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直直……
陆小言说:“你要是想学,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我家找我,我教你识字。”
秀儿眼睛顿时亮了,她话不多,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这会儿才抬起小脸,急急追问了一句,“真的吗?小言姐真要教我。”
“嗯!我有一年级的课本,可以从简单的教你,另外,每天画画时也要写故事,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讲上面的字,你每天记一些,时间久了,就能认很多了。”
秀儿高兴地极了,抱着弟弟站了起来,恨不得蹦上两下,“谢谢小言姐。”
厨房内,秀儿她娘,也听了动静,“秀儿,谁来了?”
秀儿忙说:“是小言姐。”
秀儿她妈忙走了出来,她个头不高,很瘦很瘦,单眼皮,下巴尖尖的,颇有几分扶风弱柳的姿态。
秀儿的文静秀气,就随了她。
她局促地擦了擦手,忙招呼了一句,“t小言来了?快进屋坐,秀儿这丫头,年龄小,待客都不会,你别见怪。”
陆小言笑了笑,“秀儿多乖啊,刚刚就在认真招待我呢,我就不进去了,婶子,这是我做的糕点,拿来让你们尝尝。”
秀儿这才留意到,她手里端着吃的。
秀儿她娘也有些惊讶,她连忙摇头,“哎,上次秀儿去你家吃饭,就没拿啥,你还送啥糕点,留着你们自己吃。”
陆小言笑道:“没事,家里还有呢。”
她直接去了厨房,“放你家盘子里了。”
她没咋耽误,送完糕点,就回了家。
回到家后,才发现他们还没吃,剩下的八个糕点,都整整齐齐摆在餐盘里。
一家子都在等她。
陆小言洗洗手,招呼大家坐了下来,“不是让你们先吃吗?趁热时,最好吃。”
“没事,又没等多久。”
王月勤心疼归心疼,眼中却满是骄傲,“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糕点,凭它,将廖兽医请来了?”
“对,就是这个,我特意让小北哥买的面,想让你和爹爹也尝尝,你们快趁热吃。”
两人都拿起了糕点,软糯香甜的糕点入口时,都一脸惊艳,这也太好吃了。
不止他们觉得好吃,陆小曼也吃了一半,当即将陆小言夸上了天,“小言做的糕点也太好吃了,比鸡蛋糕都要好吃。”
崔奶奶也赞同,“可不。”
陆小曼几个婶子都有些嘴馋,她们也要脸,不能跟孩子抢吃的,硬是忍住了。
陆小曼她娘陈素云也嘴馋得紧,这会儿还有点生气,觉得女儿就会向着二老,都没说让她咬一口。
真是个白眼狼,当着二老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指责陆小曼,心思便转到了另一头,“这味儿闻着就香,逢年过节要是送这个,肯定气派,娘,咱家也有白面和鸡蛋,不然咱找个时间和小言学一学吧?”
分明是自己嘴馋,还送人,就她这抠门样,哪里舍得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可是个往自己娘家送俩鸡蛋,都心疼的货色。
几个儿媳崔奶奶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说话拐弯抹角的,小心思也多,她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听小曼说,她在画小人书吗?哪有那个功夫教你,你也少去打听,这是人家的方子,咱凭啥不劳而获?”
崔奶奶板起脸时,那双睿智的眼睛,充满了杀伤力。
陈素云神情有些讪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一个方子,顶多自己做了吃,我又不是要拿去卖。”
“你以为一个方子,就不值钱?听大队长说,她之所以能将廖兽医请来,用的就是糕点方子,肯定就是这一个,人家为了大队牺牲,所有人都记她的好,你呢?凭啥白得人家的方子。”
傅北去省城看病,她让老伴去送钱时,她都叽叽歪歪的,说什么人家万一死了还不上咋整。用的都不是她的钱,她还不乐意,现在哪儿来的脸,惦记人家的方子,崔奶奶都替她脸红。
见婆婆生气了,陈素云不敢吱声了。
不仅她家气氛不好,斜对面的章老太家,气氛也不太好,就因为小儿子回家时,问了一句,“娘,陆小言刚刚做了糕点,给崔婶子家送了四块,给咱家送没?”
这一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
章老太本来就不高兴,听完这话,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呵,人家凭啥给咱送,咱家可没六个儿子,也没全队最高的工分,别说砖瓦房,土柸房都不够一人一间的,你有啥本事让人家巴结。”
小儿子顿时闭了嘴。
章老太说起来没完没了,“欠的钱还没还完,就已经造上了,家里有工人了不起啊,有资本,难怪田桂凤那老东西,要将他们撵出去,原来是生了个败家子。”
两儿媳都没敢吭声,陆老头敲了敲碗筷,摆明了不想听她念叨,她大闺女看了一眼老父亲的脸色,说了一句,“反正败的也不是咱家的,随他们造去,咱不管她,今儿爹生日,咱们好好过。”
陆小言哪里知道,送个糕点差点引发两场争斗。
八个糕点,一人俩,她吃得很满足,吃完糕点,又将烤得黄腾腾的红薯,从锅底里捞了出来,笑着说:“爹娘,等我赚了稿费,就全买成白面,咱们天天吃馒头,吃糕点,再也不吃窝窝头了。”
王月勤笑着应和,“好好好。”
嘴上附和的好,实际上一个月能吃一次糕点,她都觉得是神仙过的日子,至于天天吃,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天上一颗星星都无,好像要阴天了,
王月勤去刷锅时,陆小言将衣服,都收回了屋,包括她那条令人窒息的红裤衩。
她做贼似的,塞进了衣服底下,室内,傅沉已经打开了台灯,他坐在桌前,正在往收音机里放电池。
等等,收音机!!
陆小言一脸欣喜地跑了过去,“你买收音机了?你哪儿来的钱?”
哪怕对七十年代了解的不多,陆小言也知道收音机属于三大件之一,就算他现在成了工人,想买个收音机,也得几个月的工资,不,单有工资还不行,还必须要有票,收音机票可十分难得。
她心中不由一动,先是小台灯,又是小风扇,现在又了收音机,他、他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一两件还好解释,现在连收音机都有了,他可没钱!怎么可能买的到收音机?
正怀疑着,就听傅沉开了口,“我之前不是跟着金教授学习过吗?组装台灯和小风扇,都是跟他学的,之前没材料,才没做,收音机的构造啥的,也是同他学的,材料有一部分是在省城买的,还有一部分是在县里旧货市场陶的,你凑合用吧,估计寿命不长。”
他也不算撒谎,老教授虽然没教他这些,却给过傅北好几本书,也指导过他一些物理原理,多钻研的话,组装出这些东西,其实也不难。
他说完,就将安好电池的收音机打开了,转动了几下,里面传出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陆小言记得他口中的金教授,听说是清大的老教授,一身才华,在物理学界是泰斗一般的人物,给国家培养了不少物理人才,还曾参与过秘密项目的研究,他接触的都是国家核心机密,组装个收音机啥的对他来说,对他来说,估计跟喝水一样简单,陆小言没再怀疑什么。
他来到陆家大队后,傅北跟他走得挺近,刚开始陆大山还挺担心,让他少接触金教授,以免受连累。
傅北一向听话,唯独这一点很倔,虽然明面上没再接触他们,仍会偷偷接济这几位老教授,他亲近的可不止金教授,陆小言跟他一个屋,了解的最多,他晚上还会趁人不注意,帮他们打扫牛棚,送热水袋,送红薯,还时常捧着几本资料,看到很晚。
那些书,都是几位老教授偷偷带来的,也不知道他学了多少本领,有好次,陆小言半夜醒来,都看到他趴在书桌上在看书,都要成书呆子了。
印象中金教授也很是爱学习,哪怕睡在牛棚,环境臭烘烘的,也时常抱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的,有时候,放着牛时,还会突然掏出笔记本,一通计算,算出来时,开心地手足舞蹈。
去年,陆小言去河提上捡柴时,还听到跟他一同下放的人,嘲讽他,“看再多的书有啥用,都成臭老九了。”
老爷子眼睛仍旧盯着书本,语气却云淡风轻,“国家刚成立没多久,一切都要摸索,等革命结束,咱们总会恢复名誉,不论什么时候,建设国家都需要科学知识,只有坚持学习,日后才能继续为祖国效力。”
他的同伴听到这话,却不由老泪纵横,喃喃了一句,“就怕咱们等不到这一日。”
这段时间,陆小言要么忙分家的事,要么着急猪生病的事,都忘了村里还有几个高级知识分子。
回忆起这些,陆小言不由肃然起敬,正是有这样一批可爱又可敬的人,祖国才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了。
陆小言没再多问,傅沉将收音机递给了她,从包里拿出两盒膏药,陆小言眨了下眼,傅沉已经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
一看就是要送给老教授们。
下放到陆家大队的知识分子,有五人,有清大的,还有人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朝遭难,他们的待遇自然不可能像知青这么好,只能睡在牛t棚,一个个年龄又大了,难免腰酸背疼,金教授和陈教授,是几人里家庭经济条件最好的,不说从小锦衣玉食吧,也差不多,哪受过这种苦,这不繁重的劳作,让他们都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逢阴天下雨都要遭罪。
也亏得傅北胆子大,对知识的渴望让他对这几人,不仅不畏惧,反而充满了敬佩,有了他的帮衬,这群老前辈的日子才没那么苦。
之前傅北每次去探望这几人时,原身都胆战心惊的,唯恐被大家发现后,家里也跟着遭殃,她很想劝劝傅北,奈何嘴巴笨,啥都说不出来,以至于只能胆战心惊的瞧着。
陆小言倒是不怕这些,还出声提醒了一句,“厨房里还有红薯,你拿去一袋,他们饿得扛不住时,可以烤着吃一块。”
这年头,村民都吃不饱,更何况他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傅沉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也没说啥,径直去了厨房,他知道她一直有颗柔软的心,唯独面对他时总气鼓鼓的。
他走后,陆小言将收音机放在了桌上,继续作画,没过多久,外面就刮了起风,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屋檐上,混着泥土,噼里啪啦往下砸。
陆小言还挺高兴,前两天陆大山还念叨着,可别又干旱,村里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地里的菜都蔫蔫的,全靠浇灌,才活了下来,这场雨来得很及时,只要不是暴雨,对庄稼来说,其实是好事。
陆小言还没高兴多久,啪嗒,一滴雨砸在了脸上,她一惊,忙抱着画稿站了起来,桌子上也有一滴水,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屋里竟然漏水。
陆小言忙将台灯,收音机放在了床头,将桌子移了移,抬到了不下雨的地儿,糟糕的是,床上方竟然也漏雨,陆小言只来得及将床单被褥卷了起来,床板上已经滴了一小滩水。
她去找了个盆,放在了漏雨的地方。
刚接上水,陆大山就冒着雨跑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问,“怎么样?漏雨的地方多不?”
说完,抬起了头,“还好,就两处,不算太多。”
“爹,你们房间呢,漏水的地儿多吗?”
陆大山:“也不多,就三处。”
陆小言:……
三处还不多?这可是应了那句,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陆大山还乐观,“等天晴时,我再维修一下,今天你们先凑合一下吧,小北又出去了?”
怕他们担心,她敷衍道:“嗯,找他朋友去了,等会儿看看雨会不会停吧,要是不停,我等会儿接他,你和娘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下这么大,哪能休息得了,得一直接水才行,不然屋里全是泥泞,滑倒就不好了。
陆大山:“你不用跑了,大晚上下着雨,不方便,我去接就行,他去的谁家?是振南家还是小成家?”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爹,你不用管了,说不准等会儿雨就停了,你别担心,在村里丢不了。”
陆大山虽然憨厚,却不傻,见她神情有异,猜出了什么,他也没多说啥,说起来那几位老人也怪可怜的,本来一个个都是教授,要多体面多体面,结果现在过得连他们都不如。
清楚闺女是不想让他担心,他也没再坚持,左右在村里,也没啥坏人,“行吧,那你小心些,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先把床移动一下位置吧,放到不漏雨的地儿。”
两人将床掉转了一个方向,靠东放的,这边不漏,将床抬好后,陆大山目光不由一凝,呼吸都重了一分,“这是啥?收音机?”
七十年代结婚的四大件俗称三转一响,那一响就是收音机,村民们没啥娱乐,要是有个收音机,那可是件相当赶时髦的事,能吹嘘很久。
他们大队也就刘书记家有一个收音机,还是大女儿嫁的好,男方给的彩礼,闺女又是个孝顺的,留给了刘书记。
刘书记最宝贝的就是这个收音机,有时干活时会带着身上,让村民们也听一听。
但凡带这个收音机出门,那是必定要带个板凳的,他家那个凳子,都快成了收音机的专属宝座。
怕听多了容易坏,他也不经常听,带出去的次数也有限,陆大山只听过三次,一次是新闻,两次是戏曲《朝阳沟》的精彩片段,不止他,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前腿弓,那个后腿蹬”“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心里话”,田间村民们干活时哼得最多的也是这几句。
至于其他村民,都没收音机,他们村实在穷,崔奶奶家能买一个自行车,也足够炫耀好久了。
陆大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又揉了一下。收音机竟然还在。
不是做梦。
见他喜欢,陆小言拿起收音机递给了他,“这是小北哥厂里给他的奖励,你们拿去听吧。”
陆大山咕咚咽了一声口水,比吃到香喷喷的烩面时,还要激动,他连忙摆手,“我、我们那会听这个,是小北拿回来的,你俩听。”
陆小言不止拥有过收音机,P3、P4,手记、平板、笔记本,哪个都有,自然没那么稀罕收音机,她说:“你们拧一下这个,就能收听节目了,很简单,我还得画画,晚上不听,早上听一下新闻就行,你和娘也没啥娱乐,拿去听吧。”
陆大山还是直摆手,“不行,不行,弄坏了咋整,外面下着雨呢。”
陆小言找了个不穿的褂子包裹了起来,“好啦,这样就淋不湿了,爹,您拿去听吧,咱是一家人甭客气,就算真坏了,小北和金教授也会修,不怕。”
陆大山激动的唇都是抖的,小心翼翼将收音机抱进了怀里,那副紧张的模样,活像抱了个大地雷。
看得陆小言好笑又心酸。
只觉得这个年代的人,真是太苦了。
一个收音机都紧张成这样,以后要是有了手机,彩电,平板,那得多激动?
陆大山已经抱着收音机回到了自个屋,王月勤刚将搪瓷缸里的水,倒到脸盆里,没错,就是搪瓷缸。
家里盆不多,漏水的地方又有三处,干脆用搪瓷缸也接了一处,就是需要时不时倒一下。
他小心翼翼将衣服放到了床上,激动地说:“媳妇,你看看这是啥。”
王月勤还是头一次见他眼睛亮成这样,好奇地凑了过去,“啥。”
陆大山已经打开了衣服,收音机顿时露了出来,王月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不是去小言屋了?咋弄回来个收音机?难不成趁着下雨,去刘书记家了?我勒个乖乖,你可不能偷,咱再喜欢,也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陆大山瞪眼,“我是那种人?这是小北拿回来的,厂领导奖励给他的,不要钱!小言让我拿来的,让咱俩听。”
王月勤眼睛又瞪大一分,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这、这、这是他们小北的?
哎呦喂,她这是在做梦吧?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收音机还在!不是做梦!
陆小言并不知道,她娘狠起来连自己都捏,大雨瓢泼似的,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估摸着十点多时,终于转小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小言放下了画笔,决定去接一下傅沉。
此时,傅沉正在和老教授们探讨学术问题,几人围着灶房,锅底里烤着红薯,大家边吃边聊,难得这么惬意。
金教授几人原本就对他印象极好,见他这次问的,全是有深度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惊讶,只觉得这年轻人进步也太快了。
傅沉怕他们怀疑,解释了一句,“这次去省城看病,上午我就醒了,走之前我去图书馆泡了一天,翻看好几本书,有好几本都是您老之前推荐给我的,看完之后,受益匪浅。”
这两年上工时,他已经自学完了大学课程。
金教授推荐的那几本,都是研究生们才接触的知识,知道他看书快,没想到竟然这么快,金教授记忆算好的,能一目两行,一天最多也就看个两本。
他这速度只怕是一目十行吧?
王教授羡慕地开了口,“老金,你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要是能恢复高考,以他的水平,准能考上研究生,这是妥妥的做研究的苗子啊。”
金教授也很高兴,“到时候我亲自带他。”
陈教授却忍不住泼凉水,“都下放了,高考都也消了,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首都,说不准一辈子就这样t了,瞎乐呵啥。”
一番话下来,几位老人都沉默了,这五人有的是教授,还有的是研究员,却都被打成了臭老九,时间一长,他们心中的信念,也有所动摇,高考真能恢复吗?
只要高考不恢复,他们也不会被起用。
如果有生之年,都等不到那一天,那他们活着还有啥意思?整日放牛、耕地、锄草,总有一天,他们脑子里的东西会逐渐忘记。
连一向乐观的金教授心情都有些凝重,这时,却听傅沉说:“肯定能恢复,说不准用不了几年就恢复了。”
几位老人都朝他看去。
傅沉知道历史,自然清楚还有七年就能恢复高考,他没法直接说,而是如实道:“国家需要人才,科技的发展也离不开人才,少年强则国强,国家总会恢复高考。”
王教授鼓了一下掌,“说好的,科教兴国啊,国家离不开人才,目前,咱们国家正处于摸索阶段,就算一时走错了路,肯定也会更正过来。”
“对,那些个搞破坏的不法分子,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咱们如今正处于逆境,越是如此,越不能气馁。”
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陆小言此时,刚找到蓑衣和油布,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她穿上了蓑衣,打算去接傅沉一下,牛棚肯定没这些,他要直接回来,铁定要淋湿。
她一手抱着油布,一手提着油灯,闯进了细密的雨雾中,幸亏雨已经转小了,带着斗笠也淋不着,就是蓑衣有些大,因为是草编的,还挺重,扎得皮肤也不太舒服。
走出院子后,陆小言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天实在太黑,乡下没通电,大家干了一天农活,又挺累,这个点基本都睡了,一眼望去,到处都黑漆漆的,没一家亮着灯,夜色当真是比墨汁还要浓稠。
等狗吠声响起时,她更怕了,一时间都想退回去。
最近花了他不少钱,还是接一下吧。
勇敢点,陆小言,你都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村里多安全呀,又没坏人,不就天黑点,狗叫声大了点儿,不怕不怕。
陆小言不停地自我催眠。
主街住的人多,狗也多,她没走街里,抄近道走到了南边,沿着田地走的,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弱下去后,心中的恐慌总算散去一点点。
她壮着胆子,朝前走去,牛棚也在南边,还得再往东走个八百多米,其实不算远,就是乡下没修路,一下雨,地上泥泞不堪,比较难走。
怕滑倒,陆小言没敢走快,走到菜园附近时,她悄悄松口气,再往前四五百米,就是牛棚了,很快了。
这时,她却看到右边的菜园子,忽然窜出来一个人,陆小言吓得身体打了个哆嗦,脚下一打滑,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直直朝后摔去。
第22章 第22章陆小言脑袋、屁股都是疼……
她的叫声,吵醒了睡着的陆大志。
他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因为前年闹过贼,村里的菜园子,就是由他盯着,他蓑衣都没穿,拿着手电筒就从棚子里跑了出来,手电筒照了一圈,见菜园子没人,才绕出园子,“咋地啦,谁在这儿?”
陆小言摔得头晕眼花的,后脑勺一阵疼,幸亏头上还戴着草帽,缓冲了一下,不然这一下,非摔出脑震荡。
她仍有些惊魂未定,听到陆大志的声音,才惨兮兮开口,“叔,是我,小言。”
直到手电筒照过来,陆小言才缓过来,她捂着后脑勺,坐了起来,眯眼躲了一下光。
陆大志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弯腰将地上的油灯和油布捡了起来,这么一摔,油灯也灭了。
陆大志上下扫她一眼,“咋摔了?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啥?”
陆小言脑袋、屁股都是疼的,她忍着疼,回答了一句,“下雨了,我要去给小北哥送油布,看到有个人影从菜园里窜了出来,吓我一跳。”
陆大志脸色一变,打着手电筒,往前照了一下,路上哪儿还有人影,就隐约有几声犬吠声,好端端的狗也不会叫,可见确实有人跑过去。
陆小言也意识到什么,揉了揉脑袋,“不会是遭贼了吧?”
陆大志拿着手电筒往菜园子里照了一下,打在了黄瓜上,这些菜,都是他亲自侍弄的,哪儿结了果,他心中门清,每天都会确认一下数量,一眼看去就少了几个,他心中一沉。
确实来贼了。
前年菜园子里就遭过一次贼,他因为睡眠轻,被大队长特意调来了这儿,既要侍弄这些菜,还要盯着有没有小毛贼,这两年在他的盯梢下,倒是没少东西。
今天下雨,地里泥泞一片,不太好走,以为不会有人过来,他才放心睡了,因为下雨的缘故,也没听到旁的动静,结果这毛贼竟然又来了。
陆大志骂了一句娘,“往东边跑的?这小兔崽子,我非把他抓到不可。”
陆小言点头。
陆大志扯着嗓子喊了一下,“老菜!”
距离菜园子住的最近的就是老菜家,听到动静,他们家跑来两个人,一个是老菜,一个是他儿子,大江。
陆大志说:“又遭贼了,估计还没跑远,你们跟我去追一下,小言你在这儿守一下,大江你去通知大队长,今天我非把这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抓到不可。”
陆小言点点头,忙提醒了一下,“大志叔,你可以看一下脚印,今天有雨,泥土都松了,被人走过的地方,地上的泥肯定多一些。”
陆大志和老菜他们走后,陆小言从兜里摸出柴火,重新点亮了油灯,瞧见有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往棚子里躲。
很害怕是那个贼去而复返,那人靠近后,她才瞧清竟然是傅沉,陆小言松口气,冲他招了招手,“小北哥!”
傅沉快步走了过来,竟真是她。
这里离牛棚不远,她那声尖叫,傅沉也听到了,他上下扫她一眼,见她没事,才松口气,“怎么回事?”
陆小言没答,见他淋着雨,忙举起了油布,说:“里面不脏,你先披上吧,一直淋雨多难受。”
傅沉接住了油布,却没披,而是走到了棚子下,这棚子是前几年搭建的,自打大队种了菜,就时不时丢一些,大队长组织着建了棚,晚上也留了人,小偷小摸的情况才少了些。
傅沉又问了一句,“刚刚喊什么?”
陆小言将事情说了一下,她觉得丢人,没提摔倒的事,“菜园子遭贼了。”
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一道亮光,是陆江带着大队长过来了,大队长也没穿蓑衣,就带了个草帽,急急赶了过来,幸亏雨小了点儿,没那么急了。
“怎么样?抓到人没?”
陆小言摇头,大队长带着傅沉和陆江,也去找了找,东头这四条街上,都有脚印,脚印还挺杂,像有人特意在这儿走过,还不止一个脚印。
陆小言守着油灯,等了等,过了十几分钟,几人才回来。
陆大志骂了一句,“这鳖孙,肯定是团体作案,要不然咋会有好几个脚印,乱七八糟的,还通往四条街,每一户都到门口,一下将这十八户都拉下了水,依我说就应该进去搜,现在进去搜,肯定还能搜到。”
大队长不赞同,“咱只是怀疑,直接进去搜,把队员们当啥了?再说了非法搜查,本就不合法,就先让老菜和大江他们在两头守着,只要没人出来就行,你先查查,菜园里少了啥,丢多了,我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就算真要搜,也只能由公安来。”
陆大志说不过他,只能拿着手电筒去了菜园子,越看脸越沉,丝瓜和茄子少了十几个,黄瓜更惨,大的都没了,少说也有二十,就连没完全成熟的南瓜都没放过,快长成的那三个,都被摘了,空心菜和豌豆也少了不少。
这是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这些菜可相当金贵,因为种子不多,亩产又低,每个人一个月能分俩茄子、一斤菜都是好的。
被偷走的都够一家几个月的菜量了。
大队长说:“我去公安局报案,让他们过来搜。”
“报案的话还得跑去公社,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只是丢了菜,万一公安不来,等到明天,菜和湿的蓑衣被转移走,估计就晚了。”
大队长说:“老刘最见得不得有人偷鸡摸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丢了,难得有线索,他肯定愿意来。”
陆小言根据记忆又提供了一些线索,“对了,他从菜园子蹿出来时,穿着蓑衣,背着麻袋,看到我才跑的,草帽比较大,我没看见脸,个头不算太高,估计一米七。”t
陆小言回忆了一下,继续说:“他虽然背着袋子,不过跑得不算慢,我穿着布鞋,小心翼翼的走,都差点滑倒,他却没一点事,对了,我还听见了响声,穿的应该是防滑的胶鞋,比较笨重,公安们搜查时,可以查查哪家的蓑衣是湿的,家里有没有胶鞋。”
大队长点了点头,裹着油布,去了公安局。
陆小言总觉得等公安来了,也未必能搜到,毕竟小偷都知道提前制造脚印可见脑子挺活,那些菜未必会藏在自己家。只要没藏自己家,就很难将人揪出来,顶多将菜找出来。
不过,查一查,总比不查强。
这种事,还是得公安出面,说不准就揪出来了呢。
陆大志看了看陆小言,还记得她摔得挺惨,他说:“等会儿公安就来了,这儿我守着就行,你们先回去吧。”
陆小言身上扎得很不舒服,这么一摔,好像哪哪儿都疼,就算留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干脆点了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万一需要帮忙,随时喊我们。”
陆大志点点头。
傅沉接过她手中的油灯,在前面开路。
见他拿着油布,没有披,陆小言摸了摸鼻尖,还挺不好意思,难得送个油布,结果还掉在了地上,“要不然还是披一下?”
“没事,下得不大。”
刚说完,雨点又密集了些。
傅沉:……
傅沉只好披上了油布,走到半道时,还碰到了陆大山,他左等右等,见他们一直不回来,有些担心,干脆出来看了看。
瞧见两人,陆大山才松口气,“咋回事?怎么弄这么晚?”
陆小言将事情说了一下,陆大山哎了一声,有些肉疼,自打分家后,他就日盼夜盼,就等着月底分菜呢,之前每次分菜他娘都不准他们吃,最后这些菜基本都进了两孩子肚里。
他们是一口没尝过,结果还不到月底,菜竟然又被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如此胆大,连大队的东西都敢偷。
“偷走得多吗?”
陆小言大致说了一下,陆大山更肉疼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菜,两人说着话,倒是很快到了家,王月勤也在门口守着呢,还没睡。
“爹娘你们快睡吧。”
王月勤点头,“油布也遮不了太多人,小北肯定淋湿了吧,我烧了水,你们洗洗早点睡。”
陆小言点头,进了厨房后,她才脱掉蓑衣,傅沉也跟了进来,在外面光线不好,他一直没瞧见蓑衣的脏污,这会儿目光一凝,“摔了?”
虽然穿着蓑衣,她衣服还是弄脏一些,头发上也沾了点泥,瞧着有一丝狼狈,傅沉:“摔伤没?”
陆小言摇摇头,“没啥事,你去堂屋将你的盆拿来,你淋了雨先洗。”
傅沉看了她一眼,才进屋。
因为下着雨,两人只能在房内洗,他洗澡时,陆小言在厨房待了会儿,先把头发洗了,轮到她洗澡时,傅沉则躲去了厨房。
陆小言不由叹口气,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住上大房子,这洗个澡,都这么麻烦。
洗完,陆小言翻出了新衣服,那条红裤衩也露了出来,陆小言再次被雷得眼皮一跳。
忽然想起初中他们班一个男生就总穿红裤衩。
起初是他弯腰捡橡皮时,露出一点儿,被同学发现后,就总有人手贱的掀他上衣,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掀,他都穿着,大家每次瞧见都一通乐呵,他也不生气,贱兮兮的说,家里多的是,送他们一条,要不要?说穿红裤衩,可以保平安。
陆小言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穿红裤衩。
罢了罢了,做都做好了,总不能不穿。
就当保平安吧。
陆小言换上了睡衣,李姐口中的短,其实也不算短,好歹到腿弯,她中学的校裙都比这短,穿好后,陆小言就喊了一声傅沉,她则拿起了毛巾。
傅沉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擦头,小姑娘一身红色短裙,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细弱的手臂,他目光一顿,撇开了视线,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是黑色封皮,是金教授刚刚交给他的,这个笔记本是傅北学校发的奖励,他送给了金教授,这两三年,金教授又陆续记录了许多知识,还有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原本没打算让傅沉看,是觉得他水平还不到,今天探讨了一番,见他有所长进,就给了他。
傅沉拿着笔记本翻了翻,金教授的研究,无疑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前沿技术,这些项目,也将在后代一一取得成功。
陆小言擦好头发时,估摸着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还在下雨,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她只擦了个半干,就懒得再擦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习惯了早睡,还没熬过这么晚,她拉开了被子,躺到了床上,小手一捞,抱住了被子,嘟囔了一句,“小北哥,你睡之前,把桶里的水倒一下,别半夜溢出来。”
傅沉应了一声,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房间里两处漏水的地方,漏得多的底下放的桶,另一个放的盆,盆里的水已经快满了。
傅沉将盆里的水倒掉后,把桶里的水也倒了出去,他又洗了洗手,才关掉台灯。
陆小言往里移了移,傅沉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听到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
他也闭上了眼睛,可惜没睡一会儿,小姑娘又熟练地滚到了他怀里,裸露在外的小腿,直接压在了他腿上,许是下雨的缘故,她小腿冰冰凉凉的。
傅沉将人往一边扒拉了一下,将蚕丝被拉了起来,盖在了她身上,没过一会儿,被子就被她踢开了,难怪奶奶天天去她屋,给她盖被子。
这睡相,也是没谁了。
再次被压醒时,傅沉用被子裹住了她,直接将人圈在了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傅北已经不在了,陆小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发了会儿呆才下床。
外面雨已经停了,天阴沉沉的,远处乌云连成一片,似乎又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连麻雀都只敢在低处扑腾,唯恐被乌云压到。
他们原本今天去省城复查,因为地上泥泞一片,很容易陷进泥坑里,干脆推迟了两天,等天晴好再去。
陆小言吃了点东西,正想画画,门口就传来了陆小军的叫声,“小言姐,你在家吗?”
几天不见,他已经有点变声,声音嘎嘎的。
陆小言瞅了一眼满是泥泞的院子,真心不想出门,“在家,门没锁,你们直接进来吧。”
陆小军拎着木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陆小曼和秀儿,再往后还有二柱和陆会计的孙子二毛。
好家伙,上次的捉鱼班子再次凑齐整了。
陆小言好笑地看向几个孩子,除了陆小曼,陆小军一个个竟然没穿鞋,不等她开口,陆小军已经激动地晃了晃渔网,“小言姐,咱们钓鱼去吧?我和二柱都拿了渔网,刚下过雨,河里鱼儿肯定多。”
这句鱼多,让陆小言眼睛一亮,“成,那就去吧。”
距离上次吃鱼,都一周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陆小言说:“你们咋不穿鞋?”
二柱仰着小脸,骄傲地说:“路上都是泥,一穿鞋,肯定弄得特别脏,洗了后,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就没鞋穿了,还不如不穿,多节省呀,我娘也不会说我淘气了。”
秀儿一脸赧然,小脸都快垂到了胸口,女孩早熟一些,她也才七八岁,已经知道羞耻了。
陆小言一时有些心酸,二柱又将小胸膛挺了挺,得意洋洋的说:“对了,小言姐姐,我现在可棒了,都能数到一百了,我娘都夸我了呢。”
陆小言脸上带点笑,摸了摸二柱毛茸茸的小脑袋,“哇,二柱这么棒呀?”
“对呀对啊,我可棒了呢,下学期开学我就是二年级了,我到时更棒。”
陆小军看了看二柱,也对陆小言说:“小言姐,我下学期都要初二了,我都想好了,我也要上高中,以后像你和小北哥学习,我要和你俩一样厉害。”
陆小言乐得他们多读书,毫不吝啬夸奖,“好样的,就是要好好读书才行,我成绩一般,学习小北哥就行。”
秀儿的神色更黯然了,眼中是不自觉的艳羡,他们家别说她了,她哥都没去上学,家里实在太穷,根本拿不出学费,她这么大了,只能从一数到二十。
陆小曼揉了揉鼻尖,也有些别扭。
陆小言只顾和他们说话,也没留意到秀儿的神情,“走吧,钓鱼去!”
几人浩浩荡荡往河边走去,路过村子东头时,都瞧见了一身制服的公安,大队长和刘书记也在,神情都有些严肃t,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大家都一脸疲倦。
陆小言不由多瞄了一眼,看这架势,好像事情还没解决。
二柱白着小脸,紧张兮兮地抓住了陆小言的手,女娃们对公安有种天然的畏惧,连小曼都往她身边躲了躲。
唯独陆小军胆子大得不像话,他不错眼地盯着看,虎头虎脑的,“这是咋回事?公安咋来了?”
陆小言低声说了一句,“昨天晚上咱们菜园子遭贼了,公安估计是在抓贼。”
陆小军倒抽一口凉气,“竟然又遭贼了,公安还在,不会没抓到人吧?”
他们确实没抓到,大队长请来两个公安同志,他们赶到陆家大队时,都半夜十二点了,每家每户都仔仔细细搜了两遍,不仅没找到菜,连湿掉的蓑衣和胶鞋都没找见。
东西就像不翼而飞了一般。
其他人都上工去了,唯独这十八户,大家几乎一宿没睡,这会儿都有些不满了,赵大妞家也在东头,这会儿陈红叶忍不住骂了一句,“哪个兔崽子偷的东西,还不赶紧认罪,连累的老娘大半夜的被喊醒,真是活腻歪了。”
其他人也有些不满。
“就是,究竟谁偷的,赶紧站出来,自己手脚不干净,还将大家拖下水,要让老子知道,看我不废了你。”
大队长瞪他一眼,“啥废不废的。”
当着公安的面胡咧咧啥。
那人完全不带怕的,还挺憋屈,“大家被连累的都没睡几个小时,他倒好,竟然敢偷菜园子的菜,我们可都等着分菜呢,他这一偷,侵犯的可是集体利益,要人人都学他,其他人还分啥。”
“就是,侵犯的可是我们的利益,找了好几个小时了都没找到,东西能飞了不成?”
公安们也很纳闷,他们不仅搜了这十八户,从菜园子到东街,沿途这几家也都搜了,床底、屋顶,厕所,包括柴火堆都翻了个遍,包括东地那个草垛都没放过。
却一无所获。
公安们又将老菜和大江喊到跟前,“我们来之前,你们确定一直守在两头吗?有没可能有人偷偷出去过。”
大江摇头,“没人出去,怕一个人盯不过来,我和我爹特意喊了姚大爷和申哥帮忙,我们一起盯着呢,都没敢合眼,就怕将人放跑了。”
公安也纳闷,“那就邪门了。”
村里泥多,晚上下得又大,脚印比晴天明显得多,他们也特意查了脚印,出村的那条道,只有他们走出的痕迹,从菜园到东边,确实就这四条街有脚印,旁人晚上都睡了,压根没出来。
三位公安也挺累的,对视了一眼,将大队长拉到了跟前说:“有没有可能是出了内鬼?盯梢的这四个人有可能被收买吗?”
大队长顿时摇头,“不论老菜还是老姚都再老实不过,两人性子也直,不会被收买的,何况大志还请了民兵。”
三位公安一时觉得棘手。
陈红叶又冒了头,开口说:“这事闹的,年轻人还好说,我们这把老骨头折腾了这么久,几乎没睡,都有些扛不住,公安同志,贼得抓,但是也不能不让我们休息是不?先让我们补会儿觉吧。”
“对啊,昨天干了一天活都累死了,不休息会儿咋成,早饭也没吃,总不能为了一个贼,把我们都累死。”
大队长看向公安,刘公安开了口,“行,大家先去睡吧。”
他们也累了,忙活一夜,眼底都熬出红血丝了,总得休息一下。
村民们陆续回了家,三位公安正要离开时,陆小言走了过来,大队长向公安介绍道:“这位就是陆小言。”
其中一位年长的公安对陆小言说:“小言同志是吧?一会儿正好要找你做笔录,你先不要走远。”
陆小言点头,看向了大队长,“东西没找到吗?”
秀儿和二柱都有些怕,缩着身体几乎要藏在她身后,怕归怕,看热闹的心一点不少,坚持没离开。
大队长说:“哎,说来也奇怪,哪儿都找了,每一家仔仔细细全翻了两遍,就是没有,别说菜了,连蓑衣和胶鞋都没找到,就陆虎、陆三、还有陆二牛家,有湿衣服,都是半夜起来去厕所淋湿的,都不像小偷。”
东西找不到,多少有些离谱,又没飞机托运,东西也不可能长腿,咋可能找不到。
除非哪个地方漏掉了。
会是哪里?
陆小言将菜园到这四条街的路线,一一回想了一遍,过到第二遍时,眼睛忽地一亮,“池塘找了吗?”
第23章 第23章哼,姐姐又偏心,
两位公安都打算先回去睡会儿了,听到这话,精神一震,对啊,这四条街后面可是有个池塘,一麻袋的东西,挺有重量,真丢下去,肯定会沉到水底,菜不比旁的,就算在水里泡一段时间,洗洗还是能吃的。
“走走走,去搜一下池塘!”
大队长也有些激动,确实,其他地方,他们全搜了,唯独这个池塘,被他们下意识忽略了。
陆小言惦记菜的事,对陆小曼他们说:“我想去池塘看看,要不然你们先去抓鱼?”
陆小军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率先开了口,“我跟小言姐一起。”
陆小曼也想跟着,她还从来没见过公安破案呢,多新奇呀,胆小的秀儿都想凑热闹,小拳头一攥也巴巴跟了上去。
几人改道去了池塘。
池塘不算太大,就是浮萍很多,水也有些浑浊,单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有没有东西。
刘公安和大队长一起下了水,两人不过找了几分钟,大队长就惊喜地说:“摸到了。”
他想一把将麻袋揪上来,结果发现还挺重。刘公安走到他跟前,两人一起将麻袋抬了起来。
里面除了几十斤的菜,还有蓑衣和胶鞋,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块大石头,分明是怕菜会飘起来,才放的石头。
刘公安都不由咋舌,“你们村这个贼,不是一般厉害,脑袋还挺活,要不是这位小同志,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这些菜,说不准,晚上就被他转移了。”
大队长笑道:“小言这丫头,确实很聪明,这次帮了大忙了。”
陆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你们忙了一夜,肯定又累又饿,一时没想到也正常,时间再多点,肯定能想到。”
既然东西找到了,嫌疑犯的范围也能缩小一些,一是家里有湿衣服的,二是穿胶鞋合适的,公安们又拿着胶鞋去了有湿衣服的人家。
陆小言则带着孩子们,去了河里,一路上孩子们还很兴奋,陆小军更是激动极了,浓黑的眉毛下,那双眼睛简直炯炯发光,“小言姐,你怎么猜出在池塘的?”
“常规地方,公安都找过了,他们的衣服又没湿,说明没下水,只要仔细观察,慢慢就猜到了。”
陆小军还是觉得她好厉害,公安都表扬了她呢,几人叽叽喳喳,一路上嘴都没停,到了河里后,就高兴地下了水。
因为水不算太深,见孩子们也想下来,陆小言没阻止,只叮嘱了陆小曼看好他们。
他们捉了半天,只看到两条鱼,幸亏配合得还算好,两条都捉住了,只可惜没一条大的,仔细衡量的话,两条加一起,比上次的还小一些。
陆小言还挺沮丧,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有渔网就好了,肯定可以多网到一些。”
几人家里都没渔网,也辛苦没,真拿渔网来网鱼,估计会被举报,说他们薅社会主义羊毛。
好歹有两条小鱼,比没有强,几人还想喝鱼汤,便约好了还在陆小言家里熬汤。
路过村东头时,陆小言好奇地瞄了瞄,也不知道公安抓到人没,几条街都挺安静,街上也没啥人。
公安估计早离开了。
陆小言收回了目光,“对了,小曼,大妞带着孩子回来没?你知道她家的事吗?”
他们村还挺大,一个在村子西头,一个在村子东头,离得不算近,就算她家真闹起来,陆小言也听不到动静。
这几天她不是作画,就是在担心猪生病的事,完全将赵大妞的事抛之脑后了。
陆小曼还真知道,农村没啥娱乐消遣,大家就爱八卦,陆小曼性格活泼,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村里的事,她基本都知道。
她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陆晨哥天天去请她,都没将人请回来,刚开始陈大娘还骂骂咧咧的,非要让儿子休了她,还闹了两天绝食呢。”
陆小言撇嘴,这人还真是能闹,就是不知道陆晨啥态度。
陆小曼也有些愤慨,小拳头攥了起来,“她可真可恶t,还拿绝食来威胁陆晨哥,幸亏他没妥协,她绝食,陆晨也跟着绝食,还说干脆都不活了。”
“这可把陈大娘吓坏了,赶紧开始做饭,她哪里舍得死,这两天也不敢再闹了,其实真离了婚,以陆晨哥的条件,肯定娶不到更好的,她心里也门清,我奶说,陈奶奶不过是觉得大妞嫂子不好拿捏,才想逼他休妻,喏,知道以死相逼不好使后,就老实了。”
“这几天陆晨哥都没上工,整天去赵古同请罪,不上工哪里有工分,陈奶奶可遭不住,听说昨天,她还去了赵古同呢,想将大妞嫂子请回来,不过被大妞她哥,拎着扫帚赶了出来。”
陆小言啧了一声,只觉得她活该,让她闹妖。
他们拎着桶回去后,孩子就又跑回家拿菜去了,这次连秀儿都拿来两块红薯。
陆小言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不缺你一口吃的,下次可不许再拿了。”
秀儿抿唇笑,眼睛却晶晶亮,比上次自信多了,显然觉得不吃白食更开心,陆小言便也没非让她拿回去。
陆小军处理好鱼肉,就认真洗了洗,十三岁大的小男孩,干啥啥行,他将鱼肉递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将鱼肉放到了锅里,这次同样买了很多豆腐,她刚将豆腐切成小方块,门就被敲响了。
二柱和秀儿他们在院子里跳房子,听到敲门声,二柱跑去看了看,又给陆小言报信,“小言姐姐,是大队长爷爷。”
陆小言洗洗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大队长也拎着东西走了进来,他摸了摸二柱的脑袋,说:“你辈分小,得喊小言姑姑,不能叫姐姐。”
二柱有些懵,眼睛眨了又眨,才说:“姑姑老,小言姐漂亮,叫姐姐。”
这小屁孩。
陆小言笑着对大队长说:“大伯,您咋来了?”
大队长说:“多亏你找回了那些菜,加一起好几十斤呢,这次可是帮队里挽回了损失,不提这次,要不是你贡献方子,咱们也请不回来兽医,我来给你送些菜,算是队里对你的奖励,别嫌弃茄子在池塘泡过就行。”
陆小言忙摇头,“不嫌不嫌,这可是宝贝疙瘩,我感谢还来不及,咋会嫌,就是让队里破费了,我也没做啥,没啥好奖励的。”
一眼望去,袋子装了不少东西呢,四根黄瓜,四个茄子,还有四个丝瓜,菜也有两三斤呢。
大队长说:“还是要奖励一下,任何为队里做贡献的,队里都记着呢,那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陆小言忙出去送了送他,走出去后,陆小言才问了一声,“大爷,公安查得怎么样,抓到小偷没?”
大队长叹口气,如实说:“公安拿着蓑衣和胶鞋,去对比了一下,蓑衣都那样,还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至于胶鞋,湿衣服的那几家,虽然弄湿衣服的人,穿不上胶鞋,但家里总有一两个男人能穿上,家里人多,就这点不好,他们难保不会互相包庇,公安又一一审问了一遍,还是没人承认。”
见小崽子们也跟了出来,陆小言摆摆手,将人撵了出去。
她又送了几步,走到巷子口,才说:“这几家应该都有小孩吧?大人不说实话,小孩子应该不会隐瞒吧?审问小孩了没?”
大队长说:“刘公安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孩子们一问三不知,他们七八点就都睡了,乡下没啥娱乐,别说小孩,大人也是,雨下得大,基本都是吃了晚饭就睡了,小偷偷东西时,估计都十点半了,早睡沉了。”
查半天没查到,大队长也累了,两位公安也有些扛不住,干脆先回去休息了,见大队长始终皱着眉,陆小言迟疑了一下,说:“大队长,我有个法子。”
大队长精神头一振,“啥法子?”
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算发现了,这小丫头成绩虽然不如傅北惊艳,脑袋灵活得很,说不准还真能将人揪出来。
陆小言随着他走出了巷子,确认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下,“脚印既然就到你们说的那四条街,说明人肯定还在咱们村。小偷是看见我才急匆匆跑开的,你可以将人都喊起来,再开个会,就说我看到了小偷的脸。”
大队长脑子也不笨,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喜,“将人诈出来吗?但是公安都搜过了,还没将人揪出来,再诈是不是不行?”
陆小言笑了笑,“没事,就说我刚开始害怕被报复不敢指认,但是公安说了我如果包庇,也是犯罪,所以我很害怕,刚刚公安走后,我就找你坦白了。”
大队长又有些担心,“万一他报复你咋办?”
陆小言说:“不然就说我帮着求了情?从实际出发,如果他认罪后还需要坐牢,他未必肯承认,我觉得您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您要是愿意,我就详细说说。”
好不容易有个线索,这次,大队长势必是要将人揪出来的,“你说说看。”
陆小言:“我觉得您可以这么说,就说念在是同一个大队的份上,就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如果肯主动坦白,并承诺再不偷盗,就绕他一次,你可以找公安撤案。”
“今天下午,如果他不主动坦白,那明天直接让公安将他抓走,这些菜好几十斤呢,能卖不少钱呢,被抓走后,不仅要罚款拘留,还得去农场改造。”
陆小言笑眯眯说:“不仅公安局会处罚他,咱们大队也要惩罚他,菜都丢了几次了,不管是不是他,都先赖他身上,您将处罚结果说得严重点,就算他改造完,咱们大队也不会要他,他多次偷盗,损害了集体的利益,队员们肯定不满呀,为了平息公愤,就将他们家人撵出咱们大队。这样一来,就算他不怕,他家人也会怕,总有人沉不住气。”
大队长越听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立马开会,他笑着拍了拍陆小言的肩膀,“这个法子好啊!你这小丫头,脑子可真活。”
陆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也就是吓唬吓唬他。”
她那个便宜哥哥,脑袋才是真好使,说是神童都不为过,当年少年班全国招生就五十人,都是顶尖天才,他进去后还能名列第一,智商高得简直离谱。
她不过是个小渣渣。
大队长也笑了笑,“管用就行,我这就去喊他们开会,一个个肯定醒了。”
大队长脚步生风,脸上也满是激动,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要能将这个贼揪出来,一到菜成熟时,他们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
他走后,陆小言才回去,门口趴着四个小崽子,除了烧火的陆小曼,这是都在呢,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倒是听话地没出去。
对上她的目光,一紧张,三个机灵的一溜烟跑了回去。倒是年龄最长的陆小军,傻乎乎待在原地,他脸一红,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陆小言,“我、我就看看小言姐啥时回来。”
一紧张还结巴上了。
院子里二柱快乐地学他发声,“嘎嘎嘎。”
陆小军原本还不觉得有啥,见姐姐和秀儿几人都笑得咯咯响,脸一热,跑到了二柱跟前,想捂他的嘴,二柱多机灵呀,顿时钻进了厨房,扑到了陆小曼怀里。
他和陆会计家的小孙子二毛关系最好,两人年龄相仿,一起读一年级,每天都一起玩,两人最喜欢小曼,说是她的小尾巴也不为过。
陆小曼也护着他,将人圈进了怀里,见弟弟跟了进来,还在哈哈直乐,“二柱又没说在学你,你要自己认领吗?哼,声音难听还不准人乐呵一下呀。”
陆小军委屈。
他、他声音也没那么难听的好吧?
哼,姐姐又偏心,究竟是这臭小子的亲姐,还是他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简直没眼看。
他险些自闭,闷闷不乐地出了厨房。
陆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俊不禁地安慰,“很快就变得好听了,男生都要经过变声期,这是你长大的证明,蜕变后你就是大孩子了,你该骄傲才对。”
对哦,大孩子才变声呢。
陆小军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鱼香味同样霸道,小风一吹,味道一下就传到了斜对门章老太家,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一脸不高兴,“昨天做好吃的,今天还做,当自己是资本家的小姐不成?”
昨天雨下得大,路上满是泥泞,她闺女就没走,两娃也闻到了香味,小男娃的小鼻子皱了皱,扑到了陆芽怀里,眼睛却盯着屋里墙上挂着的两条鱼,“娘,我也t想喝鱼汤。”
陆芽看了一眼她娘,为了回来给她爹庆生,她拿了六个鸡蛋,还拎了两条鱼,为了抓鱼,一连十几天,中午都没吃饭,每天一有空就往河里钻,就是想让她爹吃好点,鸡肉、猪肉她都买不起,总要在旁的地方孝敬一下。
结果她拿来的两条,她娘一条都没做,说是等着过年再吃,生日吃个鸡蛋就行,所以只给他爹煮了个鸡蛋,因为孩子闹腾,她才熬了个鸡蛋汤,一大锅水,就放一个鸡蛋,分到他们碗里顶多两个蛋花,另外四个鸡蛋也被她娘收了起来。
章老太张口就斥责,“小孩子吃啥鱼,这鱼是你娘孝顺你姥爷的,还得留到过年,哪有你们的份,昨天都浪费一个鸡蛋了,还闹腾,再闹也没有。”
章老太还想留给宝贝孙子呢,他们在时吃,一下多了三张嘴,她的乖孙得少吃好几口,她当然不乐意。
陆芽抿了抿唇,没说啥,只将小男娃搂到了怀里,“崽崽乖,等回去娘就给你抓鱼吃。”
俩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都很听她的话,虽然馋得直流口水,见姥姥不肯给他们熬鱼汤,娘亲又让他们等,也没辙,他比划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娘,要抓大的。”
“好,抓大的。”
章老太瞥了一眼墙上的鱼,怎么看怎么小,心中也不高兴,敢情是将大的留在了家里,小的才带来的,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个个都没良心,另外一个连过来都没过来。
她瞪了陆芽眼,终究没骂出声,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万一骂多了,不肯往娘家扒拉东西了,她去哪儿哭去?
她自认是个聪明的老太太,才不像田桂凤那么没脑子,换成她,绝不会整日打压陆大山和王月勤,嘴甜一点,将他们当牲口使唤多好,现在一分家,才真是人财两失。
她这边正得意着,就见她男人陆满福沉着一张脸回来了,不太高兴地问她,“你是不是又惹了啥事?招人嫌了?”
他是一家之主,板起脸时还挺吓人,章老太呼吸窒了窒,“我能惹啥事?不就以前和对面那个吵过一次架,早过去八百年了,我门都不出能惹啥事。”
她腿疼得厉害,这几年,顶多上半天工,基本靠男人和儿子养着,别看在闺女、外孙面前威风,在男人面前,那是又一个样,只要他不高兴,她那叫一个怂。
“没惹啥事,人小言给这条街全送了糕点,唯独漏了咱家,你敢说没做啥?没做啥人家会特意打你脸?”
昨个雨下得大,地里都是泥,今儿他们没去锄草,而是跑去挖水渠了,结果崔老太家、会计家、秀儿家都在夸陆小言做的糕点有多好吃。
夸就夸吧,崔老太她男人陆得胜还问他吃了没,得意洋洋的说,他们家送来的那四块,本来分给了孩子,结果孙女孝顺,硬是往他们嘴里塞了一半。
哎呦,那叫个得意。
这糟老头子可真是坏得很,一天到晚搁他跟前炫耀,陆满福黑着一张脸没回答。
陆得胜以为他孙子没分给他,还得意地说:“满福啊,不是哥说你,咱虽然是老农民,也懂一个道理,玉不雕不成器,树不修,不成材,还是别太溺爱孙子了。”
陆满福闷头干活,没理他,那张脸却是臊得通红,根本不好意思说,陆小言压根没给他们送。
这不,回家后,就兴师问罪了。
章老太一拍大腿,激动地吐沫星子都吐了出来,“啥?她竟然还给其他家送了?那么金贵的东西,偏偏漏了咱们家?这个死丫头,忒不是东西,要让其他家知道不定怎么看笑话,这不是打咱们得脸吗?”
陆满福瞪眼,“你还知道让人看笑话,要不是你做了啥,人家会漏了咱家?谁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打你的脸?”
陆大山那两口子,他是了解的,再老实不过,一家子都只会挨欺负,被田桂凤欺负了半辈子,分一点粮食,就被扫地出门了,搁谁都不乐意,他们偏偏忍了。
小言那丫头是他们的亲闺女,虽然不爱说话,也不是那种会给人难堪的,指定是这老婆子做了啥。
章老太有些心虚,眼神也有些躲闪,“我、我能做啥,我啥都没做。”
第24章 第24章陆小言小脸一红,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干了啥,也没听说她又跟人吵架呀,陆满福忽然瞪圆了眼睛,“之前,傅北去看病,我让你送去五块钱,你究竟送了没?是不是压根没送?”
他们家儿子多,孙子才两个,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工分一直都是最多的,自从儿子陆续长起来后,家里的生活一直处于中上等,比很多人都强,家里自然有些存款。
章老太更加心虚了,眼睛左右乱瞄,“谁,谁说我没送,送了的。”
这话鬼才信!
她小孙子也刚上一年级,今天也在家,半大小子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顿时帮奶奶说话,“爷你生啥气,奶说了,才不能让咱的钱打水漂,那些都是我们的,凭啥借给他们,就得拿扫帚打出去才行,省得赖上来。”
陆满福简直要气死,身体一晃,险些晕厥过去,他闺女陆芽忙扶住了他。
陆满福气得手都是抖的,前几天陆得胜这个炫耀精,还找他吹嘘过崔老太,说他婆娘别看说话声音大,瞧着厉害,其实最仗义不过,傅北去看病,她二话不说让送去五块钱。
陆满福清楚自家婆娘有多抠门,自然没脸夸她,只说自己也送了五块,这要是让陆得胜知道,他们家压根没送,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陆满福几乎可以想象那老小子嘲弄的小眼神,他怒道:“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就算别人都不送,咱家也得主动送!闹饥荒时,我饿晕了过去,险些摔到沟里,是陆大山扶住了我,又是捏人中,又是将我背到医疗室的,还喂我一碗水,要不是他,我说不准早没了,你这娘们,你、你非气死我不可,你还将人打出去,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你的!”
章老太有些理亏,缩着脑袋跟只鹌鹑一样,怕老头子误会,又赶忙辩解了一句,“没、没打出去,他们来借钱时,我在扫地,所以才拿着扫帚,我哪儿会打人,小金不懂事,胡说八道呢。”
小金想说什么,他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章老太也有些怕,连忙澄清,“我只是没借钱而已,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怕傅北出事,他们还不上,这可是五块钱啊,能买两只老母鸡。”
她哪里知道傅北能醒来,要是知道,她肯定不当这个坏人啊。
说着说着,委屈地直掉眼泪,“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手里本就没几个存款,我怕一下还完,就没了,我没舍得在自己身上花过一分,这些年,一块布都没扯过呀,我怕步了小雷的后尘啊。”
小雷是她那个早夭的儿子要是还活着,也跟傅北一般大了,可惜也饿死了。
清楚自家老头子看重陆大山一家人,她冲过去,抓住了陆满福的手,哭道:“你打我吧,你打我,我知道错了,我让你丢人了,家里那点钱,我都换了粮食,我怕呀,怕又闹饥荒,怕咱们一家子没法齐齐整整地全活下来,怕咱们都像小雷一样命苦啊。”
陆满福手颤了颤,想起死去的儿子,他心头一痛,终究没打下去,半晌,他才抿了下唇说:“你随我去道歉!把小芽拿的那条两鱼拎上,再给我拿五块钱。”
章老太心中不乐意,那鱼可是闺女孝顺他们的,她都想好了,一条给孙子红烧,一条给他们熬汤喝,哪能便宜外人,可对上老头子凶狠的目光,她一怂,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回屋拿钱去了。
两个孙子顿时不干了,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腿,哇哇大叫,“不许拿走,这是我们的鱼!是我们的!凭啥给外人!”
此时,王月勤他们也都回来了,两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也不知道昨晚听了多久的收音机。
看得陆小言好笑不已。
他们正要盛鱼汤,听见了斜对面传来孩子的哇哇哭声,陆小言拿着勺子的手也不由一顿,紧接着,就听一声凄厉地喊叫,“爷,我不敢了,别打了,我再也不闹了,我听话,我真的听话。”
小的也哭着求饶。
一时哭声震天。
陆小曼还哦吼了一声,“这俩崽子不知道又干了啥,整日人厌狗嫌的,还是得满福爷爷出手才t行。”
秀儿和二柱他们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尤其是二柱,他跟小金一个班,最不喜欢小金,整日跟个小霸王一样,还欺负他的好朋友,二柱还跟他打过架呢。
这会儿正咧着小嘴,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陆小言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动,不由竖起了耳朵,村里娱乐实在太少啊。
也不知道他们家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刚搬来时王月勤还特意跟她说过,章老太不好相处,虽然以后要当邻居,还是远着点。
王月勤不是那等子嘴碎的,也从不说人坏话,是怕陆小言受欺负,才叮嘱了一句。
陆小言一猜就知道事出有因,在她的追问下,王月勤才老实坦白,说他们去借钱时,章老太没一点好脸色,直接将他们撵了出来,唯恐赖上他们似的。
借钱这事吧,她不肯借,陆小言也能理解,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她没因为钱的事,责怪章老太,但爹娘都被人拿扫帚撵了出来,怪让人难受的,但凡她态度好点,陆小言送糕点时,也不会特意漏掉她家。
没错,陆小言就是故意的。
她有个记账的小本本,谁让她不痛快,她都记着呢,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是老实人,陆小言既然穿成了他们闺女,可不想让他们受欺负。
对面鸡飞狗跳的,好像在教训孩子,那哭声简直震天响,房顶都能给掀翻喽。
王月勤帮着盛好了鱼汤,再想看热闹,也抵不过新鲜出炉的鱼汤诱惑力大,陆小言催着小崽子们去洗手,小崽子们正眼巴巴盯着鱼汤呢,鱼汤奶白奶白的,不知道放了什么,味道格外鲜美,好像比上次还好闻。
二柱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小鼻子嗅了嗅,听到小言姐姐的催促,才乐颠颠洗手去了,开心地摇摇摆摆,早将那个讨厌鬼抛之脑后了。
看乐子哪有喝鱼汤美。
因为大队长送了丝瓜,今天的鱼汤确实不一样,里面是加了丝瓜的,奶白的鱼汤里,还飘着一点绿,单看卖相都是好的。
陆小言还炒了个红烧茄子,凉拌了黄瓜,难得丰盛,别说孩子们,小锅一掀,将盘子里的菜端上桌,陆大山和王月勤都瞪圆了眼睛,“哪来的菜?”
不等陆小言开口,孩子们就叽叽喳喳地开了口,“小言姐帮着把小偷偷走的菜找回来了。”
陆小军满眼崇拜,“还是在池塘里找回来的。”
二柱得意地晃着脚丫子,“小言姐可厉害了。”
秀儿小声补充,“所以大队长送来了菜,特意表扬小言姐。”
一人一句,别说,配合得还挺好,陆小言笑了笑,“难得这么丰盛,快吃吧。”
几人刚开吃,就听到了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陆满福不太好意思的声音,“大山,在家吧?”
陆大山夹着筷子的手一顿,站了起来,“满福叔,在家呢,有啥事吗?”
王月勤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满福拎着两条鱼,走在前面,他媳妇章老太走在后面,陆满福一眼就瞄见了,室内的小娃娃们,竟然还有陆得胜那两孙子。
他神情一顿,只觉得来得不是时候,这事要让那小老头知道,非笑话死他不可。
可来都来了,也不好不解释。
陆满福说:“傅北去省城看病前,我让这老婆子,给你们送去五块钱,今天才刚知道,她不仅没送,还将你们撵了出去,这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我替她道声歉,你们千万别放心上。”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是不爱记仇的性子,两人都有些无措,陆大山忙开了口,“叔,您这是哪里话,谁家日子都难,都能理解。”
陆满福仍是满脸愧疚,见章老太一句话都没有,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章老太难堪地垂下头,这才跟着道歉,“对,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猪油蒙了心,不该那么做。”
陆满福将鱼递给了陆大山,说:“我家也没啥好东西,这两条鱼让傅北补补身子吧,这是五块钱,听说你们欠的钱,还没还完,先拿去还给别人吧。”
说完,一并塞给了他。
陆大山忙摆手,“钱已经欠得不多了,鱼您也拿走,我们今天喝的就是鱼汤,婶子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小娃娃,你们也补补。”
陆满福不肯拿,见他不肯接,还有些难受,“你收着,别跟叔见外,我也不要求你们原谅你婶子,这事是她做得不地道,我都心寒,当初要不是你,叔估计早饿死了,你们如今过得难,叔本来就该帮一帮,你拿着,别让叔心里难受。”
说到最后,他眼眶都有些发红,不仅觉得丢脸,也觉得愧对陆大山,人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老婆子却不当人,他想想就恼恨得慌。
这一切,陆小言都瞧在眼中,倒觉得他是个敞亮的,他就算不来也没啥,没人会责怪他,结果他还特意跑来道歉,陆小言劝了一句,“爹娘,既然是爷爷的一片心意,您就先收下吧。”
陆满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对,收下吧,你们收下,我心里才好受点。”
见他们真要收,一旁的章老太有些肉疼,心疼归心疼,却没敢说啥,她家老头子发起脾气挺邪怪,她可扛不住,只能内心哎呦哎呦的心疼。
瞧她肉疼成这样,陆小言莫名有些出气,她笑盈盈地看向陆满福,“爷爷,你们也留下吃吧,正好做得多。”
“不了不了,你们赶紧趁热吃,家里做好了,我们也回去吃饭。”
等他们离开后,陆大山才说:“哎,咱们今天都熬了鱼汤了,还收他的鱼,多难为情。”
他和王月勤性格还挺像,唯恐欠人人情。
陆小言说:“您不收,他肯定难受,满福爷爷是个不错的,咱总不能因为章老太太,就不跟他来往了,他诚心送,收了也无妨,以后再想法还回去就行了。”
陆大山便也没再多说。
几个孩子基本都听懂了,尤其是陆小曼,心中那是百转千回,她没吭声,反倒是陆小军忍不住说:“章奶奶也真是,不借就不借,竟然还开口撵人,太没礼貌了,二柱这么小,都干不出来这事。”
二柱忙附和,“对啊,干不出,我可有礼貌了。不过满福爷爷人很好,之前还给我吃过麦芽糖呢。”
想起甜甜的麦芽糖,他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陆小言好笑地弹了一下他的下巴,“想吃麦芽糖啦?”
二柱舔了舔唇,脆生生说:“麦芽糖可好吃啦,小言姐,等我有了麦芽糖,给你留着,让你也尝尝。”
陆小言还挺感动,笑着说:“改天我给你们做更好的糖,保准比麦芽糖好吃。”
“啥糖?”
“等你们吃到就知道了。”
孩子们一脸期盼,傅沉不由瞥她一眼,不管在哪儿,她都很招孩子喜欢,陆小言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黄瓜清脆爽口,茄子口感软香,香气扑鼻,每一道菜都好吃极了。
一口下去,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见秀儿和小曼都不咋夹菜,陆小言帮他们夹了些,“别不好意思,快吃!”
陆小曼确实不好意思,这都第二次蹭饭了,这次比上次还要丰盛,虽然是大队长送来的,他们要是不在,够小言姐他们吃两三顿了。
一顿饭几人吃得那叫个满足,王月勤也没怎么吃过菜,只觉得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好了,最近两周吃的好吃的,比之前二十年都多。
孩子们也异常开心,长这么大,他们是头一次敞开肚子吃,一个个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孩子们都很乖,知道小言姐还要画画,吃完饭,帮着收拾了一下桌子,就乖乖离开了。
陆小军走了走了,还不忘扭头说:“小言姐我们下周就放暑假了,到时咱们还去捉鱼。”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行啊。”
时不时喝一次鱼汤,真得很让人满足啊,她可是吃够了红薯粥,这顿饭她吃得异常满足。
他们离开时,陆小言才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陆小曼,总觉得这小丫头有些蔫巴,上次一起捉鱼时,她一直活力四射的,眼底都是光,这次却没啥精神。
难不成遇见啥事了?
傅沉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小偷抓到没?”
陆小言:“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出结果了。”
傅沉挑了挑眉,倒也没追问,他对抓贼的事,也没那么好奇,想到她昨晚摔了一跤,眸色才郑重两分,“身上还疼吗?”
陆小言小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屁股疼,那一下摔得是真挺狠的。
傅沉挑挑眉,“脸红什么?屁股疼?”
陆小言一张小脸一下更红了。
第25章 第25章干净又漂亮,
她连忙摇头,“不疼啦,我去画画t啦。”
傅沉眸色微暗,小姑娘说完,就一溜烟钻进了屋,鞋子上有泥,一进屋,房间里也有了泥,陆小言细长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她无奈叹口气。
哎,还是赶紧晴天吧,满地的泥,还真扛不住。
傅沉也跟了进来,凉凉说了一句,“跑这么快,看来也不算疼。”
陆小言鼓了鼓腮,嗔了他一眼,已经掏出了画笔,想认真画画。
她画画时,傅沉没再出去,待在屋里不知道在组装什么,忙完就去会计家借了个梯子,打算修一下屋顶。
他扛着梯子回来时,陆小言听见了动静,她顿时睁大了眼,忙走了出去,“哎,你小心点,咋不让我帮你抬,地上有泥,这么重的东西,万一滑倒咋整?”
傅沉将梯子放下后,才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意思不言而喻。
陆小言抓了抓脸,好吧,她还真未必抬得动,“你借梯子干嘛?”
傅沉说:“修一下屋顶。”
“现在就修吗?地上还有些潮湿,屋顶的瓦片,应该也是潮湿的吧?会不会很危险?”
这个屋子也是泥土屋,填充的有稻草秸秆,房子盖得比较低矮,就屋顶用的青色瓦片,说实话,住这样的房子,陆小言都挺担心的,唯恐雨一大,房子会倒塌。
傅沉:“没事,修一下吧,别晚上又下雨。”
下午仍旧是阴天,乌云还多了些,明明才两三点,跟五点多一样,傅沉总觉得晚上还会下,陆小言没再画画,怕梯子万一会歪,她在底下帮忙扶了一下梯子。
记忆中,房子漏雨时傅北修过两次,他依葫芦画瓢,修得像模像样的。
晚上果然又下起了雨,没昨天那么大,小雨淅淅沥沥的,他修得也起了作用,屋里没再漏雨,两人又一起,将床抬回了原位,还是这样放看着更顺眼,屋里空间也更大一些。
第二天,傅沉便上班去了,他们一周只休一天,陆小言吃完饭,就开始画画,再过几天,大丫的故事,就能画完了。
一直到吃午饭时,她才知道,昨天的小偷,确实坦白了。
陆大山说:“真没想到,竟然是你来福叔,瞧着挺老实一个人,竟也学会偷鸡摸狗了。”
连大队长都没想到会是他,毕竟他家可没有湿衣服。
王月勤叹口气,“也是太穷了吧。”
大队长履行诺言,撤销了报警,但是也给了他很重的惩罚,接下来三个月,都只能给他算一半的工分,不仅他收到了惩罚,他爹娘也受了惩罚,来福辈分高,今年才二十六,之前娶的媳妇,生病没了,家里也没娃,家里就他们三个人。
昨天他去偷菜时,他父母并不知情,他鸡贼的狠,那些脚印是他偷菜前,自己走出来的,并不是陆大志以为的团体作案。
偷到菜后,他也没敢往家里放,只是想拿去换钱,他家实在穷,为了给媳妇看病,还欠了十几块钱,媳妇都走两年了,还没还上,为了还钱,也为了攒钱再娶一个媳妇,他才铤而走险。
前年丢的菜,也是他偷的,当时媳妇刚走,邻居又催着他还钱,他一时没法子,就打上了菜的主意。
他家之所以没有湿衣服,是因为他回屋后,听见了陆大志的说话声,怕他们万一闯进来搜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衣服塞到锅底,点火烧了。
说起来,要不是陆小言恰好撞见了他,以他这智商,估计还真抓不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既然做错了,就得受到惩罚,除了扣三个月的工分,大队长还罚他给大家挑三个月的粪。
在农村,粪便可是最好的肥料,前年他也偷了不少,既然损害了集体的利益,总要弥补一二。
陆小言也挺唏嘘的,“再穷也不该偷鸡摸狗,但愿他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
她更惦记请兽医的事,结果周一晚上,赵宇从公社邮局回来时,就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廖兽医打来了电话,说那位老兽医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村干部都觉得不可思议,换成他们,是兽医,要是知道年底能得这么多猪肉和鸡蛋,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过来。
大队长心里有些难受,叹息一声,说:“看来咱们大队的这个养猪厂是开不起来了。”
他也畅想过几天吃一次肉的美好生活,如今人家兽医却不愿意来,大队长一下子就蔫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陆小言说:“才刚开始,先别放弃,斧头虽然小,多次劈砍,也能劈倒最硬挺的树,咱们坚持下去,肯定能成功,就算他不来,还能再找别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退休的兽医,这样吧,我反正不算忙,过两天,路上没泥了,我和赵哥,先去他们公社看看吧,了解一下他不想来的原因,看看能不能说服他。”
大队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一个小娃娃都知道坚持才能成功,他反倒先退缩了,果真是年龄大了,没了斗志。
想到她不仅请来了廖兽医,还将小偷诈了出来,大队长对她不自觉多了一丝信服,“那就辛苦你了,要是能将人请来,咱全大队的人都会感谢你。”
陆小言摆摆手,接下来两天,都是晴天,地上终于没泥了,周三这天,陆小言便带着王月勤去了省城,傅沉没再头晕过,也不好总请假,就没去。
这才检查完,医生又给陆小言开了一周的药,她问题不大,喝完这一周,就不用喝了,接下来可以食补,多吃点有营养的,至于王月勤,则一次性给她开了两周的药,两周后再来复查一下。
王月勤拿着药方,心疼地不行,考虑到这段时间,肚子没疼过,才咬咬牙,让陆小言抓了药。
陆小言这次还特意去了书店和报刊亭,既然要搞养殖厂,只有兽医自然不行,养殖技术,也得抓起来,陆小言打算多找些养殖类知识,让霞嫂子多学学。
她在书店转悠了一圈,特意翻了一下养殖方面的书籍,找半天才找一本养猪的。
陆小言小学、初中时,很喜欢去书店看书,她记得有一个区域全是养殖类的,少说也有上百本,结果这个年代养殖类书籍竟然这么少。
原本她还想当天回去,因为没找到想要的书,她打算多留一天,一下午她跑了好几个书店,总算又淘到一些报纸和养殖书籍,其中有两本书是养猪的,一本养鸡的,甚至还有一本是水产类。
他们村只有一个池塘,面积并不大,至于那条横跨好多村庄的河流,也不适合养殖,这本书对他们其实用处不大,考虑到这类书籍不好找,陆小言还是买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陆小言对王月勤说:“娘,下午也有回去的车,咱们干脆再去百货大楼逛逛吧,难得来一趟。”
王月勤还想早早回去挣工分,对上闺女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点了头,“钱是不是剩得不多了?”
傅北赚的钱,花的就剩一块了,她身上倒是还有三十一,当初父母主动借的都已经还完了,这三十一有五块是满福爷爷送来的,其他二十六,是另外几户送来的,她只将赵大妞的还了,还剩下几户。
知道她担心什么,陆小言笑道:“小北哥这个月工资是二十一,等他发了工资咱们先把欠的三十一都还了,花个十来块是没问题的。”
上次实在花得太多,听到她只打算花十块,王月勤竟然大大松口气,十块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可的,这个年代,看一个电影也才五分钱,陆小言又买了不少白面和白糖,除此之外,就只买了纸、笔,倒也没逛太久。
回村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陆小言和王月勤一起去厨房做的饭,坐车还挺累,晚上也没鼓捣什么好吃的,就熬了点红薯粥,把之前做的玉米馒头热了一下。
第二天,陆小言就和赵楠坐上了去红旗公社的拖拉机,拖拉机带着特有的突突突声,行驶出了陆家大队。路上好多地儿都还没修路,说是坑坑洼洼的,都不为过,并不好走,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红旗公社。
陆小言来之前,给廖兽医打过一个电话,大致问出了钟兽医家里的地址,来到卫生室附近后,赵楠便找了个地儿将拖拉机停了下来。
红旗公社倒是能瞧见一些砖瓦房,条件要比他们陆家大队强,赵楠不由感慨了一句,“难怪人家不愿意去咱生产队,去了咱那儿,可没砖瓦房。”
他们大队盖砖瓦房的也就t崔奶奶一家,还是因为她几个儿子能干,会盖房,真去了他们村,这位钟兽医只能和知青们挤一挤,都是土房子不说,离打水的地方也远,不像红旗公社,有些人家都有压水井。
陆小言没直接去他家,而是走到了那群正在抽陀螺的孩子跟前,赵楠还有些纳闷,她这是想找小孩带路?
不是说就在池塘旁边,第一条街,第二户吗?
正疑惑着,就见陆小言喊了一声,“嘿,小朋友。”
这群孩子,大的已经十三岁了,小的才五岁六岁,有的还没上学,有的是学不明白不上了,几人玩得正欢,见有人打扰,还挺烦。
脾气不好的那个,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干啥,喊谁小朋友呢,小爷早长大了。”
正是几人里最大的一个,被家里宠成了熊孩子,明明能拿得起学费,他说不想上,家里也都由着他,喏,小小年龄就成了街溜子,每天跟孩子们一起疯玩。
陆小言没搭理熊孩子,笑着将兜里的糖果全掏了出来,足足有二十颗。
她笑眯眯地说:“你们认识钟学成吗?听说之前在省城当兽医,现在回乡三年了,还将老丈人带了回来,我是其他公社的,对他家了解得不多,你们如果认识他,但凡能说出有用消息的,一个消息一颗糖,提供消息最多的,额外还能得一毛钱。”
现在的孩子,可没一分零花钱,一毛钱足足能买十颗糖,大部分孩子,一年到头也就吃几颗,对他们来说一毛钱可是一比巨款。
孩子们顿时举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
唯独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扯了一下旁的孩子,警惕的看向陆小言,“你打听这些干嘛?”
兽医爷爷可是好人,还给过她鸡蛋糕呢。
陆小言羞赧一笑,“有人给我姐说亲,我听说他家有个儿子,家里条件也挺好,不知道他家能不能看上我姐,所以我想打听打听,看看他家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说不准我们能帮上忙,要是真能促成这桩好姻缘,你们可都是功臣。”
赵楠听得目瞪口呆。
她哪里有姐姐。
他们难道不是来请兽医的吗?咋成了结亲的?
几个孩子还没当过媒人呢,都很兴奋,包括之前开口的那个小女孩,眼睛也亮了一下,还不忘追问一句,“你姐条件好吗?”
陆小言指了一下自己,信口胡诌,“比我高,比我白,比我好看。”
她穿白色短袖,黑色裤子,干净又漂亮,孩子们已经觉得她很好看了,比她还好看。那得是什么天仙!
十三岁的小男孩搓搓手,开了口,没了刚刚的嚣张,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漂亮姐姐,你有妹妹吗?我今年十三,大一岁小一岁无妨,好看就行。”
陆小言:……
陆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小子,才多大点,还是好好长大吧,别整日想有的没的,想要糖和钱的,可以给我提供消息啦。”
一个十岁孩子率先开口,“兽医大爷是家里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原本他们家房子还挺大,现在兽医大爷一回来,不仅带着媳妇,还带着老丈人,现在家里有些住不下,曹奶奶还抱怨过呢。”
陆小言给了他一颗糖,这小孩顿时剥开糖果皮,将苹果味硬糖,塞到了嘴里,其他孩子瞧见真有糖吃,眼睛亮晶晶的,顿时叽叽哇哇也说了起来。
陆小言维持了一下秩序,让一个个来。
“我说我说,何止抱怨,他们还吵架呢,曹奶奶嫌弃他带回个拖油瓶,带媳妇就算了,还带老爷子,我亲耳听见的,说是没见过女婿长期养着老丈人的,想让兽医大爷将人撵走,兽医大爷和大娘感情好,也是个孝顺的,当时反问了一句,房子是我寄钱回来盖的,难道别人让我撵走你,我也要答应吗?哈哈哈,曹奶奶脸都白了,还骂他不孝,不过这次,大家都说是曹奶奶做得不对。”
他也得了一颗糖,兴奋地蹦了一下,却没舍得吃,快活地塞进了兜里,“我还有消息。”
另一个孩子没理他,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口,“别看他往家里寄过不少钱,还是他哥更招老人喜欢,真的,以前曹奶奶就偏心,兽医大爷之所以在省城多年没回来,也有这个缘故,这次还是因为年龄大了,才回来的。结果他将老丈人也带了回来,两老更不高兴了。”
有个辈分小的男娃也急巴巴开了口,“对呀,可不高兴,他哥的大儿子快结婚了,没婚房,听说兽医爷爷得搬走,他前几天还找大队长批了一块宅基地呢,估计等天气凉快些,就要建房子了。”
小女娃说:“胡说,我都听说了,就看了宅基地,根本没批,盖房子得花不少钱呢,他们没工作了,就靠兽医大爷一个人赚工分,哪有那么多钱?他们过段时间要搬去森林爷爷那儿,森林爷爷没儿没女,他都准备答应帮森林爷爷养老了,以后住森林爷爷那儿,我娘听秦伯娘亲口说的,不会有假,秦伯娘和我娘关系最好了,她还哭了呢。”
这小女娃,就是最初满眼警惕的那个。
“还有秦大娘和秦姥爷都是厉害人,他们还教过我背诗呢,算术也教我啦,每次跟他们学,我都学得可快了,我娘都夸我呢。”
……
陆小言兜里的糖,一共分出去十一颗,那一毛钱则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高兴坏了,其他人挺不服,有个年龄小的,眼眶里都包了一汪泪。
陆小言还真怕他们哭闹惹来大人,笑着说:“我来替姐姐打听消息的事,不方便提前传出去,你们要是肯帮我保密,我就再给你们一人一分钱,成交不?”
一分钱也能买个好吃的!
小孩子们忙不迭点头,那个眼泪打转的小男娃率先伸出了小拇指,“拉钩钩!骗人的是小狗!”
陆小言和他们拉手手,等他们一个个承诺完,绝不透漏给别人后,她才带着赵楠离开。
赵楠一路恍恍惚惚,来的路上,大队长特意叮嘱了他,让他机灵点,记得多帮衬一下陆小言。
他就想问问,哪儿有他发挥的余地?
不到两毛钱,就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这小丫头怕是成精了吧?
直到来到钟兽医家,他才回过神来。
钟兽医上工去了,他媳妇秦英正在给她爹贴膏药。为了不吃白食,她爹也时不时下地挣工分,他都七十岁了,又哪里干得了农活,这不,上个月又闪到腰了。
她贴完狗皮膏药,出来洗手时,正在给孙子洗衣服的婆婆张口就抱怨,“整天贴贴贴,味儿大得要死,贴多久了,也不见个好,浪费了多少钱,还真是败家。”
秦英出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文化人,她身边的人也都好相处,就算有坏人也都是背地里捅刀子,还真没咋见过动辄撕破脸皮,互相辱骂的,刚来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婆婆相处,时常生闷气。
要不是怕一回来就搬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她早搬出去了,这一忍就是两年。
她也明白婆婆为啥看他们不顺眼,觉得他们是回来抢房子的。
秦英在省城都有房子,又哪里会惦记乡下的房子?她婆婆却不信,还整日盯着他们买了什么,唯恐占家里一分便宜,整日想从她手里扣钱,贴补大伯一家。
如今老太太说啥,她都假装听不到,要是和她理论,被她爹听见了,老人家只会难过。
权当她在犬吠。
她只需要再忍一个月就能离开了,下个月就是大伯家大儿子结婚的日子,他结婚时,需要多余的房间当婚房,他们正好离开,给他腾出婚房来。
事出有因,就算他们为了房子,跑去给别人养老,任谁也不会说他们的不是。
她正忍耐着,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您好,是钟兽医家吗?”
秦英脸上这才带了笑,忙迎了出去,“是我家,谁呀?”
陆小言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眼,面前的人衣服得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了,气质却很出众。
陆小言脸上带了笑,“您是秦婶吧?钟叔的爱人。”
回到乡下两年年,村里人都是喊她谁家婆娘,她都好久没听到爱人这个称呼了。
她笑了笑,“我是,请问你们是?”
陆小言忙做自我介绍,“我是陆家大队的,叫陆小言,这位是我t们大队的拖拉机手,秦婶,我这次来,是想找您和钟叔聊一下,去我们大队当兽医的事。”
秦英听老伴提起过这事,她当时都觉得待遇还挺好的,又是肉又是鸡蛋的。
村里大多数人,肚子都填不保,就算她捏着一千块钱,也不敢乱买,唯恐被人盯上,回乡时,他们只说年轻人都勇于下乡支持祖国的建设,他们老一辈更该义不容辞,所以拖了个关系,赶在出事前,就走完了下乡志愿建设的流程。
说是回来搞建设,实际上,秦英和她爹身体都不大好,根本干不了太多农活,虽然手里捏着钱,也不敢张扬,乍一听说对方给的待遇这么好,她还挺心动,想让老钟过去。
有了这些肉,不仅她爹能光明正大地补补,老钟也能多吃点好的,养一下身体。
不过老钟还是拒绝了,毕竟离得远,他们公社到陆家生产队,还没大巴车,开拖拉机估计都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队里的拖拉机有多贵重他是知道的,也就有人生病,不得已去县城才能借一下,骑自行车咋地也得好几个小时的路程。
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他要是真去了,估计好几个月也回不来一次,媳妇和老丈人身体都不算硬朗,当初在省城,老丈人又被围堵过几次,就怕他不在时,万一他们在家出事。
他实在放心不下,干脆拒绝了。
秦英清楚他的顾虑,见人家都亲自登门了,忙将人迎了进来,让她爹帮着将老钟喊了回来。
扫见她手里的蔬菜,秦英一怔,“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陆小言笑道:“都是我们大队自个种的,不是多金贵的东西,正好成熟了,让你们也尝尝味道。”
在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吃食不金贵的,何况他们还拎了不少。
秦英挺不好意思,也怕万一真收了,一会儿自家老伴不好再拒绝,她说:“我们离供销社近,买啥都方便,你们不用送,先进来坐吧。”
秦英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让他们将菜带走,她婆婆曹老太已经热情地接住了赵楠手中的菜,“哎呦,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快进来坐吧,小枝儿你去给人倒水。”
不等秦英多说什么,这个老太太已经宝贝似的拎着菜拿去了自己屋。
秦英:……
那副屁颠颠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秦英动了动唇,当着外人的面,终究还是没驳她面子。
钟兽医很快就回来了,他每天都在挣工分,穿着短袖、短裤,虽然没太多补丁,晒得却有些黑。
在路上,他已经听老丈人说了他们的身份,他忙伸出手和赵楠握了一下,看向陆小言时,有片刻的迟疑,还以为她是赵楠的妹妹,跟来玩的。
他笑着看向赵楠,说:“老廖提起你们的条件时,我确实挺心动的,不过考虑到家里的各种问题,还是拒绝了。”
赵楠被他看得一阵紧张,忙求助般看向陆小言,大队长虽然让他机灵点,他也就端茶倒水在行一些,还真不擅长劝人呀,完全不知道咋说服人家。
他也不想搞砸了。
小言同志,全靠你了!
钟兽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陆小言,陆小言露出个笑,“钟叔,我知道您已经拒绝了,不过,我们大队各干部一致决定,还是想多试试,我都听廖叔说了,您的医术相当好,要是一直干农活,实在屈才,不是说干农活不好,只是人各有所长,还是应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才能更好地为老百姓做贡献。”
曹老太探头探脑的,显然想偷听,秦英眼角抽了抽,对这个婆婆真不知道说啥好,她起身站了起来,说:“娘,咱家是不是还有红糖?给客人沏点红糖水喝吧。”
她将曹老太扯走了,曹老太心都在滴血,这死婆娘,看看自个在说啥,还红糖水。
家里的红糖水,可是要留到大孙子结婚用的。
沏个屁。
虽然不想沏,她还是被秦英拉到了自己屋。
陆小言没在意曹老太,笑着说:“乡下穷成什么样,您也是知晓的,我们大队一直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我们大队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多,紧挨着一条河,草相对旺盛,所以我们大队想将养殖厂的规模扩大一些,只不过我们实在缺兽医,想扩大规模,必须得请一个兽医,虽然您拒绝了,我还是想代表我们大队再过来争取一下。”
钟兽医没想到她竟然是代表大队来的,他叹口气,“挺抱歉的,县里应该还有其他兽医,你们再寻摸一下吧。”
“钟兽医,您要不然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大队不仅年底会分猪肉、鸡蛋,只要您愿意过来,还可以给您批一块宅基地,让队员帮你们建房子,您要是放心不下家人,就多盖两间,可以将秦婶子和老爷子一起带过去,只要你们愿意,可以直接落户在我们村,我们大队离你们公社开拖拉机也就一个来小时,以后经济发达了,肯定会通车,到时速度会更快一些,逢年过年的也不影响你们回来探亲。”
这下钟兽医是真惊讶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大队愿意给他批宅基地。
他最大的顾虑就是自家媳妇和老丈人,如果能带上他们,那真是再好不过,就是不知道换个地方后,他们会不会适应,钟兽医已经有所松动,一时却还是有顾虑。
陆小言始终在留意他的神色,见状,又加大了筹码,“不瞒您说,我们有意慢慢扩大规模,有了盈利,大队势必要建学校,一旦学校成立,可以请秦婶子和老爷子当我们的老师,也不用上多少课,一天两三节就行,以他们的身体为主。他们都读过大学,有丰富的教学经验,这水平足够当我们的校长,只要他们愿意,学校就交给他们管理。”
这待遇不可谓不好。
钟兽医听着,都替老伴高兴,他媳妇比他还小四岁,今年才五十三,她从小没干过农活,这两年为了支援建设,时常下地赚工分,这样的苦日子,她实在是过不惯,钟兽医自然清楚,她最怀念的就是在学校当老师的日子,她最大的理想也是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哪怕来了乡下,这一点也没改变。
这三年,她郁郁寡欢,营养也跟不上,身体也越来越虚,三天两头生病,她娘又是个嘴巴毒的,没少数落她,留在红旗公社,不知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老爷子同样如此,他一辈子都醉心研究,老了老了,却没了老伴,他又是个好强的,不肯吃白饭,一把年纪了还不服输,非要下地,结果又因为收麦子闪了腰,如果能当老师,起码不会太劳累,慢慢的也能养好身体。
钟兽医没一口应下来,学校的事,最快也得明年了,他问了最要紧的一件事,“如果我们过去,真能给我批一个宅基地,让我们落户在你们大队?”
陆小言清楚,大队的人肯定会同意,大队长是一心为民,刘书记虽然有自己的野心,也同样盼着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
她笑道:“当然可以,我们极其需要您这样的技术人员,您的到来只会让我们大队蓬荜生辉,我们大队上上下下几百户都盼着您点头呢。”
钟兽医原本还有些奇怪,他们大队怎么派一个小姑娘过来,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这小丫头,还真是会蛊惑人心。
他这下是彻底动心了。
他也没给准话,“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样吧,我还要和家人商量一下,中午你们留下吃个午饭,下午我再给你们答复。”
“午饭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了,您做好决定后,下午往我们公社打个电话就行,如果您愿意过来,就让大队长先给您批个宅基地,到时你看看,您想建砖瓦房还是土房子,可以让队员帮您盖。”
钟兽医笑着点头,商量好后,陆小言就带着赵楠离开了,路上赵楠还有些发愁,“落户咱们大队可是大事,刘书记和大队长能同意吗?”
“能带领大家致富的事,没人会往外推,只要钟兽医肯来,咱们就能扩大养殖规模,也能过个肥年,他们肯定会同意。”
拖拉机回到陆家大队时,大队长和刘书记都在河提上干活呢,一听到动静,放下铁锹,就跑了过去,真真是眼巴巴等着呢。
赵楠刚熄灭火,两人已经跑到了跟前t,难得不稳重,刘书记率先问了一句,“怎么样?钟兽医同意没?”
陆小言看了眼赵楠,笑道:“这次成功的几率应该大一些,主要还是得看咱大队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条件。”
全程参与的赵楠一脑门问号?
钟兽医什么时候提条件了?他咋没听到?正疑惑着,就听这小丫头开了口,“钟兽医这次回来是带着媳妇和老丈人一起回的,两个人身体都不太好,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我说只要他肯来咱们大队,就给他批个宅基地,让他带着媳妇和老丈人一起来。”
刘书记当即皱了眉,“咱们只需要兽医,让他们来干啥,两人身体还不太好,来咱大队不是多两个拖油瓶吗?”
陆小言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身体之所以不好,并非得了什么病,主要是身体有些亏空,也没干过农活,人家都读过大学,是文化人,等他们来了,不让他们下地就行了,等养殖场赚了钱,咱们大队完全可以建个学校,到时可以让他们当老师,他们本就是老师,是不可得多的人才,老爷子教的还都是大学生,如果有他们教导,咱们大队的学生也会更出息。”
刘书记觉得这女娃娃有些不够务实,养殖厂还不知道能不能建成功,就想着建学校了。
大队长却觉得这是好事,从傅北和陆小言来看,就知道读书多有用,他们也确实应该有个学校。
就算如今在搞革命,也不是所有的地儿都在闹腾,他完全可以管好自己大队的人。
大队长家人丁兴旺,他一共有三个儿子,单小孩子就有五个,他还指着孩子有出息呢。
大队长当即表了态,“建学校好呀,只要有了钱,咱们就建,之前公社还希望咱们大队能自食其力建个学校,可惜咱大队实在太穷了,根本盖不起学校,养殖场如果能有收益,咱们就将学校提上日程。”
刘书记倒也不反对,他也是文化人,念过书,知道识字的重要性,大部分大队都有学校了,也就他们大队和另外几个实在贫穷的掏不出钱来,他们大队近一千个娃娃,也确实得有个学校。
刘书记:“建学校的事,还早着呢,先讨论批宅基地的事吧,如果确定要建养殖厂,也就建在咱陆家村适合,如果大家都没意见,就将他落户在咱村,等会儿先开个会儿吧,先看看大家都什么意见,到时少数服从多数。”
村里一向如此,遇见重大事件,都是投票决定,刘书记临时将各位干部召唤了过来。
没多久会计、革委会主任、副主任、妇女主任等人便来了知青点,男知青这儿还有一个空房间当成了办公室,这些年,但凡人多,开会时都是在这儿。
陆二山收到开会通知时,还挺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加会议,十分忐忑地来了会议室。
瞧见陆小言,他不由一愣,这两天陆小言倒是出了不少风头,因为抓贼的事还受到了表彰,他还暗暗羡慕过,觉得这丫头运气可真好,正好撞见了小偷,立功的要是他,说不准,他就去掉暂代两字了。
听说,她还提议开什么养殖厂。
陆二山一直觉得不靠谱,一个小女娃娃,真以为念两天书,去一趟省城,就啥都懂了?
他们大队穷成这样,哪有钱开厂子,没看到今年还死了一头猪吗?
要不是侥幸请来了兽医,只怕其他的也死了,真开了养殖厂,还不赔得裤衩都不剩?大队长也是胡闹,竟还真在考虑这丫头的建议。
他前两天还想找铁柱打听一下具体消息,铁柱这个没用的,竟然也不知道,还是大队长的儿子呢。
第26章 第26章到时我推荐你当厂长。……
陆小言倒是笑眯眯冲他打了声招呼,“叔。”
陆二山哎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过多寒暄,大队干部全到了,他一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次开始是为了啥。
室内有一张桌子,十来个板凳,因为小队长的到来,室内的板凳还少了一个。
陆小言想去找知青借一个,刘书记摆了摆手,“没事,这次我来主持吧,我站着讲就行,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家先入座吧。”
这些干部他最年长,级别也最高,在大队里很有威望,都顺从地坐了下来,陆小言将板凳递给了他,笑眯眯地说:“刘书记坐吧,我今天坐了好久的拖拉机,就想站会儿。”
刘书记笑了笑,没再拒绝。
陆二山不由撇嘴,这死丫头在家这么气人,出来后竟然还挺会拍马屁。
刘书记:“这次小队长们也都喊来了,我先说一下,具体是啥事吧,村里有意开个养殖厂,喊大家来,是让大家发表一下意见,主要还是请兽医的事。”
大家已经知道请兽医的事进展的并不顺利,大家一时都没吭声,等着他的下文,陆二山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忽然举起了手。
他想去掉暂代两字,只能好好表现,这次不就是表现的机会,他要是积极发言,勇于分析利弊,肯定会被领导看在眼底。
大队长跟他家紧挨着,对他一家印象不太好,这不是还有刘书记吗?平时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可不多,只要他好好表现,要是得了刘书记的赏识,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刘书记到嘴边的话一顿,冲陆二山点点头,“这位小队长,是有什么意见吗?”
陆二山忙不迭点头,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嗯,刘书记,小言是我侄女,听说是她提议的扩大规模,这小丫头还没十八岁,不能因为她读了两天书,就听她瞎指挥,我觉得这事还是慎重为妙。”
扩大养殖厂的事,已经开过一次会,当时虽然有不少人反对,听了陆小言的分析后,却是全票通过的,因为兽医的事,还没定下来,也没去公社报备开厂的事,大家才没声张。
任谁也没想到,他竟这么虎,竟然直接提了反对,上次开会时,是有人被提问,不得已说了实话,其他人才陆续举的手,可没他这么猛。
陆二山紧张地搓了搓手,才挺直背,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旁的不说,你看咱们往年,哪一次不损失个几头猪?也就这次幸运些,请来了兽医,现在兽医可罕见得很,上次来的廖兽医又是县养殖厂的,他咋的也不会放弃县里的好条件,往乡下跑吧,万一请来个没啥经验的,不坑了咱吗?买小猪仔可需要不少钱,万一买来后,到年底全养死了,这个损失谁承担,村民们不高兴,公社领导也绝不会高兴,万一成了反面教材,咱大队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抬不起头,所以这个请兽医的事,依我看,还是不能由着小言这丫头胡来。”
他觉得自己一番话,可真是啥都考虑到了。
说完,才发现周围很安静,并没有意料中的鼓掌声,刘书记倒也没生气,大多数村民,估计都和陆二山一样的想法,怕失败,怕赔钱。
他笑着说:“你先坐下吧,建厂的风险我们都考虑过了,肯定得有靠谱的兽医才行。小言同志多方打听,已经为咱们大队找了一位合适的兽医,钟兽医原本在省城养殖厂工作,有三十年的从业经验,是位医术精湛的老兽医,如果能将他请来,咱们养猪时,就不用担心猪总是生病的事。你的顾虑也可以打消了。”
陆二山听得目瞪口呆的,在省城工作的老兽医,她怎么可能认识?怕不是骗子吧?
陆二山根本不信,可是见大家都面色平静,他也不敢再多说了,唯恐让领导不喜,他笑着说:“那就行,有了靠谱兽医,就没啥顾虑了,不过这省城的兽医,肯定不好请吧?”
人家傻了,才会来吧,陆二山压根不信,她能将人请来。
刘书记点头,“他原本拒绝了,今天小言同志又往红旗公社跑了一次,跟钟兽医又聊了聊,想将他请来的话,估计需要给他批一处宅基地,并接收他的家人,这次开会的目的,也是让大家发表一下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咱们就给他批一块地,大家还是投票决定吧。”
上次开会的时候,陆小言清晰地阐述过,养殖厂扩大规模后,会给大队带t来多少收益,刷刷刷,大家二话不说就举了手。
会计笑着说:“拖家带口好呀,争取将户口也给他们转来,这样才能留住人。”
陆二山左右看了一眼,见其他人都同意了,他哪里还敢反对,也赶忙举了手。
会议通过后,大队长想起了陆小言的话,说:“厂子要能办成,以后咱们大队三天两头就能有肉吃,大家都谨慎点,先别声张,谁要是给我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饶不了他。”
说完,还扫了一下陆二山。
陆二山缩下脑袋,忙表忠心,“大队长您放心,我们肯定管住自己的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要真能请来兽医,对村民当然是有好处的,虽然不相信小言这死丫头能将人请来,陆二山也不敢搞破坏。
直到散会,大家都觉得不真实,都提出让钟兽医落户的事了,不会真能将厂子开起来吧?
陆卫军走路都是飘的,“等有了兽医,咱们说不准,真能多养个几十头,过年也要过个肥年了。”
“听说别的富裕点的县,各家各户都会养个两头,鸡也能养两只,哪年都是肥年,条件比咱好得多,也就咱们大队实在穷,人都填不饱肚子,也没多余的粮食喂猪、喂鸡,以后就好起来了,嘿嘿,想想好日子,就觉得美。”
陆二山泼冷水,“美啥美,就算有了兽医,咱们也还是没粮食,靠青草喂,压根喂不肥,也不知道你们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真以为能富起来呀,咱大队连买猪仔的钱都没有吧?”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人都挺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会计背着手,慢悠悠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知道可以贷款吗?还是小言她叔呢,懂的还没她多,小言都说了,只要厂子开起来,第一批买猪仔的钱,不愁弄不到,这可是公家的厂子,找公家贷点款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陆二山:……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大队长将陆小言喊到了跟前,跟她一起出去的,路上问了一句,“你有几成把握?别咱这边已经同意了,那边又拒绝。”
“我和他谈条件时,他已经心动了,不出意外,应该会答应。”
就算他有其他顾虑,秦英也会说服他,为了搬出去,她都宁愿帮孤寡老人养老了。
陆小言相信她给出的条件,肯定能打动他们。
此时,钟兽医一家正在商量此事,连老爷子都加入了,急急问道:“他们真愿意让我们当老师?”
“对,那小姑娘答应了,还说如果你们愿意,学校愿意交给你们管理。”
“管不管的无所谓,能教学就行。”老爷子满腹才华,最喜欢的就是教书育人,退休后一直无所事事,这几年他都要憋出问题了。
秦英也很高兴,“对啊,能教学就行,年底还能补二十斤猪肉,二十斤鸡蛋,猪肉既能做腊肉,还能红烧,足够咱们吃上十几二十次了。”
只是想想都觉得生活有了盼头。秦英催着说:“那还等啥,赶紧去给他们打电话,就说咱答应了。”
钟兽医也倾向于答应,“娘那边……”
秦英说:“婆婆那边我来说,小伟快结婚了,家里本来就住不下,他们肯定愿意咱们搬走。”
秦英原本都考虑过在钟家村盖房子,可是镇上的宅基地并不好批,他们家面积也不小,一共五个房间呢,其实挤一挤也能住下,是秦英实在跟他们处不来,才起了搬走的念头。
陆家村也不算太远,不仅愿意接收他们,还愿意让他们当老师,她自然是满意极了。
秦英说:“你快去给那边回个消息吧,别拖了,建房子还需要时间呢,既然能批地,就批个面积稍微大点的吧,直接盖四间,三个卧室,一个堂屋,万一家里有个客人,还能招待一下,咱儿子回来探亲时也有地儿住。”
“成。”
下午六点多赵宇从公社赶回来时,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队长。
大队长高兴坏了,摸了一下孙子的小脑袋,“去,给你小言姐报个信,就说钟兽医愿意来咱大队了。”
小男娃是刘霞的二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小家伙正在和几个小不点,在门口扔沙包,闻言,还不想动,大队长塞给了他一颗麦芽糖。
他眼睛瞬间一亮,一溜烟跑了出去,跑到陆小言门口后,又折返了回来,“小言姐是不是搬走了?”
“嗯,搬到你会计大爷旁边了,你在门口吼一嗓子,她就能听到,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大队长亲自跑了一趟,他过来时,陆小言正在教秀儿认字,听到消息后,陆小言也很高兴,“那厂子可以筹办起来了,对了,我还答应了钟兽医,说只要他肯来,咱们大队的人,会帮他盖房子。”
“这是应该的,他来得越早,咱就可以早点去挑小猪崽,房子可不是好盖的,请人还浪费钱,咱大队各家盖房,都是邻居人搭把手,人多力量大,很快就盖好了,我到时动员一下大家就成,帮忙盖房的,过年都多分半斤肉。”
他也是豪气,一出口就是半斤,以前过年一家人能分四两都是好的,一想到可以养上百头猪,他红光满脸的,那叫个兴奋。
“我这就去公社盖章,今天把办厂的事敲定了,就是不知道社长会不会卡咱们,之前公社办过一个养殖厂,猪病死不少,赔了不少钱,后来就倒闭了,这些年咱公社都是号召各生产大队养,原本还要给村民要任务,一人养个两头,上交国家一头,咱连肚子都填不饱,前两年还不少人饿晕过去,更没粮食养猪,这才作罢。”
说到这里大队长眼中的担忧更多了,“要是知道咱们请来一个兽医,他们想将养殖厂办在公社可咋整?”
陆小言说:“请到兽医的事,我不是没让声张吗?赵楠哥也特意叮嘱了赵宇哥,让他先保密,公社还不知道咱请了兽医,您就说村里实在太穷,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为了娃娃们有学校可读,所以想办厂,别提兽医的事。”
大队长点头,“我这就去。”
他风风火火的,说走就要走。
陆小言有些好笑,“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吧?”
“不等了,万一有人不小心走漏消息,就不好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将厂子办好。”
陆小言也没再拦,“成,等您回来时,天肯定黑了,让赵楠哥陪您一起吧,路上注意安全。”
大队长点了点头,急匆匆离开了,身上充满了干劲儿,陆小言又不由感慨万分,这个年代大家虽然生活贫苦,精神面貌却很好,真的是斗志满满,好像每一天都格外有盼头。
陆小言回屋时,太阳已逐渐西斜,房间内光线也暗了下来,秀儿正趴在书桌上写字。
陆小言打开了台灯,对秀儿说:“下次,屋里暗时你打开灯。”
秀儿“嗯”了一声,她又写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说:“小言姐,该做饭了,我得回去看弟弟了。”
她年龄小,干不了太多农活,也就捡捡牛粪,帮着看看弟弟。
陆小言七八岁大时,一放学,会满院子的跑着玩,作业都是要拖到天黑后才去写,有时玩得开心,都不记得回家吃饭,还得傅沉出去找她。
反观秀儿同样的年龄,却懂事得不像话。
陆小言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回去吧,今天都学会二十个字了,很棒了,晚上不用写了,油灯光线太暗,会坏眼睛,想学习就来我这儿。”
秀儿乖巧地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很开心很开心,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夸她棒。
她有些晕乎乎的,回去的路上,都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她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小言姐,你才是最棒的,比任何人都棒。
说完,嘴角又咧了起来。
陆小言又画了半张画,才去厨房做饭,家里有了白面,有鸡蛋,还有芝麻,陆小言打算烙饼吃,她只做过各种糕点,还没烙过饼,所以第一锅没敢多烙,怕万一做得味道一般。
第一锅出炉时,只有三个饼,她拿t起尝了一下味道有点淡,盐放少了,第二锅她又重新调的馅儿,重新做了四个咸口的,又做了四个豆沙的。
饼子烙好时,酥香味一下就传了出去,陆大山和王月勤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王月勤脚步都快了一些,语气都有些迫不及待,“又做糕点啦?”
陆小言笑道:“烙的饼,再做糕点怕你们觉得腻,干脆烙的饼。”
“哎,咋会腻。”
那么好吃的糕点,王月勤觉得,天天吃都不会腻,她昨晚晚上,做梦都在吃糕点,这话她可不敢说,唯恐闺女真天天做。
那得浪费多少白面。
陆小言莞尔,“你们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们做,今天先尝尝这几个饼,看看喜欢不。”
饼子贴在锅上烙的,浇了不少油,所以瞧着黄灿灿的,只是看着就勾得人流口水。
陆大山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看了闺女一眼,说:“那个,看着饼挺多,个头也大。我给你满福爷拿去两个?”
陆小言笑了笑,“拿四个吧,两个不值当送,正好两个咸口的,两个红豆的,让他都尝尝。”
陆大山兴奋地嗯了一声,因为收了人家五块钱,还有两条鱼,他还挺不好意思,尤其是听说,那两条鱼还是他闺女给他拿的,特意让他补身体的,他更难安了。
陆大山拿着饼,去了斜对面。
见他送了吃的过来,章老太还挺高兴,“哎,老头子,大山来了,你快出来。”
这饼子一瞧就是白面做的,煎得油汪汪的,一看用料就很足,她家的条件在村里占中上等,也不是顿顿都能吃饱,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白面馒头,饼子那更少了,因为费油费盐,他们很少烙饼,实在馋了才弄个鸡蛋饼,一年一次都是好的。
她则接住了饼子,因老头子在家,还客气了一句,“你们自己吃呗,这么金贵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
“家里还有。”
两个孙子也眼巴巴围了上来,小的那个蹦蹦跳跳的,还想伸手去拿饼子,见爷爷出来时,瞪了他们一眼,两小只顿时缩到了奶奶身后。
陆大山笑得憨厚,对陆满福说:“小言今天刚做的,我拿来一些,让您也尝尝。”
他没多待,送完饼就走开了,章老太将饼端到了桌上,她心中高兴,一下忘了形,跟屋里的大儿子说:“还是你爹聪明,这要是每次做好吃的,都给咱送,那得占多少便宜。”
两小娃娃跟着笑,“嘿嘿嘿。”
陆满福抽了一下嘴角,他洗完手,也进了屋,“我还没聋!做什么春秋大梦,人家肯送,你就好意思收?年龄一大把,就知道整日占人便宜,像话吗?你看看俩孩子跟你学成啥样了!”
陆小言哪里知道,一次送饼,还差点引起他们的内部矛盾。陆大山一回来,他们仨就开吃了,饼子烙得外焦里嫩,那叫个好吃,连陆小言觉得味道淡的那两个,陆大山和王月勤都直呼好吃。
陆小言好笑,觉得也就牛角板凳腿,啃不动的,他们才觉得难吃。
第二天陆小言醒得很早,洗漱好后,她便拿着书和报纸去了大队长家,这个点正是做饭的时间,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炊烟。
陆小言刚走到主街上,就瞧见三个人扛着锄头和铁锹准备去干活。
陆小言主动打了声招呼,花大娘笑着问了一句,“小言这是去哪儿?”
办厂的事既然确定了,技术知识也该抓一抓了,陆小言笑着说:“前天去省城,买了一些养殖资料,要给霞嫂子送去,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铁柱媳妇吗?她不是才小学文凭,还让你捎书啦?”
陆小言笑着说:“她不是在养猪吗?前段时间猪生病,她挺着急,省城有养殖类的书,教人怎么养猪,我干脆买了些。”
“那你快去。”
陆小言笑着点头,来到大队长家时,刘霞正在做饭,大队长瞧见她一脸喜意,“小言来了?”
昨天大队长为了厂子的事,亲自跑了一趟公社,好在国家很支持生产队自己搞副业,公社一听他们是想赚钱建学校,痛快地盖了章。
陆小言笑着将书递给了大队长,“这是我在书店看到的养殖类书籍,报纸上也有相关知识,里面的内容写得很好,霞嫂子要是能学会,肯定能将咱们的猪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队长则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高瞻远瞩,前天她去省城时,钟兽医可没答应要来,她竟然提前买好了书和报纸,难道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来?
大队长感激地接住了资料,“花了多少钱,大队给你报销。”
陆小言笑着点头,也没拒绝。
刘霞在厨房也听见了动静,她擦了擦手,忙走了出来,一瞧见足足有四本,报纸也有一叠儿,她顿时头疼了,“哎,我小学就读到三年级,好多字都不认识,一本都够我头疼了,这么多书我可看不明白。”
她忙不迭推辞。
唯恐真将书交给她,万一学砸了可咋整。
昨天晚上,她公公从公社回来时,高兴地喝了二两小酒,这些天,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他们一问才知道,大队里要办个正儿八经的养殖厂,规模大的那种,章都已经盖好了。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也就是干活的料,哪会儿学习,“反正我是不成,小言还是你学吧,你读了高中,肯定比我学得快。”
大队长也看了一下她们,厂子既然要扩大规模,学好这些技术是很有必要的,刘霞人虽然勤快,干活也麻利,学习能力却一般,并不适合当技术员,厂长更不行。
大队长开了口,“小言,你脑袋灵活,学习能力也强,这几本书,不如你自己学?到时我推荐你当厂长。”
第27章 第27章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大队长最是刚正,他觉得养殖厂是陆小言提议开的,兽医也是她请来的,没她就没有养殖厂,理应由她当厂长,前天他和书记还过讨论厂子能不能办成,真办厂后,由谁当厂长。
书记的意思是她年龄小,瞧着一团孩子气,让她当厂长,只怕不能服众,如果她真能请来兽医,可以给她一个主任的位子,厂长还是找个成熟稳重的来。
大队长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小言这丫头看着年龄小,实际上办事却很沉稳,钟兽医拒绝后,她都没放弃,硬是将人请来了,都说有志者事竟,他觉得,这丫头有这个毅力,办啥都容易成功。哪个要是不服,就自己去请兽医去,要能请来,也可以让他当。其他人摆明了不行。他甚至觉得,只有在陆小言的带领下,厂子才能建起来,才能走远。
陆小言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您还是另选他人吧,我就不瞎指挥了,真的,我也没那么擅长管理,我还要画画,也没那么多精力。”
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唯恐被抓壮丁。
见她这么抗拒,大队长还挺惋惜,不由叹口气,将书收起来后,他送了一下陆小言,路上才问:“那你觉得有合适人选吗?”
陆小言仔细想了想,她年龄大些后,才不爱出门,小时候就是她娘的小尾巴,整日在地里待着,农村没啥娱乐,个个都爱唠嗑,她时常听婶子大娘们八卦,对村里的人倒是算熟悉。
她说:“当厂长的话,技术可以一般,最重要的是管理能力,咱们村有好几个厉害人物,旁的不说,花大娘和陈家婶子都挺合适,花大娘是很有领导能力。”
记忆中她还当过妇联副主任,在公社工作过十来年,能被公社提拔过去可见能力多强,儿媳妇生了孙子后,她就把工作让给了自家闺女,如今是边带孩子,边挣工分。
“至于陈婶子,听说她前些年也养过猪,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经验比霞嫂子还丰富,评过好几年的先进,还有卫军叔,他虽然没养过猪,我记得,他管理能力很强,小队长当的风生水起的,到时让队员们投票选举吧,选个更有民心的。”
刘书记也最中意花大娘和卫军,大队长笑了笑,“成吧,那就让队员选取吧,我就不勉强你了。”
陆小言感激一笑,“当务之急我觉得还是赶紧找几个人t学一下养殖知识,咱们既然要养就要科学养殖,只有兽医也不行,其实我觉得霞嫂子真的可以试试,她踏实能干,分内之事能完美地做好,从来不会敷衍了事,就算她认识的字不多,也可以找人带她。”
大队长也挺高兴,他儿媳妇虽然不适合厂长,养猪却是一把好手,确实也能培养培养,“中,那我明天和书记商量一下,先找几个有初高中文凭的,让他们一起学养殖技术,学的最好的就来负责技术这一块的指导。”
陆小言笑着点头。
大队长是个办事利索的,当天上午,就召开了会议,十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也一并被喊了过来。
大队长先将开养殖厂的事说了一下。其他几个小队长还没听说这事,闻言都有些惊讶,这几天猪不是还差点死掉?咋又突然办厂子,扩大规模?
就不怕赔的裤衩子都不剩吗?直到听说他们大队也有了兽医后,一个个才双眼放光,兽医啊,那可是香饽饽,他们县都没几个,他们大队竟然也有兽医了?
陆二山也有些晕乎乎的,不会吧?小言那丫头,真请来兽医了!她咋认识的兽医,去省城一趟,巴结上的?
陆二山嫉妒的内心翻江倒海,头发丝都要酸得冒泡了。
大队长说:“这次喊大家来是,为了通知一个消息,咱们已经有了养猪厂,兽医很快就到位了,眼下,不仅需要挑个老手去买一批小猪仔,还得选几个学习能力强的,来学养猪技术,学成了以后就是咱厂子里的工人,正儿八经的发工资。”
大家呼吸都重了,包括陆二山,工人!这可是工人,拿的不是工分,这大家还不得抢破头。
大队长继续说:“不仅要招技术员,等钟兽医来到后,还得给他配两个助手,说是助手,其实算是学徒,只要钟兽医愿意带,其实算是学徒,以后学成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兽医,你们回去统计一下,各小队里的人,有愿意当助手的也报个名。”
大家呼吸更重了,这年头兽医有多吃香,他们自然晓的,每年大队里的猪生病时,大家都一筹莫展,这还是学会给猪治病,那可是养多少猪都成,一个个眼前浮现的都是白花花的猪肉,香喷喷的五花肉。
陆二山等人没忍住,都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别说旁人,他们都想当报名。
散会后一个个脚步都发飘,感觉跟做梦一样,等他们将消息说下去后,整个陆家大队都炸开了锅,大家活也不干了,围着小队长叭叭叭问个不停,大娘、婶子们更是涂抹横飞,激动的双眼放光。
养猪好呀,她们一个个最是勤快,也可以当工人。
啥!还得学好几本书?
那不是问题,找个有学问的,读给我们听,我们就是死记硬背,也要跟着学!
小队长们呼啦啦摇头,不成不成。
咋地就不成!
大队长说得有初中以上文凭?
婶子大娘们恨不得捶胸顿足,想到自家孩子是初中生,才又喜出望外。家里没有初中生的,一个个垂头顿足,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更有彪悍的大娘,直接杀到了大队长跟前,非要找他问个明白。
咋招个还非得是初中文凭,这不是歧视他们这群大爷、大妈吗?年龄大的,还真没几个初中文凭的,小学学历,倒是勉强能揪出几个。
大队长被缠得没法子,最后才不得已说:“技术员肯定招有学问的,不过等猪养的多了,会专门招一批人给猪洗澡,清理粪便啥的,到时可以放松要求,大家多点耐心。”
大爷大妈们这才不再闹腾。
陆小言并不知道这事,她还在专心画画,这一画就是两三个小时,等大队长终于安抚好大家时,钟兽医带着自家媳妇找来了陆家大队。
因为陆小言和他们更熟悉,大队长还特意派了个人来找陆小言。
陆小言忙放下画本,出去迎接了一下,她过来时,大队长已经将两人带到了养殖厂。
一瞧见她,钟兽医就笑了,对大队长说:“你们这位小同志可不得了,她给的那些条件,每一点都让我很心动,就在我纳闷,她咋知道那么多时,就看见邻居家小孩拿着糖,得意洋洋的炫耀,说是自己赚的,再三追问,才知道都是你们这小同志搞的鬼。”
陆小言闹了个红脸,哪想到这么快就暴漏了,还挺不好意思。
秦英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打趣道:“你姐姐要是有你这么机灵,跟我家结亲也不是不行。”
陆小言脸更红了。
大队长仔细问了一下,才知道缘由,这些糖和钱全是她自己出的,压根就没找大队报销,上次去糕点方子也是,说送就送了,要不是赵楠说了经过,他都不知道,她付出了这么多。
这小丫头,还真是一心为大队。
他都没这个觉悟。
大队长感动得不行,哪里知道,陆小言是从小大手大脚惯了,压根没将糕点和糖果,放心上。
毕竟,就这点东西,也不好找他报销啊?
嘿嘿,这不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她都觉得自己的形象莫名高大了呢。
大队长忍不住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可惜小言家就她一个女娃,没姐姐,她也已经结婚了。”
这下钟兽医和秦英相当惊讶,秦英说:“她看着也就十七八吧?”
大队长笑眯眯地说:“今年十八,结婚早。”
两人倒也没再过问她的私事,他们这次来是想过来看一下,自家的房子建在哪儿,钟兽医在县里有点人脉,打算从买县城材料,直接拉陆家大队来。
知青点在村子东头,那一块有不少空地,大队长说:“不然你们就在东头挑一片空地吧,日后有了钱,学校也会建在这一块。”
大队长带他们来了东边。
这里离养殖厂也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以后有了学校,倒是方便老丈人和他老伴,钟兽医爽快地应了下来。
看着这一片空地,陆小言心中也不由一动。
钟兽医说:“那我今天去县里,砖块、水泥、沙子啥的买一下,到时直接让他们把东西卸在这儿,要是村里有空房子,我就先来搬来,等房子盖好,再让我老伴他们过来。”
人家都要帮着盖了,材料啥的总要自己弄好。
大队长准备先把会议室收拾出来,让他凑合一段时间,“自然有,我这就让人去收拾一下,您随时可以入住。”
几人商量好后,钟兽医就带着自己媳妇离开了。
他们走后,陆小言对大队长说:“大爷,可以给我们家批块地吗?等我们攒了钱,也盖一个,总住着二爷爷的房子,也不好,就算旁人不说啥,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得有个自己的房子。”
她给大队做了不少贡献,要是没她,钟兽医不会过来,也压根不会有这个养殖厂,大队长痛快地应了下来,“你选吧,看好位置,给我说一声就行,到时给你批。”
陆小言翘了翘嘴角,指了一下钟兽医后面的空地,“那我就先定了,就这儿就行,以后有钱了再盖。”
东边挨着麦田,离河堤也近,站在这儿都能看见绿波荡漾的河水,等建了学校,在这儿肯定能听到下课铃声,她也能跟着孩子们的作息来。
她画画总是很投入,一忙起来,经常忘记休息,都是肩膀发酸时才想起来活动一下,这样对颈椎可不好,陆小言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个职业病。
“中,我给你批。”大队长脸上满是笑,“我这就去找人,正好农忙时,已经过去了,这几天就先让大家多围点猪圈,先弄三十个吧。”
陆小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后世的养猪经验,从一档节目里扒拉出一点有用的,“我觉得盖猪圈之前,还是得好好规划一下,一定要通风好,采光好,最好有饲料区,有生产区,最后再弄一个隔离区,以后猪生病时,不管什么病,都带到隔壁区,以防是传染病。”
大队长越听,越觉得有理,他一搓脸,让陆小言等了一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拍脑袋,“老三!”
陆铁成就是他小儿子,就在不远处记工分呢,,他算术不错,如今是大队的记分员,听到喊上,他屁颠颠跑了过来,“爹,喊我干啥。”
钟兽医才刚走,他爹就喊他,不会想让他给钟兽医当助手吧?
嘿,他爹总算开窍了,想给他走后门了?
陆铁成激动地搓手手,要知道,他这个记分员的活,都是他经过比拼,一路过关t闯将,打败掉赵振南和陆小言这两高中生,才得到的。
亏得他算术好。
要不然才轮不上他。
记分员看着光荣,其实没啥发展前途,挣的也是工分,哪有兽医学徒香,他要是会给猪治病,一个个保准将他供起来。
陆铁成不在乎赚多少钱,就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也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能正眼看他。
陆铁成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嘿嘿乐,这时,就听他那铁面无私的老爹说:“啥乐什么呢?小言你再说一遍吧,我怕我一忙,后面会忘记,让铁成赶紧记下来。”
陆铁成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好吧好吧,他早该认清现实,真有好事,也轮不到他啊。
他闷闷不乐地撇嘴,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好事想不到我,一有苦力活就抓我,我每天记工分,都记得头昏脑涨的,又让我记啥。”
他高高大大的,瞧着很男子汉,偏偏整日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简直没眼看。
大队长抬手,朝他脑袋上抽了他,“少贫嘴,赶紧记,小言,你再说一遍。”
陆铁成一蹦三尺远,苦哈哈地摸出了他的笔和小本本,“打傻了你赔啊,还是不是亲爹。”
大队长瞪眼。
陆小言笑着说:“我干脆整理整理一下吧,直接写出来给您,养猪的那本书上,也有不少要点,我下午汇总一下,等会儿给您。”
大队长感激不胜,还不忘瞪自家啥儿子一眼,“你看你,再看看小言,同样是高中毕业生,咋差距恁大。”
陆铁成满眼幽怨。
这可真是亲爹,还带人身攻击的!
陆小言回去后,就整理了一下,她不仅提了建猪圈的建议,想到明天就有人去挑小猪仔,还说一下挑选猪仔时,需要注意猪的事项,这些书上都有提,她只是汇总了一下,怕他们一时半会看不完。
他们省地处中原,温度不太冷,也不太热,各类型猪种都挺适合,还是要看能买到什么品种的,像这些进口的长白猪、大约克夏、杜洛克大概率是没有的。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直接交给了大队长,大队长念过小学,也识字,看完就喊了十个年轻小伙子,崔奶奶家六个儿子也全喊来了,一个个都是建房子的好手,他认真交代了一番,让他们按要求建猪圈。
几人拍着胸脯保证,保准按要求建好。
陆小言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周围连个砖瓦都没有,他们就开始建了,一瞧就是打算做土墙,陆小言皱了皱,找到了大队长,“咱们不能盖瓦房吗?瓦房冬暖夏凉,下雨时,也不容易漏水,更适合养猪。”
大队长也愁,忍不住摸出了焊烟,“咱们哪儿有钱买砖。”
“一百头小猪仔的话,前期建个十个猪圈就行。”
大队长尴尬望天,就算只建十个,单是需要的砖瓦,加一起也得几百块钱啊,他们买不起啊,实在买不起。
大队是真的穷,穷得大队长都不好意思张口。
陆小言却觉得砖瓦房很有必要,既然开始养了,条件设施就应该跟上。
不过公社没窑厂、砖瓦厂,也没这个技术,砖瓦啥的,只能去县里买。
陆小言眼睛转了转,笑着说:“公社好像最近在建卫生院是吧?我记得建卫生院,好像是县里要求的,他们去砖瓦厂拉砖时,也更容易些吧。”
大队长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陆小言只好直白地说:“当初说的是每个大队都能建一个学校,结果公社没拨款,当时咱们大队也没说啥,为了建学校,咱们打算自己带村民致富,公社总要支持咱们一二吧?”
大队长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很是心动。
陆小言继续说:“也不用他们掏钱支持,让他们去县里拉砖时,给咱们拉点砖瓦就好了,咱们要的也不多,够咱们盖十间猪圈的就成,单算砖瓦,成本也不多,要是厂子开不起来,他们也很难拿到盈利不是?”
大队长叹口气:“虽然成本不高,他们也未必愿意,毕竟公社底下有十个大队呢。”
“可开养殖厂的只有咱们一个,咱们养殖厂如果做好了,也属于公社的政绩,公社投资一点砖瓦,咱们以后是能反哺国家的,互利互惠的好事,咱总要争取一下吧,说不准成了呢。”
大队长点头,“那我去和刘书记商量一下,他比我能说会道,由他出马成功的几率应该大一些。”
陆小言也没瞎出主意,他们这位刘书记瞧着不显山不漏露的,其实可是位能人。
大队长也深知这一点。
接下来两天,陆小言都在认真画画,果然不出所料,刘书记果然成功了,第三天,公社就将砖瓦拉了过来。
陆小言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她这两天也没闲着,每天会抽出一个小时,教一下秀儿认字,她还从陆小曼那儿借来了小学课本,按一年级的课本,教的她。
秀儿是个好学的小姑娘,再踏实不过,让她背的东西,第二天陆小言检查时,她基本都能背出来。
这天,陆小言考察完她的数学,打算讲语文时,却见小姑娘在偷偷瞄她。
陆小言挑了挑眉,“咋啦?觉得累了?想休息了?”
秀儿被抓了个正着,小脸瞬间红了,她忙摇头,嗫嚅着开了口,“不是,小言姐,那、那个……”
秀儿家毕竟贫穷,小姑娘也没啥自信,总是怯生生的,胆子跟老鼠似的,陆小言摸摸她的小脑袋,鼓励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
秀儿两只细弱的小手,缠在了一起,又偷瞄她一眼,小声说:“月芽和草儿也没念过书,她们也想认字,小言姐可以一起教她们吗?我昨天想教她们,我、我没小言姐教得好,她们老记不住。”
月芽和草儿一个八岁,一个九岁,也没上学,他们家里的情况都比秀儿好,紧吧紧吧,也不至于拿不出一个娃娃的学费,主要是因为她们是女娃。
父母觉得女娃念书也是白念,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就算读了书,也都是给别人家读,有那几块钱,还不如过年时,让一家人吃一顿好的。
没法子,这个年代本就不重教育,贫穷落后的地方,更是如此,这是思想认识的落后。
陆小言说:“当然可以啊,让她们来吧,教一个也是教,教十个也是教,你们顺便问问其他小孩,有没有愿意学的,有的话都过来,我一起教。”
秀儿眼睛亮晶晶的,“小言姐,你真好。”
说完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月芽、草儿。”
门外当即探进两颗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紧张兮兮的,一脸的期待,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秀儿兴奋地说:“小言姐同意啦。”
两人雀跃地蹦了一下,秀儿也开心地站了起来,话都平时多了点,“小言姐,那我们去问问还有谁想学习。”
村里能上学的基本都是男孩,好多女娃都没去,有的是家里经济不富裕,有的是觉得女娃读书没啥用,有钱也不送,人就是这样,越不让上,越想上,好多女娃最羡慕的就是家里的哥哥弟弟可以去念书。
秀儿她们跑出去问了一圈,一下子带回十六个女娃娃,年龄大的十四,小的才五岁,一个个都眼巴巴看着陆小言。
另外还有四个小男娃,这是家里条件不好,读不起书,秀儿的哥哥也来了,大家既兴奋又忐忑,唯恐小言姐嫌人多,不肯教。
秀儿的哥哥,陆石挺着胸脯保证,“小言姐,我帮你管纪律,大家肯定不闹腾,你尽管教。”
放在别的村,肯定没这么多孩子愿意主动读书,他们陆家村,是因为出了个傅北,傅北每次考第一时,都会得到学校发的奖励,小生初时还是第一,公社都奖了五块钱,他们大队还给了奖励呢。
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家长都是拿傅北激励他们,让他们也好好学,争取拿奖金,虽然事实证明,像傅北成绩那么好的没有第二了。
在小孩子的心中却早早就埋下了一个种子,成绩好,等于能赚钱,不仅大队会给奖励,公社也会给。
那可是五块钱,他们连一分都没有呢,如果能赚五块钱,他们也能帮家里分担了,不用再饿肚子,还能悄悄给自己买颗麦芽糖。
只是想想,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一双双乌溜溜的眸,满是渴望。
陆小言看得心中软乎乎的,摸了摸陆石的小脑袋,笑着说:“好呀,那纪律交给你,你们先回家搬个小板凳,我想想给你们讲什么。”
孩子兴奋地点头,快活地跑开了t。
因为人多,家里也没黑板,陆小言不打算教生字,下午画画累了,可以先去供销社买一块小黑板和粉笔,孩子们搬着小板凳来到她家后,她让大家分成四排坐在了院子里。
她从“目不识丁”的成语故事入手,先讲了一下识字的重要性,通过“匡衡凿壁借光”“朱买臣负薪挂角”给大家讲了一下古人读书,尚且努力的故事。
她小时候喜欢看课外书,脑海中故事很多,又讲了一些类似“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崇拜地看了陆小言一眼,只觉得她懂得可真多。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啦。
陆小言讲的喉咙都哑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好啦,今天上午就讲到这里,以后咱们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今天下午我需要去供销社一趟,你们四点再来吧。”
大家家里都没表,都是根据日头、沙漏计时,没那么准确,陆小言又加了一句,“等我回来,让小秀儿去喊你们。”
孩子们脆生生应了声好,下课后,他们也舍不得走,胆子大的小姑娘,凑到了陆小言跟前,她捧着小脸,星星眼地说:“小言姐姐,下午还讲故事吗?”
陆小言端起水喝了一口,才笑着撸撸她的小脑袋,“不讲啦,下午咱们学习认字,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吧?然后学语文第一课!”
“哇!所有人的名字你都会写吗?”
小娃娃们小脸红扑扑的,满眼崇拜,还像会写大家的名字,是多么了不得事。
陆小言看得怪心酸的,鼓励道:“等你们学习一段时间,也会写,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家人的名字,全大队的名字都会写。”
一个个更激动了,连五岁大的小不点都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问:“真的假的,小言姐姐,我也可以吗?”
“真的呀!只要好好学,都会写!”
孩子们嘿嘿只乐,一个个开心的不行,还是秀儿小声跟哥哥说:“哥,小言姐还要画画。”
十一岁大的小男孩,十分有担当地站了出来,“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缠着小言姐了,她还有事要忙,咱们下午再来。”
第28章 第28章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陆小言确实还得画画,她想赶紧挣钱,多买点白面,也没阻拦,孩子们离开后,她认真画了半个小时,才去做饭。
中午陆大山和王月勤回来后,她才听说村民们反应很大,一个个都想报名,陆大山说:“不过有学历要求,得初中以上学历才行。”
这点陆小言知道,一个大队人还挺多,要是不设要求,一窝蜂的都跑去报名,谁来种地?
下午的时候,陆小言从崔奶奶家借了辆自行车,正想去公社买东西,就被大队长喊住了,“哎,小言,我正想找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小言如实说:“我原本在教秀儿学认字,其他孩子也想学,教一个也是教,干脆让他们一起来听了,因为人多,我打算去公社买个小黑板,再买点粉笔,方便教学。”
大队长算是发现了,这丫头总是默默做好事,完全不声张,村里也确实有不少孩子读不起书,他一直有心做点什么,奈何也帮不上啥忙,这会儿说:“你也别去公社买了,浪费这个钱干啥,小黑板我家就有,五六十年代,比这会儿还穷,那时公社连桌子板凳都没有,大家去学校都是带着个小黑板,趴黑板上学习,前几年才好些,买得起桌子了,才用不上小黑板。你家估计也有。”
陆小言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想起了原身七八岁的事,那时上学确实要背着个小黑板,她开始上学时赶上饥荒,哪里有桌子,各地都缺木材,人饿死后,甚至没棺材装,都是席子、稻草一裹,再用绳子一捆,挖个土坑就埋了。还有那缺德的,为了一件衣服,将死人扒出来的。
说来她也够惨的,他们省地处中原,虽然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本就够穷的,他们县还是贫困县,就连他们大队,都是他们公社最穷的一个。
惨不拉几啊。
她都忘了小黑板的事,“我们搬家时,好多东西都没拿,我小时候用过的那个估计在我奶家。”
“你奶未必给你,你先去还自行车,还完,和我去开个会,等结束你去我家拿,至于粉笔,我让赵楠给你捎回来几盒,他正好要带陈老去公社寻摸一下小猪仔。”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今天这个会,是为了商量考核的事,他们主要是招养殖技术员,饲养员,繁殖员,兽医学徒,还有清理员。前四种工人都得好好培养,目前规模不大,各招一个就行,也就兽医学徒需要多招一个。
大队长都没想到报名的竟然这么多,全大队初中学历的一共二十九个,高中生四个,除了傅北、陆小言,竟然全报名了,包括年仅十五岁的陆小曼,大家都想当工人。
除了大队队员,知青们竟然也有一多半报名的。剩下那一半没报的,有个别是没得到消息,还有的是不想养猪,迈不过心里那一道槛。
就这加起来,也有四十二人了。包括他那不着调的小儿子,也想跟钟兽医学习,他倒是挺鸡贼,知道兽医这个行业有多吃香。
这次会议是大队长主持的,他说:“这次学历高的基本都报名了,知青也报名了,咱们先讨论一下,要不要招知青吧。”
大队长其实不太想用知青,虽然现在没有知青返乡的政策,万一哪年知青们突然回去了,对厂子来说,也是一种损失,在他看来,培养知青不如培养自己大队的人。
其他人也不想用知青,在他们眼中,知青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重活脏活都干不了,就连已经适应农村的老知青也不如他们力气大,不如他们干活麻利。
用他们干啥,拖后腿吗?
大家嫌弃得不行,浑身都不得劲,活像被占了多大的便宜。
大队长先看向了陆小言,“小言,你怎么看?”
陆二山心中酸溜溜的,嫉妒得浑身都咕噜噜直冒泡,都怀疑陆小言才是大队长亲生的。
瞧这亲热劲儿。
连这么个问题都找她。
当他们其他人都是死的吗?陆二山内心咆哮,实际上却安静如鸡,只能静静等着陆小言开口。
陆小言知道,知青们还有八年才返城,八年,能做不少事呢,她想了想说:“他们大多都是高中学历,文化水平高一些,既然也报名了,就一起竞选吧,咱们厂以后肯定要扩大规模,到时需要不少人才,估计咱们大队的人都不够,还得往外招。”
大队长对她的话,还是很信服的,点点头,这才顺口问了问其他人,“其他人觉得呢?”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发表意见,大家都是老油条了,轻易不开口,都是先等出头鸟,再试探一下大队长和书记的态度。
这不,陆二山没忍住开了口:“一个养猪厂,规模再大,也就养个上百头,咋可能招其他大队的人?真招了知青,咱们大队的名额就少了,我觉得与其便宜外人,不如紧着咱们自己人来。”
他甚至有些埋怨陆小言,既然说话那么管用,也不提一下意见,让队里降低学历要求,可不是学历高的才会养猪,她都不想着自家人,学历卡得那么死,结果他们一家没一个能报名的。
以他的意思,就不该卡学历,年龄大的不照样能养猪?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这么说,只能先排除知青了。反正是为大队队员谋取利益,没人能说他不是。
见妇联主任和会计都附和地点头,他更得意了,这时,却听到了陆小言反驳的声音,“要是最后只养个上百头,哪里值得开厂,咱们既然养了,往后肯定要养上千头,等技术员和兽医多培养一些后,养一万头都是可以的,既然开了,就努力做大。”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的,一百头都不少了,过年都分不完,一千头,一万头,他们都不敢想,乖乖,这小丫头口气咋恁大。
陆小言继续说:“以后肯定要招不少人,我说一下发展前景吧,真能养一万头的话,咱们还可以开食品加工厂,类似肉干、肉脯、腊肠、猪肉罐头一类,出售这些,肯定比单纯地卖猪肉要赚钱。咱们大队还怕没名额吗?除了养猪,咱们还t能养鸡,养牛,养牛的话,能加工牛奶,鸡鸭的话,可以卖各种卤味,只要味道好,不愁没销路。”
大家听得晕乎乎的,什么肉干、腊肠,猪肉罐头,就跟听天书一样,他们公社都没正儿八经的食品厂,县里也就一个。
瞧瞧这丫头在说什么,怕不是做梦呢吧?
咋恁敢想?
别说建什么食品厂,他们能养一千头猪,做梦都能笑醒。
连大队长都一脸呆滞,恨不得全拿笔记下来,唯恐过段时间就忘了。食品厂就不想了,养猪,养牛,养鸡鸭,这些都要跟上!谁还不想要一些会下蛋的鸡了,他作为大队长,还是有点追求的,也想富裕起来啊!
他们大队牛也不多,一共就四头,每年农忙时,这四头牛都能累瘫下,要是多养点,嘿,只是想想,一颗心就沸腾了起来。
养,必须养!!
其他人也双眼冒光,神情狂热,恨不得立马将厂子扩大,养养养,都养上!肉干,卤味啥的,就算卖不出去,他们自己吃,也是好的呀,只是想想浑身就真得劲儿,这周吃腊肉、五花肉,下周吃卤鸡卤鸭,时不时再来口牛肉。
咕咚!
咕咚咕咚!
众人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这小日子实在太美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见将情绪调动了起来,陆小言继续说:“到时咱肯定需要不少有学问的青年,单咱们大队的年轻人,肯定不够,所以就算这次招了知青也没啥关系。”
她也清楚大家对知青们有意见,又补了一句,“咱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农活没干多少,好不容易能贡献点力量,不用白不用!”
大家顿时醍醐灌顶,是啊,不用白不用!凭啥便宜他们?
陆小言继续说:“就算以后知青们会离开,咱们每年也能培养不少年轻人,影响不大,大家没事就可以想想规模扩大后,多少好日子等着咱呢。”真没必要盯着知青不放。
知青也苦呀,陆小言一个城里娃,是很容易共情的。
大家嘿嘿乐,是呀,好日子在后头呢,他们大队这是要崛起啦!
刘书记都觉得这小丫头太爱做梦了,真是不务实,见大家也一脸梦幻般的幸福,他咳了一声,才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来。
刘书记语重心长说:“远的先不提,咱们还是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稳妥着来,不能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队长笑了笑,“年轻人都爱做梦,才有冲劲嘛,有您领导着,只要大方向对,咱就走不错。”
这些年,他俩一直配合得挺好,刘书记也笑了笑,“你呀,既然知青也参与了,将他们排除在外也不好,他们下乡说到底也是为了建设咱们农村,不如就准备一个考核吧,两名兽医助手,就让钟兽医自己选,另外三名技术员、饲养员、清洁员,就招干活麻利,细心周到,学习能力强的,小猪仔还没买到手呢,有意报名的,就先去学习书上的知识,到时再参加一下考试,咱们选拔最优人才。”
大家都没意见。
大队长这才继续说:“这次开会还有一个目的,一是选拔厂长,二是对小言的任命,先说说小言吧,厂子是她提议办的,兽医也是她请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咱们养殖厂,我和刘书记都觉得可以给她一个顾问的职位,厂子以后有重大决策时都可以咨询她的意见,大家现在可以投一下票,要是同意,她日后就是厂里的顾问了。”
陆小言有些惊讶,忙摆手,“大队长,还是算了吧,不用给我安排职位,术业有专攻,我其实更擅长画画,就算当了这个顾问,我也未必能提出什么建议。”
她爸虽然有经商头脑,将公司开得挺大挺红火,不代表她也行呀,她之前提的建议,都是从后世发展看的,等于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并不是她有多厉害,她顶多耳濡目染,受到一点点她爸爸的影响罢了。
陆二山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白到手的好处,还往外推,这丫头脑子有坑吧?
刘书记同样有些惊讶,原本大队长说她压根不肯当厂长时,他还有些不信,在他印象中,陆小言是个挺有干劲儿的人,按理说应该挺有野心才对,谁料,她竟然连顾问都不想当。
经此一事,他对陆小言的印象,倒是更好了些,这小同志虽然不够务实,却也不是那等贪图名利的浮躁之人。
刘书记说:“你已经给厂子提了不少建议,没有你,厂子也不会这么顺畅地开起来,以后咱们厂如果能成为大厂,说不准真能搞一下食品厂,你的思维很活跃,能提不少建议,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的地方。”
陆小言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刘书记,主要是我在画画,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厂子要真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随时找我咨询,能帮的我不会拒绝,去厂里当顾问就算了,我还是更想将精力放在我的主业上。”
陆小言从小就喜欢画画,在她爸的公司实习时,虽然在好几个岗位待过,当时还是在宣传部门更如鱼得水一些,说到底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本职工作。
人各有所长,她也就在画画领域有一些天赋,其他的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还真怕做不好,她也没有改行的打算。
大队长知道她在画小人书,在他看来,这多少有些不靠谱,小人书不比旁的,能不能过稿还不好说,在他看来,她还是更适合来厂里当顾问。
就算她说了,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她,可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们也会不好意思。
总不能老占她便宜。
刘书记也觉得这丫头也太傻了,白给钱都不要,当顾问可是有工资拿的。
他想了想,说:“那干脆这样吧,你平时该画画就画画,给你算编外顾问,你家离厂子也近,你可以不天天过去,不忙时该画画,大家如果遇见问题,找你咨询,你该帮帮,这样成吗?你不止贡献了糕点方子,还为咱们厂请来了兽医,这个功劳大队一直记着,到时就给你发一半的工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小言只好同意了,她也正缺钱,只要不耽误她画画,也不是不能考虑,“成,那就这样吧。”
大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陆二山,不明白她哪儿来的福气,不咋干活,竟然还能拿工资,嘿,这不止是大队长的亲闺女,也是刘书记的吧?
大队长脸上总算有了笑,他刚刚还真怕她不同意,好在刘书记比他会劝人。
答应了就好,答应了她就是厂里的一份子,以后少不得麻烦她。
大队长如今对她充满了信心,觉得只有在她的带领下,养殖厂才能红火起来,他甚至喜滋滋地幻想了拥有上千头猪的大厂是啥模样。
还有食品厂,他们真能开起来吗?
哎,不能想不能想。
还是稳打稳地来,饶是如此,他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他精神抖擞地说:“既然小言的职位确定好了,那就来选厂长吧,厂长不比旁的,需要各方面都有经验的人,要真是能养成千上百的猪,对厂长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挑战,所以厂长的人选尤其重要,我和书记、主任几人私下商议了一下,选出了五个人,让书记先公布一下名单吧。”
刘书记接了话,“这五个人分明是花凤,陈禾苗,陆卫军,赵守仁,陈爱国,接下来,各位投一下票吧,选出前两名,票多者就是厂长和副厂长,陆卫军、刘爱国和赵守仁你们仨都是小队长,你们投票时,投别人就行。”
花凤和陈禾苗都是嫁来的媳妇,这次并没有参加会议,被点名的另外三人都有些激动,根本没想到他们也会名列有名,那可是厂长、副厂长。
只是想想一颗心就火热火热的。
三人慎重思索了一下,都投下了宝贵的一票,陆二山嫉妒坏了,这几人也就花凤、刘爱国是初中学历,另外三个都是小学学历。
当初他爹娘也让他念书来着,早知道,他完完整整读完小学了,要是有小学学历,想当年选小队长时,他肯定会被选上。他要是早早成了小队长,是不是也有机会竞选厂长、副厂长?
他嫉妒得浑身难受,心肝肺都是疼的,谁也不想投,可是不投又不行,因为他娘不会做人,他在村里名声也算不得太好,其他几人虽然是他们村的,他反而和赵守仁t关系不错,他干脆填了赵守仁的名字。
陆小言也可以投票,思忖了片刻,她填了花大娘,说起花大娘,她可是位了不得的女子,她爹是位为国捐躯的老红军,大哥也上过战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断了一条腿,作为烈士家属,她也足够争气,上初中时一直全校第一。
为了帮家里多承担家务,她才没读高中,就这还不忘学习,听说,她还自学了高中课本,是个相当好学的,出嫁后,她也相当能干,还在大队干了多年的妇联主任,因为做得好,还得了公社领导的赏识,前几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孙子,她也不会辞职。
如今孙子也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她倒也有时间管理厂子,陆小言毫不犹豫地选了她,在她看来,花大娘可是铁娘子一样的人物。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止陆小言投了花大娘,除了陆二山选了赵守仁,其他人也投了她,花大娘几乎是人心所向。
刘书记念了一下票,笑道:“看来厂长的位子非花凤所属了。第二名是赵守仁,有一票。”
赵守仁相当兴奋,根本没想到,他也有人投。他原本还以为,刘爱国的几率更大一些,毕竟,刘爱国比他年长几岁,学历也更高。
陆二山羡慕又嫉妒,一时都后悔自己投了这一票,一想到他能当副厂长可都是自己的功劳,顿时又开心了,赵守仁当了副厂长,可不能忘了他的功劳,要不是他,哪有人选他。
他当即笑道:“这一票是我投的,我觉得守仁很适合当领导。”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谁不知道他跟赵守仁关系好,前段时间,两人还一起喝酒呢。
大队长心里也相当别扭,虽然赵守仁是个不错的,这些年,各项工作都配合得很好,但是能跟陆二山混一起,眼睛也不见得有多好,以后难免识人不清。
大队长最是正直无私,当即对刘书记说:“按前两名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副厂长的位子也得慎重啊,还是认真选一下吧?每人再投一票。”
刘书记怕他得罪赵守仁,干脆看向了大家,“大家觉得呢?”
其他人还没说话,刘爱国先开了口,“不然就按大队长说的,再投一轮吧。”
这也是个急躁的,难免沉不住气,毕竟他是名单中的一个,要是重新投,他也有入选的机会,除了花凤,就他是初中毕业,他甚至觉得,这一轮重选的话,副厂长非他莫属,殊不知,这一开口难免落了下乘。
刘书记、大队长还有陆小言,都没投他,唱完票,最后赵守仁还是仅有一票,刘爱国也只有两票,反倒是陈嫂子和陆卫军的票数多一些,最后陆卫军以一票胜出。
陆卫军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胜出,比学历刘爱国胜他一筹,比人缘陈禾苗比他强多了,比家庭条件,赵守仁也甩他一截儿。
结果四人里却是他票数最多。
他哪里知道,他人缘学历虽然不算最出众,却是执行能力最强的一个,经他手的事,就没有办砸的,他这人看似脾气冲,也得罪过人,其实很仗义,为人也正直,底下一群人都挺服他的,说实话,如果不办这个厂,大队长都想等自己退休时让他接任大队长的位置。
他是有能力的。
厂子是大家的,大家自然希望厂子越来越好,他可不就胜出了。
赵守仁脸色却有些苍白,其实他人缘也没那么差,办事也可以,搁在平日咋地也会有个两三票,这不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吗?大队长之所以提出重选,分明是不看好他,这谁还敢选?
这一天,散会时陆卫军的脚步仍是飘的,那叫个意气风发,四十出头的人了,高兴得跟要结婚了一样。
赵守仁脸色却不太好看,陆二山遗憾地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压低声音说:“嘿,真不知道卫军叔有啥好的,四十了,才是个小队长,哪有兄弟你……”
不等他说完,赵守仁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掉头就往前走。
陆二山皱眉,嘿,这小子,咋还生气了。
能不气吗?
赵守仁也是个聪明的,当即明白了大队长为啥让重选,陆二山这二货要不是自作聪明加那一句,说不准他已经是副厂长了,他偏偏要邀功。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赵守仁甚至觉得,要不是他多嘴,非说一句,那一票是他投的,大队长也不会提出重新选,
难怪知道他和陆二山交好时,他媳妇还劝他,让他别和陆二山走太近,说他们一家子名声不好,肯定不仅仅是田桂凤的原因,他当时还嫌他媳妇多管闲事,看人也不准,人家二山明明挺会来事。
如今看来,他也真是眼瞎,会来事的干得出这事?想邀功,不会等他成了副厂长再邀?
真是操蛋。
第29章 第29章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吐……
陆小言跟着大队长去他家拿了小黑板,这个小黑板是陆铁成用过的,已经有十一年的历史了,仍被保存得很好。
他们过来时,陆铁成也在,在屋里叽里咕咚,不知道翻啥呢。大队长见他在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小子,不好好去上工,回来瞎鼓捣啥呢?”
陆铁成已经找见了想找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家里几个孩子,老爷最喜欢他,他临走时,将东西悄悄给了陆铁成,他爹和他爷都不知道这事,亏得他家房子多,他打小自个住,才成功藏到现在,要不是需要用钱,他还想不起来呢。
陆铁成忙将东西藏进了柜子里,讪讪跑了出来,眼神乱瞄,“我、我就回来喝口水。”
这模样一瞧就心虚得不行,大队长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一缩屁股,险险躲开了,不知道被踹过多少次,才练成了这么灵敏的反应。
“还不赶紧滚?别忘了你的身份,每个人干多少工,都得心里有数才成。”
“知道了。”陆铁成嘟嘟囔囔跑开了,只朝陆小言挥了挥爪子,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小言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陆铁成已经跑远了。
陆小言也没多想,道了声谢,抱着小黑板离开了,走到主街时,远远就瞧见一辆大卡车在东地停了下来,钟兽医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两个工人开始往下搬砖。
一块块大青砖,看得陆小言艳羡不已,他们家啥时也能住上砖瓦房呀,地都已经批了下来,房子迟迟不盖,心里也怪难受的,等画稿的费用还不知道等到啥时候,傅北的工资要拿来还债。
瞧着钟兽医忙前忙后的样子,她心中不由一动,钟兽医都能这么快买来砖瓦,廖兽医肯定也有人脉吧?
在乡下盖一个五间的房子估计需要三百块钱的砖瓦,一份正式工咋地也值三百块钱,她如果再提供一个糕点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和廖兽医家进行二次合作?
陆小言眼睛亮了一分,打算明天再去他家一趟,正好周末了,他们肯定在家,看看能不能谈成这个买卖,她都去省城两次了,再拿出一个糕点方子,也不算惹人怀疑,毕竟省城卖的糕点可不少,廖兽医一家顶多觉得她有天赋。
她回到家时,还不到四点,孩子们已经聚集到了门口。虽然有了小黑板,却没粉笔,赵楠去公社还没回来,陆小言干脆又给他们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
这时,赵楠已经从公社回来了,这会儿大队长他们都在地里忙活,他直接去了地里,将情况说了一下,公社的小猪仔没剩几头了,还都是被人捡剩下的,瞧着有些弱,他们便没买。
大队长简直愁死了,连刘书记都抽上了焊烟,只觉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扩大规模呢,小猪仔都买不到,还咋扩大。
其他干部同样愁云惨淡的,陆二山听见这话,却有些高兴,当初要扩大规模时,他可是反对的,知道买不到小猪仔后,他就跟生产小队的人抱怨了一通,话里话外,都在嫌弃自家侄女瞎指挥的事。
招工的消息放出来时,大家都兴奋坏了,这会儿滚烫的心,却一下凉了半截儿,原来不是有兽医就成的,没小猪仔,有兽医又有啥用?
还有人拿钟兽医的待遇说事,二十斤猪肉,二十斤鸡蛋,这不是剐他们的肉吗?
甚至有人开始埋怨陆小言了,章老太也嘀咕了好几句,“一个年轻娃娃,去城里连工作都找不到,看两本书就瞎指挥,真是不知所谓,要是开不起厂子,t给钟兽医的补贴,就该让她出,凭啥大队出。”
被老伴瞪了一眼,她才讪讪闭嘴。
她可没觉得自个说错了,大队多出一斤肉,他们就要少分一斤,那可是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只是想想,她都像被人割了肉一般,心疼又肉疼。
泛嘀咕的,自然不止章老太,赵大妞的婆婆照样不看好,她边锄草,边吐了一口吐沫说:“厂子能办起来才怪,还顾问,屁的顾问,要真能养上千头,我倒立吃草。”
还有看不惯她的,故意替她加仓,“倒立吃草算啥本事,有本事吃屎。”
“吃就吃,要真能养一千头,说明咱们以后再也不缺肉了,别说倒立吃屎,去茅坑里吃,我都乐意。”
大家想笑,却笑不出来,一千头,谈何容易啊?
连十头小猪仔都买不到。
厂子还没正式办起来,人心先浮动了起来。
赵楠报完消息,才去给陆小言送粉笔,他足足买了三盒,能用好久了,陆小言给他钱时,他拒绝了,“哎,不用给钱,大队长已经给了,你不用付了。”
陆小言笑了笑,“看来又要占公家便宜了,今天怎么样?买到小猪仔了吗?”
赵楠没瞒她,将情况说了一下。
陆小言:“那就去县里看看吧,县里养殖场规模还算大,应该能买到一些。我明天正好有事去钟兽医家里,那我顺便问问他小猪仔的事。”
她如今是养殖厂的顾问,也不能白领工资不是?
赵楠脸上顿时露了笑,“那可太好了,廖兽医在县养殖场工作了二三十年,可认识不少人,要能走通他的关系,咱们应该能买到一些。大队长正愁呢,我去跟他说,他知道后,肯定高兴。”
陆小言:“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先去看看再说,还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我尽量吧,能多买一头就多买一头。”
赵楠点头。
他走后,陆小言就扒拉了一下脑海中的糕点方子,从中选了一个适合生产的雪梨酥,主要材料是面粉、白糖、猪油,雪梨,甚至少量加入点胡萝卜就行。
这个时候物资虽然短缺,相对其他的水果,梨子也不是那么难买,他们省就有种植雪梨的果园,上次去县供销社,她还看到了梨和苹果。
陆小言想好后,心情又高兴了几分,正开心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高兴什么?”
是一周回来一次的傅沉。
陆小言嘿嘿乐了一下,才说:“我想到一个好法子,说不准能换来砖瓦,如果能成功,咱们家也能盖房子了。”
陆小言兴致勃勃地将批地的事说了一下。
傅沉微微挑眉,他拿发动机的图纸和研究思路换了一笔奖金,原本想给家里盖一个浴室,见状也没再拿出来,上次她就怀疑了他,索性由她出面盖房子吧,其他的慢慢来。
“什么法子?”
陆小言也怕暴露,干脆摆摆手,“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为家里添置了这么多东西,盖房子时,我也理应多出出力。”
傅沉也没再多问,说起了另一件好事,“这周公布了转正名额,我也转正了。”
他刚工作两年,正常情况下,都得工作三到五年才能转正,他算是破格提拔的,说起来,也跟他上交的发电机图纸有关。
研究要是能成功,就意味着第一台热气发动机会问世,这个技术连国外都没有,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车间主任和厂长都很激动,唯恐图纸被特务偷走,连县长都惊动了,傅沉还被迫签了保密协议。
陆小言一喜,“这可真是好事,转正后工资好像能高不少。”
这时技术员的工资是按等级划分的,转正后,每次提高等级时,工资都会长,长工龄时工资也会高一些。
“嗯,一个月27.5。”
陆小言很是高兴,“多六块五呢,能买不少白面。听说正式工还会有粮票补贴啥的,真好,晚上我做点好吃的,咱们庆祝一下。”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这雀跃的模样,傅沉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实际上,从奶奶去世后,她就没这么开怀了,平时遇见邻居也只寒暄几句,看着在笑,却客气疏离,郁郁寡欢。
他不由多看两眼,再次觉得穿到这儿,兴许也是一桩好事,苦是苦了些,她的精神头却好了。
傅沉将买的蜜饯和糖果掏了出来。
陆小言哇了一声,“怎么还买了这些?”
傅沉瞟了一眼中药,“你们不是还要吃药?还要还账,买得不多,先凑合吃吧。”
印象中她喝不了一点苦,除了糖,他还买了两斤小青菜。
陆小言嘿嘿笑,已经凑上去看了看,连小青菜都没放过,说是不多,糖和蜜饯足足有两斤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弄来的票。
陆小言并不知道,为了换票他又做了几个小风扇,现在他们宿舍人手一个小风扇。
他兜里的票也鼓囊囊的,除了粮票,还有工业券,要不是想着建浴室需要花钱,家里能添不少东西。
陆小言已经很开心了,捡出两颗酥糖,扒开糖皮,塞到了嘴里,这年头酥糖个头挺大,吃得她腮帮子鼓鼓的。
傅沉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目光瞥见了书桌上的画,里面画的是个小女娃,正在教室里认真听讲。
“这是什么?”
陆小言鼓着腮帮子,随口回:“送给秀儿的,她的八岁生日快要到啦,她不是最想上学吗?干脆给她画一幅画。”
傅沉捏着画有片刻的出神,不承认他又嫉妒了。
是的,嫉妒。
五六岁时,陆小言很黏他,一口一个哥哥,他写作业,她也会写,他出去丢垃圾,她都要跟着,小尾巴似的,直到四年级,不知道咋得罪了她,忽然就别扭起来。
她七岁开始学的画画,十岁那年,已经画的像模像样了,哪怕没有老师的指导,也能独立完成一幅画,那年院子里的小朋友都有一张她送的画,唯独他没有。
傅沉原本以为,生日时会等到她的画,结果奶奶给他买了小蛋糕,让她祝哥哥生日快乐时,她哼一声就跑开了。
陆小言并不知道这一幅画招来了觊觎。
她开开心心地吃完糖,又拿粮食去秦奶奶那儿换了两块豆腐,晚上,她炒的青菜豆腐,随后又将白面拿了出来,加水弄成了面糊,这次的主食做的是他们省的特色。
叫咸食子,面糊中加点葱花和鸡蛋,放在锅里一煎,省事又好吃,将面糊弄好后,陆小言洒了盐,随口感慨了一句,“可惜没肉,要是能换点肉吃就好了。”
在现代,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其实不太喜欢吃猪肉,偶尔吃一次,也都是吃红烧肉里的瘦肉,没想到来了这里,反而对猪肉想念了起来。
傅沉起身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一会儿你盯一下火候。”
陆小言点点头,还以为他有啥事,也没太在意。
傅沉揣着钱和票,去了大队里,借了一下自行车,除了崔奶奶家有一辆自行车,他们大队也有一辆,之前没拖拉机时,这辆车可是队里最宝贵的资产之一。
傅沉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的供销社,他们大队到公社有四里路,他腿长,骑得快,几分钟就到了,公社附近就有换票的,傅沉拿十几张日用品票换了三张一斤的肉票。
供销社七点关门,他过来时,倒是还有卖肉的,只不过都是被人捡剩下的,肉剩得不多,还都是瘦的,没啥肥肉,这年头大家都喜欢买肥肉烙油渣吃,反倒是瘦肉没这么吃香。
就这瘦肉也不过剩个七两,排骨倒是剩了不少,卖得也便宜,他干脆买了些排骨。
拎着肉回去时,陆小言已经将饭做好了,见他手里拎着肉,陆小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去公社了?”
傅沉只嗯了一声,将肉和排骨放在了案板上,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陆小言可太开心了,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舍得买这么多,这年头肉票可不好弄,这咋地也得两块了。
她开心地说:“咱们明天可以熬排骨汤,今天我再做个红烧肉吧。”
不管肥肉多不多,肉当然是红烧最好吃,陆小言嘻嘻笑,开心地恍若个孩子,“你烧火,我来做!”
虽然没做过红烧肉,她却吃过不少次,只要舍得放调料,盯着别做糊了,味道应该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陆小言将肉多洗了几遍,凉水下的锅,水开后又煮了五分钟,捞出来将水控了控,放在小锅炒的,锅里放了油,等油烧热后,就把切成方块的肉倒了进去。
锅里顿时滋啦响,陆小言倒了一点酱油上色t,将肉炒均匀后,就放了葱、姜蒜、八角啥的,还加了些白糖,没一会儿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王月勤和陆二山等人一回来,就闻到了香味,两人不约而同地嗅了嗅,会计媳妇问了一句,“谁家做好吃的了?”
章老太哼哼:“除了你家和老崔家,谁家有肉吃,我们可没这么富裕,过年能吃一顿都是好的。”
崔奶奶可不惯她,直接怼了回去,“我们就算能吃肉,也都是孩子争气,赚来的,一没偷二没抢,吃一次怎么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她家,她家每次也都是逢年过节才吃,家里是小曼做的饭,这丫头只会炒简单的菜,给她块肉,估计都弄不熟,她偏头看向会计媳妇,“瞧这肉味,应该是你家飘来的吧?”
会计媳妇心中一喜,脚步都不由加快了,难不成是小姑子回来了,她小姑子没那么抠,也知道心疼爹娘,每次回来都不会空手。
不对,就算来走亲戚,她也都是中午来,这大晚上的来干啥?总不会出事了吧?
她扯了一下自家男人,“走走走,赶紧回去看看。”
章老太哼了哼,“不就做个肉,急啥。”
被老头子瞪了一眼,她才讪讪闭嘴。
陆小言正做得热火朝天,虽然颜色有些淡,倒也没额外倒酱油,她估摸着放了一些盐,这时,陆大山和王月勤进了门。
一进厨房,味道更浓郁了,两人心头一片火热,陆小言已经听见了脚步声,扭过头,笑着说:“爹娘,小北哥转正了。”
“转正?”两人都激动坏了,陆大山说,“太好了,怪不得远远就闻到了肉味,是得庆祝一下。”
陆小言也嘻嘻笑,这个年头,工人可是铁饭碗,她笑着说:“爹娘,你们先去洗洗脸,休息一下吧,还得几分钟呢,一会儿我喊你们。”
厨房小,四个人也确实挤不下,见傅北在烧锅,王月勤也没再往里挤,他们干了一天活,也确实该好好洗一下。
剩下的也不麻烦,汤汁收净后,就可以出锅啦,红烧肉色泽偏浅,瞧着倒是不错。
陆小言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香浓、软烂滑润,呜呜呜真好吃,因为是第一次炒,盐味没把握好,稍微有些咸,她有些没信心,顺手夹起一块,递到了傅沉嘴边,“你尝尝这个咸味能接受不,要是觉得咸,我再弄点水,再炒一下。”
傅沉眉眼微动,望着近在咫尺的红烧肉,张嘴咬了下去,两人是吃一锅饭长大的,口味差不多,“可以,不算太咸,这样就行。”
陆小言这才松口气,香喷喷的红烧肉出锅后,傅沉便一一端到了桌子上,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陆大山高兴得语无伦次的,“转正好呀,转正好,咱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陆小言笑着说:“还是小北哥争气,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就能去还钱了。”
陆大山说:“对对对,等会儿咱就把钱还了。”
王月勤也很高兴,对陆小言说:“你也争气,听会计说,以后你也是工人了,咱家今天真是好事成双。”
陆小言笑着说:“我的跟小北哥没法比,咱们的厂子年前都没啥效意,这几个月肯定是没钱拿。”
陆大山说:“甭管有没有,你也有一份正式工作了,以后都不愁吃喝了。”
王月勤也乐得跟啥似的,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头一次这么开心,盘子里的红烧肉都没想象中得诱人,就只顾高兴来着,吃完跟没吃一样,完全没留意味道。
吃饱喝足后,傅沉刚将盘子端到厨房,陆小言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来人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
果真是田桂凤,她一个人来的,陆二山和刘蓉都没露头,陆建良也没来。
田桂凤哼一声,一进院子,三角眼就半眯了起来,贼眉鼠眼地往厨房瞥,瞧见案板上的排骨时,顿时阴阳怪气了起来,“嘿,一分家,排骨都买上了,也不管二老的死活,可真孝顺啊。”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没想到她会这时过来,两人都抿紧了唇,神情有些戒备,还是陆小言先开了口,“瞧您这话说的,房子都分给了我叔,将我们扫地出门时,铺盖都不让我们拿,还要我们怎么管?”
“就知道你这个不孝女会顶嘴。”田桂凤冷笑了一声,想起儿子的话,才哼道,“懒得和你们废话,我就直接跟你们挑明了,现在你也成了厂里的工人,一个你,一个傅北,拿的可是两人的工资,你爷身体不舒服,需要看病吃药,平日也不用你们管,这生病了,总要给钱吧,我们也不要多,拿十块就行。”
田桂凤并不知道傅北转正的事,这一开口就是十块钱,要的是傅北一半的工资。
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好,说完,她就拐进了厨房,伸手去拎排骨,还不忘扭头对陆大山说:“这排骨,我正好拿走给你爹炖汤喝,让他好好补补。”
陆小言给傅沉使了个眼色。
傅沉先她一步将排骨拿了起来,仗着个高,直接挂在了厨房的横梁上。
陆小言也进了厨房,绕过她站在了傅沉跟前,厨房内不仅有肉,还有白面呢,陆小言咋地也不会让她拿走,“不问自取就是偷,大队里已经有一个小偷了,您想当第二个不成?”
田桂凤被她轻慢的态度气得够呛,一撸袖子,就想扇她巴掌,“说谁小偷呢?”
傅沉淡淡瞥了田老太一眼。
这眼神,无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田桂凤莫名怂了一下,她眼珠子咕噜噜转,想到儿子的交代,没再来硬的,反正够不着排骨,她一拍大腿,正要坐在地上干嚎。
陆小言堵住了她的话,“不是偷,那就是明抢喽,抢不成就撒泼吗?我叔当了个临时小队长,您都知道买肉给他庆祝,我这当了工人,也没见你买东西,空着手来就算了,还想抢我们的排骨,这排骨是小北哥为了庆祝我当上顾问,特意买的,不是我爹买的,您直接动手抢,您觉得妥当吗?”
田桂凤气得牙疼,只觉得这死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难怪能得了大队长的青睐,肯定没少拍马屁。
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了地上,她站在门口,一屁股下去坐在了门槛上,一张老脸顿时皱了起来。
她倒抽一口冷气,也没换位置,按儿子说的开始卖惨,“哎呦喂,这天杀的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自个好吃好喝的,排骨都吃上了,却不管两老的死活,我那可怜的老头子,今天一摔,路都走不成了,家里实在没钱,才跑来要医药费,结果他们压根不管,大家都来看看了,看看我怎么生了这个没良心的货色。”
陆大山自然也了解她一哭二闹的套路,气得攥紧了拳头,不明白她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们,都分家了,为啥还要跑来闹。
他气得双眸都是红的,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探出了脑袋,这年头没啥娱乐,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田桂凤嚎得声音又大,章老太正系着围裙刷锅,锅刷都没放下,拎着东西就跑了出来,她家大金小金也爱凑热闹,一个个本来都上了床,见奶奶往外跑,也趿拉着拖鞋,屁颠颠跑了出来。
短短两分钟,院子里就多了几颗脑袋,连靠近主街的秀儿都听到了动静。
章老太哎呦一声,走了过去,“嫂子咋坐地上了?虽然天热,不会着凉,咱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动不动往地上坐啊?没得让人看笑话。”
田桂凤眼刀子横飞,虽然背对着她,都听出了章老太的声音。
田桂凤都想跳起来骂她这个老不死的,就会看热闹。她就爱坐地上咋地啦?坐你家地啦?
她最听小儿子的,气归气,还谨记卖惨的事,拍着大腿继续哭,“哎呦喂,我真是白生了个孽障啊,老头子摔得那么惨,都不愿意掏钱,真是个不孝子啊。”
这看热闹,瞧不见正脸,算啥热闹,章老太连拖带拽地,硬是将田老太调转了个方向,“哎呦,嫂子,你还是起来说吧,坐地上多难受,有啥苦,你跟我说,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就喜欢给人扶理。”
哎呦,她的屁股。田桂凤可是坐在门槛上,被这么一拖,这下真是遭罪了,田桂凤简直想捶死这个缺德玩意,她气得啐了一口,“我还不知道你,扶个屁的理,少他娘的折腾我。”
吐沫直接吐到了章老太脸上,这还不算,她手上一使劲儿,一把将章老太险些推到地上。
章老太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她一抹脸,手t上都是口水,简直恶心得够呛,她朝前两步,也一口吐沫吐了过去,“你个老不死的,我好心扶你,你还推我吐我,当我好欺负是吧?”
这一口喷得田桂凤脸上眼皮上全是,田桂凤吃啥都不肯吃亏,顿时恼了,嗖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去就揪住了章老太的头发,“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吐我?”
章老太也火了,伸手就在她脸上挠了一下,“吐的就是你,叫谁老不死的,你个死东西,丑八怪,丑人多作怪。”
眨眼的功夫,两个老太太就扭打成了一团。
别说陆小言目瞪口呆的,两个小家伙也瞪圆了眼睛,同样惊呆的还有王月勤和陆大山,没想到两人怎么说打就打。
大金最先反应过来,他今年都九岁了,平时章老太最疼的就是他,他也见不得有人欺负奶奶,嗷呜一声,就拿起一旁的扫帚,挥舞着朝田桂凤扑去。
一下扑在了她脑袋上。
第30章 第30章哎,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余光瞥见其他人来了,陆小言才去拉架,“哎,你们别打了。”
陆大山也总算反应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大金手里的扫帚,一同进来的是会计一家,还有陆满福,见自家老婆子竟然和田桂凤打了起来。
他眉心跳了跳,直接上去,拽住了自家媳妇,一把将她扯开了,怒道:“动啥手?还要不要老脸了?”
章老太被他吼得一愣,理智总算回来了,讪讪收了手,就这么两分钟的功夫,她的头发被田桂凤薅掉一缕,她也抓破了田桂凤的脸。
两人斗得那叫个旗鼓相当。
田桂凤这会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手里的头发并不能让她开心,还想扑过去踹她两脚。
她刚窜起来冲到他们跟前,陆小言就扯住了她,劝了一句,“奶,您别打了。”
田老太反手就朝陆小言捶去,陆小言后退一步,躲开了。
田桂凤打了个空,踉跄了一下,还差点摔倒,眼睛瞪成了铜铃,“你个死丫头,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拦我,欠打是不是?”
她骂骂咧咧的,随即就听到了陆会计的声音,“田婶子,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干啥总动手?”
这个“总”字让田桂凤打了个激灵,来之前儿子可说了,这次决不能闹事,只能卖惨,更不能给陆会计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想转正,以后还需要他投上一票呢。
被章老太这么一闹,她险些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嚣张的态度一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老头子啊,你一出事,连我也受欺负啊,好端端的就被人抓成这样啊。”
章老太气得跳脚,究竟谁欺负谁,她想上前理论,愣是被陆满福按下来,“还嫌不够丢人?”
章老太那个委屈啊,也呜呜地哭,“你吼我干啥,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我一来,她就坐在地上哭,我好心扶她,她说我没安好心,一口吐沫吐在我脸上,是她先动手的!”
田桂凤呸了一声,“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好心个屁,我命苦啊,来要个医药费还受欺负。”
她又嗷嗷哭了起来,“脸都被人挠花了,孩子也不管,我可真是生了个不孝子啊,老头子啊,你说我咋这么命苦,不过分个家,你一出事,他们连管都不肯管,这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啊。”
她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建良已经死了。
大家都看得瞠目结舌,上一刻还彪悍地跟人打架,下一刻,就哭成了泪人。
连崔奶奶都震惊,这田老太啥时候哭戏这么好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简直抬不起头,不为旁的,纯粹觉得丢人。两人都嘴笨,嗫嚅着不知道咋解释。
陆大山动了动唇,伸手去扶她,“娘,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田桂凤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继续抹眼泪,她脸上疼得厉害,以往是干嚎不掉泪,这次眼泪是真出来了,纯粹是疼的,“好好说啥说,你都不管你爹死活了,还好好说,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啦,这个不孝子要眼睁睁看着他爹去死啊,他爹摔伤了,他连医药费都不肯拿,真是个不孝子啊,我白生了他。”
她张嘴就是十块钱,哪是他不孝。分家时陆大山已经足够心寒了,这会儿更觉得愤怒,这个不孝的帽子,要真是扣在他头上,以后他们还咋做人?
他一个当爹的,总不能次次让闺女冲在前头,见陆小言要开口,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才红着眼睛说:“我啥时候要看着爹去死了,娘,你张口就要十块,我赚的那点工分,顶多填饱肚子,月琴和小言还要吃药,我哪有多余的钱?之前欠得都没还完,您这是想逼死儿子。”
田桂凤指着傅北说:“你咋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每个月都是这会儿发工资,今天就到手二十一块,我又没全要,只要十块给你爹看病罢了,你却不肯出,不就是看着他去死吗?大家快看看,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爹的,自己都有钱买排骨,咋就不能给他爹治病?”
说起排骨,田桂凤脸上那叫个嫉妒,她这个月都没吃排骨,他们倒是吃上了。
同样嫉妒的还有章老太、会计她媳妇,尤其是会计她媳妇,她还以为是自家婆婆做的呢,结果到家后,家里只有窝窝头,隔壁那肉香味,简直能让人香晕过去,做糕点都知道给人送,咋地做肉,就不舍得了?
不想送也成,别弄这么香啊,惹得孩子们一个个流口水,扯着她一直要肉肉,她哪有什么肉肉。
也不带割掉一块喂他们的。
陆大山眼眶都是红的,又心寒又无力,“排骨是小北买的,为了庆祝小言当上工人,也就买了这一点,二山暂代小队长时,您不仅给他割了肉,还奖他五块钱呢,我们啥都没找您要,您却跑来闹,看一次病,只需要五分钱,您张口就是十块钱,摔一跤,哪需要这么多钱?”
以往这个儿子可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如今倒好,瞧瞧,还敢顶嘴,都跟这个死丫头学成什么了?
田桂凤的眼神简直能杀人,“看病是不需要十块钱,你爹这一摔,估计几个月动不了,也没法上工,不得买补品吗?那可是活生生一条命,给你要十块钱多吗?多吗?”
依她的意思,就得全要走,儿子不知道想啥呢,咬死了只准要十块,每个月十块,能要来总比没有强,她和老头子还能轮流不上工,倒也值了。
陆大山真是有嘴都说不清。邻居们虽然清楚田老太是啥人,这会儿见她哭哭啼啼的,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啥,还是会计她老娘,关系地问了一句,“建良咋地啦?出啥事了?”
陆小言说:“我奶说,我爷摔了一跤,受伤了,我原本还想去看看,结果我奶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哭,说我们不管我爷死活,不知道闹哪出。”
陆满福是个聪明的,心中不由犯嘀咕,下午他还见陆建良了,当时还好好的,一没下雪,二没下雨,好端端的咋就摔了?怕不是要装病,来讹钱的吧?
田桂凤还在哭,“啥叫我闹哪出?分明就是你们不给钱,咋地,分了家就不想管我们死活了?是不是非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陆小言真是服了这个老太太,真当自己是敦煌不成,逼话这么多?
她简直忍无可忍,“奶,当初分家时,是您非要跟着叔婶,为了把房子分给他,还将我们撵了出来,被褥都不让我们带,还让我们立马滚,多待一个小时,就要收我们一百的房租。”
听到这里,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小时一百。
这田老太抢钱不成?陆满福也震惊不已,这也真是太狠毒了,哪有分家连被褥都不让带走的,早就听说有这事,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这田老太忒不是东西了,连章老太都鄙视地看着她,实在是瞧不起。
她虽然也偏心,顶多把好吃的藏起来,给宝贝孙子吃,也不至于这么苛待闺女,她小闺女还一个人住一间房呢。
这陆大山还是男娃呢,干活又是一把好手。
至于这么虐待人吗?亲儿子都作践。
田老太被大家的目光弄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你少胡搅蛮缠,陈年烂谷子的事也扒出来,有啥好说的,现在说的是药钱!你说吧,管不管你爷的死活!”
陆小言:“既然您非要跑t来闹,还说我爹不孝,咱们当然要掰扯清楚,分家时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叔婶,以后也让叔婶养老,还是大队长做的见证,难道叔婶不肯给爷爷看病吗?”
“你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他们咋不乐意,还不是花得钱多,出不起,你们这么富裕,一个月给十块怎么了?我好歹生了你爹。”
邻居们又倒抽一口凉气,分家都将人撵出去了,还想一个月要十块,这老太太也太能吸血了。
陆小言清楚,别看大家这会儿同情他们,田老太要真是天天卖惨,他们如果什么都不出,肯定会被说不孝,人心就是这样,他们如果过得比大家富裕,肯定会被嫉妒,被说闲话,被泼脏水。
陆小言说:“是,你是生了我爹,虽然你非打即骂,整日只让我们喝稀汤,饿着肚子做所有的家务活,还将我们撵了出来,您也是长辈,虽然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不需要我们养老,我们就算不管你们,也说得过去,但我爹娘都孝顺,不可能真不管你们,你再虐待我们,也生了我爹,这份生恩,我们不会忘。”
非打即骂怎么了,自己的孙女媳妇她还不能打?田老太没太注意这话,这会儿还有些得意,瞧瞧,还是她小儿子聪明,这不,只要拿他们不孝说事,只要咬死是要医药费,他们还不是要乖乖就范。
她手一伸,得意洋洋地说:“那就拿钱来,十块钱,我得给你爷好好补补。”
陆小言却没给,而是说:“分家前你已经花了小北哥二百多的工资,分家当天我把小北哥的工资又给你留了一百,当做对你的孝敬,还没一个月,这一百块钱,您都花完了吗?”
田桂凤眼神躲闪,随即又硬气起来,进了她腰包的钱可没要回去的道理,“是,花完了。”
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大家自然瞧在眼中,从分家到现在,不过半个来月,就算顿顿吃肉,顶多一天一块钱,咋可能花完一百。
这分明是看傅北发了工资,来占便宜来了。
真是不做人。
崔奶奶看不上眼,没好气地说:“你吃的仙丹啊,花这么快,你们两口子还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田桂凤不屑,要脸有个屁用,能要到钱才是关键,饿肚子的时候,有了钱想买啥买啥,有脸面可填不饱肚子。就算她田桂凤不要脸,也轮不到别人来说她,要不是顾忌小儿子的名声,她早冲上去和崔老太干架了。
早年她可没少和人干架,跟崔老太也动过一次手,这死老太太,儿子多又咋滴,还不是被她压在身下打。
现在小儿子成了小队长,她可不能再莽下去,闹多了儿子可不高兴。为了小儿子的前程,田桂凤已经学会收敛了,她只瞪了崔奶奶一眼,“你少胡咧咧,管好你自家的事吧。”
说完,再次向陆小言伸出手,“赶紧拿钱来,你爷还等着看病呢。”
陆小言没看她,而是看向了会计等人,说:“今天邻居们都在,就让大家做个见证,按理说分了家,我爷奶理应跟着叔婶过活,既然他们不肯管,我们愿意再承担一部分。”
田桂凤气得跳了起来,“谁说他们不肯管?再给你叔泼脏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真是不孝顺的东西。”
她这偏心的模样,大家都看不过去,小儿子就是人,大儿子一家就随便泼脏水,这田老太还真是过分。
陆小言才不怕她,反倒是傅沉伸手一拉,将她往怀里扯了扯,陆小言没防备,脑袋直接撞到了他肩膀上。
她不由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五官立体深邃,过于俊朗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整个人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沉稳。
记忆中他同样稳重,话很少,每天只会埋头学习,原身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仍旧看不懂他,不懂他为何那么爱学习,也不懂他为何宁可冒险,也要去管金教授他们。
有很长一段时间,原身都挺忌惮他,怕他给家里带来灾祸,也怕他彻底抢走父母。
傅沉上前一步,将陆小言护在了身后,“既然他们肯管,就让他们带着去看病。”
有些话陆小言不便说,他却没顾忌,“一个月张口就是十块,我爹就是去卖血也换不来这个钱,还不是想找我要?我快死时,你们管了吗?”
确实。
谁不知道她干的缺德事,一看傅北晕迷了过去,就急吼吼将人往外撵,一分钱都不肯出,陆大山去借钱,她还生气,为此还分了家。
现在倒好,竟然又跑来找傅北要钱。
咋这么巧,偏偏傅北发工资这天,陆建良摔了一跤。脑子迟钝的都回过味来了,这是故意要钱来了吧?
换成他们,也绝不会给。
陆会计也看不下去,开了口,“确实是这个理,你们都没管小北,凭啥找他要钱,他们家仗义,愿意出药钱,田老太你还闹腾个啥,别以为大家都欠你的。”
一见他也开了口,田桂凤嚣张的气焰,不自觉弱了些,儿子可说了,这次来只能卖惨,可不能惹怒大家,更不能给会计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气势不自觉弱了一分,讷讷说:“我还不是着急老头子的身体,哪闹腾了?”
说完看向陆小言,“不是要掏医药费?赶紧给我十块,给了钱,我立马走人。”
虽然天气挺热,坐地上也不好受,没看她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吗?屁股也痒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地上有虫。
她压根不想在这儿多待。
陆小言看了傅沉一眼,男人仍护在她跟前,似乎是害怕田桂凤动手。
这老太太也确实不是啥好人。
不过陆小言并不怕她,她直接开了口,“我们欠的钱,还没还完,手头哪有余钱?就算有也没道理一次次被你们敲诈,小北哥的工资都给了你们三百多了,也没得你们一句好,我们也不是冤大头,我说了会管你们,只会管你们的医药钱,旁的一分没有,为了防止你们骗钱,以后但凡你们吃药看病,我们只会出一半,另一半让我叔婶出,他们得了房子,锅碗瓢盆啥的也全归了他们,让他们出一半不多吧?既然我爷摔得严重,那就带他看病去吧,我们会将一半的医药费亲自交给大夫。”
“嘿,你这死丫头,闹半天耍我呢,看我不打死你。”田桂凤简直要气死了,哭了一通,卖半天惨,结果她来这么一出。
这死丫头,也忒会算计了,竟是分文不出。
说着她就扬起了手,想给陆小言一巴掌,这是从小打惯了,一生气,就想把泻火洒在她身上。
傅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个头高,往那儿一站相当唬人,手劲儿也大,田桂凤骨头都被捏疼了,顿时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她一时生了畏惧,脑袋都缩了缩,“你、你松手。”
傅沉甩开她的手时,她无端抖了抖,总觉得他瞥来的那一眼,凉得瘆人。
连秀儿她娘都忍不住说:“给你们付一半的医药费,够对得起你们了,房子都归了老二,本来就该老二养老,不想要医药费,就赶紧走,动不动就打人,小言是你的出气筒吗?”
崔老太:“就是,有这么虐待孙女的吗?”
陆满福也说:“啥也不是,人家都想出医药费了,还动手,一看就是想讹人,做啥美梦呢。”
大家一句又一句,田桂凤头一次这么吃瘪,简直要气吐血,她算看明白了,陆小言这死丫头比她还会卖惨,一个个都只会替她说话,她恶狠狠地看向陆大山,“咋地,你爹摔伤了,你就真不管?”
陆大山早就寒了心,这会儿声音都出奇的平静,“我本来就没钱,我媳妇的药钱都得小北出,我没脸一次次找他要,这些年,你将我们当牲口使唤,分家时还直接将我们扫地出门,出医药费,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仁慈了,换成旁人,根本不会管你们。”
陆大山最是能干,人也老实,谁家有个啥忙,二话不说就帮,出多少力气都不怕累,他名声是极好的,村里就没有不同情他的。
这会儿见他这么说,也纷纷附和,“田婆子,大山都愿意出医药费了,你还咋地让他管?”
崔老太最硬气,“就是,讹钱也不是这个讹法。”
“再闹我就帮着报公安了。”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章老太,巴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最好是抓走这个老不死的丑东西。
真是丑人多作怪。
田桂凤气了个倒仰,“t你们、你们一个个欺人太甚。”
她简直要憋屈死啦,气得脑壳都是疼的,不仅脑壳疼,手腕也疼,想跳起来打人,对上傅沉冰冷的眼神时,又打了个激灵,憋屈得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
陆小言说:“我们咋欺负人了,奶,爷不是摔得严重吗?走啊,赶紧带他去看看,医药费我们和叔婶平分就行,又不让您出,要是真严重,咱就送去省城去,就是借钱,也要给我爷看病!”
田桂凤恶狠狠瞪着她,简直想掐死她,要不是这个死丫头诡计多端,她好歹能要走一些,结果呢,她只肯平摊医药费,还只交给大夫,亏她想得出来。
田桂凤哪里敢去省城,这不是坑她小儿子吗?别说去省城,就是去县城他也不会高兴。
她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指了指陆小言,“你、你个死丫头,就你能耐是吧,你、你给我等着。”
说完,撂下狠话扭头走了。
她一走大家更是鄙夷了,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她竟然能奇葩成这样,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为了要钱,不惜让老头子装病,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后娘都没这么恶毒吧?
会计同情地拍了拍陆大山的肩膀,章老太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果真是来讹钱的。”
陆满福倒也没说啥,这事他也属实没见过,不知道的都以为陆大山不是亲生的。
难道就因为他只生了一个闺女,就这么被区别对待?村里虽然也有重男轻女的,却没哪个像田桂凤做得这么绝。
连大儿子都不要了,真狠心呐。
陆大山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陆小言对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先开了口,“让大家看笑话了。”
崔奶奶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啥笑话不笑话的,你奶这人,说句难听的,本身就是个笑话,我们压根不拿她当事儿,你们也别放心上,依我看,医药费都不该出,这老太太忒不像话,今天摆明了想讹你们。”
“可不是。”
等大家都散去后,陆小言才忍不住看了陆大山一眼,他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小言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爹,您还有我和娘呢,还有小北哥,咱们以后好好过。”
陆大山勉强一笑,“嗯,我知道。”
虽然知道,心中也不是不难过,毕竟是生他的娘,结果却这么算计他,任谁都会难受。
这时田桂凤已经臭着一张脸回了家,她一回来,刘蓉和陆二山就迎了上去,陆二山甚至没瞧见她脸上的伤,直往她手里瞅,“娘,怎么样?要来多少?”
就算陆小言那死丫头不想出十块,也得拿个几块出来吧,除非想被人骂不孝,正估摸着能有几块时,却听他娘说:“没给。”
陆建良也走了出来,“咋没给?你的脸咋啦?”
陆二山也抬起头,见她脸上有抓伤,脸都绿了,“娘,你和他们打架了?不是说了让你卖惨,你好好的打啥架?”
田桂凤唾沫横飞,“还不是那章婆子!”
她巴拉巴拉将事情说了一下,讲到最后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只肯出一半医药费。”
陆二山听完,脸更黑了,“你就这么回来了?”
他这一声几乎是吼的,田桂凤有些讪讪的,“不回来咋整,难道真让她出一半医药费,这样你也得出,娘还不是为了你?”
陆二山痛苦地抱头,不知道她咋这么蠢,这么一来,大家肯定会觉得他爹是装的,就算是装的,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陆建良也想到了这一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说:“明天我不去上工了,二山,你去大队借个板车,拉我去陆大夫那儿看一下,我先装个两天,对外就说你娘嫌他们不孝,营养费都不肯出,才气得掉头走了,并不是我没事,我这情况还是得看一下医生。”
陆二山这才悄悄松口气,还是他爹有主意,好歹能挽回点名声。不然陆会计他们铁定以为,她娘是讹钱去了,不成功才走的。就算真是讹钱,也不能让人这么以为啊。
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早知道他娘这么不中用,就让他爹去了。
刘蓉已经开始心疼上了,两天不上工,损失的可是十几个工分,还得出车费。
哎,简直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