕：“江天谕，你看看还有什么漏的？”
“有什么漏的，到H城再买。”
说完，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甘澄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一时气恼，她站起来，指了指床，无害的模样：“江天谕，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他果真坐下：“什么事？”
甘澄用身体堵在他面前，防止他逃，两只手使劲揉他头，泄愤。
“以后别总是摸我的头，听到没有？哼！”
直到将他头发搓的乱糟糟，鸡窝似的，心中的那口气才散了点。
没想到江天谕都不动弹，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一般，沉默而顺从，连声都没吭。甘澄还以为把他怎么了，是力道太大了吗，他现在可是孕妇。
把他面前凌乱的头发拨开，撩到耳后，捧住他的脸，担心地问：“江天谕你没事吧，我弄痛你了吗？”
江天谕只是仰着头，静静地注视她。
第28章 突发状况
距离太近了，甘澄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江天谕的呼吸近在迟尺，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让甘澄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她往两边顺了顺他的头发，退开，一边挠着头，一边转身：“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出发那天，甘澄瞧着江天谕脸色不太对，提议道：“要不你还是留在家里吧？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
江天谕走神了，似乎被她话中的某个字眼吸走注意力。
“江天谕？”甘澄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我没不舒服。”“可是……”
“都定好了，走吧。”
江天谕绝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中途让师傅停车休息好几次，上高速不能随便停，甘澄见他神色不对，立刻拿出自己备好的垃圾袋，敞开，撑在江天谕面前。眼神示意他往这儿吐。
江天谕拧着眉，默不作声瞧着她。
甘澄知道他肯定是洁癖犯了：“现在停不了车，将就一下，马上就到服务区了。”甘澄抖了抖袋子。
“不用。”
“好吧。”甘澄把垃圾袋放到右手边，以防他等会儿要用。她又拿出保温杯，里面放了点蜂蜜，打开盖子，热气腾腾冒出来，飘着丝丝甜味。
“喝点蜂蜜水，会舒服点。有点烫，你吹一下。”
江天谕接了，慢慢喝一口，眉间的紧绷稍稍松懈。
甘澄照顾人上了瘾，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挑挑眉，眼神暗示“我的肩膀给你靠”，江天谕视线淡淡扫过，装作没看见，闭目养神。
甘澄轻轻哼了一声。
很快到服务区，两人开了钟点房。一进房间，江天谕便吐得稀里哗啦，他应该是忍了很久，先前都没有那么严重。
他撑在洗手台上，面色苍白，胃部痉挛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甘澄帮不上忙，只能轻抚他的背，不时递上水让他漱口。
“江天谕，你怎么样，还好吗？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甘澄没有用酒店的毛巾，拿出箱子里的，浸水搅干，擦拭他的脸。
到后面，江天谕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了七八分钟，几近虚脱。甘澄扶他到床上，一脸忧虑。心想，出发前她察觉到不对，就不该听他的。
江天谕靠在床头，嘴唇失了血色，呼吸虚弱：“附近没医院，现在我的状态没法坐车。”他此刻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失误，望向甘澄的目光夹杂着歉疚。隔着被子，他摸着肚子在的位置，眼睛低垂，手指轻微地颤抖起来。
心好像被人用手捏住，紧攥，甘澄感到一阵难言的酸胀。她坐到床边，握住江天谕的手：“我等会去续房，我们在这儿住一晚，你好好休息，明天要还是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江天谕许久没有答话，手却用了劲，紧紧地回握。
江天谕累到直接睡着了，再次醒来，是晚上十点。
“江天谕，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
甘澄见江天谕精气神恢复了些，悬着的那颗心缓缓落回原处。他睡着时，甘澄询问了医生。怀孕后，孕妇因为激素变化，对气息更敏感，也更容易晕车。晕车后，要及时休息，补充营养和水分，观察是否持续呕吐或其他不适症状。
“肚子有没有痛？”
“没有。”
“还有那里……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出血。”
“嗯。”
没想到，江天谕直接就在床上检查，甘澄连忙背过身，听到窸窸窣窣衣料轻微摩擦的声音。不多时，江天谕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出血。”
“那就好。”甘澄转回来，“医生说，没有继续难受就没关系……你想吃什么东西，我下去买。”
“都可以，清淡点。”江天谕看着她说，“辛苦你了，甘澄。”
“这有什么，应该的！”
江天谕变成孕妇后，好像变得格外脆弱。
自从知道他怀孕，甘澄对他的看法就产生了一些变化——他是弱者，是随时需要被照顾的那一方。以前觉得江天谕无所不能，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现在看来，做妈妈这件事他就没经验，也会犯错。
下次要勇于指出他的错误。
甘澄把两碗面放到桌上，招呼江天谕过来吃。
“江天谕，我想了想，还是让赵师傅送你回去吧？我自己坐车去H城，怎么样？还有一半的路呢，你就算能坚持到，万一到了H城水土不服怎么办？”
看江天谕的脸色，很不情愿的模样，但顾忌到肚子里的宝宝，没有一意孤行。
“我想想。”过了一会儿，他说。
“嗯，你好好考虑一下。”
吃完饭，甘澄看着中央这一张床，开始愁了，是现在下去再开一间房呢，还是……
江天谕已经躺好。甘澄坐在桌前，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调频道。服务区的住宿条件不好，甘澄选的是最大的房间，还是小，空气中泛着潮，窒闷的感觉如影随形，透不过气。
空气也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甘澄越来越热，用手在脸颊边扇风，身后的江天谕终于开口，打破粘稠的沉默：“还不睡吗？”
“啊？我……”甘澄没回头，背影透着股莫名的焦灼，手快速地把音量调到静音，“我不困呢，你先睡吧，看会儿电视，你别管我了。”
房间里静悄悄，过了许久，甘澄以为江天谕睡着了，回头瞅一眼，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手一抖，直接把电视掐灭了。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江天谕平静的声音响起，好似这是一件及其普通又正常的事，“上来吧。”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江天谕注视她良久，最后吐出一句：“随你。”
等耳边传来绵长又规律的呼吸，甘澄再回头，看见江天谕闭着眼睛，躁动的心才稍稍稳定。
江天谕说的没错，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除却断片的那一夜，以前做完，甘澄被折腾得累极了，没力气跑回自己房间，便留在江天谕床上睡。
江天谕总要抱着她，像甘澄抱娃娃那样，四肢如藤蔓般缠上来，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让人动弹不得。
甘澄不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却没力气，挣不开。总是被捂出一身汗。
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些画面很陌生。眼前浮现某些片段，脸就变得热热的。
时间走到零点，甘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看向床上的江天谕，心想这会儿他应该睡熟了，便关灯，开手机的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到床另一边，轻轻掀开被子，先坐下一个屁股，背部慢慢仰下去，直到贴到床面，最后小心翼翼扯着被角，盖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甘澄的背部出了层薄汗。
关上手电筒前，甘澄看了眼江天谕的侧脸。
现在看着自己的脸，已经不会出现那种失控的状况，心脏不会跳得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一样。只是有一点点麻麻的。
甘澄平躺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很多东西。
身边突然响起声音，心猛地一颤。
“我想了想，还是先跟你一起去H城。路程已经一半，现在回头，也没什么区别。H城的气候跟黎市差不多，大概率不会水土不服。到H城后，先做检查。如果身体适应不了，就回去。”江天谕停顿一下，似乎转过头来，在黑暗中注视她，缓缓说，“你觉得呢？甘澄。”
甘澄仔细想了想，说：“好，那就这样。”
“嗯。”
耳边传来另一个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甘澄觉得好不自在，便侧身，背对他。
第二日，江天谕完全恢复了，没再晕车，还有精力处理工作，甘澄看了眼电脑，是她的公司-双橙服饰的下季度运营计划。
甘澄想起从霜上次说的，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江天谕，听说你马上要把我们的小公司干上市啦？”车里有升降隔断，司机听不到两人的声音。
“嗯，我尽快。”
“啊，我开玩笑的。”甘澄扯扯他头发，“我的要求是不亏，赚一点小钱，发得起工资就好。你不要太拼了，要时刻谨记，你现在是肚子里有宝宝的人。”
“好。”
甘澄看了眼时间，离到H城还要大概一个小时。段家凌、Lucy、廖然他们上午就到了，本来一到就要开个会，因为甘澄，会议延到下午一点半。
现在就是一点半，甘澄已经迟到了。
今天早上，甘澄睡迟了，没听见闹钟。十一点左右才出发。
段家凌私发消息给她：【三点还没到，就不等你。】
甘澄投向江天谕的目光不免夹杂几许怨念，同事们会不会觉得她没时间观念，不仅浪费大家的时间，还打乱工作计划。明明说好，昨天就到。
甘澄看向江天谕的肚子，把那口怨气咽了下去，算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甘澄不时地望望窗外的车流，脚无规律地轻轻踩动，让人轻易察觉到甘澄内心的焦躁。
江天谕合上电脑，觑了一眼：“急什么，迟到又能怎么样。”
好不容易开进市区，却堵住了，甘澄望着前方无尽的车流，看手表，二点四十多，也不是高峰期啊，怎么这么堵。
“完了。”甘澄说，“我肯定赶不到了。”
“没关系。”
甘澄对江天谕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些不满：“你是没关系哦。”
江天谕果然完全恢复了，完全不似昨日那副虚弱的模样。
他语气凉凉的，意有所指：“甘澄，你在紧张什么，到底害怕谁的看法？”
第29章 晒太阳
“我迟到了，你还说风凉话，还不都是因为……”甘澄说，“我不跟你说了。”
甘澄最后迟到半小时，三点半才到达会议室。她喘着气，叩了下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给她开门。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段家凌站在投屏前，正在讲什么，点头示意她进来。
她的位置在会议桌最前面，坐下后，花了好久才喘匀气。
这次来H城，经过江烨磊的授意，分公司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裁员优化，怕引起动乱，所以让段家凌来坐镇。
段家凌手上拿着高层裁员名单，王志本在其中，却不知是谁横插一脚，将他保下。江烨磊特意提了一句，让段家凌划去名字。
侦探已经查到，王志跟江旭同岁，是高中同班同学，高考后，王志直接进入社会打工，而江旭被国内名校录取。他们一直保持联系，直到江旭大学毕业后进入江盛建筑，有了不少权利，就把老同学招进来，当自己的助理。
二十多年前廖振海那个案子，也是江旭进江盛建筑后拿到的第一个大项目。
事故发生后，两个人都没受到牵连。王志被外派到H城，不降反升，这些年，在背地里不知搞了多少小动作，钱权交易，利益勾兑，竟然坐到了如今的二把手位置。
可王志到了H城后，却就此跟江旭断了联系。
二十多年，侦探都没找到他们联系的蛛丝马迹。
甘澄陷入思考，是什么会让他们从此断交，再无往来？根据侦探给的资料来看，两人高中时，一个是富家公子哥，另一个家境贫寒，有心巴结，两人本身就处于不平等的地位。之后断交似乎也合乎常理……
会议结束，甘澄跟着员工们往外走，段家凌翻着手中的文件，叫住她：“天谕，你留一下。”
甘澄脊背一麻，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段家凌，还以为自己听错，少听一个江。
大伙儿都出去了，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个。
“我比你大七岁，这么叫你不行？”
他的神色却没有什么不对，的确是喊小辈的口吻，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甘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段家凌怎么了，吃错药了？
甘澄一边坐下，一边内心吐槽，实际上你大我九岁，都是当我叔的年纪了。
“文旅城你来盯吧。”段家凌翻开项目改进书，是上次他们一起完成的，“有几点需要注意，高风险游乐设施的安全检查，酒店群的建设施工，确保在年底前完工，还有博物馆的文化体验、影城的演艺秀，你记得提早联系文化遗产保护部门。”
甘澄捧起文件，点点头：“好的，知道。”
“我已经让Lucy通知服务中心，给你收拾出一间办公室，你明天就直接去那吧。”
“啊？”甘澄问，“意思是我明天去文旅城那里上班？”
“对。”
甘澄想，从这里坐车到文旅城，差不多要五十分钟，来回跑的确也不方便：“好。”
第一批的裁撤指标和优化方案已经下发，服务中心也裁了不少人，上次那个指挥甘澄去买水的人就在其中。
服务中心给甘澄准备的办公室在顶层，六楼，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窗口正对文旅城大门，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虽然只呆一个多月，甘澄还是将办公室好好装扮一番，她双手捧着两盆绿植，手肘上挂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浇水壶和方枕。
她微微侧身，用手肘抵住把手，旋开了门。
江天谕正坐在她的办公椅上，手指敲打键盘，像是在跟谁聊天。
甘澄走过去，先把两盆绿植放上窗台，再把方枕塞入江天谕后背。
甘澄看到他在跟段家凌对工作。
两人说话的风格和断句很像，一板一眼地对接工作，语言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切要点，很快就结束对话。
甘澄聊天一般都会用表情包来结尾，还用江天谕的号收藏不少，但江天谕从来不用。
甘澄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剥橘子，随口说道：“江天谕，我觉得你跟段家凌还挺像的。”
见江天谕的唇角紧绷起来，甘澄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工作风格很像，还总能想到一块儿去，要是我没变成你，你跟他认识，说不定会很有共同语言。”
江天谕轻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很不认同她的话。
甘澄把橘络摘干净，分了一半给江天谕。
甘澄小心瞅着江天谕的脸色，说：“等会儿下班，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嗯。”
唉，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谁知道哪句话又戳中他的雷区了。要是以前，她才不管他的怪脾气。
甘澄最近刷了很多关于怀孕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孕妇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利于促进胎儿的健康发育。
如果孕妇长期处于不良情绪中，身体会分泌一些不利于胎儿的发育激素。例如压力状态下分泌的皮质醇，不仅增加早产风险，也可能会影响宝宝的神经系统发育。
“江天谕。”甘澄用纸巾擦干净手，把江天谕从位置上拉起来，双手握着他的肩，“你闭上眼睛！”
江天谕有一丝错愕，注视她几秒，慢慢闭上眼睛。
甘澄把他转个向，对着两盆绿竹。
他的眼睫毛轻颤着，呼吸都放缓了。
过了许久，轻快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感受到阳光的照耀了吗？”
“小时候，我不开心的时候就要晒一会儿太阳。”甘澄说，“江天谕，你要开心一点，不要整天皱眉头，时间长了，会生病……而且，你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宝宝的发育。”
江天谕睁开眼，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失落，眉间唇角的紧绷已经松弛下来，
“怎么样。”甘澄的眼睛很亮，“有没有觉得心里亮堂一点了？”
“嗯。”
江天谕呆在身边，甘澄就开始懒了。一个不注意，他就把所有活儿都干完了。甘澄窝在沙发上，突然看到四十多分钟前的消息。
段家凌：【我现在过来，等会一起去看酒店的施工情况。】
甘澄盘腿坐起来，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江天谕。微信不是挂在电脑上吗？
“江天谕，你没看到段家凌发来的消息吗？”
“没。”
“他应该快到了。”甘澄穿好鞋，在聊天框中编辑文字，对他说，“江天谕，我下去了。”
门被人打开又关上，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电脑屏幕上，聊天内容同步更新，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C：【不好意思，刚看到消息，你应该快到了吧？我现在下来了。】
段家凌很快回：【刚到】
C：【我马上过来】
段家凌：【好】
C：【你在哪呢】
段家凌：【门口】
不再有新的消息。江天谕到窗边，正好看见甘澄冲远处大门口的段家凌挥了挥手，小跑过去。两人并肩，相谈甚欢，慢慢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江天谕才回到桌前，呆坐许久，脑中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两人看完酒店目前的建设进度，与工程负责人交流，询问工程的具体进展以及遇到的问题……谈了大概一小时，结束后，段家凌说还有工作要跟她讨论，要上去坐坐。
甘澄头皮一麻，江天谕可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替自己工作呢！
让段家凌看到还了得！
往回走的路上，甘澄给自己的微信号发信息。
【江天谕！段家凌现在要上去跟我讨论工作，你快找个地方藏一下！】
江天谕没回。
段家凌随口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提前一天到吗？”
甘澄脑子里一团乱，没听清段家凌说了什么，啊了一声。段家凌又重复一遍。
“哦，是因为……”
甘澄不知道在哪听过“怀孕没到三个月，不宜过早公开”这个说法，便胡诌：“我前天晕车，吐了，有点难受，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晚，所以耽搁了。”
服务中心楼下，甘澄又给江天谕发了一条消息。
【江天谕，你就躲里面那个房间，把门锁住，不要出声就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在楼下，马上上来了！】
平常也没见他回消息那么慢。
甘澄将手机静音，打语音电话，他也没接！
电梯门一打开，甘澄对段家凌说：“我办公室好乱的，我先进去整理一下！”然后飞速冲了出去。打开门，江天谕还维持着她离开前那个姿势，哪都没去。
“快！江天谕你先去里面！”甘澄把他拉起来，打开里间休息室的门，“段家凌就在外面，马上要进来了！”
他却不动，眼神莫测地注视着甘澄，如古潭，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愣着干什么呀，他进来看到我们俩，会怎么想？万一你替我工作的事，被他发现怎么办？这个人很精的！”
甘澄不敢硬拉他，她掌控不好力度，怕又伤到他。他现在肚子里还有宝宝。
“江天谕？”门外有人轻叩，段家凌的声音几乎跟甘澄同时响起：“江天谕？”
甘澄下意识捂了下嘴，应该没被他听到吧？
第30章 这位是？
“快点呀！”甘澄用气音说。
江天谕直接绕过她，在她焦急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在沙发那儿坐下了。甘澄硬着头皮去开门。
甘澄尽量的用身体挡住江天谕，“……我整理好了，久等了。”
段家凌不瞎，自然一眼看到屋子里的大活人，眼神快速地掠过江天谕，心中已有了猜测，“这位是？”
“是我……老婆。”
甘澄瞄了一眼低气压的江天谕，这人又怎么了！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段家凌再度看向沙发中央的女人，礼节性地点头致意，短暂的目光交汇，段家凌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敌意。
段家凌进来后，甘澄才发现没他坐的位置。
沙发被江天谕占了，还坐在最中央，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他不会把位置让出来。
甘澄一脸抱歉地说：“要不我们去旁边的会议室谈吧？”
“不用，我就简单跟你说几句。”
段家凌将靠墙的方凳搬来，示意甘澄也坐下，并不介意旁边有人听着。
是关于酒店施工方面的问题——设计图纸上的外层装饰，有较高的脱落风险，可能会造成隐患，但随意更换材料，又会影响整体品质。
目前工程负责人正在与设计师一方对接沟通，这意味着成本增加和工期延长。
“组织一场紧急会议，召集工程负责人和技术人员，了解具体情况后，让专业团队对图纸进行重新评估，考虑更换材料还是让设计师进行修改。确定方案后，再找深度合作过的供应商，协商加急供货……”
段家凌对上甘澄那双懵懂的眼睛，不由得就讲多了。
段家凌一直觉得【江天谕】这人挺割裂的。刚才线上沟通，无需点通，就能迅速领会他话中的意思，言语之间，隐隐透露出一股不相让的气势，让人感受到锋芒。
而看到甘澄的脸，段家凌又觉得先前对【他】的判断不太准确。明明是柔软温顺的，脸上没有丝毫强势和凌厉，眼珠很亮，似流淌一湾清泉。
段家凌按下心中的疑惑，起身准备要走：“有什么需要及时跟我说。”
“好。”甘澄记好重点，把本子和笔摆在一边，见他起身，“我送你吧。”
甘澄把段家凌送到门口，回来时，办公室空无一人。甘澄还以为江天谕是去上厕所，直到半小时后，江天谕还是没出现。
发信息给他：【你去哪了？】
江天谕没回。
甘澄一边给江天谕打电话，一边在六楼转着，脑补他现在因为怀孕而身体格外虚弱，在某个角落晕倒无人问津的景象。
给他打第三通电话的时候，对方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江天谕，你去哪了啊？我找你好久！”甘澄的声音含着明显的埋怨。
电话那头，呼吸声轻微起伏，却没有出声。
“江天谕？”甘澄放大了声音，“你听见了吗？”
他才轻轻应一声：“我在医院。”
“我们不是说好下班后一起去医院的吗？你怎么一个人去了，也不等我！而且都不跟我说一声，还不接电话！”
那头又沉默了。
甘澄意识到刚才过于激动，语气饱含指责，放软了声音：“你现在怎么样，检查做好了吗？你这样一声不吭玩消失，我会担心的……”
“好了，指标都正常。”
“哦，那就好……你现在是要直接回住的地方吗？”
“……嗯。”
“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
甘澄挂掉了电话。
他突然这样，是因为刚才自己叫他藏起来吗？
还是说，她刚才出去送段家凌，没有跟他说一声，他因此感到被忽视？
江天谕他现在也太敏感了吧！
甘澄把会议需求发给廖然，让他预约明日早上的会议。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发愁，心绪完全被江天谕牵动。
江天谕要是隔三差五都闹这么一下，这谁顶得住？
还是得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甘澄以后小心避过他的雷区不碰就是。
江天谕在H城的别墅跟望江那套差不多。
晚上，两人沉默地吃完饭，甘澄踌躇一会儿，叫住上楼的江天谕，缓缓开口：“江天谕，我们聊一会儿吧。”
甘澄走到沙发前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江天谕坐下后，她看着他问：“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医院？是突然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甘澄后来想到，也可能是他突然不舒服才提前去医院，恰好她那会儿又不在。
他像是顺着她的话应下：“……嗯。”
“原来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在电话里凶了你。”甘澄注意他的脸色，“可是你下次要去哪，也得跟我说一声。你突然不见了，我会很担心的。”
他神色柔和了些，不像刚才那么紧绷：“知道了。”
“检查报告在哪里，我看一下？”
江天谕拿给她。甘澄看着彩超中小小的一团胎芽，心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年就能看到TA啦……”甘澄说，“对了，你明天还跟我一起去上班吗？还是说在这里休息呢。”
江天谕轻轻扯动嘴角：“我去跟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区别？”甘澄观察着他，“你去的话，我能轻松很多。”
“是么。”
“而且明天我要召开紧急会议，万一碰到什么突发状况，也好问你。”
“除了问我，你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甘澄好像知道原因了，原来竟然是因为这样……
“除了你，我还能问谁呢？江天谕。”甘澄问，“你是不是很在意……段家凌？”
江天谕看了她一眼，似乎被她说中的模样。
甘澄知道，段家凌算是嫡系，江烨磊亲自培养和提拔的，江天谕跟他也就差七岁，却居人之下，心里难免有落差。而现在，他跟自己交换，都没有正面与段家凌交锋的机会。没也法证明自己。
好几次因为段家凌闹的不愉快。江天谕是真的很在意他。看来她要尽量避免他们碰面，以后也不能在江天谕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江天谕。你要相信自己，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不要被别人影响了。”甘澄说，“我跟段家凌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放心，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江天谕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相处的？”
这么相处？
江天谕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甘澄脑海中浮现下午的场景，语气有些疑惑：“有哪里不对吗？”
江天谕不说了，掉头朝楼上走。甘澄追上去：“江天谕，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明明答应过我，我跟你沟通的时候，不能突然不说话！”
她就知道，上次的话都是他说来哄她听的，一个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快就改变。
他的脾气就像是臭水沟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没什么好说的。”他淡淡扫了她一眼。
甘澄被他的语气挑起一股无名火，深深吸气，努力地克制，“反正你要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
甘澄看他这副表情，越看越生气。又不能真的跟他大吵一架，万一害他情绪激动，影响到孩子怎么办？
只能忍了又忍，硬忍下去。江天谕已经把她拿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会因为孩子而忍耐，所以肆无忌惮。
“好，没生气你回房间做什么，我们俩不能一起呆会儿吗？”
听到她这话，他的表情变得有一点奇怪，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甘澄见他没有执意上去的意思，便拉住他的手臂，到沙发前，示意他坐下。
“闭上眼睛。”
江天谕注视着她。
“快呀。”
江天谕闭上，眼前一片黑暗，他听见她走动的声音。咔哒一声，她应该是关上了灯，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侧。
心蓦地漏跳一拍，鼻尖先冲入她的气息，那款她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周围。
未等反应过来，两边的耳朵被挤压，什么东西罩了上来。
舒缓的音乐如潺潺流水般淌入耳朵。江天谕睁开眼睛，甘澄在他面前，弯着腰，为他带上耳机，双手还贴在耳机两侧。
桌上一柄烛火，照亮了两人的脸。映出或明或暗的轮廓。
甘澄制作了一个关于胎教的歌单，收藏了一些旋律优美、节奏舒缓的音乐，本想着四个月后，等胎儿有了听力，放给江天谕听。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希望能有用吧……
幽暗的烛光中，他静静地凝望她，眼中那些不愉快的情绪，似乎瞬间消散了。
听完一曲，甘澄按暂停，把耳机半摘下来。
问他：“还想不想听？”
他点头：“等会再听。”
“这可是我给宝宝找的胎教音乐，先给你听了。”甘澄坐到他身侧，身子弯着，托腮看着微微晃动的烛火，嘟囔着，“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动不动就生闷气……
甘澄严重怀疑江天谕的心理年龄只有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