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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霍兄弟, 有你的信。” 士兵特意找到霍琚递给他一封信。

    “谢谢。”霍琚接过瞥了眼,是邵正平的字迹,稍作思考便明白大概何事。

    “居然还有人给你写信。”并非凌息故意找茬, 而是霍琚如今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谁会给他写信,还能送到正确地址?

    “哦!是不是小姑他们到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凌息拍拍脑门儿,自己咋把邵正平忘了。

    霍琚敛了敛唇,应道:“嗯。”

    他拆开信, 凌息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信上果然说小姑一家已经抵达闭城, 现安置在王府,一路顺利未遇到刺客。

    两人一同松了口气,即使有邵正平在,他们也不敢托大, 没遇上刺客自然是最好的情况。

    “既然小姑他们来了,那咱们先回城吧。”凌息话音稍落, 外面突然传来震天响, 头顶的房梁晃动灰尘满天。

    “敌袭?”霍琚陡然沉下脸,快步往外去。

    凌息若有所思跟上,练武场站满了人, 叽叽喳喳讨论着发生了什么。

    凌息心中有猜测, 目光锁定玄阳关小黑屋的位置, 果然浓烟滚滚, 房顶都被掀了。

    玄阳和守卫灰头土脸地跑出来, 玄阳道袍被烧掉大半, 头发烧焦散发出特有的焦臭味。

    “你怎么样?”凌息跑过去拽了他一把。

    玄阳似才从迷茫中回神,“啊?你说什么?”

    凌息估计他耳朵这会儿听不见, 否则不会用喊的。

    好了,凌息懂了。

    霍琚和盛弘新走过来,问:“玄阳干的?”

    凌息颔首,“嗯,搞实验搞出来的,不过暂且不清楚他成没成功,他这会儿听不到,等他听力恢复后再问。”

    盛弘新瞪大眼睛,“你到底让他研究什么?动静这么大,房顶都给掀了。”

    凌息翘起唇角卖关子,“等成功你就知道了。”

    这话听得盛弘新抓耳挠腮,但凌息不愿意说,他也无法逼迫,毕竟他打不过人家。

    凌息叫来士兵把玄阳几人带去找柳仲思瞧瞧,依他观察耳朵连血都没流,问题应该不大,暂时性失聪而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叫专业人士诊断一下。

    玄阳整个人都是懵的,游魂一般被大汉架着走,他一转身,凌息倏地睁大眼睛,旋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过于响亮,惹得盛弘新和霍琚双双扭头,正要张口问凌息笑什么,就看清了玄阳的情况。

    爆.炸大概发生在玄阳逃跑时,以至于身后受到波及,整片布料都没了,方才玄阳面对他们无人察觉,这会儿一转身,一切暴.露无遗。

    黑乎乎光秃秃的后背和屁股蛋子。

    “哈哈哈哈哈——”盛弘新笑出了眼泪。

    霍琚无奈伸手挡住凌息眼睛,少年身子仍一抖一抖。

    万幸玄阳这会儿聋了,否则听到身后的笑声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不想活了。

    好不容易笑够,盛弘新擦去眼角的泪水,端正神色压低嗓音:“我派去高句的探子传来消息,二王子的人把大王子杀了,强势镇压下其他兄弟,愿意归顺他的留下,违逆他的直接杀掉。”

    霍琚隆起眉头,“明目张胆弑兄杀弟,他不怕引发众怒,遗臭万年吗?”

    以霍琚他们习得的观念,历史上踏着亲人的血坐上皇位的帝王,没有一个落下好名声,朝臣不服,百姓唾骂,最后得个暴君的名头,千年后仍被后人所不齿。

    只有尚未开化的蛮族才会崇尚战争,奉行以杀止杀的宗旨,常年与大盛打仗的游牧民族便是如此,他们如同野兽,弱肉强食,谁能咬死另外的兄弟,甚至咬死父亲,就能坐上高位。

    高句虽不及大盛文化繁荣,但也不似游游牧民族那般野蛮,二王子的行为必然会受到谴责。

    其实大盛也非多兄友弟恭,只是面子工程做得好,至少不会摆到明面上,这样即使别人想骂也找不到证据。

    盛弘新点了点头,“现在高句王庭内外充满了对二王子的抗议声,有大臣跪在殿前宣称二王子敢继承王位,他们就全部撞死。”

    凌息来了兴趣,眉峰一挑问:“那二王子把他们拖下去砍了吗?”

    盛弘新朝凌息竖起大拇指,“他砍了。”

    “哇哦,这下彻底犯众怒了!”凌息呱唧呱唧鼓掌。

    霍琚在旁看得失笑,伸手揉揉凌息耳垂,不摸不要紧,一摸居然有些烫手,之前找柳仲思瞧过,和凌息自我诊断一样,生龙活虎。

    为什么凌息的体温貌似一天比一天高?

    霍琚出神的思索着。

    “你觉得选谁?”凌息用手肘撞了撞霍琚。

    “嗯?”霍琚回神,没听到方才二人的谈话。

    “你想什么呢?”凌息诧异于霍琚难得青天白日里走神,商讨正事时,霍琚一向比所有人专注。

    “没事。”霍琚收回手。

    盛弘新把刚才的事再讲了遍,“高句民间学子每天到街上抗议游行,拒绝二王子这样冷血无情,暴戾恣睢的人继承王位。”

    “我打算扶持一位王子上位,从内部瓦解高句。”

    霍琚沉吟片刻道:“弄不好容易养虎为患。”

    盛弘新自然考虑过,“所以人选非常重要。”

    “你有高句王子嗣的信息吗?”凌息问,既然要选人肯定得将每个人研究清楚。

    “有。”盛弘新沉声回答。

    凌息勾唇,拍拍盛弘新手臂,“可以啊小新,这些年没少往高句使劲啊。”

    高句屡次来犯,盛弘新不可能坐以待毙,自打他来到封地便将外祖父安排给他的人派遣去高句。

    从前派不上太大用处,那些探子不暴露身份已经很好,现在时机已成。

    三人进入议事专用的房间,门外重兵把守。

    凌息一一扫过高句王室子弟的画像和个人信息,摩挲着下巴两条眉毛纠结在一块儿。

    霍琚和盛弘新低声讨论,最终选出两个人。

    “八王子,母亲是普通宫女,难产去世,由于高句王不缺子嗣,自幼长在冷宫中,十五岁才被高句王记起,是其他兄弟的小跟班,少言寡语,性子胆小懦弱,逆来顺受。”凌息浏览完八王子的生平立马摇头。

    盛弘新纳闷儿,上好的人选居然被凌息一秒否决,“这样的人最容易掌控,为什么不行?”

    凌息为他分析:“八王子母亲是普通宫女,难产去世,无母族照拂,却能在冷宫中长到十五岁,说明他意志坚定,十五岁被高句王记起,你猜猜高句王那么多孩子,为何会突然记起这么个人?”

    闻言,盛弘新陡然一惊,是啊,高句王指不定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到底怎么突然记起的?

    “此人应当颇有城府,再看他是其他皇子的小跟班,没爹妈疼的孩子,肯定会受人欺负,但他从不反抗,逆来顺受,外人都道他懦弱。”凌息指尖点点八王子的画像。

    “此人要么真的一无是处,要么就是扮猪吃狼虎,这类人一旦得势可比寻常人恐怖多了。”

    盛弘新被他分析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盯着八王子的画像仔细端详,眼神闪躲,畏畏缩缩,如何看都不像是胸有城府的人。

    蓦地,他摇了摇头,万一这就是八王子要给人看的表象呢,自己这么认为,岂不正好着了他的道。

    盛弘新连忙把八王子的画像扔到一边儿去,“咱……咱们还是看下一个吧。”

    下一个是霍琚选的,十二王子。

    十二王子有个凸出的优点,他母亲是大盛女子,言传身教下,他非常喜爱大盛文化,曾偷偷扮作普通学子到大盛游学,平日喜爱吟诗作对,待人亲和有礼,是一位谦谦君子。

    “他在民间名声似乎挺不错,在学子间的呼声很高,写的书一出来就会被争抢一空,啧啧,还是个大才子。”盛弘新看得牙酸,他最怕与文人打交道,脑壳疼。

    “他要是坐上王位,兴许是位仁君。”盛弘新摸摸下巴觉得可以考虑。

    霍琚神情肃穆,沉声道:“若新任高句王是位仁君,势必不愿多起战事,民不聊生。”

    比起在背后当个操控者,霍琚认为别国的事还是该交给别国自己处理,堵不如疏,要想长久的和平,需要一位愿意替百姓考虑的君王。

    盛弘新眼中流露出敬佩,霍琚始终把百姓放在前面,作为皇子他实在汗颜,回想自己父皇干的龌龊事,脸火辣辣的疼。

    “首先声名,我不是故意泼你们冷水。”凌息见他俩似乎即将达成一致意见,举起手来。

    盛弘新抽抽嘴角,“这个你也不满意?”

    饶是霍琚也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凌息展开说说。

    凌息摸摸鼻尖,开口:“我记得,母亲是异族人的王子通常没有王位继承权吧。”

    对面二人怔了怔,确实,不过问题不大。

    “也不完全一定。”霍琚回忆自己读过的史书,道:“前朝有两任皇帝的生母是异族人。”

    “好吧,姑且把这事儿搁置到一旁,我观通篇文字上上下下皆在写十二王子体贤下士,才思敏捷,却没有一个字提到他的政治实绩。”凌息把高句全部王室子弟的资料过完一遍。

    除去年龄特别小的,年满十六岁后王子们会被安排去各个部门学习,手里大小办过几件差事,地位越高的王子办的差事越重要,以此彰显他们的能力,拉拢人才和朝廷官员站队,打响自己的名气,得到高句王青睐,为自己争夺王位继承权加码。

    不提还真没注意到,盛弘新反反复复浏览十二王子的资料,“莫非探子忘记写了?”

    霍琚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要么是比起他的才华,他办过的差事不值一提,要么就是他……没有任何实绩。”

    凌息目露欣赏,莞尔道:“连八王子都办过几件还算不错的差事,这位十二王子一件都没有呢。”

    对面两人脸色逐渐难看,凌息读完十二王子的资料,脑海中随即蹦出历史上某位著名的才华横溢的皇帝,治国能力却是平平。

    “擅长吟诗作对,不一定擅长治国,心地善良也可能优柔寡断,况且,这位十二皇子喜好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貌似无心王位。”凌息泼下最后一盆冷水。

    盛弘新垮下脸,泄气地往椅子里一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选的谁?”

    他倒要瞧瞧,凌息分析得头头是道,会选出个什么样的人。

    凌息也不卖关子,施施然从桌面拿起一张画像,“我认为,与其选个包藏祸心的,不如选个会审时度势的。”

    盛弘新懒懒散散撩起眼皮,缓缓朝凌息的方向望去,待他看清画像上的人,歘地一下弹坐起来,险些把椅子掀翻,“你……你开玩笑的吧?”

    霍琚黑眸深深凝视着画像上的人,视线移到凌息脸上,“你认真的?”

    凌息笑容扩大,极满意两人的反应,语调笃定,“当然是认真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画像上的人并非什么王子, 而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公主。

    盛弘新险些破音,“她可是女子!”

    无论大盛还是高句都没有女子登上帝位的先例,只有少数游牧民族出现过女首领。

    凌息的选择完全是在挑战盛弘新的世界观, 女子继承王位, 简直闻所未闻。

    凌息歪了歪脑袋,眼神清澈到理所当然,“那又如何?”

    他好像丝毫不觉得女子坐拥天下有什么问题,一时竟令盛弘新哑口无言, 嘴巴张张合合, 发不出音节。

    反倒是霍琚, 伸手拿过凌息手中的画像,仔细研究起这位公主的个人信息。

    五公主生母曾是王后的贴身侍女,王后怀孕期间将侍女送到高句王身边服侍,侍女对王后十分敬重, 王后也感念她忠心耿耿,在侍女难产去世后, 把五公主抱过去当亲女儿抚养长大。

    五公主自幼冰雪聪明, 很得高句王与王后喜爱,因此长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谁的面子都不给, 行事随心所欲, 我行我素。

    连王后所出的大王子都得让着她, 当然其中不乏对妹妹的疼爱。

    可以说五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霍琚皱了皱眉, 着实没发觉五公主哪里值得凌息刮目相看。

    凌息伸过手指点了点, “她的驸马是自己选的。”

    盛弘新探过脑袋, 瞄了眼,“最后还不是和离了。”

    凌息摆摆手指头, “不不不,不是和离,是五公主把驸马踹了,这段写半年后驸马带着妻儿回老家了,五公主乃正妻,她还没诞下嫡子,驸马的妾室就先有了身孕,把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盛弘新和霍琚醍醐灌顶,他们对后宅阴私之事无甚了解,但经凌息一提,意识到五公主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

    这种事,放别人家兴许就忍了,或者悄悄把妾室处理掉,毕竟已经成婚,不可能随随便便和离,即便错的是男人,唾沫星子也会把女人淹死。

    五公主偏不随波逐流,许多人为了防止他人看笑话,奚落自己眼光差,硬着头皮维持表面光鲜,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像五公主这样果断选择踹掉渣男的,实属少数。

    不过盛弘新不太理解凌息莫非就因为这点选五公主?

    顶多夸她一句敢爱敢恨,拿的起放的下。

    情情爱爱和治理国家可不能相提并论。

    凌息瞧出二人的疑惑,继续分析:“大王子和五公主感情甚笃,五公主三五不时就会去大王子府上,即使在大王子成婚后,你们认为她仅仅是去玩吗?再好的兄妹关系也会在各自成婚后疏远吧。”

    “而且,五公主时常碰巧在大王子遭高句王责难时进王宫,没多久大王子就出来了。”

    “都说高句王把五公主宠上了天,最是无情帝王家,当真只要五公主撒撒娇,高句王就什么都会答应她吗?”

    霍琚压低剑眉,“你的意思是,大王子许多功绩其实是五公主给他出的主意?”

    凌息没有直接回答,“我和玄阳聊过,他说大王子好大喜功,私底下极容易被煽动,但他行事风格却步步为营,极为沉稳,玄阳猜测大王子为人称道的办事能力应该全靠他养的大批谋士。”

    盛弘新听得心惊,“我派人去查查大王子从前办过的差事,行事风格大概能分辨出是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一群人的。”

    凌息勾了勾唇角,“我想,五公主应该是最不愿让二王子坐上王位的那个人。”

    二王子不仅杀了大王子和众多兄弟,朝臣,还杀了王后,因为王后不肯出席他的登基仪式,但凡王后出面,反对他的声音就会减少,偏偏王后不识好歹,那自然留不得她。

    五公主之所以还活着,全因她是一介女流,这是她的优势,亦是她的劣势。

    霍琚接着他的话道:“锦上添花远不比上雪中送炭。”

    盛弘新神采奕奕,“我这就叫人去办!”.

    玄阳几人的耳朵没大碍,恢复后他立刻冲到凌息面前,手舞足蹈,“成了!”

    凌息笑容浮现一半,又听他说:“快成了!”

    合着还没成,喊得那么大声,高兴得像只猴子,白浪费他表情。

    “呵呵,你继续加油。”凌息拍拍他肩膀,“对了,我找王爷给你批了块地,今后你到那片土坡去搞实验,别再把屋子炸了。”

    望着凌息给指的方向,玄阳点头如捣蒜,“我现在就去!”

    即将成功的喜悦笼罩在玄阳身上,他终于要自由了。

    今天外出采买的炊事兵回来了,凌息双眼放光地跑过去,炊事兵头儿见到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凌公子,您要的东西给您买到了。”

    “太好了,谢谢,晚点请你们吃好东西。”凌息眉飞色舞,撂下一句话跑去找他的专属厨子。

    霍琚正在比武场和盛弘新切磋,底下一片叫好声。

    男人面色冷峻,沉着冷静,哪怕盛弘新的拳头直冲门面,他也没眨眼下睛,不疾不徐地防守,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锐利的目光找寻着敌人的破绽。

    然后一击毙命。

    盛弘新被踹飞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小子,武功又精进了,哪儿学的路数?怪新奇的。”

    霍琚凛冽的眉眼柔和下来,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跟我学的。”

    凌息走到盛弘新面前,踢了踢他的腿,“想学吗?”

    盛弘新正要说想,就见凌息举起拳头,“不过,学之前得先学会挨打。”

    “不不不,不想不想。”盛弘新脑袋摇成拨浪鼓,他可瞧见了,凌息一拳头能把石桌砸碎,他没霍琚那么强的抗击打能力。

    周围跃跃欲试的将士们也纷纷后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总算弄明白,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并非他们盛将军,而是凌息。

    凌息同霍琚说调料买回来了,霍琚瞬间领会他的意思,“行。”

    “大家待会儿捞点海鲜回来,今天吃烧烤!”凌息高兴地举起手。

    “烧烤是啥?”

    “你听过吗?”

    “没有,啥玩意儿?”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听闻过,盛弘新清楚凌息脑子里的美食有多好吃,甭管是啥,吃的时候就知道了。

    “都行动起来。”盛弘新一声令下,将士们一哄而散,提着木桶渔网,一大堆装备朝海边去。

    “咱们到四处转转看有没有新鲜食材。”凌息拉过霍琚的手。

    独留盛弘新一个人在原地,突然怪想念王妃的。

    “总算没人了。”凌息吐出一口气。

    一进入林子深处,左右张望没有人,凌息猛地将霍琚推到大树上,火急火燎亲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令霍琚讶然,不过很快便放松紧绷的后背,抱住凌息回应起来。

    凌息的呼吸灼热,眼眸中洇开水色,沾湿浓密的睫毛。

    皮肤连同口腔一并升温,仿佛高烧不退。

    霍琚险些被这惊人的温度烫到,他感觉凌息不太对劲,试图把人推开,然而凌息却像蟒蛇般越缠越紧。

    身体明明已经软倒在霍琚怀里,舌头却精神抖擞,熟练地找到霍琚的弱点,逼得惯来沉着冷静的男人额角青筋鼓起,极尽隐忍。

    “凌息……”霍琚好不容易得到半秒的喘息,下一瞬又被凌息捕捉去神智。

    察觉到少年纤长的手指落在何处,霍琚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扣住凌息手腕,眼神犹如进食前的猛兽。

    “别乱动。”

    凌息仰着头,倏然一声不吭咬住他颤动的喉结,疼痛令人发疯。

    霍琚扣住他手腕的手松开,凌息得逞地扬起唇角,身影蓦地矮下去。

    以为少年准备伸手,不料对方青天白日里做出了更为大胆的行径,霍琚眼神晦暗不明,欲把人拉起来,凌息却迅速让他知道什么叫色令智昏.

    两个大白天荒唐一番的人,终于记起被他们遗忘的热潮,算算日子可不正是最近吗。

    也是忙晕了头,凌息身体给出的提示那么明显,两颗平日聪明的脑瓜,愣是没一个想到。

    凌息感觉身体舒服了些,难怪近来脾气渐长,胸口憋闷,瞌睡也多,原来是热潮将近。

    在小溪边清理干净,两人继续往前走,他们在这儿待了一个多月,没怎么逛过附近,通常围绕军营和海边活动。

    “好多荒地,真可惜。”凌息一眼望去,衰草连天。

    霍琚颔首,牵着他跨过一条沟,“被海盗抢光了。”

    凌息无声叹息,挖了些野菜放进背篓里,山林里生长着野菜山珍一类,外环看得出挖得比较频繁,越往里走品类越多,人迹越罕至,凌息和霍琚捡了一大筐。

    翻过小山坡,凌息突然眼尖地发现一处不寻常。

    “走,去那边看看。”凌息下坡速度很快,霍琚跟随他的脚步,两人稳稳落地。

    扒开高过头的野草田,将干枯的草踩平,凌息忽然开口:“你觉不觉得……”

    霍琚走在后面,伸手替他拨开头顶的草,“嗯?”

    少年转回头,唇色嫣红,“这里很适合野·合?”

    方才的画面历历在目,刚降下去的温度骤然拔高,霍琚骤然红了耳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少年。

    “哇,你好凶,要吃了我吗?”凌息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半点听不出哪里在怕,反倒像邀请。

    男人攥紧拳头,手背延伸到臂膀的青筋暴起,他大步向前单手扣住少年的腰,低头在那雪白纤长的后脖颈儿上咬了口。

    “嘶……”凌息吃痛,声音依然含着笑,“好哥哥,轻点。”

    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霍琚完完全全着了凌息的道。

    天高云淡,溪水潺潺,衰草连天,茂密成片,偶尔有风吹过,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支离破碎的低语,断断续续,隐隐绰绰,飘荡向上空,卷入风吹野草的声响中,迅速被湮没,无影无踪。

    第123章 第 123 章

    “甘蔗地?”盛弘新被凌息叫来, 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结果就是普普通通的甘蔗而已。

    这片甘蔗显然已经荒废,种植的人要么没了, 要么搬走了。

    凌息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 娓娓道来:“甘蔗可是制糖的原料。”

    古代的糖主要以饴糖和蔗糖为主,另有蜂蜜和水果植物之中的甜味满足人们需求。

    饴糖以谷物制作而成,也称麦芽糖,大街小巷随处常见, 小孩儿见了就走不动道闹着要吃, 一文两文, 摊贩用两根竹签搅起一小团,孩子能高兴一整天。

    糖与盐相似,虽不及盐昂贵,但也非寻常老百姓随随便便吃得起的, 又与盐不同,糖的售卖不受管制, 不必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既然无法卖私盐, 那把盐换成糖不久得了,更何况白糖的作用除了食用还有更大作用。

    “我知道,但蔗糖的出产率太低了, 根本划不来。”盛弘新无奈耸肩。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 全靠人工, 要把甘蔗制作成蔗糖其中需要一定工序, 而且必须要人守在锅边熬制, 否则一不小心熬糊了, 一整锅全废掉。

    而且糖和盐不同,并非日常生活必需品, 糖贵价百姓可以忍着不吃,实在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盛弘新的顾虑也有道理,其中还有一点是现在的糖口感称不上多好,凌息之前吃过,粗粝齁甜中隐隐泛着点苦味。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凌息扬了扬眉问:“如果有一种糖入嘴绵软,口感细腻,并且洁白似雪,你愿意买吗?”

    盛弘新忍俊不禁,以为他异想天开,“若真有那样神奇的糖,我肯定愿意买,不仅我自己买,还叫我认识的人都来买,可惜那种东西不存在。”

    凌息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谁说没有。”

    饶是见识过凌息本事有多高的盛弘新也忍不住怀疑,“未必你能做出来?”

    凌息胸有成竹道:“自然。”

    盛弘新“噗嗤”笑出声,“凌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从古至今有谁见过白色的糖。”

    无论蔗糖或者麦芽糖,熬制出来的颜色都很深,除非凌息真会什么仙术才能把红糖变成白糖。

    凌息挑挑眉,“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盛弘新犹豫了,莫非凌息不是在说大话?

    “你怕了。”凌息用的陈述句。

    盛弘新这人经不起激,“赌就赌。”

    “我也不坑你,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们买座宅院。”凌息一脸坦荡。

    盛弘新差点崴了脚,这还不叫坑?明知道他穷到打欠条!

    “行!如果你输了……”盛弘新眼珠子滴溜溜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凌息看他磨磨唧唧,干脆替他说:“我要是输了,免费帮你把闭城的水泥路修好。”

    “此话当真!?”盛弘新顿时来了精神,犹如天降馅饼砸中他。

    “我何时食过言?”凌息抬眸。

    盛弘新傻笑,“那倒没有。”

    王侍办完事回军营,见他家王爷兴高采烈,顺嘴一问,得知前因后果,他浑身遽然被冻住。

    他家傻王爷,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斗过凌息呢?

    深深叹了口气,还是不歇息了,抓紧时间叫兄弟们加油搞钱吧.

    将士们吃过一次烧烤后恋恋不忘,尤其做法简单,可以自己动手,大家围在一起好不热闹。

    “哎,要是能来点酒,快活赛神仙啊!”

    不知谁感叹一句,引发此起彼伏地应和。

    “喝什么酒,军营里严禁喝酒!”盛弘新的副官大喝一声,果然没人再敢提喝酒的事。

    倒是凌息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一串肉递到他嘴边,凌息下意识低头吃起来。

    “想什么呢?”霍琚问。

    “想到个赚钱的法子。”凌息抬头,火光照映着他的眼眸,熠熠生辉。

    霍琚失笑,“你快成财迷了。”

    凌息欣然接受这个称号,“挺好的,我努力搞钱,你尽管花。”

    虽然很感动,但霍琚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更愿意把爱人护在羽翼下,而不是躺平吃软饭。

    耳边忽然安静,凌息瞥到霍琚欲言又止的表情,伸手摸摸他的脸,“不用太感动,谁让我馋你的身子呢。”

    霍琚:“……”

    刚才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霍琚有时候会怀疑,等自己年华老去,力不从心,凌息是不是准备跑去找下一春。

    看来得加大训练量,脸和身材至少得维持住一个。

    次日凌息几人风风火火回了闭城,身为这座城的主人,盛弘新一进城门就发现了不同。

    街市上的人流量增多,以女子哥儿和商贩为主,他垂眸询问给他牵马的小厮。

    小厮笑道:“爷,您有段日子没回来大概不晓得,咱们城里开了几家新店,生意特别红火,每天门庭若市,可热闹了。”

    原来是开了新店,盛弘新不太感兴趣。

    凌息耳朵动了动,唇角上翘。

    旁边的霍琚瞥到,心中顿时有数,多半和他家这位有关。

    城中不得纵马,三人下了马在街上步行,店铺门口排队的人群堵得街道水泄不通。

    盛弘新堂堂一介皇子,头一次遇到生意如此火爆的店铺,伸长脖子朝里望,好奇里面究竟卖什么。

    把马匹交给小厮,三人跟着排起队,好不容易挤进去,盛弘新和霍琚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被一群姑娘小哥儿包围,双双僵硬如石雕,店里飘荡着香气,既不过于馥郁也不过分寡淡。

    早知道里面是卖胭脂水粉的,他俩死都不会跟着进来凑热闹。

    两人耳根通红,试图往外走,周围一双双爱慕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盛弘新被谁暗中掐了把腰,险些跳起来。

    太可怕了!

    凌息本来在旁边看好戏,发现盛弘新被吃豆腐,瞬间移动到霍琚身边,抱住人腰,贴上人胸膛,用自己替霍琚挡去一只只魔爪。

    “啧,真小气。”

    “差点就摸到了,那胸肌一看就非凡品。”

    耳聪目明的凌息听得清清楚楚,自己都爱不释手的东西当然不是凡品,岂容他人染指。

    好不容易挤出去,总算松了口气。

    小厮笑吟吟迎上来,“爷,这是卖香水的店。”

    “香水?”盛弘新闻所未闻。

    “是的,这是咱们闭城时新的玩意儿,听说一瓶小小的香水要用上万朵花,每一朵都经过精挑细选,一点瑕疵不能有,制作香水的工序更是复杂,每一滴都是花中精魄,抹在身上香味久久不散,恍如花中仙子。”小厮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盛弘新狐疑,“真有那么神奇?”

    小厮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严老爷不是与正妻关系冷淡吗,听闻严夫人得了一瓶香水,使用后与严老爷重修旧好,据说严夫人已经有了身子。”

    严家是当地三大家族之一,严老爷与正妻乃青梅竹马,成婚头几年浓情蜜意,严夫人接连生下一个女儿和哥儿后,严老夫人给儿子抬了妾室进门,加上严老爷接管家族生意,后院女子越来越多,夫妻感情降到冰点,众所周知二人貌合神离。

    严夫人现今已有三十四五,称得上一句老蚌生珠。

    严夫人用一瓶香水重拾丈夫宠爱,足以令女子哥儿们疯狂抢购那神奇的香水,接着传出严夫人三十四五还能怀上,这下那些打算观望的人彻底坐不住了。

    当今时代,女子哥儿被各种束缚,在家得靠父母兄弟,出嫁后得靠丈夫儿子,一身荣辱全系在他人手中,如果一瓶香水就能夺得宠爱,提升地位,何乐而不为。

    是以,香水铺子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价格更是被哄抬到几百上千两。

    再往前走,据小厮介绍,这是新开的脂粉铺子,据闻里面的珍珠粉能美白养颜。

    闭城处在南方,紫外线强烈,温度偏高,本地人肤色偏黑,爱美的女子哥儿谁不想拥有赛雪的肌肤。

    珍珠粉一出来立即得到满城追捧。

    “里面还有专业老师指导如何护理皮肤,如何化妆。”小厮说得头头是道,却触到了盛霍二人的知识盲区。

    小厮笑道:“护肤就是清洁皮肤,保持皮肤干净,听闻经常护肤有驻容功效。”

    霍琚脚步突然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想进去,可迅速一瞄全是女子哥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进去。

    盛弘新听不懂,余光瞟到一抹身影,怪熟悉的。

    他定睛一瞧,好几张略眼熟的脸,领头的貌似是……宫媚儿?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爷您发现啦,里面教化妆的老师都是您后院的姑娘们。”

    “啥?”盛弘新记得王妃同他商讨过,送走后院莺莺燕燕的事,似乎担心他不同意,特意给他算了一笔账。

    本就不关心后院的盛弘新一看到王妃算出来的账单,毫不犹豫点头答应,随便王妃安排。

    结果……王妃把人安排来这儿了?

    “怎么没把人送回家去”

    小厮怕他迁怒王妃,老老实实回答:“回爷的话,并非王妃故意苛待他们,而是他们不愿意回家,王妃甚至给了遣散银,但他们说王妃送他们回家是在逼他们去死。”

    “恰好王妃开了新店需要人手,就将人送店里帮忙了。”

    送出去的美人再被送回去,是件极为丢脸的事,他们得不到王爷的宠爱已经成了废子,再被送回去,的确是死路一条。

    盛弘新脑子卡顿,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厮话中的深意。

    他缓缓扭头,慢慢睁大眼睛,“这……这几家店都是王妃开的?”

    小厮颔首,“是呀,爷你不晓得吗?”

    盛弘新当然不晓得!

    “王妃没告诉我。”

    小厮暗暗替他默哀,“王妃大概忙忘了吧。”

    听听这说得什么话,做生意居然比自己重要!

    但望着人满为患的店铺,想想里面的盈利,盛弘新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

    行,做生意确实比自己重要。

    霍琚微微弯腰在凌息耳畔问:“你的手笔?”

    凌息眉眼弯弯,“聪明。”

    “之前跟王妃谈好的,我技术入股,五五分成。”

    那得追溯到他们刚来闭城时,原来那么早凌息就开始着手赚钱了。

    霍琚胸口倏地涌上一阵热意,“你很棒。”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一次又一次的为凌息感到骄傲。

    凌息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高傲的小狐狸。

    接下来他们逛到了香薰铺子,稍稍走近便可听悠扬琴音传出,与其它挤挤挨挨的店铺不同,这家店主打一个宁静雅致。

    屋内香气袭人,沁人心脾,深呼吸一口气大脑骤然清明,旋即连头皮都放松了,紧绷已久的身体得到歇息,整个人变得轻松舒适,似乎所有烦恼都已远去,配上袅袅琴音,如坠仙境,魂游太虚。

    屋内以屏风隔开几个单间,躺椅上躺着的大多是大腹便便中年男人。

    霍琚疑惑,“这是?”

    凌息小声告诉他,“治疗失眠。”

    霍琚恍然大悟,人到中年烦心事多,失眠是常有的事,霍琚曾经的好几位上峰便时常失眠,以至于身患头疾,疼起来令八尺大汉汗如雨下,于寿数亦有影响。

    他干爹廉老将军忧心战事,常常失眠,如果这东西确有效果,他想给干爹送些去。

    将自己所想告诉凌息,凌息打了个响指,豪气道:“马上安排。”

    霍琚忍俊不禁,“谢谢。”

    凌息身体歪向男人,“那你热潮时给力点。”

    提到热潮,霍琚摸摸鼻尖,这也不是说给力就能给的。

    草草逛完街回到王府,尚未看到人,就先听到狼叫,被打的。

    “雪妞!快停下来!”惊呼声来自周盐。

    一只黑猫追着白团子猛挠,白团子嗷呜嗷呜惨叫,大概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它居然朝着池塘猛冲而去,周盐第一个发现,跑过去阻止,可惜来不及了。

    “噗通!”

    一声巨响,水花炸开,白团子落入水中。

    黑猫眼疾手快抓住岸边,好险没被带进池塘,灵巧一跃稳稳落到地面,优雅地舔舔爪子。

    “雪妞——”周盐大惊失色,连忙叫人去捞狼崽子。

    “不必捞,它自己会游泳。”凌息扶额,太丢脸了。

    一头狼居然被一只猫追着打,他真该叫大灰好好训练一下雪妞。

    “啊?师父!”周盐闻声回头,两眼冒光,冲向凌息。

    衣领被一只手牢牢拽住,拎小鸡崽子似的扔开,“别动手动脚。”

    如此冷漠的人显然是他表哥。

    “哼,等你不在我偷偷抱。”周盐小声嘀咕。

    可惜他表哥耳力过人,眼刀子甩来,吓得他脖子一缩再不敢吱声。

    雪妞狗刨上岸,凌息拿帕子过去给它擦毛,愕然发现这家伙居然是实心的。

    “王府的饭好吃吗?你咋胖成这样?”凌息挼了把它肥嘟嘟的屁股。

    “嗷呜~”

    听得出来,王府的饭很好吃,给小狼崽子乐成傻狗子。

    在王府待了两天后,凌息终于知道这家伙怎么长胖的,它仗着自己可爱,到处撒娇卖萌,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为狼的尊严,给他吃肉肉,吃大鸡腿的都是好人,给摸头毛,给摸肚肚。

    完蛋,真把狼养成狗了。

    此时此刻凌息真情实感感谢大灰没下崽,否则狼王的崽子被养成馋嘴狗,他没脸回去见大灰。

    霍垚和周顺到底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王府待不住,战战兢兢,凌息干脆拜托他们去教王府的工匠制作风车水车,以及教百姓如何堆肥。

    比起官吏,农民明显更相信农民,霍垚在大岩村人缘本就好,协助周顺打理工匠坊,一张嘴能说会道,加上她形象朴实,一看就是常干活的人。

    肥田法逐渐传开,即使不是每家人都会尝试,但至少有人愿意试试,只要有成效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跟着学。

    至于凌息,他从王妃那里拿到分账,立刻把钱投入市场,开起烧烤店,又在郊区建了望岳酒坊分厂。

    本地海产品丰富,不开烧烤店简直浪费卓越的地理位置。

    与此同时,他和柳仲思商量,开了家药膳馆,食补往往是高门大户才能享受的待遇,普通人弄起来非常麻烦,一不小心药性相冲,反而弄巧成拙。

    “你……你真要挂出去?”柳仲思看清锦旗上写的什么后,臊红了一张脸。

    “花了钱的。”凌息明摆着不会收手了。

    “可……可你这不是骗人吗。”柳仲思从脸红到了脖子,磕磕巴巴:“而……而且还用这么艳的布。”

    凌息不以为意,理直气壮道:“醒目啊,就是要让大家注意到。”

    红彤彤的锦旗上赫然写着:本店药膳由皇都神医唯一亲传弟子严选。

    第124章 第 124 章

    “快看, 他们怎么穿着一样的衣服?”

    “闭城近来新开了许多店铺,这家又是做什么生意的?”

    “哎哟,好香的味道, 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新开的烧烤店门口人头攒动, 挤挤挨挨,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瞧,议论声不绝于耳。

    一位身材富态,面相亲和的中年男人自里面走出, 尚未开口已是满脸笑容, “诸位, 新店开业,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前三天一律八折,前五十名顾客可享受免单,抢不到前五十名的顾客不必灰心, 凡进店消费满三十文有精美小礼品赠送,先到先得!”

    “什么!?可以免费吃!?”

    把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路人们闻言纷纷瞪圆了眼珠子, 天底下居然真有白吃的午餐!

    原本好奇看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改变主意, 中年男人前脚让开大门中央的位置,人群便似蝗虫入境般蜂拥而至,朝着店里冲。

    店员经过专业培训, 脸上挂着标准微笑, 无论顾客是何种身份态度都十分尊敬, 这令普通老百姓们惊讶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不过他们心里是开心的, 平头老百姓到哪儿不是被达官显贵吆五喝六, 哪被人以这样恭敬的态度对待过, 整个人飘飘欲仙,顺着店员指引朝选菜区走去。

    本以为今天钱包要被掏空, 定睛一瞧,这样阔气一家店,菜品价格居然意外的公道,寻常人家咬咬牙可以吃上一顿,并非主街那种普通人见了得绕道走,望尘莫及的酒楼。

    先进去的人排着队终于取到自己的烧烤,凑近了闻,唾液大肆分泌,压根儿等不到回家再吃,直接拿起一串放进嘴里。

    烫得直呼气,可叫人吐出来却是不肯的,霸道的香味刺激着味蕾,普普通通一串素菜,经过烤制后,美味到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咽下去。

    只欲买一两串尝新鲜的人吃过一次后根本停不下来,再想去买又得重新排队,此时队伍却越排越长,捶胸顿足懊悔自己刚才没多拿几串。

    眼见前头买过的人风风火火跑去排队,立刻醒悟拔腿就跑,继续傻站着,队伍恐怕要排到城门口去了!

    烧烤店分为两层楼,一楼人来人往,随取随走,也有桌椅板凳可以坐下堂食。

    二楼是烤肉,特点是体验自己动手的快乐,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体验,也能叫店员过来烤。

    二楼的菜品更讲究高端些,除了食材品质的区别,另外一大特色就是比较“做作”。

    例如把土豆片做成花朵形状,给香菇表面切十字刀花,把海鲜鱼肉摆成盆景,把五花肉摆成美人等等。

    虽然华而不实,但有钱人就喜欢这套。

    周盐跟着凌息办事,被他师父一系列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眼花缭乱,再听凌息拨弄算盘的动静,算盘珠子差点蹦他眼皮上,“师……师父……您这价格,真的有人会来吗?”

    凌息抽空扫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我这价格很划算啊。”

    周盐听到他的话,无声惊恐,小心肝直颤,“您……您真这么认为?”

    “当然。”凌息成竹在胸,算盘拍拍他胸口,“别大惊小怪,以后还有更贵的。”

    周盐瞠目结舌,他师父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却还请人家吃饭,大善人呐!

    望岳烧烤店开业当日人满为患,年轻公子小姐们对二楼的烤肉非常感兴趣,尤其是琳琅满目的摆盘,看了无不啧啧称奇。

    类似城里人去农村体验一日生活,看啥都新奇,但要他们天天劳作是不可能的,偶尔尝试一下自己动手,这些公子小姐们挺乐在其中。

    既好吃又好玩,望岳烧烤的名声迅速在富贵阶层打开,每天都能看见有少爷带着狐朋狗友上这儿来吃饭,言语间十分推崇。

    尤其望岳烧烤店上了酒水之后,仅仅在小辈间流行的吃食渐渐在长辈间兴盛,吃点小烧烤,喝点小酒,约三五老友回忆往昔峥嵘岁月,岂不妙哉。

    凌息将望岳酒坊卖得最好的几种酒先上到烧烤店,新建的酒坊正在紧锣密鼓地酿制新酒。

    酿酒师傅是王妃给他介绍的,盛弘新有自己的酒庄,自然养着酿酒师傅,这些酿酒师傅间有自己的小圈子,给王妃推荐了几个人品好,技艺娴熟的老师傅。

    王妃亲自领着凌息去选人,凌息把人全留下,试用一段时间后遣走了两位,留下其他人。

    王妃的意思是签卖身契,凌息却摆摆手说不必,与酿酒师傅签订了雇佣合同和保密协议。

    在场所有人震惊于凌息的仁慈,王妃轻声劝说:“你要酿制新酒,还是将他们的卖身契捏在手里为好,以免他们泄密。”

    其实在古代大户人家中,像这样的情况,还会将对方的家里人一并接过来,明面上是一种照顾,其实是一种拿捏。

    凌息摇摇头,“多谢王妃提点,我与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他们若对外泄露方子,我自会送他们去见官。”

    王妃见他心中自有陈算,没再多劝,倒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提醒酿酒师傅们:“我们公子心善,没要你们的卖身契,你们可要感恩戴德,别做出些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宁王府饶不了你们!”

    酿酒的师傅们都是些平民百姓,唯唯诺诺点头应答,“是是是,我们晓得。”

    凌息失笑,“我的要求不多,你们只用把酒酿好,谁研究出可用的新酒越多,得到的奖赏也就越丰厚。”

    几位酿酒师傅一听,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似乎不远处有无数金银在朝他们招手。

    在凌息奖金的刺激下,他要的新酒以最快速度加班加点制造出来了。

    南地的天气越发炎热,富贵人家身侧成日有丫鬟婆子打着扇子,三大家族和部分官员才有资格享受冰块的凉爽。

    田野里依然有辛勤的农民在劳作,枯瘦的后背晒得黝黑发亮。

    整日的高温仅在清晨和夜暮凉爽一点,天色渐暗,闭城的街市反倒热闹起来。

    同皇都域阳不一样,闭城没有宵禁,常常夜半笙歌到天明。

    由于宁王是位武将,每天沉迷练兵,他们虽然不是海盗和高句的对手,但面对作战武器同样落后,甚至更为落后的山匪盗贼,可谓一头雄狮。

    至少在宁王封地内,杀人越货的案件极少发生,这也使得闭城百姓,以及远离海边的人们无论白天黑夜都没有锁门的习惯,深更半夜时常有醉鬼倒在街边睡大觉。

    华灯初上,一盏盏灯笼亮起来,白日劳作一天的人们得空外出闲散步乘凉,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热闹极了。

    新开的望岳烧烤,香飘十里,即便刚吃饱饭,嗅到味道也忍不住直咽口水。

    “您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可以获赠新品啤酒一杯,您需要吗?”店员露出八颗牙齿。

    “啤酒?那是啥?”猪肉铺的老板好奇询问。

    他身旁老友拉他一把,心急火燎道:“管它是啥,白送的不要白不要,我们要的。”

    老友替他冲店员回答。

    同样的问题,有不少顾客收到,无一例外地选择要,免费的东西再难喝也得要,何况酒能难喝到哪儿去呢?

    作为老饕的何老板,自从烧烤店开门后,再没去过别的馆子,一楼普通客人偏多,二楼大多是兜里有钱的客人,两层楼他都试过,各有各的美味。

    就是一连半个月吃下来,如厕有些许痛苦。

    何老板不得不忍痛割爱,让自己的身体缓缓,这时城里恰好又开了一家新店!

    天无绝人之路呀,他连忙命下人给轿子多铺几层软垫,身残志坚地跑去体验第一手美食。

    “望岳药膳馆,嗯?咋又是望岳……莫不是同一位老板开的店?”

    如此一思索,何老板对新开的药膳馆兴趣倍增。

    药膳馆与烧烤店完全是两个风格,一踏入药膳馆便可嗅到淡淡药香,混合着食材的味道,原以为会很奇怪,但并没有,反而莫名好闻。

    稍抬头,一面绯红的锦旗映入眼帘,何老板一个字一个字读完,立马叫来店员询问这可是真的?

    店员笑容温和,“您若不信可到这边稍等,今日开张大吉,我们柳大夫百忙中抽空过来坐诊。”

    何老板望见前面等了好些人,心中暗暗咋舌,这药膳馆背后的东家居然能请来域阳神医的亲传弟子,身份必然不简单。

    药膳馆装修得高端雅致,一眼便知非常人吃得起,里面居然还有大夫一一看诊,判断每位客人适合怎样的药膳,步骤虽麻烦,却让他们感觉这钱掏得太值了!

    人家可是皇都来的,不要诊金免费看诊,他们简直赚翻了好吗!

    于是面对高昂的药膳价格,谁也没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十八岁的柳仲思模样长开,加上在军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知不觉瘦了一大圈,现今面容清俊,身形修长,着一袭白衣坐在那里,话语简短却专业。

    实话实说,还挺唬人,宛如画本子中的神医仙君,不少陪母亲前来的女子哥儿瞧了,一时挪不开眼,情愫暗生。

    “您这是老毛病,我替您扎两针可缓解,以后注意多运动,莫要久坐。”柳仲思给何老板看了他的腰,唤药童去取他的针。

    他的针法不如外祖父,但也够用,手术中一些突发情况可用银针封住穴道暂时缓解,近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外祖父给他的手札,于医术上有许精进。

    腰疼是何老板的老毛病了,吃药推拿不见好转,他几乎快放弃治疗了,不料小神医出手扎了几针,困扰他数年的老毛病竟然得到缓解。

    他目瞪口呆,直到店员接过他手里的单子,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客人楼上请。”店员领着他进入包间。

    扑鼻的香味把他馋虫重新勾出来,何老板顾不得其它,打算先满足自己的五脏庙。

    待药膳上来,何老板率先喝了口汤,鲜香味美,吃到的是食物本源的味道,药材混入其中,半点不见苦涩。

    近日他的肠胃被折腾得难受,一碗汤下肚,莫名感觉肠胃轻松不少,一顿饭结束,何老板觉得自己又行了,晚上可以来点小烧烤。

    次日何老板呼朋唤友,带着那群跟他一样好吃的友人再度光临药膳馆,“你们一定要来尝尝,不仅好吃,还有奇效!”

    与何老板相似的顾客还有很多,药膳馆飞速席卷当地上层阶级,成为很多人谈生意的好去处。

    等何老板彻底康复,风风火火赶去望岳烧烤店,意外发现几乎每桌顾客桌子上都少不了一样饮品,而且装它的杯子格外大,杯壁上挂着水珠,似乎有冷气正冒出。

    冷气!?

    何老板拉住一位经过的路人,“老兄,那是啥?咋冒着冷气?”

    对方笑了笑,拍拍他手臂道:“你是新来的吧,连啤酒都不知道,为啥冒着冷气?当然因为冰镇过啊!”

    男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何老板呆若木鸡,冰镇过?自己一个开绸缎庄的老板都用不起冰,这小小的烧烤店居然能用上冰!并且如此奢侈地拿来冰镇饮品,店老板不怕破产倒闭吗!?

    他连忙点了一大堆烧烤,要了一杯啤酒,他倒要尝尝,究竟多好喝,能让每桌都喜欢喝。

    先到的几位老板看到何老板,将他叫过去一起吃,何老板坐下没多久他点的烧烤来了,搭着一大杯啤酒。

    “哈哈哈哈,老何你快尝尝,啤酒就是要大口喝才爽。”一位老板起哄。

    何老板吞咽一口唾沫,端起啤酒喝下一口,味道有点怪,再尝尝,嗯……

    再多尝两口。

    烧烤配上冰镇啤酒,实乃解暑利器,朋友们坐在一块儿聊天,酒意微醺,痛快大笑。

    不知不觉偌大一杯啤酒见底,何老板心头无端涌上丝空虚怅然,身旁的朋友拍了下他胳膊,大喊:“小二,再来五杯啤酒!”

    “好嘞!”小二中气十足地应和。

    那丝空虚好似错觉,眨眼消散在喧闹的人潮中。

    凌息的烧烤店和药膳馆火爆到一个月后不得不开分店的地步,而他们的东家和东家相公,正在冤大头盛弘新出资新买的房子里不知天地为何物。

    凌息的长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碎发黏在雪白的额前,黑与白的极致碰撞,衬得他的容貌似水中艳鬼,勾魂摄魄。

    他像个伴随音乐律动的舞者,恣意伸展四肢,专注而沉浸。

    恍惚又觉自己正乘车上高山,山路崎岖陡峭,颠簸不断,仿佛要将人抛出去,一只有力的手倏地抓住他腕骨,继而十指相扣,将他稳固住。

    最终谁也没放过谁,半晌后全身失去力气地倒在一块儿拥抱着彼此。

    霍琚好不容易喘顺气,望着帐顶思索,还有两天。

    肩膀忽然被戳了戳,霍琚侧头,“怎么了?”

    嗓音格外低哑,明明耗费嗓子的是凌息,怎么哑的是他?

    “还疼吗?”凌息轻声询问。

    霍琚拨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发丝,“不疼。”

    他的肩膀上好几处被凌息咬出了血,其实他挺佩服凌息的牙口,习武多年早练成铜皮铁骨,凌息居然能一口留下牙印,难怪很多时候吃肉不吐骨头,合着全嚼碎咽下去了。

    “给你呼呼。”凌息鼓起腮帮吹了两口气。

    霍琚心头一软,被少年可爱到,气息拂过肩膀,带来丝丝痒意,从皮肤表层窜到心尖,他无法扼住地伸手,指根穿过凌息发丝,扣住人后脑勺亲吻。

    战-火一触即发,短暂的休息后,新的一场较量拉开序幕。

    第125章 第 125 章

    “霍兄, 消失这几日你做何去了?怎生一副肾虚样?”盛弘新拿手肘捅了捅霍琚胸口,揶揄道。

    霍琚推开他的脑袋,黑沉着脸无视掉他的话。

    拐弯去了药膳馆, 凌息一瞄到他, 满脸笑容朝他招手,拽着他进入小包间,给他端来一锅药膳,“赶紧补补, 辛苦你了。”

    凌息摸摸男人的脸, 心疼地说:“瞧你都瘦了。”

    瘦是不可能这么快瘦的, 顶多有点虚。

    凌息给他舀了一碗汤放凉,在旁边坐下安慰:“尽管放心,我偷摸叫人做的,保管没人知道是给你吃的。”

    男人嘛, 在外总是要面子的,虽然没有霍琚的烦恼, 但同为男人凌息还是能感同身受。

    霍琚按按眉心, 凌息的过分妥帖令他头疼,明明只要若无其事,过些日子就能养回来, 凌息越重视, 越令霍琚无法忽视自己目前虚得慌。

    可凌息为他好意准备一番, 他肯定不能浪费凌息的心意, 努力挤出笑容, “好, 谢谢。”

    凌息果然笑逐颜开,双手托腮盯着他, “不客气,你快吃。”

    在凌息的关怀下,霍琚差点补过头,某日夜里刚躺下鼻子忽然一痒,鼻血毫无征兆流下来。

    次日凌息赶忙拉着霍琚去找柳仲思,柳仲思无语地注视他们,“霍大哥身强力壮,用不着大补,喝两副清热解毒的方子就好。”

    幸亏霍琚皮肤黑,在外看不出脸红,实际上耳朵烫到充血。

    热潮期平稳度过,两人重拾起各自的工作,凌息手上堆积了一大堆事情,霍琚则在了解水师的情况,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不同,霍琚对海上作战知之甚少,不过用兵之道是互通的。

    他了解清楚盛弘新他们的作战方法与过往战绩,一针见血指出每场战役之中的问题,听得盛弘新和其他将领心惊。

    霍琚不在时,其他将领偷偷询问盛弘新霍琚的来历,问他此人是否可用,若确定能用,千万要将他留在麾下,往后必定是盛弘新手下一把利刃。

    可不是把利刃吗,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霍琚。

    盛弘新不清楚霍琚和凌息的打算,他们如今留在闭城是为躲避父皇追杀,至于以后,选择回西北还是回邻水村,谁也没讲。

    他记起凌息的要求,为霍琚平反,自己当初意气风发,一口答应,但仔细一想,事情其实挺难办。

    作为皇帝,父皇必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剩下几个兄弟也不是好商量的主儿,哪怕是看上去好说话的二皇兄,他的谋士定会劝他拒绝自己。

    盛弘新坐在阶梯上挠头。

    “主子。”王侍的声音突兀响起。

    盛弘新吓了跳,好在周围没其他人,“何事?”

    “域阳来信,二皇子外出办差,不幸摔断了腿。”王侍双手奉上一封信。

    “什么!?”盛弘新猛地起身,接过王侍手中信,一目十行。

    寿源发大水,皇帝派二皇子前去治理水患,照理说这种身份的官员惯来坐镇后方,鲜少有哪个头铁的会上前线,当地知县兴许都龟缩在衙门内。

    身为二皇子,即使他自愿上前线,周围人也会拦下他,毕竟二皇子的性命关乎许多人,若他出了事,跟着他的这群人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然而,就是在这般严加保护的情况下,二皇子的马匹被激流冲倒,连人带马被洪水卷走,人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数个大夫围着二皇子抢救,命堪堪保下,腿却无力回天,御医瞧了也摇头。

    正值壮年,被无数人押宝的二皇子自此成了瘸子,同时也丧失了皇位继承权。

    “怎会如此……”盛弘新难以置信地盯着每一个字,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喉咙干涩,一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查……查出来谁做的了吗?”

    王侍禀告道:“二皇子党派咬定是五皇子干的,但证据不足,反倒令陛下在大殿上发了火。”

    此事与五皇子没关系盛弘新当然不相信,可没证据就是没证据,硬咬着五皇子不放,与小儿撒泼何异,倒不如趁皇帝对二皇子正怜惜讨些好处,继续纠缠攀咬五皇子只会叫皇帝生厌。

    “绝不能让老五夺得皇位。”盛弘新把手中信纸揉成团。

    他无心那个位置,但如果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老五,那他便要争一争了。

    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唯独老五不行,那个疯子,会害了天下百姓,还会杀光皇室所有拥有继承权的人。

    王侍水平如镜的眼眸闪了闪,他的主子终于迈出那一步了,他一早便认定,唯有宁王可为天下之主.

    “你要航海图干嘛?”盛弘新被凌息叫过去,纳闷儿问。

    凌息接过航海图展开,头也不抬地说:“自然是赚钱。”

    “赚钱?”盛弘新不解,海上有什么可赚钱的法子?

    不过想想凌息近些日子在闭城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日进斗金估计都说少了,遂不敢质疑对方,乖乖闭嘴听他吩咐。

    凌息手指在几个地方指了指,“这些地方你的人去过吗?”

    盛弘新颔首,“去过,带回来的消息称那边的人与我们语言不通,交流全靠手比划。”

    这张航海图初具凌息所处时代地理图的雏形,大体相似,凌息能简单套用自己所学的航海知识。

    不过他暂不清楚其它板块国家的文明程度,盛弘新把当初绘制航海图的人叫来,对方年过五十,鬓角染上风霜,一双眼睛深沉似大海。

    待凌息问起他有关海上的事,老人的眼睛泛起波澜,他孜孜不倦地回答凌息的每一个问题,似乎过去的每一件事仍历历在目。

    “如果让您作为领航员再次出海,您愿意吗?”凌息直视他的眼睛询问。

    老人肩膀震颤,瞳孔扩张,“真……真的吗?”

    凌息点头微笑,“当然,您愿意吗?”

    老人点头如捣蒜,不觉泪湿眼眶,“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航海是他的梦想,但海上航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上次他们一船人出发,回来仅剩零星几个,绘制航海图成了不必要的牺牲,无人理解航海图的作用,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他们梦里总会被死去伙伴的亡魂折磨,白日则回被死去伙伴的家人们痛骂,甚至找上门殴打。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黑夜与白天轮番折磨,剩下为数不多的伙伴有人因为承受不住自杀,有人仍在苟延残喘。

    他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你在坚持什么?

    此刻,他得到了答案,他在等待下一次远航。

    老人离开后,盛弘新呲溜窜到凌息面前,眼神热切,“快跟我讲讲,你又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了?”

    凌息勾了勾唇角,“你那路不是没修好吗,商贩不怎么爱往闭城来。”

    “是啊,我为这事儿苦恼老久了,要不是那破路,闭城早改名叫珍珠城了。”盛弘新唉声叹气。

    凌息不急不缓继续:“既然销往内陆困难,那就转变方向,直接出口,去赚外国人的钱。”

    盛弘新听得一知半解,一双眼睛里写满清澈,凌息叹息,“简而言之,村东口的钱暂时赚不到,改上隔壁村赚去,懂没?”

    “原来如此。”盛弘新恍然大悟,脑中联系起凌息找他要的航海图,眼睛逐渐睁大,越来越大,最后似有两把火在里面烧。

    “天啦!”盛弘新歘地站起来,一巴掌拍上凌息的肩膀,“凌息你是什么赚钱小天才!财神爷,你一定是财神爷转世!”

    霍琚进屋恰好目睹这幕,眼刀子冷嗖嗖钉上盛弘新的手,跨步上前用力拍开,“注意点。”

    “抱歉抱歉。”盛弘新来不及吹吹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倏然记起凌息是个小哥儿,自己的行为越界了。

    凌息无所谓地摇头,勾了勾霍琚的尾指,轻轻一晃,叫他别生气,自己又不疼。

    “你那些船对付高句和海盗困难,但用作商船足够了,我和王妃提供商品,你提供船只和人手,赚到的钱咱们三个人分。”凌息把盛弘新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问题。”盛弘新满口答应。

    在他们这儿,妻子的财产丈夫不会占用,若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毕竟大部分情况下,妻子赚的钱都是小打小闹,赚点买胭脂水粉的银子,丈夫赚的才是大头,供整个家使用。

    故而听到凌息说他们三人分账,盛弘新没有任何意见。

    直到后来,盛弘新弄明白王妃有多会赚钱,自己赚的才是毛毛雨,男人的自尊心经过一番煎熬挣扎,选择躺平吃软饭,得知霍兄弟比自己更早一步吃上软饭,盛弘新最后一丝别扭彻底烟消云散。

    好兄弟,碰个碗。

    当然,那是后话。

    这会儿一件大喜事传入王府。

    “王爷!王爷!好多!好多!”庄子上的管事跑得比身旁年纪轻轻的小厮还快。

    “什么好多?”盛弘新扭头迎上一张菊花脸。

    管事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浑身透着股傻劲儿。

    “你咋了?中邪了?”盛弘新往后缩了缩肩膀。

    “没有,没有,王爷大喜啊!”管事噗通跪下直直朝他三拜。

    王妃闻声而来,听到管事的话,转头看向盛弘新,盛弘新莫名一慌,“你别乱讲啊!什么喜不喜的,我可不知道。”

    盛弘新极力撇清关系,管事膝行上前,老泪纵横,“大喜啊王爷!一定是老天爷保佑,才会让咱们地里长出那么多红薯花生!”

    “啊?红薯花生?”盛弘新觉着耳熟,王侍在他身旁提醒,“凌公子带来的粮种,据说非常高产。”

    “熟了!?”盛弘新诧异。

    “熟了熟了!王爷您赶紧去看看吧,满地都是红薯,个头那么大个呢!一个就能顶饱,要是大家都种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饿死了!”管事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盛弘新看他比的大小,一脸不可置信,咋可能那么大个,王妃也惊奇地上前,“难怪凌公子说等红薯种出来,咱们便不必为粮食担忧了。”

    “凌公子实乃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王妃让丫鬟给管事送上手帕擦拭眼泪。

    盛弘新从怔忡中回神,附和地点头,“是啊,咱们得好生谢谢他。”

    夫妻俩难得一起出门,去庄子上亲眼见证管事说的成年汉子拳头大个的红薯。

    他们到时,厨娘已经蒸熟了红薯,端出来让他们品尝。

    “好甜!”盛弘新惊讶。

    王妃咬了一小口,脸上浮现笑意,“入口绵软,滋味回甘,味道很好。”

    凌息得到消息带着霍琚随后赶来,听闻后厨正在烧火,抓起几个红薯就往里扔,“我心心念念的烤红薯,可算能吃到了。”

    其他人无不震惊,“这扔进火堆里还能吃吗?”

    凌息拍拍手上的泥土,“放心,不光能吃,而且非常好吃。”

    接着他在旁边指挥厨娘用红薯煮了红薯粥,正好前段时间做出了白糖,叫厨娘就着糖和红薯做了道拔丝红薯。

    提到红薯自然少不了红薯条,油炸到金黄酥脆的红薯条,趁热吃哪怕什么都不蘸依然美味极了。

    “红薯蒸软加入面粉,分成小剂子,压扁后放入锅里煎,表面撒上些芝麻作为点缀,一道红薯饼就做好了。”

    凌息滔滔不绝,厨娘快记不过来了,小哥儿年纪轻轻居然懂那么多吃食的做法,她真心实意夸赞:“小夫郎,你相公娶到你真有福气。”

    对上凌息打趣的眼神,霍琚耳朵尖一热,不过他没有因为害羞就扭过头,反而认真回答厨娘,“嗯,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猝不及防被告白,凌息心跳加速,低头塞了根红薯条进嘴里,雪白的后脖颈儿一片绯红。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盛弘新,眼神已然是死的,甚至飘散出尸气。

    垂眸间扫到王妃专心致志和贴身丫鬟分享吃食,盛弘新莫名觉得小丫鬟碍眼。

    不对啊,他分明有妻子,妻子就在面前,凭什么要吃霍琚两口子的狗粮?

    “王妃,红薯条好吃吗?”盛弘新第一次做这种事,面皮有点热。

    王妃下意识回答,“好吃。”

    抬眼间,翦水秋瞳,朱唇粉面,嘴角沾上点红薯屑,并不令人感觉失礼,反倒透着股挠人心弦的娇憨。

    “砰砰!”

    心脏剧烈搏动,盛弘新愕然睁大眼睛,面颊烧得越发厉害,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小小一粒碎屑上。

    最终他还是没按捺住,向王妃唇角伸出手去,在手指即将抵达的前一秒,一只黑乎乎的猫爪一爪子拍开他的手。

    “喵呜!”大将军凶神恶煞朝他龇牙。

    盛弘新:“……”

    比起秀恩爱,他还是搞事业去吧。

    第126章 第 126 章

    要把货物卖到海外去, 需得提前做很多准备,首先要找个对海外语言有所研究之人,其次得有个懂得经商之道的领头人。

    这年头吃饱饭都困难, 读书人大多念的是四书五经, 谁会去研究海外文化。

    盛弘新为了搞钱命人在整个大盛寻找合适之人,霍琚也令邵正平通知玄武卫暗中探寻。

    上回玄武卫中出了个叛徒,虽然之后把人逮出来惩治了,但为防止类似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邵正平行事小心再小心, 消息势必得转几手才送出去, 决计不给人顺藤摸瓜发现霍琚在哪儿的机会。

    寻找符合条件的人选需要时间,凌息他们在等待的同时继续手头的事。

    闭城出了个惊天大新闻,宁王庄子上一夜之间冒出成堆果实,块头大如成年汉子拳头, 据说不仅能吃而且味道好极了!

    消息不胫而走,吸引无数百姓前往围观, 他们不敢靠太近, 生怕踩坏王爷家的田,只在外围站着,饶是如此,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仍震耳欲聋, 令庄子上的农人骄傲地挺起胸脯。

    “天啦!你们去看了吗?咱们王爷的田里长出了大片果实, 一眼望不见头, 我滴个乖乖, 那得吃多久啊!”

    “肯定是老天爷看我们王爷宅心仁厚, 特意赐下的新食物,这是神迹啊!”

    “传闻这种果实吃了能长生不老!”

    宁王庄田里长出新粮种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满城皆知,并且越传越邪乎。

    有百姓私下里议论,比起皇都那几位,宁王才是天命所归,要不这样好的东西咋独独降在咱们这儿,不降在别的王爷封地里?

    眼瞧舆论发酵得差不多了,盛弘新站出来告诉大家,这种新粮食叫红薯,可以作为主食饱腹,生长时间短,种植方法简单,最重要的是收获量大!

    每户人家可以上衙门购买红薯苗,拿不出银子的先在衙门登记,等到丰收时用红薯抵扣。

    红薯苗价格十分低廉,不过是象征性收几个铜板,借以排除贪小便宜和别有用心之辈,尽量让真正想种植的农民买到。

    因为有那满地红薯的盛况作为前提,农人们别提多有劲儿,争着抢着上衙门口买红薯苗,天没亮就在那儿排队等着了,生怕去晚一步买不着。

    衙门口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完全不似春耕那会儿,多是围观之辈。

    毕竟这次成果是实打实,肉眼可见的,前三天衙门口安排了人现场蒸红薯,天气转凉,百姓们瑟缩着脖子,双手收拢在袖子里,嗅着空气中渐渐飘散出的香味,一个个下意识吞咽唾沫。

    “好香啊……”

    “这就是红薯吗?之前听官老爷们说红薯味美,能饱腹,我还怀疑来着。”

    “是啊,我也怀疑来着,这味儿简直香死了!若能吃上一口,我做梦都会笑醒。”

    “呸!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官家的东西哪可能给咱们这种泥腿子吃。”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官家还真给他们吃了,虽然每个人分到的不多,但到场的都能尝个味儿。

    “唔!好烫好烫!”

    “啊爹,好甜哦!”

    “天啦!这样好吃的东西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吃到,莫不是在做梦吧?”

    分到一小块红薯的百姓们吃得热泪盈眶,红薯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他们要种它!狠狠地种满田地!

    想到以后天天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食物,冬天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他们的眼眶再度湿润。

    “谢谢王爷赏赐!”

    “王爷您菩萨心肠一定能长命百岁!”

    越来越多的百姓朝着宁王府的方向跪拜下去,此事一经传出立刻成美谈,当地书生大儒纷纷写诗做文章赞颂宁王。

    ·

    伴随王妃和凌息的店铺生意越发红火,他们的工厂跟着扩大,附近百姓无论男女哥儿争相应聘,比起那些压榨廉价劳动力,动不动打骂人的店铺,凌息他们的工厂显然更具吸引力。

    背靠宁王府,不必担心东家跑路,赏罚分明,有明确的晋升线路,只要肯好好干就能赚到钱,关键月钱不少,还给休两天,这样好的工作上哪儿找!?

    大家挤破头都要进去,而且在外但凡提一句自己是王妃或者凌老板工厂的工人,旁人皆会高看一眼,一度成为说门好亲事的砝码。

    当地民风本就比大盛多数地方开放,是以女子哥儿外出做工挣钱没受到什么阻拦,即便少部分家里较为保守,不愿意女子哥儿出门抛头露面,等看见别家女子哥儿欢欢喜喜拿了月钱回家,买了米面油肉,内心也不禁动摇,家里孩子再磨一磨,事情基本就成了。

    寒来暑往,盛弘新的封地不再灰敗,到处是忍饥挨饿,流离失所的百姓,荒草连天,穷困潦倒。

    这里已经重新焕发生机,平坦宽阔的水泥路,车水马龙,行商络绎不绝,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更远的甚至来自海外,金发碧眼,惹人注目。

    本地人早习以为常,他们昂首挺胸行走在街市上,肤色偏深肤质却意外细腻,时不时能遇上三五成群穿着统一服饰的男男女女,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脚步轻松地聊天。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无不震惊这里的变化,不是说宁王的封地最为偏僻贫穷吗?

    怎么这里的年轻人个个打扮时髦,首饰漂亮,设计新颖,连皇都都没有!

    “他们的皮肤好好,吹弹可破……”年轻的商人发出没见过世面地感叹。

    被他盯着的小哥儿们非但没羞恼,反而热心为他解惑,“谢谢,那是因为我们用了珍珠膏。”

    年轻的商人霎时满脸通红,磕磕巴巴道谢。

    “不客气,你是外地来的吧,可以去逛逛商业街,再去美食街吃烧烤喝啤酒。”小哥儿落落大方,手指一个方向,“那里有我们这儿的地图卖,你可以去买一份,只需2文钱。”

    商人震惊于想出这个法子人的细心程度,外来人可不正需要这个嘛。

    他连连道谢,马不停蹄跑去买了份地图,定睛一瞧,好家伙,除了有基本线路,居然还标注了值得去的地方推荐。

    “两文钱是吧?”他赶忙掏兜。

    对方笑了笑说:“抱歉客人,基础款两文的已经卖完了,上面没有好地推荐,这款是进阶版,诚惠5文。”

    商人思忖几秒,进阶版似乎更适合他,5文也不贵,正要掏钱,见对方偷摸拿出一张纸,说:“普通来游玩的客人我向来建议他们买基础款或者进阶版,但我瞧您风尘仆仆,应当是位商人吧?”

    “叔您好眼力。”年轻的商人朝他竖起大拇指,他特意跟着家中叔父出来历练,叔父在街对面跟人谈生意呢。

    汉子咧嘴一乐,拍拍他肩膀道:“我也是看小兄弟你合眼缘,才向你推荐尊享版,不仅涵盖了基础款和进阶款所具有的内容,格外还增添了一些隐藏好店,及神秘消息。”

    商人果然犹豫起来,汉子站直身子,“尊享版所剩不多,我也是想和小兄弟结个善缘,您拿进阶版也够用。”

    商人到底年轻,果然掉进坑里,掏十文买了尊享版地图。

    “好嘞,谢谢惠顾,下次再来。”汉子脸上堆满笑容。

    坐在酒楼里目睹一切的周盐呆若木鸡,“师……师父……竟然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

    凌息挑了挑眉,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傻孩子,不是告诉你,怀疑谁都别怀疑师父吗?”

    周盐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师父您就是天上地下唯一的神!”

    “噗——咳咳咳……”凌息一口酒呛出来,倒也不必这样夸他。

    霍琚拿手帕替他擦擦唇角的酒渍,“慢点喝。”

    凌息由着霍琚帮他擦,半点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霍将军,王爷请您过去议事。”门外赫然是王侍的声音。

    霍琚眸色微敛,“我随后就到。”

    凌息大概猜到何事,握住霍琚的手,与他四目相对,“准备出发了?”

    “嗯。”霍琚深深凝视着眼前人,“我尽快回来。”

    “用不着尽快,多久我都等你,注意安全,保命为上。”放在从前,凌息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话。

    在他的观念里,什么都没有任务重要,任务第一,性命第二。

    但此时此刻,他只要霍琚平安归来。

    霍琚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二人手指相扣,额头抵着额头,“好,我答应你。”

    凌息伸出另一只手把旁边小脸红彤彤的周盐脑袋扭开,扬起下巴吻上霍琚的唇。

    纵然眼睛看不到,可耳朵能使,哪怕见惯表哥表嫂三天两头秀恩爱,未经人事的小哥儿也招架不住听现场的刺激,整个人烧成煮熟的虾子。

    自盛弘新决定争一争那个位置,逐渐把带军队的任务交给霍琚,另有别的事需要他去做,例如打响名声,招揽贤士,发展经济……

    玄阳不负凌息所望制作出火·药,威力让观摩众人目瞪口呆,魂飞天外,霍琚当时看向凌息的眼睛烫得惊人。

    凌息被看得心头火热,顺嘴让玄阳试试往里面加点糖。

    这一试差点让玄阳归西,哪怕距离足够远的闭城也感受到地动山摇,以为地龙翻身吓得原地下跪求神拜佛。

    盛弘新紧急命令在场众人封住口,不许往外泄露一星半点,对外没有阻拦百姓讨论,由他们以为是地龙翻身。

    他本意是为遮掩玄阳按凌息命令搞出的大杀器,岂料歪打正着,在古代地震,洪水干旱等自然现象被当做君王不仁,天道降下的惩罚。

    严重情况下,君王不得不写罪己诏,公示天下。

    大盛当今皇帝表面上没做过多少罪大恶极的事,实际不过是老百姓身处底层,压根儿无法窥到。

    世家大族却是明白,皇帝偏听偏信,疑心病重,满朝文武结党营私,层层剥削,从上到下烂透了,皇帝对此不闻不问,纵情声色,贪图享乐。

    于是民间开始有声音,皇帝不仁,触怒天帝。

    事情起因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奈何其中不乏搅混水之人,利用机会达到目的。

    朝堂局势霎时波云诡谲。

    自打火·药制造出来,盛弘新的军队每天精力充沛,训练跟打鸡血似的,热情高涨,盼望着把高句和海盗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不久前海盗再次来袭,霍琚领兵应战,钱包充盈起来的宁王,第一时间给自己的兵换了武器,勇猛的士兵配上精良的装备,以及用兵如神的将领,所向披靡,锐不可当,首次以最快速度打得海盗们颗粒无收,仓皇逃窜。

    霍琚当时目的是把海盗赶走,直到今日才筹备好一切即将领军出海,彻底剿灭海盗,永绝后患。

    亲眼看着领居家的羊越发膘肥体壮,贪婪的盗贼迟早有按捺不住光顾的一天,与其被动挨打,霍琚选择先下手为强。

    第127章 第 127 章

    海盗团上次前来抢劫, 盛弘新命人趁乱混进海盗船,偷偷探访海盗们老巢的具体位置,经过数月漫长的等待, 终于有一人冒死把消息带回来。

    暗探已经被发现, 海盗们必然会快速搬离那处,时间刻不容缓,霍琚得到消息眉心紧拢,“我去安排, 明日一早出发。”

    盛弘新神情肃穆地凝视着他, “抱歉, 事发突然,交给你了。”

    霍琚一如既往沉着冷静,微微颔首,给予人莫名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他出手,所有事都能迎刃而解。

    男人站起身, 不再和盛弘新交谈, 城门口侍卫给他备好了马匹,霍琚利落翻身而上,策马扬鞭, 背影绝尘而去。

    暮色四合, 凌息没等到霍琚归家, 猜到事情大抵有变, 掀开被子换了身衣裳出门。

    “主子, 这么晚了您要出去?”问话的是虎子, 他随父亲郑洋出了趟海,结果差点把命丢船上。

    郑洋是位海商, 因没钱治病险些撒手人寰,幸得凌息帮助,请柳仲思治好了他,自此郑洋和儿子郑虎便在凌息手下办事。

    凌息离开邻水村前,嘱咐郑洋照计划行事,待出海的新船制作完成,便可启程寻找新作物。

    郑洋视凌息为再生父母,老老实实依言行事,不过出海前,他没再像以往那般将儿子留在家中拜托街坊邻居照顾,这次他把儿子带在了身边。

    一则虎子年岁不小了,在村里是能下地干活的年纪,二则郑洋有意培养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

    虎子别提多欢喜,兴高采烈地上了船,临出发前一晚激动得一宿没睡着。

    然而,他们谁也没料到,身为海商的儿子,虎子居然晕船!

    每天吐得昏天黑地,郑洋打算找附近的船把他送回去,他硬着头皮不肯答应,后面连番遇到危险,狂风暴雨还有海盗,若非凌息设计的新船给力,他们一船人肯定早死在了海上。

    经此一遭,虎子彻底歇了子承父业的心思,跟随父亲前来同凌息汇报成果,顺带被留在凌息身边当个端茶递水的小厮。

    父亲离开前特意敲打他,跟在凌息身边少说话,多做事,机灵点,哪怕习得凌息一分本事也够他受用终身。

    虎子何尝不清楚,甭说别的,光知晓凌息能设计出那样一艘厉害的船,就足够令他大开眼界,由衷敬佩。

    是以,他对凌息更加忠诚崇拜,恨不得成为凌息的狗腿子。

    “嗯,我去趟玻璃坊。”凌息加快步伐朝外走。

    “我这就去准备马车。”虎子的小短腿压根儿追不上凌息,着急地跑起来。

    “用不着。”凌息丢下三个字,转个弯儿便没影了。

    虎子擦了擦眼睛,呆愣在原地,天……天啦!主子居然是位武林高手!

    凌息丝毫不知自己带给小少年的震撼,身形快如闪电,守城的士兵无一人察觉他来过,恍惚感觉一阵疾风掠过。

    “东……东家?您怎么来了?”玻璃坊的炉子日夜不停地烧着,火光把周遭照得犹如白昼,工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干活,管事的人见到他心头一紧,暗暗琢磨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吧?

    “我要的东西做出来了吗?”凌息大步流星往里走,视线半点没分给旁边慌张的工人们。

    原来是为那事,管事松了口气,“老冯前些日子说摸到了点门道,这几天正废寝忘食地研究呢,都是他徒弟给送的饭,我们也不晓得他做得咋样了。”

    “他在哪儿?”凌息问。

    “啊?您要亲自过去吗?炉子旁又脏又热,别污了您的鞋,我叫人把老冯喊过来……”

    对方话没说完就被凌息打断,目光清寒,“带我过去。”

    四平八稳几个字,愣是吓得管事一哆嗦,连连用袖子擦着脑门儿上的冷汗,“好……好,这边……”

    凌息走过去,见一打着赤膊的老头儿坐在火炉前愁眉不展,旁边放着一堆失败品。

    凌息默不作声靠近,拿起一片残次品细细观察。

    老头儿注意到他的动作,不悦地呵斥:“谁允许你进来的?把东西给我放下!”

    管事在后面听得险些晕厥,满头大汗直冲老头儿摆手,“老冯!怎么和东家说话呢?还不快道歉!”

    老冯闻言诧异,上下扫视眼前的年轻人,长身玉立,眉目俊秀,气度斐然。

    这般出众的模样,就是小哥儿也没几个比得上,若非来人过高的身量与锋锐的气度,倒极容易被误会成小哥儿。

    凌息已过弱冠之年,身型五官逐渐褪去少年人的纤弱,身高约摸定在一米八五,骨架扩宽,不似从前纤细,虽然在霍琚面前依然略显娇小,但与寻常男子相比却是个骨肉匀停的翩翩公子。

    自打他长开后,周围人看他和霍琚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常常念叨要不是他长了张过分好看的脸,他们定然会误会霍琚有特殊癖好,喜好男子。

    霍琚八风不动,凌息笑而不语。

    弄得其余人心头发毛,怀疑凌息莫非真是汉子?

    看他们变来变去的脸色和反应,凌息一般能玩很久。

    未等老冯回过神道歉,凌息逐一比对过后,终于找到问题在哪儿。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浮现势在必得的光芒。

    “如果你能在天亮前做出成品,奖励你一百两银子。”

    管事和老冯双双瞪大眼睛,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一百两!?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东家说给就给。

    老冯当然激动,当然想要,可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思路,问题已经困住他整整两天,想破头也想不出解决方法。

    他真要眼睁睁看着一百两飞走吗?老冯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一道天籁般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我知道如何解决。”

    老冯猛然抬头望向凌息,矍铄的双目迸射出希冀的光,“当真?”

    即使凌息有办法解决问题,仍需要一点点调试用量,时间稍不注意便悄悄溜走。

    旭日东升,唤醒沉睡的大地。

    一夜未眠的霍琚身披甲胄,健步如飞回到家中,他是抽空过来和凌息说一声道别的,哪料凌息居然不在家,虎子说昨夜凌息突然出去,到现在还没回。

    凌息的工作很忙,时常半夜起来处理工作,霍琚只当望岳工坊出了什么事需要凌息赶去处理。

    此时如果赶去工坊那边时间应该来不及,纵使心中无限惆怅,万般不舍,霍琚仍得按时出发,毕竟那么多人等着他。

    进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衫,霍琚环顾四周,余光瞥见枕头边叠放着的睡衣,是凌息的。

    虽然他们现今已经不缺钱,凌息完全可以让精通绣活儿的绣娘给他量身定制各种各样的睡衣,但凌息惯常穿的依旧是霍琚给他做的那两身。

    霍琚指腹摩挲柔软的布料,低头可以嗅到独属于凌息的气息。

    令他眷恋不舍的气味。

    做个正直之人的人生信条到底在此打破,霍琚动作迅速地把这套睡衣塞进自己包袱里。

    假装若无其事地瞄了瞄四周,确定无人看见,这才起身行到桌前拿起毛笔给凌息写明情况,告知自己的去向。

    墨迹一点点干掉,外面传来敲门声,侍卫催促他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

    霍琚从怀里掏出个布娃娃,约摸成年男人拇指大小,有着清晰的五官和服饰,活灵活现,俨然是Q版凌息。

    布娃娃坐在信纸上,屋内重新回归寂静。

    ·

    “凌息没来送你?”盛弘新四处张望,十分意外。

    霍琚没多做解释,转身踏上阶梯,“走了。”

    事出突然,许多人都不知道霍琚今日出海,太阳渐渐将整片大地照亮,乡野间慢慢飘起袅袅炊烟。

    宁王和宁王妃并肩站在码头相送,风吹得二人发丝飞扬,王妃把碎发揽到耳后,忧心忡忡地说:“凌息怎会不来呢,莫非他们吵架了?”

    宁王差点翻白眼,哪家两口子吵架,他俩也不会吵,“兴许在忙吧。”

    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解释,毕竟凌老板平时就是个大忙人。

    船只即将启动,霍琚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远方,旋即轻轻摇头,哪有那么巧的事。

    转身走下甲板,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霍琚蓦地扭头,一个黑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着他们靠近。

    狼嚎声惊得船上众人齐齐望向声源处,无数道视线汇集的地方,一匹通体雪白,身姿矫健的狼在水泥路上奔跑,而它背上竟然坐着个人!

    天老爷!谁那么大胆子敢把狼当坐骑?

    待人影近了,所有人终于看清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的真面目。

    是凌息!

    那没事了。

    大家都是听过见过凌息解鲨的人,骑匹狼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忽然,一道黑影窜了出去,连台阶都不愿走,直接跳下去!

    要知道他们这可不是小船,而是巨型楼船,对他们一贯铁面无私,不怒自威的霍将军竟也有毛头小子的一面。

    啧啧啧,大家脸上纷纷绽开揶揄的笑容,争先恐后挤到甲板围观,手里只差一把瓜子。

    “你看到我留的信了?”霍琚以为凌息打家里过来。

    凌息从雪妞背上跳下来,霍琚双手牵住他的手站稳,已是成年狼的雪妞显然没那个意识,尾巴缠了凌爸爸又去缠霍爸爸。

    霍琚揉揉闺女的脑袋,眸底神色渐暖。

    “什么信?我回去看。”凌息明白他们时间急任务重,开门见山塞给霍琚一个盒子。

    霍琚接过抱住,凌息给的必定是好东西,摔不得。

    凌息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长棍状的东西,“它叫望远镜,或者换着说法,千里眼。”

    凌息把望远镜放到霍琚眼前,霍琚身子陡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凌息,似是不相信般再次凑上前看了看。

    他竟能通过这个东西瞧清对面山头开的是什么花,凌息半个字没夸张,“果真是千里眼。”

    霍琚沉浸在震撼中,样子莫名呆呆的,凌息觉得甚是可爱,不枉他熬了个通宵。

    霍琚刚想说什么,注意到凌息眼下的青黑,心脏刺刺得疼,抬手抚过那寸皮肤,“昨夜出去是为了做这个?”

    凌息点点头,不意外在霍琚脸上看见心疼与愧疚,他张开双臂,“抱一下,累死我了。”

    霍琚依言拥住他,凌息在他怀里拱了拱,深深吸了口霍琚的味道,“盒子里另外两样东西我都写好了用法,一个叫信号弹,一个叫霹·雳·炮,这两样东西前些日子就准备好了,唯独望远镜一直没完成,本以为你还能再待段日子……”

    “抱歉。”霍琚低头亲吻青年发顶。

    凌息失笑,“你和我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是那群海盗。”

    他扯住男人衣领,仰头落下一吻,目光灼灼,神采飞扬。

    “我的将军,为我赢一把。”

    第128章 第 128 章

    自打二皇子倒台, 朝堂上剩下五皇子一家独大,皇位似乎已经唾手可得,饶是五皇子生性多疑, 也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然而, 他的好心情未能持续多久,宫里便接二连三收到从闭城送来的东西,看似平平无奇上不得台面,却在皇帝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五皇子恨得牙痒痒, 他就知道老六那家伙说什么无心皇位都是装的, 天底下谁不想成为最尊贵的君王。

    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以前真是自己小瞧了老六,他那些死在前头的兄弟们泉下有知怕不是要呕死,当初愣是半点没发现老六的阴险狡诈。

    下朝后,五皇子被皇帝叫去御书房, 刚一走近便听里面传来皇帝龙颜大悦的笑声。

    “好好好!”

    五皇子皱着眉迈步进入,两位丞相低眉顺眼站在两侧, 看不出情绪。

    “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不咸不淡地说, 视线从信纸上移开,“近来你六皇弟封地内发现一样好东西,你也来瞧瞧。”

    大太监端着托盘行到五皇子面前, 只见托盘上放着拳头大块, 黑乎乎裹着泥巴, 分辨不出具体模样的东西, 五皇子嫌弃地皱了皱眉。

    “恕儿臣眼拙, 未能认出此乃何物。”五皇子垂首掩去眼底的情绪。

    皇帝桑音中压制不住喜悦, “此物名唤红薯。”

    两位丞相面面相觑,具是第一次听闻。

    见三人面露疑惑, 皇帝冲大太监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宫人们端着一碟碟香甜的食物进来。

    在皇帝的示意下,三人尝了尝味道,眸中闪过惊艳之色,这红薯究竟是什么东西?味道居然如此美味。

    皇帝看到他们的反应,朗声笑道:“据新儿在信中所言,红薯一年两熟,种植方式简单,产量极大,若推广到整个大盛,可大大减轻百姓食不果腹的情况。”

    “陛下,宁王殿下此话当真!?”两位丞相浑身一震,激动到声音颤抖。

    五皇子难以置信地攥紧拳头,脱口而出,“不可能!”

    三人齐齐转向他,五皇子被三双眼睛注视着,冲昏的头脑稍稍降温,大脑迅速运转,“父皇,事关天下苍生,粮食乃民生之根本,牵扯甚大,需得三思而后行,并非儿臣不相信六皇弟,只是如果真有这样好的食物,为何千百年来无人发现?”

    “儿臣怀疑,六皇弟莫不是被下面人诓骗了。”

    皇帝脸色越来越沉,两位丞相激动的情绪褪去,屋内霎时像被抽走氧气,令人窒息。

    “陛下,五皇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右相站出来道。

    左相赞同,“臣附议。”

    皇帝的好心情跟着消失,通身散发出低气压,五皇子垂头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正在此时,外面传来通报声。

    大太监小跑进来弓腰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挑了挑眉,“宣。”

    低着头的三个人打起眉眼官司,谁来了?

    不是哪个人来了,而是六皇子的礼物又来了。

    首先送上来的是一封信,皇帝接过,展开信纸,里面一如既往充满了对他这个父皇的思念与濡慕,难得让皇帝体会到几分父子亲情,毕竟他的儿子女儿们对他或敬畏,或害怕,或奉承,或算计,唯独少了纯粹的父子之情。

    后半部分写到闭城附近海盗泛滥,盛弘新正与之作战,身处千里之外无法亲自到跟前尽孝,心如刀绞,唯有将这份遗憾化作力量投身到战斗中去,剿灭海盗,保卫大盛疆土。

    儿臣远在闭城遥祝父皇生辰吉祥,万寿无疆。

    皇帝竟看得眼眶发热,最后几句话有些模糊,勉强认出“琉璃盏”三个字。

    大太监连忙递上手帕,“陛下,宁王殿下时时念着您呢,记得您寿辰快到了,快马加鞭命人送来贺礼,据说是海外来的稀罕玩意儿。”

    五皇子险些咬碎后槽牙,呸!老六那个穷光蛋能送得起什么好东西。

    皇帝拭去眼泪,命人将盒子打开,“说是叫琉璃盏,打开让朕好生看看新儿送来的贺礼。”

    五皇子一听差点乐出声,“父皇,儿臣记得皇爷爷在位时,西域国似乎曾上供过一个杯子,也叫琉璃盏,如今应该还在库房里。”

    皇帝充满期待的情绪瞬间如海浪退潮,索然无味。

    五皇子接着道:“看来六皇弟在闭城日子过得确实不怎么样,这种东西怎配作为父皇的贺寿礼,幸亏没在父皇寿宴上拿出来丢人。”

    皇帝越听越火大,的确,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万众瞩目的寿宴上,届时还有其它国家的人来访,一国皇子如此小家子气,不知会惹来多少嘲笑。

    原本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本欲奖赏盛弘新的念头彻底没了,不写信去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就不错了!

    忽然,一道光刺了下眼,皇帝偏开头,待眼睛恢复后,怒火中烧回头,张嘴就要呵斥宫人,神情却猛地一顿。

    他大张着嘴巴,眼睛睁得溜圆,表情有些滑稽,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捧着盒子的宫人瑟瑟发抖,脖子绷直,喉咙不停吞咽唾沫。

    片刻后,皇帝像是被唤回了魂魄,小心翼翼伸出手,犹如触碰世间最脆弱易碎的珍宝般双手捧起绸缎中的琉璃盏。

    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安静躺在朱红色的绸缎中,干净到透明的色彩与浓艳的红形成鲜明对比,衬得琉璃盏越发纤尘不染,美丽圣洁。

    皇帝将它拿在空中端详,阳光照射进来,金色的光晕穿过琉璃盏,这一瞬他好似看见了细细碎碎,闪闪发光的星海。

    屋内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刚刚对琉璃盏不屑一顾的五皇子。

    这样神奇的东西,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莫不是天宫来的圣物吧?

    “哈哈哈哈哈,朕的好新儿!赏!重重有赏!”皇帝龙心大悦,一句话送去了盛弘新多年求不得的军需。

    ·

    “凌息,大郎啥时候回来啊?这都出去一个多月了。”霍垚担忧到食欲不振。

    凌息安慰道:“小姑,霍哥前不久差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事情有点麻烦,需要多耽误些时间,待他办完事就回来,您别担心。”

    凌息没告诉霍垚他们霍琚外出剿灭海盗,只说霍琚替宁王办事,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周顺给妻子倒了杯茶水,“你别太过担心,大郎性子沉稳,做事有章程,不会有事的。”

    霍垚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这眼皮老跳,心静不下来。”

    凌息又安慰了几句,起身离开,对虎子吩咐道:“你去店里把盐少爷叫回来。”

    他给周盐投资开了间首饰铺,外间是普通饰品,里间是暗器,若不满意可以定制。

    现在工厂招收的工人增多,不仅附近的百姓前来应聘,更远地方的百姓听闻后,陆陆续续赶来,尤其当闭城如何繁华的名声打出去后,慕名而来一探究竟的,前来寻找商机的……

    各种各样的人涌入闭城,自然有人选择在此安家落户,一个地方要想发展少不了人口,盛弘新非常欢迎这些人的到来。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避免的各类纠纷,盗窃犯罪等糟心事,即便加强了治安管理,闭城仍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宁静,打击犯罪并非一蹴而就,得长期坚持。

    周盐的店出现后,立马受到女子哥儿的欢迎,乃至一些体质较差,身材瘦弱的男子也会光顾,购买两件防身用的暗器。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这些暗器做坏事,每一件商品都有特殊标记,并且在官府登记过,方便以后查证。

    这还是经凌息提点,周盐才照做,他完全没考虑过会出现那种情况,到时候恐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虎子赶到铺子,周盐正在和人介绍自己的得意新作,他设计的暗器非但能防身而且很漂亮,设计新颖,单作为首饰售卖依然有无数人买账。

    “师父叫我回去?行。”周盐利索进里间交代几句,跟着虎子回去。

    “周老板真厉害,我要是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听闻周老板是那位神秘凌老板的徒弟,名师出高徒呀。”

    “哇,好羡慕!不知凌老板还收不收徒,我可以给他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养老送终!”

    “得了吧,人凌老板才不稀罕呢。”

    凌息和周盐并不知背后的议论声,被交代一通事情后,周盐眨巴眨巴眼睛,问:“师父,您要出门吗?”

    “嗯,我去一趟高句。”凌息语气淡然,仿佛在说“我去一趟花园”。

    “什么!?”周盐惊恐万状,连连摆手,“不不不,太危险了,师父!”

    凌息见他犹如受惊的猫,全身毛发都炸开了,不明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你的安全啊!那可是高句!你若有个万一,表哥回来我如何跟他交代?”周盐手舞足蹈,试图让凌息明白高句的危险性。

    凌息抬手在他脑门儿正中央弹了下。

    “哎哟!”周盐捂住脑门儿,疼得包起眼泪泡,委委屈屈:“师父——”

    终于不吵了,凌息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不会有事,宁王会派人保护我。”

    虽然他并不需要,希望他们别拖后腿。

    拦又拦不住,告诉自己干嘛呢?

    周盐顶着红彤彤的脑门儿,瘪嘴盯着凌息,大概察觉他的心思,凌息开口叮嘱:“多陪陪你娘,别告诉她我去做什么,待会儿吃饭我会说我出去选址开分厂。”

    周盐磨磨蹭蹭不讲话,凌息叫了声他的名字,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听话,回来给你带礼物。”凌息抬手揉了把周盐的脑袋。

    小自己一岁的弟弟,心智还是个孩子,不过凌息愿意由着他一直不变。

    两日后的清晨,凌息带了一队人伪装成海商,柳仲思跟着霍琚作为随行军医出海,盛弘新给凌息配了个大夫,是陆老将军的暗部,打扮成凌息的侍女。

    这位女子说是大夫,其实学的是毒,不过医毒不分家,勉强可以充作大夫,而且她通晓易容之术。

    凌息叫她给自己调整面容,弄成混血的模样,凌息容貌标志,稍微画一画便呈现出另一种美貌,他用草药制作而成的染发剂把头发染成红色。

    其实他打算染金色,但漂不了发,金色染不上去,干脆选了红色。

    凝视着镜子里深邃立体五官,红发黑眸,肤白胜雪的男人,凌息遗憾差一双蓝色隐形眼镜。

    换上华贵的异域服饰,脖子挂上翡翠珠串,十根手指戴上八个金的银的五颜六色宝石的戒指,通身写满我很有钱,快来讹我!

    第129章 第 129 章

    高句最近来了位海商, 引得满城热闹,议论纷纷。

    “你们是没瞧见那海商出手有多阔绰,人家随口奉承他几句, 他大手一挥扔出一袋子珍珠。”

    “我也在现场, 那珍珠个头大得嘞,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极品!”

    “嚯,哪儿来的散财童子?咱们去会一会。”

    茶馆中一桌汉子唾沫横飞,眼里充斥贪婪, 俨然把那位海商当成了肥羊。

    海商行事过于高调, 以至于拥有类似念头之人多不胜数, 这批人已经不知是第几波。

    一脚踹飞扑上来的汉子,身型高大魁梧的侍卫们旋即围在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青年四周,将里面的人死死护住。

    凌息淡定喝茶, 身旁站着位身材窈窕的侍女,慢条斯理为他斟茶。

    “叩叩叩——”

    小二领着一位中年男子进房间, 被屋内场景吓得面如死灰。

    碧绿眼珠的侍卫上面递给小二一个钱袋, 小二赶忙双手接住,挤出笑容:“各位爷,有事叫我, 小的随时恭候。”

    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抹去小二内心的惶恐, 人家出手如此大方, 兴许很讲道理, 不会随随便便对平民动手。

    中年男人眼底的倨傲在看清周遭情况的瞬间烟消云散, 双腿发软, 恨不得原地遁走。

    他小心翼翼打量屋中人,奈何那位行事高调的海商被他的护卫们挡得严严实实, 稍微能瞄到两片金灿灿的衣角。

    “在下乃金禧阁掌柜,郑富人,听闻公子远道而来,郑某欲尽一番地主之谊,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中年男人话说得好听,实际打着坑冤大头的心思。

    金禧阁确实是高句有名的商铺,达官显贵经常前去购买奇珍异宝,也有人会将来历不明的好东西拿来销赃,金禧阁照单全收,之所以这么多年生意依旧红火,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碧眼侍卫躬身询问凌息的意见,凌息微微颔首,朝他叽里咕噜讲了几句话,金禧阁掌柜听不懂。

    “我们东家很感兴趣,请郑掌柜带路吧。”碧眼侍卫用地道的高句话说道。

    掌柜略惊讶,观其外貌,以为这侍卫是西域人,没想到高句话说得挺流利。

    侍卫们站成两排,掌柜终于见到冤大头的庐山真面目,尚未看清来人面容,先被那一身装备闪瞎眼。

    世上居然真有人把珍珠翡翠,金银珠宝全挂身上!

    细腻丝滑的绸缎针脚缜密,以金线绣出大片繁复的纹样,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单单一眼便可猜到这件衣裳花费了多少银钱与巧思。

    迈步间青年靴子隐隐绰绰露出几分,掌柜眼尖发现对方连靴子上都镶嵌着宝石。

    真可谓壕无人性!

    掌柜迅速在心里重新估量对方的价值,盘算怎样才能大赚对方一笔钱。

    掌柜将凌息带进他们金禧阁下的一间酒楼,命人送上最好的酒菜,决定给这些外族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在高句人的意识里,海外与北方游牧民族都是粗人,能有啥好东西,从前那些海商来了高句见到什么都击节叹赏,彷如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掌柜惯性思维,同样瞧不起凌息一行人。

    “这是咱们高句最好的酒之一,霍老板您尝尝。”掌柜热情款待,凌息故意化名为霍姓商人,反正没身份证查证。

    碧眼侍卫低声嘀嘀咕咕给凌息翻译,凌息点了点头,眼中流露期待之色,掌柜胜券在握扬起下巴,静等对方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

    “噗——呸!”凌息嫌弃地一口喷出酒液,吐在地上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掌柜五官瞬间扭曲,随后便听到一句极不标准的高句话,“好难喝!”

    虽然不标准,但勉强能听懂,掌柜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暗暗攥紧拳头。

    哪儿来的乡巴佬,山猪不会吃细糠,这酒连他们大王都曾夸赞过!

    不,现在应该是先王。

    侍女递上锦帕,凌息优雅地擦擦嘴角,此时菜肴陆陆续续上来,掌柜不好发作,努力压住怒火向凌息介绍他们国家的美食。

    凌息扫视一眼,一秒失去胃口,别以为把白菜切成小块放进漂亮的盘子里就可以称作高级料理,摆盘这种套路他早玩过了。

    掌柜露出假笑向凌息介绍,“桌上都是这儿的招牌菜,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享用。”

    凌息朝他颔首表示感谢,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趋于平静,筷子尖夹起一小根泡菜丝儿放进嘴里,说实话还行,有点咸,没自己腌的酸菜好吃。

    在管事殷切的目光中,凌息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管事莫名其妙,“霍老板这是怎么了?”

    侍卫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开口:“我们东家此次前来高句,是因听闻高句国力强盛,遍地商机,特意卖了自己的房产历经千难万险来到高句,没想到一件好东西都没碰上。”

    掌柜陡然瞪圆眼睛,把房产卖了到高句做生意?!好家伙,霍老板年纪轻轻挺有魄力啊,身上指不定藏了多少钱。

    财帛动人心,掌柜被侍卫一席话冲昏头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和霍老板交好。

    “谁说高句没好东西,我们高句的好东西多着呢!”

    侍女不知何时出去的,拿着包袱进来把桌子清理干净,晶莹剔透的酒杯小小两个,可爱又漂亮,清亮的酒液倒入酒杯,好似银河星海融为一体,美不胜收。

    掌柜看直了眼睛,我滴个乖乖,这……这是个啥东西?

    他咋从来没见过?

    醇香的酒液勾出他的馋虫,令他顾不得其它,迫不及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入喉的辛辣让掌柜又惊又懵,随之而来的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般的懊悔,谁让自己喝那么快,不但呛到自己而且没尝足味儿。

    他抬头眼巴巴望着侍女手中天青色瓷瓶,凌息递给侍女一个眼神,侍女上前为他斟酒,这回掌柜谨记教训,慢慢喝,细细品,闭上眼睛,滋味儿赛神仙。

    尚未从酒杯与美酒带来的震撼中回神,一盘盘喷香的菜肴被端上桌,一位侍卫绾着袖子进屋,端来最后一盘菜,想来应该借用了酒楼的后厨。

    闻到浓郁的菜香,掌柜口水不停分泌,这些是什么?太香了吧,他们海外人吃得这么好的吗?

    霸道的香味没多久便扩散到酒楼各处,此处本就是供达官显贵吃酒用餐的,当即有人叫来小二询问是不是出了新菜色,他们也要。

    小二为难地告诉他们,酒楼没出新菜色,有客人自带食材借用了一下他们后厨而已。

    这群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家伙哪管那么多,直接命令小二去和对方协商,让人把菜送过来,他们可以加钱。

    然而打这种主意的并非一个人,甚至有人等得不耐烦,命自己的小厮去找人交涉,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一群有头有脸人物的小厮们全挤在一间包厢门口,谁也不让谁,争得急赤白脸。

    屋内小二则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跟掌柜禀报情况。

    正如痴如醉的掌柜倏地清醒,外面那群人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除非把他主子请出来。

    眼珠子转了转,掌柜回头冲凌息道:“霍老板,我非常喜欢你家的酒和菜,不知可否将秘方卖于我,价格好商量。”

    凌息听完翻译后沉下脸,“不行,这是我家祖传秘方,我绝不能违背祖训。”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掌柜闻言越发确信要将秘方搞到手,物以稀为贵,如果凌息一口答应,他反而还没那么想要。

    “霍老板,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可以先带你去金禧阁看看,有没有什么你瞧得上的物件,到时候再细谈。”

    凌息思索会儿,点头答应。

    外面突然响起吵闹声,小二偷偷打开门缝窥伺,小厮们居然打起来了。

    他焦急望向掌柜,“怎么办?外面各位大人们的小厮打起来了!”

    掌柜脸色陡变,今日之事若是闹大,可没他好果子吃。

    焦头烂额之际,凌息缓缓开口:“虽然我无法把秘方卖给你,但我有几瓶带在身边自己喝的妃子笑,如果能解郑掌柜燃眉之急,那便拿去用吧。”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峰回路转啊!

    不愧是他盯上的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

    掌柜暗自庆幸,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笑容,连声道谢,并让小二把酒分出来,挨桌送上,向他们告罪,菜是吃不到了,但酒也不差。

    喝到酒的达官贵人们没再生气,细细品鉴起美酒,有人诗兴大发,有人大展歌喉,酒楼里一时好不热闹。

    暂时解决掉麻烦事一桩,掌柜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盘算怎样将秘方弄到手。

    屁股刚碰到椅子,耳边响起碧眼侍卫的声音,“事情既然已经平息,郑掌柜请把酒钱结一下吧。”

    掌柜怔忡,啊?不是白送给他的吗?堂堂一介海商,鞋子上抠下一块珠宝就够他下辈子吃喝不愁,哪儿来的脸问自己要钱。

    本欲装傻,忽听男人道:“郑掌柜方才也听到了,那些酒本是我们东家留着自己喝的,若非异国他乡交了您这位朋友,东家如何也不可能忍痛割爱。想必,郑掌柜不会让我们东家失望吧?”

    蓦地被架在火上烤,掌柜的小算盘彻底崩了,“哪……哪能啊……待会儿去了金禧阁霍老板尽管选,若有相中的,权当我送的谢礼。”

    “好的,谢谢。”不太标准的高句话再次从凌息嘴里蹦出来。

    掌柜险些咬碎后槽牙,他说的不过是客套话,这海商哪儿来的脸收?莫非海外人不兴这套?

    忍着心绞痛,掌柜伸手掏出钱袋,“酒多少钱?”

    多的都花出去了,酒钱该结就结了吧,省得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凌息心中快速默算,几秒钟便利索举起手,张开修长的手指。

    掌柜瞥了眼,“五百两?”

    他当然不会猜五十两,毕竟他也是见识过好东西的,那样醇香的美酒,十瓶卖五百两倒也合适。

    凌息摇摇头,以示他猜错了。

    掌柜呆愣住,总该不会是五十两那么便宜吧?冤大头到那种地步,真就是脑子有问题该上医馆瞧瞧了。

    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凌息字正腔圆纠正:“五千两。”

    “咳咳咳!!!”掌柜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一张面皮涨得通红,颤颤巍巍指着凌息,“你……你抢钱啊!”

    凌息一脸茫然转向自己侍卫,用行动证明自己听不懂掌柜说话,掌柜气得半死,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可能,太多了。”掌柜恼羞成怒。

    “铮——”

    数把刀拔了出来,寒光照射在掌柜脸上,腿一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哆哆嗦嗦诘问:“你们要对我动手?”

    “我们东家好心帮助你,你却想赖账,这事说出去谁占理一目了然,既然你不愿掏钱,那便把酒全还回来,就当我们识人不清。”侍卫利剑指向掌柜,剑尖距离掌柜不过一指,令他生出脖子被割开正在流血的错觉。

    掌柜打了个寒噤,酒已经送出去,绝无可能收回来,侍卫说的显然是废话,这会儿他才回过味儿来,自己一心算计别人,得意忘形,却不知早已一脚踏入别人的陷阱中。

    虽然酒楼是他的地盘,但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压根儿不敢赌究竟是自己人快还是这群侍卫的刀快。

    掌柜是个怕死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有得是机会报复回去,暂且先把闷亏吃下去。

    “小兄弟莫要动气,我自是真心实意与霍老板交朋友,不就是五千两吗,几位随我到金禧阁取。”

    话语落下,掌柜来不及反应手就被抓起来往印泥里一摁,旋即摁上一张纸,啪啪两下完事。

    掌柜一脑袋问号,侍卫好心解释:“欠条。”

    掌柜:“……”无奸不商,他还是嫩了点。

    他们一行人的动静闹得大,尤其凌息的打扮相当惹人瞩目,他偏偏不喜欢坐马车,挤在人群中瞎逛,受到无数双眼睛关注。

    “那便是近日风头最盛的海商?”坐在二楼窗边的女子望着青年的背影询问。

    “是的,方才我们的人打探到消息,那人手中有一种极为美味的酒,凡是喝过的人都在打听如何购买。”身着布衣的少年恭敬回答,如果凌息在此,定能认出少年就是酒楼里的小二。

    女子蹙了蹙眉,“不能让郑富人跟他合作,你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少年悄无声息离开。

    “公主,若郑富人跟那海商达成合作,二王子手中又会添一份助力,咱们要掰倒二王子将会难上加难。”侍女焦虑地愁眉不展。

    女子视线望向海商离开的方向,静谧如海,“得把他弄到我们船上来。”

    第130章 第 130 章

    郑掌柜面色极为难看, 他严重怀疑这位霍老板是在故意刁难人,偌大个金禧阁竟然没一件对方看得上眼的东西。

    除去普通的金银珠宝,玛瑙瓷器, 他这儿连极品美人也有, 可以说凡是踏进金禧阁的客人,基本都能寻到自己喜欢的物什。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惨遭滑铁卢,勉强挤出笑容询问:“我们金禧阁也接悬赏,霍老板若有什么要想的宝物, 我们可以代为寻找。”

    凌息挑眉, 放下手中茶盏, 似乎来了点兴趣,“听闻贵国的造船技术相当厉害。”

    听了翻译内容之后,掌柜两条眉毛纠结到一块儿,普通船只的制造方法卖了就卖了, 没什么不行的,不过就这位霍老板挑剔的眼光, 他不认为对方看得上, 此人怕是冲他们战船而来。

    思索清楚其中关键,掌柜眸色暗沉,怀疑起霍老板的真实身份, 普通海商会对战船感兴趣?

    凌息察觉掌柜对他们起了疑心, 镇定自若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我们东家诚心合作, 您若无法做主, 还请主事人出面详谈。”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 瓶身小巧精致, 纤长圆润,宛如美人的素肩天鹅颈, 令人目眩神迷。

    阳光下瓶子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清晰中带着几丝朦胧,颗颗银粒在眼中呈现,犹如盈盈月色下山巅的白雪。

    掌柜瞠目结舌,短暂忘记呼吸,像被瓶子吸走了灵魂。

    “这……这这这……”他试图伸手去触摸,又立刻缩回手,似怕自己玷污了这圣洁的神物。

    工艺如此高超的琉璃品,掌柜并非第一次见到,刚才在酒楼,霍老板以琉璃杯盏盛酒给他尝,那会儿便给了他相当剧烈的震撼,此时再见到别的琉璃瓶,不料依然令他叹为观止。

    这样漂亮的物件,就算装一碗普通的水,也会令里面的水变得神圣起来。

    如果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主子兴许可能答应霍老板的要求。

    但在此之前必须弄清楚霍老板的真实身份。

    于高句而言,战船相当于北方游牧民族手中的战马,绝对不能卖给大盛,就像大盛不可能卖给他们盐铁一样。

    “霍老板,虽然我很心动,但您也知道战船于高句而言意义特殊,琉璃瓶虽好,却也只能当做摆设,这笔买卖我们很吃亏啊。”

    听到掌柜此番言论,凌息便知他已然看上琉璃品,现在讲那么多,不过是在压价。

    凌息笑而不语,侍卫打开瓶盖,递到掌柜面前,掌柜狐疑地往里面探了探脑袋,当真像雪一样白,一粒一粒,又仿佛白色的细沙。

    “这是何物?”掌柜见所未见,鼻间隐隐嗅到淡淡的甜味。

    侍卫拿起茶杯倒入些许清水,用银色的小勺子舀起几勺放入杯中搅拌。

    甜甜的香味顿时扩散出,掌柜惊异瞪大眼睛,迫不及待端起茶杯喝了口。

    “糖!”

    这白色的颗粒居然是糖!

    掌柜再次细细品味糖水的味道,与往日所食用的糖大有不同,味道更加细腻,香甜,纯净,丝毫尝不出别的杂质。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这样的好东西若能拿到手,其中利益不可估量。

    仅仅是在表层想想,尚未来得急细细琢磨,脑中便已蹦出数十种赚钱的法子。

    暴利啊暴利!

    掌柜沉浸在我要发财了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侍卫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现下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激动,凑近凌息,满脸堆笑,“霍老板您放心,您要的东西我保管为您弄到手。”

    搓了搓手,他迫不及待地把话题转移到糖上,“不知您这糖是从何处来的?”

    凌息但笑不语,显然没有要透露的意思,掌柜尬笑两声,“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们的规矩。”

    “您这糖打算如何售卖?”

    鱼上钩了。

    凌息勾起唇角,没有直说,反而慢慢欣赏起周围的摆件,急得掌柜心头跟猫挠似的。

    眼看掌柜头上流出大颗大颗汗珠,如坐针毡,凌息见好就收,示意侍卫和掌柜好好聊一聊他们进货的价格。

    听到白糖的价格,掌柜拍案而起,“什么?!”

    从前听闻私盐翻三四倍售卖,便足以令百姓叫苦连天。

    霍老板的白糖,居然比普通红糖翻了十倍有余!

    他怎么不去抢?!

    “您……您在开玩笑吧?”掌柜声音结巴,非常怀疑自己的耳朵。

    侍卫不急不缓解释,“白糖与红糖的差别有多大,我想不必多说,你应该尝出来了吧?”

    这点掌柜确实无法反驳。

    “将红糖变作白糖的方法乃我们东家独创,我敢保证世上仅此一家,何况我们漂洋过海来到贵地,其中艰辛不必言说,十倍价格已经极为良心。”

    掌柜在侍卫的话中渐渐接受高得离谱的价格,甚至觉得挺有道理,他如果能拿到货,即使翻个几十上百倍的价格,那些达官显贵们也肯定会买账。

    “虽然小兄弟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价格着实太贵了些。”一码归一码,该砍价时还是得砍价。

    “我们还有第二种合作方式,你们提供原料,我们这边进行生产加工。”凌息轻轻摩挲下巴,给出另一种法子。

    掌柜眼前一亮,“是甘蔗吗?”

    凌息颔首,“是的。”

    掌柜大脑第一反应并非这种合作方式能够节省多少银子,而是说不定可以把制作白糖的法子搞到手。

    送走凌息一行人,掌柜兴冲冲去了宫里,他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主子。

    二皇子开怀大笑,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正愁国库空虚,打算提一提赋税,“上天助我!”

    “来人拟旨,命全国上下大面积种植甘蔗。”

    夜幕降临,凌息的住所迎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身穿斗篷,叫人看不清斗篷下的脸,身后跟着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作护卫打扮。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与霍老板谈一笔生意。”

    声音俨然是位女子。

    凌息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相同的诧异,真给凌息料中了。

    “进来吧。”凌息开口,挡在门口的侍卫纷纷让开。

    斗篷取下,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五公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凌息慢条斯理给对方倒上一杯茶水。

    五公主眸色一闪,这位霍老板比她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快速调整心态镇定下来,五公主端起茶杯喝了口,视线却在偷偷打量对方。

    “你看上去不像西域人。”五公主试探道。

    “是吗?”凌息不为所动。

    “实不相瞒,我对霍老板手中的酒非常感兴趣,不知能否卖我些?”五公主转而谈起正事。

    “当然可以,送上门的生意哪有往外拒的呢。”凌息施施然应下。

    碧眼侍卫依旧在他们中间充当翻译。

    合作非常顺利,五公主财大气粗,没有像掌柜那样听到酒的价格就翻脸不认人,甚至没有砍价。

    事情很快进行到签订契约书的流程,五公主冷不丁来了句:“酒叫什么名字?”

    凌息正在阅读合同,头也不抬的回答:“妃子笑。”

    “好名字。”耳边突兀响起标准的大盛话。

    凌息指尖一顿,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女子,五公主任由他打量,平静与他对视。

    果然是大王子的智囊,这么快就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了。

    “契约书还签吗?”凌息问。

    五公主见他没有身份被戳穿的气恼,弯了弯眉眼,“当然。”

    两人顺利签下契约书,达成未来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

    放下笔,凌息顺口问:“你怎么会大盛话?”

    五公主直言:“我同十二的关系还不错,他教我的。”

    五公主口中的十二是十二王子,母亲乃大盛女子,言传身教下导致十二王子醉心大盛文化,远离皇权争端,因此在这次夺嫡战争中未受到太大牵连。

    五公主视线落在凌息身上,“你呢?为什么要扮作西域人?”

    凌息云淡风轻开口:“我从未讲过自己是西域人。”

    五公主一征,回忆片刻,此人确实从未表示自己是西域人,只说自己是位海商,关于他是西域人的消息,不过是别人的揣测。

    “我父亲是大盛人,一位普通的渔民,母亲被海水冲上岸,父亲救了她,两人就在一起了。”凌息随口讲起自己的身世。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以至于五公主分辨不出他讲的是否是实话。

    凌息把自己编作一位混血儿,然而在这里,那不叫混血儿,那叫杂种,两个国家的人都不会认可他,反而会欺辱排斥异己。

    五公主瞬间脑补了许多悲惨的画面,拥有童年创伤的人,反而有机可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霍老板你手中的好东西太多,我二王兄是条贪得无厌的毒蛇,你注意安全。”临走前五公主好言提醒。

    “多谢。”凌息目送人离开,敛去面上笑意。

    事情按照他的预计进行,目前为止很顺利。

    “东家,五公主知晓了您的身份,不要紧吗?”侍女神色间有几分焦虑。

    凌息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没事,我故意的。”

    他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怎么可能一心二用都做不到,轻易被人套路。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信任,必然得有来有往,他一语道出五公主的真实身份,后面顺势踩进五公主的陷阱泄露自己的身份,才不会让五公主一直处在防备状态。

    风平浪静过了几天,某天半夜凌息的窗户被一箭刺穿,数十位黑衣人闯进来,他的侍卫迅速出现将他团团围住,往外面转移。

    “杏子快带东家走!”

    侍女回过魂儿,赶紧抓住凌息朝外跑,外面黑漆漆一片,夜风席卷空荡荡的街道,冻得二人浑身一哆嗦。

    “东家快跑!”杏子话音未落,身后蓦地出现两道高大的身影。

    凌息手腕上的白玉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月光拨开乌云,街巷再次回归寂静。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五公主被侍女叫醒。

    “公主,那边动手了。”

    五公主眸色清寒,“蠢货。”

    最近几日郑富人三番五次找霍老板购买妃子笑的方子,皆被拒绝,他没冒火反而逼的霍老板撂下狠话,“此事不必再提,如有下次,咱们的生意也做到头。”

    郑掌柜恨得牙痒痒,妃子笑的名声迅速在高句扩散,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成日派小厮追问,何时才能让他们喝到那日的酒。

    连二王子听说此事后,也将他叫进宫中询问情况,弄清楚来龙去脉,二王子挑眉问:“当真有传闻中那么好喝?”

    郑富人不敢撒谎,支支吾吾点了头,这下可谓捅了马蜂窝,二皇子表示作为君王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既然拿钱买不到,有的是其它法子,丝毫不顾及他们与对方间的利益关系。

    五公主起床披上外衫,快速写了一封信交给侍女,“由他吃点苦头,保住性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