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互换
互换
离别是悄无声息的, 凌悦起时春桃还在睡梦中,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凌悦径直去了凌雅的房间外。
“二小姐。”
凌悦抬头, 见轻月双手环抱站在屋檐上。
凌悦还真有些好奇, 对方不用睡觉的吗?
可时间有限,现在还不是好奇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给凌雅写了告别信,本来打算通过门缝直接塞到对方房里, 这下遇见了轻月就不用这样做。
从袖里拿出早已写好的信冲着高处的轻月挥了挥, 她轻声嘱咐:“麻烦将此物交与嫡姐。”
轻月二话不说从屋上跳了下来直接拿走了信。
凌悦知她不爱说话, 再次说了声有劳便离了府。
在她离开后不久, 凌雅的房门从内推开, 站在门口的正是凌雅本人。
轻月躬身行礼, 声音淡淡:“大小姐。”
随即将凌悦托付之物双手奉上, 凌雅拆开信封,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所说无非有三, 一是让她照顾一下春桃,二是日后若有凌家人趁机夺权也不用慌乱, 三是让她保重身体, 青鸟开的药不能断。
最后一句是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勿忧勿念。
洋洋洒洒两页信纸,全都是对别人的关切,却要求别人对她勿忧勿念。
将信纸折好收进袖中,凌雅看着尚朦胧的天光叹气。
凌悦和长公主约好在城外小河边那棵老树下见面, 她不敢怠慢,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出发。
可隐约看见树影时也看见了底下等待的长公主和青鸟。
她还是慢了一步, 忍不住不好意思。
跑上前去,两人的身影清晰很多, 今日这气氛有些奇怪。
寻常活泼的青鸟皱着眉一言不发,长公主本同她一样脸色,看见凌悦后便有了笑容。
抛下这些疑问,凌悦对长公主说:“殿下久等。”
陆姀起身又弯腰拿起放在石上的剑,随即对背对着她的青鸟说:“走。”
青鸟背影一僵,不情不愿转过身跟在陆姀身后。
凌悦往前两步与青鸟并排走,可惜长公主在前边,若是不在她得好好问问。
因为是秘密出城,凌悦几人选择的是少有人t走的山路,路边的杂草将本就狭小的路遮住。
好在几人都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翻过山后就到了离蓉城最近的一座小镇,因为靠近蓉城的原因,这个小镇也很是繁华。
她们绕往后城门,那里有人将她们接进了城。
凌悦前世出征也常路过这里,有时还会留宿几日,她觉得自己还挺了解这地方,但在长公主带她们走地道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了解得不够。
地道幽暗,不过凌悦没受太大的影响,可以说她很熟悉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
“嘭。”
这沉闷的一声后地道就有了亮光。
凌悦往前一看发现是长公主点起了火把,火焰将黑暗和寒冷给一并驱逐。
她静静跟在长公主身后。
“若是冷的话就靠近些。”
凌悦摇头,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抬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陆姀嘴角一沉,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凌悦却还是呆呆的,没一会儿两人的距离就近了一些。
等凌悦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抬头便是长公主的背,只差一点点就能撞上。
她惊了一下,随后放慢速度。
陆姀见此微微皱眉。
前路已经不需要火光,陆姀将火把熄灭随手丢在地道边上。
地道出口也有人等候,戴着面具身着黑衣的人低头行礼:“主人,马已备好。”
凌悦挪动一步,前方是拴着三匹马,两黑一红。
青鸟一路上都没吭声,她先一步选了匹黑马,上马的姿势却不太熟练。
这一路都要骑过去,青鸟估计得遭老罪,凌悦很是同情。
陆姀选了另一匹黑马,她不在意青鸟的态度,知道对方的生气只是暂时的。
凌悦见两人都上马了就只好挑最后一匹,她有些尴尬,这枣红色的马夹在两匹黑色之中就很特别。
见凌悦上马后,陆姀掏出三张面具丢出去。
凌悦接得很准,而青鸟接的时候像变成路边耍把戏的人,一会儿面具在左手一会儿又落去右手,好在没有脱手。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具,纯白的颜色没带其他装饰,只在额心处点了一抹红。
凌悦将面具戴上,抬头去看另外两人时才发现只有她的面具有额心红。
这样特别的对待让凌悦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长公主的嘱托,她一改往日风格穿了一身白衣,现在这身白衣似乎有了特别的意思。
还不待凌悦想清楚,陆姀便道一声:“走吧。”
凌悦赶紧跟了上去,她追上长公主后问:“是用我做诱饵吗?”
陆姀赞赏地看了一眼凌悦,“嗯。”
凌悦瞬间觉得背后发冷,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只能说她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陆姀一扬马鞭,清冷的嗓音藏在这一片马蹄声中,但凌悦离得近,因此能够听得清楚。
“其实发现与否我都不在意,隐藏行踪只是为了给敌人来个措手不及,当然,就算南边那群人对我的到来有所准备,那也是白费。”
陆姀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骄傲的意思,仿佛这事本就该如此。
凌悦刚升起的一点焦躁就在这样的自信中被抚平。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前世长公主没有疾病困扰,那后来蓉朝的那些风雨是不是根本不会出现?
这一世倒是有机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凌悦觉得对方一定能够做到。
忍不住有点小失落,前世她废了那么大力气得到的安稳蓉朝,在长公主这里仿佛不算什么。
凌悦突然迷茫了,那么她前世那么拼命算什么呢?
她恍恍惚惚找不到答案。
陆姀发觉凌悦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也跟着减速,“怎么?”
凌悦一惊,这才发现本在前方的长公主出现在她的马侧,她能看到长公主眼中的关切。
可是她该怎么说?你太优秀了显得我的努力像个笑话?
但是这一世她还没有努力,只是一个没有军功的御前侍卫。
这话绝不能说,于是凌悦只是摇头:“有些迷茫。”
陆姀很乐意当一个听众,当这个傻丫头的听众。
显然她的乐意给了凌悦勇气,凌悦思来想去,最后才说:“在想能为你做些什么。”
陆姀稍思索便明白方才她说的那话打击到了傻丫头,不过在宽慰人之前她还是想着要逗弄一下。
唇角一勾,陆姀意有所指:“当我的解药。”
凌悦反应过来后低着头,面具挡住了脸但是没遮住通红的耳朵。
陆姀真觉得很有意思,这丫头的脸皮薄到不可思议,人古板得不行。
凌悦有些急了,“我是说除了这个。”
陆姀看够了便决定放过她,从之前的调侃换成了温柔的语气:“你这不是就在帮我。”
凌悦不解其意。
陆姀看向前方,“想要我命的可不只有南边那群人,我不想动手,所以你能扮成我解决他们吗?”
扮好长公主?
凌悦不擅长演戏,她怕自己搞砸,但前世那么多次交手再加上今生的这一小段时光,她确定自己是了解长公主的。
既然了解,那就不用犹豫,凌悦猛地点头:“殿下放心。”
见到凌悦这么斗志昂扬的模样,陆姀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笑道:“那现在我就是你,记得改称呼。”
凌悦一个点头,十分认真地说:“是的,殿下。”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的凌悦十分懊恼,她刻意压低声音模仿陆姀:“跟上。”
这声音乍一听还真像,陆姀微眯了眼,心中的疑惑又加重很多。
眼见着凌悦就要跑远,陆姀也加速跟了上去,她模仿着凌悦的声音喊道:“殿下等我!”
凌悦差点绷不住,换个人来听还真分辨不出来,不过听别人用自己声音说话的感觉还是非常奇怪。
不过长公主怎么什么都会,这换声的技法是她前世特意学的,貌似还学了挺长一段时间。
感觉自己状态又开始不对的凌悦赶紧深呼吸,随后开始不断自我洗脑:凌悦你记住,现在你是长公主,长公主是不会自卑的。
这么重复几遍,凌悦发现还真的有用。
她带着新得的自信越跑越快,一点也不顾跑在最后面的青鸟。
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对长公主行事作风的一种还原。
她们两个互换身份倒是爽了,青鸟怎么跟也跟不上。
这时她也顾不得和陆姀置气了,惊慌大喊道:“你们等我!”
凌悦一听她喊,本能想要停下的她想起往常长公主对她的捉弄。
于是她扬起马鞭跑得更加快了些。
这倒是让陆姀意外,因为如果是她的话真的会这么做,然后等青鸟放弃后再悠哉悠哉停下等着。
那如果是凌悦的话一定会停下来等。
陆姀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她停在原地等着青鸟过来。
青鸟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大脑都被摇匀称。
“休息一会儿吧。”
青鸟一阵恶寒,虽然声音是凌悦的,但她知道这是陆姀。
陆姀见她脸都要扭曲了,更觉有趣,于是又关心了一句:“云大夫可还舒服?”
不舒服!很不舒服!
青鸟实在受不了了,她本想休息,但被这么一恶心又激发了潜力,竟又跑了起来,那速度还挺快。
对方逃窜的模样惹得陆姀一笑,笑容一瞬而过,她望向身后,眼神森寒。
第032章 原来
原来
往前跑了很远都没见到什么危险, 凌悦开始怀疑长公主是不是又在寻她开心。
正在她怀疑长公主的目的时,路边突然蹿出一个人,凌悦一惊赶紧勒马。
凌悦赶紧安抚受惊的马匹, 而惊马的那人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
马蹄声那么响亮, 这孩子跟听不见一样直往她的马蹄下钻,若是遇上脾气坏的少不了就是一顿责骂。
不过对方运气不错,遇上的是凌悦。
正打算下马看看小女孩的情况, 转念又想到此刻她在扮演长公主。
长公主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还不等她想明白, 长公主就率先下马, 朝着女孩伸出手, 虽然看不见脸, 可意外地感觉到温柔。
女孩本有些害怕, 可透过面具看到的那双眼睛是那样温和, 不自觉就放下了防备,伸出手握了上去。
握住的第一感觉就是冷, 女t孩忍不住一个激灵。
“小姑娘没事吧?”
凌悦听到长公主用自己的声音还是觉得奇怪,好在现在她是长公主, 所以能什么都不用做。
小女孩摇摇头, “谢谢姐姐。”
陆姀觉得很新奇,她从没被人这样称呼过,或者说顶着凌悦的身份做这些事很有趣。
都怪她之前做得太过,人见了她都退避三舍,她会这样想并不是因为孤独, 而是大部分时候她挺无聊的。
于是她用更加温柔的声音问:“下次跑的时候要先看路,很危险的。”
青鸟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人的演技确实厉害,第一次见面时就骗了她, 现在又用温柔逗起了小孩。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小孩在这?是走丢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青鸟瞬间警觉起来,可她毕竟不如习武之人,认真听了很久也没感受任何异常。
她控着马匹靠近凌悦,在凌悦身边她有说不出的安全感,再怎么说都比陆姀那个混蛋好。
突然起风了,风里似乎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对于凌悦而言这种味道太过熟悉。
风声被锐物破开,一支箭径直射向凌悦的额头,电光火石间凌悦抽出腰侧的长剑格挡。
那箭是从对面的山上射过来的,仔细些看还能看到贼人的身影。
说起来有点难受,被人用箭指着这种事凌悦还挺熟的。
“咻!”
又是一支箭破空而来,目标还是凌悦的额头。
凌悦再次挡开,又觉得这样被动的局面很是恼人。
可她只带了剑,那柄长矛她怕显眼都放在家里。
苦恼间第三波攻势已经来到,此刻所在的地方太过开阔,凌悦转身就朝着树林中去。
青鸟脸色有些白,不过敌人只关注凌悦的去向,对她并未留意。
她打马想跟着凌悦却被喝止:“不要靠近。”
青鸟知道凌悦的意思,如今敌人的注意力全在凌悦身上,要是她跟过去极有可能被误伤。
跟过去只可能成为累赘,青鸟毫不犹豫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长公主抱着那女孩上了马,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在颤抖,陆姀摸摸她的头轻言道:“别怕。”
然而她的温柔只换来女孩的泪水,她不住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陆姀并不惊讶,仍旧安抚着女孩:“没事的,不怕不怕。”
可她越是这样女孩就越是愧疚,最终崩溃:“是他们逼我的。”
陆姀眼底寒意一闪而过,事实应该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让女孩出来惊马是为了打探身份。
如今那群人将凌悦错当成了她,便设计将人赶进了树林里,若是没猜错这树林里还有一波人等着。
“姐姐对不起,我不想的。”
若是平常,陆姀最讨厌哭闹的小孩,但现在她是凌悦,凌悦这么傻的人一定不会生气。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奈,陆姀轻笑一声,嘲笑变得越来越奇怪的自己。
虽然奇怪,但相比之前阴暗枯燥的人生,似乎这样更好。
她摸了摸怀里哭到抽搐的女孩,“没事没事,那么帮姐姐一个小忙吧。”
女孩听完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弱小的自己也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上忙。
她颤着声问:“我可以吗?”
陆姀回头看向远方的山,根据箭矢的轨迹能够推测出那群鼠辈藏在哪里,于是她一勒马头转了方向。
在去抓老鼠的路上,陆姀有些兴奋,这让她的伪装出了破绽,毕竟凌悦是不会用这样戏谑的声音说话。
“当然可以,我教你。”
女孩本能感觉到这戴着面具的姐姐不太一样了,可单纯的她太想补偿自己的过错,于是坚定地点头:“嗯!”
陆姀喜欢识相听话的人,见女孩乖巧,那脸上的温柔倒也真切几分。
“好孩子。”
正如陆姀所想,这树林中还有另一波人存在。
凌悦刚进林中还来不及弃马,而那贼人并不客气,从树下倒挂而下,横剑挡在凌悦脖颈前。
若不是凌悦警觉及时勒马,这一下怕不得身首分离。
凌悦一剑刺向贼人喉间,贼人慌乱之下直接掉下地,凌悦收剑,枣红色的马儿抬起前蹄就要往刺客身上招呼。
可头顶风声悄然而至,生死危机一线,凌悦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种感觉。
密不透风的杀意将凌悦包围,所有的要害都被锁定。
抬头看,竟有七个人跳下围击她。
见凌悦退无可退,几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见到凌悦被洞穿的血腥模样。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凌悦轻声一跃,顺手还抽了马儿一鞭,马儿吃痛往前跑,地面那人瞬时就没了声响。
趁着几人还未落地,凌悦一甩马鞭,凄厉的惨叫声惊飞了林中的鸟儿。
刹那间就是一死一伤的结局,此时的凌悦不像寻常那样好说话,不等人反应就又是一鞭子下去缠走了对方手中的剑。
凌悦看着收缴过来的战利品有些愣神,她想不明白就这几个人还想刺杀长公主?
长公主要是这么好对付早就没命了。
破空之声又来,凌悦跳上另一棵树。
冬日才过,树都还秃着,跑进林子里只是遮挡物多些,可并不能挡住那射手的视线。
树下的人又持剑飞了过来,还是合围之势,前世的凌悦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惧过,这对她来说只是小场面而已。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这几人的攻击是障眼法,为了掩盖左手心里攥着的粉末。
几人同时将粉末一抛,一股刺激性的气味直冲凌悦的鼻腔。
几人得逞后便退至远处观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悦。
不知是什么给他们的信心,竟然开始得意起来。
其中一人讥讽大笑:“毒妇!你新得的那个小侍卫对你并不忠诚啊!”
另一人也附和:“看来老大说得没错,凌老二软弱,不必多虑。”
“哈哈哈!什么长公主,什么活阎王,这下还不是得乖乖去见真正的阎王。”
凌悦待在树上,她感觉嗓子很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蹿出来,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总觉得长公主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狈的样子。
那几人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有人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嘶!再能忍也该忍不了才对。”
有聪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慌张大喊:“糟了!她不是陆姀!”
“怎么会!我们被骗了!她是凌悦!”
凌悦闭气闭得急,没吸入太多粉末,但听到这一句,心下明白这药在长公主身上会有不同的效果。
咳嗽停下之后,凌悦也没急着摆明身份,仍旧模仿着长公主的声音,冷漠的声音带着嘲讽:“眼睛瞎了。”
几人又觉得不对,这语气那么欠揍,这眼神那么目中无人,她不是陆姀还能是谁?
可她是陆姀的话不是意味着……
有人惊慌失语,大喊道:“你情毒解了?!”
凌悦暗中记下,又冷笑道:“要不你猜猜?”
她这样表现不就是在说:对,你猜得没错。
几人拔腿就跑,一点都没有恋战。
凌悦还没怎么舒展身手就变成如此局面,不由在想殿下她真是凶名在外。
不过凌悦并不打算放过,这几人跑得很散,凌悦随意挑了一位,倒也不是随意挑的,毕竟这位骂人毒妇,嘴巴挺不干净。
论轻功凌悦还真不差,毕竟前世能在长公主的追杀下逃掉那么多次,她一鞭子抽倒了对方。
凌悦步步紧逼,贼人害怕得站不起身用双手在地上不断爬着。
他一边爬一边惊恐往后看,失声尖叫:“你别过来!”
凌悦蹲下身,将剑用力插在他颈边,只差一点就要收去他的性命,冷声笑道:“说,你们是谁?”
贼人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涌起惊讶,他瞪圆了眼不敢相信:“你不是陆姀!”
身份被再次怀疑,凌悦也有些无奈了。
正待再问,却听见几声箭响,于是风中的血腥味更浓了几分。
凌悦原以为是那射手又开始动作,可回头一看却是一惊。
尽管距离已变得有些远,但凌悦就是一眼看出,那张弓搭箭之人便是长公主。
陆姀自然也看见了呆愣的凌悦,她握住女孩的手教她拉弓,笑着说:“你看,这是比哭更有用的办法。”
她将箭对准了凌悦。
凌悦瞳孔一缩,前世的恐慌又袭上心头,她下意识躲避。
等她躲开后陆姀便松开女孩的手。
“嗖!”
“额!”
那箭径直没入贼人的心脏。
凌悦心脏狂跳,她默默算着距离,发现这一次只会比前t世她逃跑时的距离远。
原来长公主的射术很好,是她前世愚钝。
第033章 揭短
揭短
凌悦不太明白前世的长公主为什么会放过她, 前世的她们没有这样的利益纠缠,思来想去就只有惜才这一个可能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能够被长公主这样认可凌悦自然是很高兴, 她不自觉弯了眉眼, 自觉得意忘形后又有些窘迫。
偷偷观察周围,发现并没有瞧见她傻笑的模样,如此才安心。
其实她多虑了, 戴了面具谁又看得见呢?
那枣红色的马又跑回凌悦身旁将头低了下来, 凌悦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安抚道:“乖。”
空气中的血腥气很重, 凌悦牵着马在那几具尸体上翻动, 可她怎么也找不到特别的东西, 这群人统一都是黑衣, 还是市面上常有的那种。
仔细找过了所有尸体, 凌悦发觉少了一个,地面还留有他逃窜的痕迹, 凌悦想追上去却被长公主的声音唤住,准确来说是被她自己的声音唤住。
“别追。”
凌悦听话停下, 发现她带着那小女孩过来了, 小女孩的脸色很差,浑身都在颤抖着。
不过想想也明白对方为何发抖,明明这么小的年纪却看了这么多不该看的东西,且被人教着开弓拉箭。
凌悦倒是有些心疼了。
还不等她说什么,青鸟就从远处寻了过来, 见两人没事她一个激动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控制平衡,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也顾不得闹别扭, 青鸟下了马就给两人探脉。
长公主可没那么听话,在她将手伸过来时就躲开, “死不了。”
青鸟热脸贴了冷屁股,那股子气又上来了。
她一瞪眼,怒道:“行行行!我不管你了!是生是死由你!”
凌悦大气都不敢喘,她夹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先哄谁。
还是那小女孩缓过劲后才打破这个僵局。
她拉拉长公主的衣袖,在对方低头注视时时开口:“姐姐叫什么?日后我好报答您。”
陆姀见她瘦小到一阵风就能吹走,可眼睛很大,就这样毫无惧意地直直盯着。
这世间施予人苦难时从不讲善恶有报那一套,就像面前这个小女孩一样,她们一家只是老实住在山下,却被人掳到这山上。
本以为答应贼人的要求以身涉险就能换得两位娘亲的安全,可待折返时却只能看见亲人的尸首。
在女孩哭泣之前陆姀就斩杀了那贼人,或许是太过惊惧,女孩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演戏太过深入,陆姀还真有几分同情,于是她带着女孩拉弓然后射箭。
做完这一切女孩也没害怕,陆姀有些欣赏,她笑着将女孩本就凌乱的头发揉乱,“凌悦,我叫凌悦,是蓉城将军府的二小姐。”
小女孩很是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莫名加了功德的凌悦在一旁沉默不语,而青鸟还蹲在一旁生闷气。
陆姀似乎还没玩够,她笑道:“那你叫什么呢?”
女孩认真回答,“我叫林鱼。”
说完后眼眶又是一红,林鱼毕竟还小,一切尘埃落定后方才想起自己已是孤身一人,她顺势要跪却被陆姀提溜了后脖处的领子。
陆姀笑:“说吧,不必下跪。”
越是被温柔对待就越是管不住眼泪,只能让其落下,泣不成声。
“求凌姐姐帮忙,帮我埋葬双亲。”
风似乎也感受到了哀伤,它撩动女孩的头发,像要安慰她一样。
陆姀答应了这个请求。
横死之人不得迁入祖坟,甚至连碑都不能立,这是此处的习俗。
陆姀同凌悦挖好坑,将林鱼的双亲掩埋。
看着泥土一点点盖住那两张脸,陆姀突然觉得很是烦躁,她闭上眼转身后这种情况才好上一些。
凌悦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前世她经历过太多死亡,有分家跟着她打拼的亲人、志趣相投的友人、嫡姐凌雅、还有信任她的下属。
她埋葬了一个又一个人,昨日同饮今朝死别更是常有。
在战场上她想陆薇莹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多时候会望着夜空,想着自己的结局是否一样,那时又会是谁将她埋葬。
可惜,她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背叛中。
林鱼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孩子,她看着那隆起的两个小土包哭得泣不成声。
一片哀伤里,一直在旁看着的青鸟长叹一声:“生命在哭泣中诞生,又在哭泣声中逝去。”
她话说得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可凌悦站她身旁自是听得明白。
一向吵闹的青鸟竟有如此正经的时候,凌悦觉得很是陌生。
可青鸟的表情太过悲伤,于是她不敢出声。
一切结束后,林鱼拒绝了几人的好意,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林间。
几人随后骑马离开,凌悦频繁回望,想必心中还是有顾虑。
想着此时危机已过,又无其他人在场,凌悦便不再伪装成她人,见长公主并不在意的模样,她忍不住问:“真的不管她?”
陆姀笑笑,“自然。”
凌悦又往回看一眼,那两个小土包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她叹息一声:“才五岁的年纪,不该经历这些。”
陆姀加速跑在凌悦前面,她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这世上原没什么该不该。”
凌悦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抬头看天,天很蓝。
她又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从小的苦难不计其数。
被人无缘无故针对,起初她不理解,还会询问娘亲为什么。
那时的娘亲已经病入膏肓不能下床。
她抬起枯瘦的手捏了捏凌悦的小脸蛋,“那是因为娘的小悦儿太优秀,他们害怕。”
那时的凌悦没被忽悠,她感受到太多恶意,可这些恶意下没有恐惧只有嫌恶。
她不喜欢将军府,五岁时就喜欢翻墙,好在无人在意她是死是活,所以偷溜了出去也没人发现。
府外是另一个世界,不像她那个小院一片死寂。
她在外面逛了很久,但蓉城对她而言还是太大,她忘记该怎么回去。
走着走着又去了更加偏僻的地方,路上已经见不到人,凌悦听见背后围墙内有声响,她本想从正门进去问路,可门口有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狗。
凌悦估摸着自己还不够这狗吃上一顿,于是吞吞口水寻了另一处爬了树,再借着树翻过了围墙。
她悄悄走开,好在那大狗睡了过去。
凌悦本意是问路,可站在门口看过去,却被屋内人给惊艳。
屋内的女孩戴着面纱,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堂中,虽然只能看见半张脸,但还是惊艳到了凌悦。
于是凌悦忽略了对方森寒的眼神,也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现在想来还有些羞耻,她竟然说想娶对方为妻。
回想起这么尴尬的事,凌悦忍不住咳嗽一声,而陆姀的关切的声音随之而至。
“怎么了?”
凌悦支吾着说:“没什么。”
说出来那不是很尴尬,不过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凌悦只记得对方很惊艳,但这份惊艳随着时间慢慢模糊,到现在凌悦也只能记起当时的感受却记不得那张脸。
陆姀还以为她在为世道不公难过,于是转过头不再搭理,过了一会儿突然又说:“放心,这山上并无豺狼,她不会有危险。”
凌悦知她是在安慰自己,这倒是挺让人意外。
毕竟按照寻常情况,殿下应该先逗她,然后再安慰才是。
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再联想起对方说的悲惨身世,凌悦觉得殿下的冷漠只是经历了太多事。
她打马追了上去,与陆姀并骑后小心看着她的脸,凌悦猜不透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她踟蹰了一会儿问:“殿下是否觉得我太过仁慈?”
陆姀转头看了她一眼,面具下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你心中不是有了答案,怎么?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凌悦被问得一愣,她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间她就变了。
从前她也在意长公主怎么想,但那时是为了保命,可现在她的在意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难得遇到一个欣赏自己的人,她怕自己做得太差,对方就会将这份欣赏给收回。
凌悦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承认:“臣在意。”
陆姀眼睛微微一亮,“仁慈并无错,不必为此忧虑。”
青鸟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在说陆艾太过仁慈,做不得一个好皇帝来着。
双标啊,真是双标极了。
感觉浑身不对劲的青鸟摸摸自己的手臂,她感觉那里一定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过看着两人气氛和谐,t青鸟又觉得安心很多。
这些年来陆姀很少这么笑过,她总觉得自己时间太少,而未完成的事太多。
平常还好,可失控过后清醒的时间里,她静静坐在自己制造的杂乱中表情很是阴沉。
青鸟也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她不敢靠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痛恨自己的无能,找不到一个解法。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青鸟十分感慨,听着两人聊各种事情,最后讲到各自小时候。
总之各说各的悲惨,青鸟还来不及怜爱她们两个就见长公主回头。
她本能觉得不对,可是也阻止不了之后的事发生。
只见陆姀姿态悠闲,笑着说:“青鸟就不一样,她五岁时还不会说话,她娘带她找了各路名医。”
凌悦一听来了兴趣:“哪位神医治好的?”
青鸟炸了,她怒喝一声:“不准说!”
陆姀哪会听她的,只见那面具下的眼睛一眯:“她自己治好的。”
凌悦感慨神医从小就是神医,但长公主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对神医的滤镜。
“寻到最后一位是个江湖骗子,她卖的药有毒,青鸟一着急就开口说了话。”
在青鸟杀人的目光里,陆姀悠悠地说:“她啊,其实只是单纯的懒而已。”
第034章 结束
结束
南部鑫朝与蓉朝同源, 二朝前身为景朝,景末代皇帝昏聩无能残杀忠良,后逢天灾, 民不聊生。
当时景朝内两大氏族举旗反叛, 以汾河为界,陆氏占领北边,宋氏在南。
北蓉南鑫, 两朝多有摩擦, 都没停过吞并对方的念头。
如今大雪才过, 鑫朝的军队就到了汾河边上。
蓉朝的士兵见对面来势汹汹的样子, 忍不住叹气。
红水县内, 一位女将站在城楼上远望, 看着河对岸乌压压一片敌军以及那一面面迎风展开的宋字旗。
她脸色未变, 默默下楼又看到家家户户都挂了白绸,一路都是悲痛的哭泣声。
大雪无情, 埋葬了许多生命,冻死摔死者不计其数。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 也不敢听。
有百姓看见她走过, 马上与她招呼:“李小将军。”
李敏睁开眼,没有丝毫架子,“张大娘。”
张大娘头上戴着白布,她的女儿也死在了这场大雪里,直到雪融化后才将尸体给找到, 她抬手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然后上前就是一个跪地叩首。
李敏见状赶紧将其扶起, “大娘你这使不得!”
张大娘被强制拉了起来,看着李敏那张与女儿同样年轻的脸, 她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这一拜小将军受得,要不是将军,我女儿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在敌军未到时,李敏一直在处理雪灾的事情,张大娘女儿是在某处谷底发现,估计是雪天路滑摔了下去。
那地方太过陡峭,要将尸体拉上来太难,李敏看不得张大娘绝望的样子,费了不少力气将尸体给背了上来。
李敏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她弯腰拍去张大娘膝盖上沾到的泥尘,盔甲沉重,她的动作却很轻盈。
“大娘言重了,这是一位蓉朝将领该做之事。”
张大娘更是感动,又忍不住咒骂起来:“那天杀的鑫朝皇帝,现在这个时刻来犯简直毫无人性!上天有灵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李敏只是苦笑,如今她的处境并不好,大雪封路,粮草根本运不到此处,就算现在雪融化了,但是那些物资一时半会过不来。
士兵们苦着过了这么长一个冬天,士气也很低迷,冻伤者也无数。
如果上天真有灵,李敏一定会是虔诚的信徒。
她回头望着城上飘扬的旗帜,上头的陆字是如此显眼,李敏突然想起了长公主。
一想到长公主,李敏又生出了勇气。
她接了秘报,说长公主会亲临战场,那她只要努力撑到殿下到来之时就行。
又同张大娘闲聊了会儿,李敏回到了官府。
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身着官服面目清秀的女子正看着桌上的东西发愁。
李敏将头盔摘下拿在手上,又走过去看。
对方看的东西是一本名册,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雪灾死亡的人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失踪者找不到。
另外还整理出需要救济的家庭。
李敏看得心痛,她叹了一声:“你做事还是如此细致。”
那清秀女子这才抬头,她紧锁的眉头在看见李敏的那一刻松开,严肃褪去后流露出一点温柔:“回来了,对岸还是没动作吗?”
“和往常一样毫无动作。”
李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她弄不懂对方的意思,明明可以趁机开战却硬生生等了那么久。
清秀女子名为何柚仙,是红水县的县令,她将桌案上的纸小心卷起又用绳子系上放在一边。
她笑起来右侧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是比春天更温柔的风景。
李敏看着这样的她却是更加担忧,她叹息一声:“柚仙,我倒是不怕,你该怎么办?”
战场凶险,若真是城破,她和何柚仙的尸体估计就得被挂在城上暴晒。
何柚仙听得这一句就冷了脸,“你我不是初识,缘何觉得我会惧怕?”
李敏听得惭愧,她想解释,最终只是一句:“我想你好好的。”
何柚仙不再理她,“我们都会好好的,殿下在我们就不用惧怕。”
李敏知道惹了对方不快,她苦笑一声又有些局促,最后换个话题引起注意:“听说殿下带了新人过来,是个官家小姐。”
听得长公主的消息,何柚仙果然有了兴趣,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是哪位小姐?”
此处离蓉城太远,一些消息传发得不够快,若不是李敏直接效命于长公主,她也得不到这些消息。
李敏将头盔放在桌案上,见何柚仙看过来心下有些窃喜,她表情平常说起长公主的事来。
“是凌二小姐,我之前还见过一次,总是低着头,瘦瘦小小的,没想到一直在隐藏实力。”
说完又有些得意的模样,“就算她再能藏还是逃不过殿下的火眼金睛,也不知殿下是如何发现她的。”
何柚仙沉思了一会儿,她一直在此地任职,皇城太远,她认不得也记不清那么多权贵。
但她觉得殿下看中的人一定就是好的。
想着或许很快就能和长公主见面,何柚仙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换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这次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也能得殿下青睐被收入麾下。
门口走来一人,她径直对何柚仙禀报:“大人,流民已安顿下来。”
何柚仙一听便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她看着李敏邀请道:“一起去。”
红水县还算是受灾最小的一处,附近其他县城有许多家里只剩一人的,他们在红水镇有亲戚便赶来投奔。
这些倒还能确认身份,但要是更远些地方过来的人就确认不了了。
现在是多事之秋,何柚仙行事需得特别谨慎才行,万一有敌国的探子混进来那可就不妙了。
其实也能将这群人赶走,但这样的话势必会引起暴乱。
何柚仙带着李敏去了安置流民的地方,有几个小吏忙碌着分粥,现场井然有序,没有哄抢的场面。
她走过去看了看那粥,满意点点头。
随后又去另一边,那处也有几个小吏在核查灾民身份。
李敏粗略扫了那些灾民,最后发现有一位特别脏,脏到看不清脸。
对方老实排着队等粥,明明身高比常人高出不少,却总是驼着背,一副懦弱老实的样子。
李敏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眼睛,她跟着何柚云去了另外一处。
方才那大高个领了粥就缩到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他捧着粥听着耳边一片粗鲁的呼噜声,眼中溢出嫌弃。
旁边人见他不喝好心提醒他:“不用担心,红水的何县令很好,这粥日后还会有的。”
宋轩泽心里十分不耐,但如今他只能装着感动,然后喝下那寡淡到难喝的粥。
喝完之后就有些反胃,他自小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吃这个属实是难为了他。
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宋泽轩还得装成意犹未尽的样子。
“好喝,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粥了。”
他身边的灾民笑着,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期盼,“是啊,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听说长公主也回来了。”
宋轩泽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见这些灾民你一言我一语说起长公主的好,他忍不住皱眉。
心下冷笑:愚昧无知,竟对陆姀这样冷情的人产生爱戴之意。
懒得听t这群人的歌功颂德,宋轩泽观察过后悄悄远离人群。
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隐藏到深夜,再找个机会将城门从里边打开。
说起来有点不甘,他当太子那么久,如今却要改名换姓以身涉险,用这种方式换取军功重新壮大自己的势力。
为了混进城里他蹲守了几天才寻得一个空档,途中还差点从城墙上掉下摔死。
不过上天是眷顾他的,还是让他有了这个机会。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不久后他重回太子之位,再将那个抢他位置的好妹妹五马分尸的场面。
再然后就是举兵吞并蓉朝,管她什么长公主的,只要他想,对方也只会是尸体一具。
此刻他躲在一个废弃的地窖中,四周很黑,可吱呀一声黑暗突然就被驱散。
他收起对未来所有的期盼,抬头与上方的眼睛对上。
陆姀掀开地窖的木板,看着呆愣住的宋轩泽,嘴上笑着眼中却满是森然杀意,她戏谑地问好:“你好啊,小老鼠。”
宋轩泽一听就知道不妙,对方一定是看透了他的身份,于是他二话不说抓起身后的泥土就往上一扔。
陆姀轻身往后,躲过了被泥土糊脸的结局。
宋轩泽不会错过这个逃命的机会,他跳了出去,往南边逃窜。
紧张中回头,他发现陆姀站在原地不动,视线越过他看向前方。
宋轩泽本能感觉到不对,他扭过头一看发现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一位红衣女子站在那里。
他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恐慌感,当机立断改了另外的方向逃跑。
他跑得很快,能看出轻功功底很好。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凌悦收剑,剑上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她甩了甩。
看着宋轩泽的头颅滚落在脚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在此时却有人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还哭鼻子。”
第035章 剑刃
剑刃
“末将/下官叩见殿下。”
李敏和何柚仙自然也发现了这情况, 她俩急忙上前行礼。
陆姀换了一副模样,指着地上那滚落的人头说:“可认得他是谁?”
李敏到底胆大些,她上前一看却识不出人, 只能跪下请罪, 声音颤抖着说:“末将不知,请殿下责罚。”
在凌悦对宋轩泽的消息表现得十分在意时,陆姀就让手下人多多留意这个人, 但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但这更说明凌悦肯定知道些什么。
一想到凌悦对自己有所隐瞒陆姀就有些不悦, 但这不过是瞬间的想法, 日久天长, 她有的是办法让凌悦坦诚。
陆姀冷哼一声, “你擦净他的脸好好看看。”
李敏随身带着水, 她用水将那头颅的脸洗净, 这才发现这死不瞑目的人是鑫朝的废太子。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敌国的皇室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安好心, 若是长公主没来的话后果不看设想。
李敏倒也不推卸责任,单膝跪地:“末将失职, 请殿下责罚。”
陆姀是打算惩罚一番, 可刚要开口就被人拉着袖子求情。
凌悦是认识李敏的,当然那是前世的交情,她与李敏之间虽不如王澜文鸢鸢两人亲厚,但共事的那段时间她知道对方是个良善认真的人。
后来凌悦断了手臂瞎了眼,与李敏再次相见后对方很是不忍, 还劝她回蓉城休养,战场上还有她们这些人。
可惜李敏死得比她这个瞎子快, 英勇也好和善也好,这一生就在一声“李将军战死”中结束。
凌悦对前世之人总是多了许多宽容, 她忍不住替李敏求情:“恳请殿下饶恕。”
陆姀的眼神在凌悦脸上停顿,她不喜欢凌悦为别人向她求情,但这样的事傻丫头做了一次又一次。
而她每一次都答应。
这会不会太过纵容了?
陆姀眼神一沉,她在思考这次要不要拒绝,来止住凌悦的得寸进尺。
凌悦见陆姀犹豫,她有些急切地说:“求殿下开恩。”
陆姀的思路被她打断,说实话她有些不忍,不忍凌悦如此急切。
总归没发生太大的乱子,但□□上的痛苦可以少,职位还是得降。
凌悦见此也不要求太多,以李敏的实力,这官很快还会升回来的。
青鸟倒没跟她俩一块,她帮那群灾民看病去了。
凌悦叫了她几声还惹得对方不耐烦,只见这云大夫烦躁地挥手:“你们走就是,不必管我。”
碰了一鼻子灰的凌悦摸摸鼻子,自从得知对方小时候的糗事后,她在青鸟那里的地位也同长公主一样了。
回头见长公主站在原地等她,而因为长公主在等她,所以领路的李敏和何柚仙都不敢动。
她们将眼神放在凌悦身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整得凌悦十分尴尬。
她再受不了这些,赶紧跑到长公主身后。
凌悦几人被安排在官府中,这里的条件自然比不得宫里,但比凌悦住的那间小破房子要好上很多。
房间不需要打扫,凌悦将不多的行礼放下,随后走到窗边,打开窗后被窗外的李敏吓到。
见自己惊了凌悦,李敏觉得非常抱歉,她拱手道:“抱歉,凌二小姐,还有感谢您今日为我说话。”
看着尚还青涩的李将军,凌悦有些恍惚。
重生真是一件美妙的事,那些见不到的人能再次相见,也能规避前世的错误,这样一看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
凌悦轻笑一声:“将军客气,要不要进来坐坐。”
正巧李敏也有些困惑无法解答,于是没有推辞。
房内无茶招待,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聊。
想起今日的事李敏还是心有余悸,不过那宋轩泽将自己的脸涂成那样都能被认出来,李敏就忍不住佩服起来。
她是看见了的,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其实是凌悦,之后她便指了方向与长公主看,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她惭愧道:“多亏二小姐细心,不然红水镇就危险了,不过您是如何识出的?”
李敏崇拜的眼神下凌悦只是苦笑。
问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前世王澜被宋轩泽设计杀害,尸首都是不全的。
虽说战场残酷,此事常有,但凌悦如何能不恨,她将宋轩泽的画像看了许多遍,生怕自己记不得对方模样。
可以说宋轩泽化成了灰她也能够认出来。
凌悦叹息一声:“我,我的眼睛比常人好些。”
李敏点头应了,夸赞道:“二小姐的眼睛很亮。”
凌悦一愣,这话似乎在别的地方听过,她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将前世和今生的记忆都翻上一遍,最终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这句话。
那还是前世的时候,她背着陆薇莹出逃后一直藏在山里。
同陆薇莹的焦虑不同,凌悦很没出息,她觉得以后在山里待到死都没关系。
她们从皇宫里逃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这半个月十分平静,长公主手下的人并没有找上来。
她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她再一次想错了。
明月高悬时,陆薇莹早已睡下,山中危险,她通常在外守夜。
夜越来越沉,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凌悦抱着剑靠在山洞边的石头上。
晚风轻吟,世间太静,凌悦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慢慢合上眼却被人捏住了下巴。
毫无声响,凌悦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她想抽出怀里的剑,可又被人按住手。
“嘘,敢出声我就杀了你哦。”
长公主的声音很好分辨,凌悦听到之后就差原地去世了。
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点了点头。
火光亮起,照亮了凌悦和长公主的脸,火把靠得太近,火焰十分兴奋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到凌悦的脸上。
看着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睛,凌悦出了一身冷汗。
长公主加大了力道,凌悦顿时觉得下巴一痛,不自觉就皱了眉头,这时长公主又放开了手。
凌悦抬手摸摸下巴。
火把的温度突然远离,凌悦抬头才发现长公主背过身往前走了几步。
凌悦并未在对方身上感觉到杀气,这让她心下稍安。
还没等她放松多久,长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跟我来。”
凌悦顿时僵住,她看了一眼背后的山洞,心中挣扎几番过后还是咬牙跟着长公主离开。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去了哪里,总之这一路上长公主都没说话。
方才太过慌乱没仔细看,如今走了这么长时间她安心了许多,如此才发现火光下的长公主有些憔悴。
头发批散有些凌乱,衣服也破了许多口子,有些破口甚至有干涸的血迹。
她看得入神,却见前头的长公主突然停下t,她转过身笑:“好看吗?”
凌悦又开始慌张,低着头不敢直面:“长公主自是美的。”
长公主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她突兀地笑了两声,又冷了语气:“敷衍。”
凌悦确实是在敷衍,但所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她生怕自己小命不保,赶紧解释:“殿下误会。”
长公主反手将火把甩到她面前,成功让她住了嘴。
夜色重回寂静,只剩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有虫子径直冲向这黑暗中唯一的光然后啪一下就燃成了灰烬。
长公主看着那火把突然感觉烦躁,她随手拿开火把。
凌悦看不懂她的眼神,但那时的她也明白,这样的眼神不会落在敌人身上。
风中的梅花香气浓郁了很多,凌悦莫名感到燥热,她以为是火焰的缘故。
长公主突然离她远了很多,对方拿着火把看着夜空的繁星,良久突然嘲笑:“你觉得陆薇莹才是合格的皇帝?”
香气淡了些,方才的不适感也慢慢消退,凌悦无暇顾及自身的异样,她异常坚定地回答:“我相信她是。”
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夸赞:“你的眼睛很亮。”
话题转变得太快,凌悦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呆愣着感谢却没想到长公主还有后话。
“可惜这么亮的眼睛却是瞎的。”
凌悦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再不济也会有些愤怒,“你!”
“回来吧,不必躲藏,我们比上一番,你若能斗赢我,我就给你想要的。”
凌悦不理解她的意思,疑惑着问:“殿下何意?”
火把燃尽,世界重回黑暗。
凌悦听到黑暗中长公主的轻笑:“还真是个傻丫头。”
风声微动,长公主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但依旧清晰:“我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你若能在朝堂中斗赢我,便实现你的愿望。”
往事历历在目,原来是没有细想,可如今的凌悦就像一个局外人审视着前世的一切。
前世的长公主有意放过她多次,而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对方身体估计是出了问题。
怎么前世她就没有发现?
凌悦摇摇头,想到长公主如此看重她,她暗暗发誓这一世要成为长公主最锋利的剑刃,为她扫除一切阻碍。
李敏在一旁看着,她发现自己夸完对方后,对方的眼睛似乎越来越亮了。
她忍不住伸手在凌悦眼前挥一挥,好在凌悦还有反应。
李敏松了一口气,又好奇问:“二小姐在想什么?”
凌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在想怎么成为剑刃。”
李敏惊讶得睁大眼睛,良久发出一声:“啊?”
第036章 为谁
为谁
这几天凌悦兴奋得有些过头, 给长公主端茶倒水就算了,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上城楼查看对面敌军情况。
这场小摩擦凌悦前世没有参加,只听说赢得很容易。按理说雪灾过后的蓉朝是很脆弱的, 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异常。
天边的太阳逐渐升起, 大地逐渐有了颜色,从原来的灰蒙蒙一步步变得亮堂,河边明黄色的宋字旗因风而动, 远远看去一大片给人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凌悦仔细回想前世的一些信息, 可也只记得红水镇被攻破, 守城将军李敏侥幸逃脱, 县令身死的消息。这些还是将军府上的那些人谈论到了她才知晓。
昨日还信心满满要当长公主最锋利的剑刃, 今天就遇上了阻碍, 她所熟悉的战场在三年后。
揉揉疼痛的太阳穴, 凌悦感觉有些烦躁。李敏上城楼时就见她这副模样,她还以为对方刚入战场, 被眼前的战场给吓住了,忍不住笑着摇头。
就算是天才, 成长起来也需要时间。
李敏走过去站她身边, “知道敌人这次领兵的人将领是谁吗?”
凌悦自然知道,这次领兵的是鑫朝兵马元帅的女儿付画仪,凌悦前世与对方交过手,怎么说呢?她有些看不上对方,性子急躁易怒, 被文鸢鸢耍得团团转。
不过凌悦一向谦逊,她嗯了一声说:“是付画仪。”
李敏有些感慨地看向远方, 她如今二十有七只是这小城的城将,但付画仪才二十岁就是鑫朝的小元帅了, 对方十二岁就在战场上厮杀,首战便是大捷,后续的八年内也是胜多败少,唯二失败的战役都是败给同一人,鑫朝天子称赞她是武曲星下凡佑他大鑫的。
对上此等人物,李敏本还有些不安,可现在长公主到了,她的不安瞬间消失了,因为付画仪败的那两次都是因为长公主。
连日紧绷的心终于得到了放松,李敏笑道:“这可是一个棘手的人物,不过有长公主在一切都不用怕。”
凌悦的表情有些怪,后面那一句她赞同,可前面一句真的是认真的吗?
她眉头一挑,又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敌军上,视力不错的她在那堆人中准确找到了付画仪的所在,对方也在观察他们这边的动静,见凌悦在看她,对方伸手在脖子前方一抹作出挑衅的动作。
凌悦:“……”
这还真有些不习惯,前世付画仪被她打服气了哪敢做出这样的动作。
凌悦笑了笑,一点没感到冒犯,只是觉得特别好笑,她试了试这边的弓箭,弓箭的射程并不是很远,不然凌悦还想试试在城墙上头取一下敌将的首级。
看也看够了,凌悦转身与李敏告辞,随后就下了城墙。
李敏见她走得急切,忍不住感慨:“还是太年轻了,受不得气。”
凌悦不知自己的行为被人误解,她马上回去找了长公主,到门口时却见青鸟在为其把脉,于是她放轻自己的脚步走到房中,站定在长公主身后便一言不发。
青鸟的表情很凝重,眉毛都快要折叠在一起,良久她才放开长公主的手腕,没好气道:“还死不了。”
长公主并不在意,回头对凌悦露出笑容:“坐下吧,城上如何?”
凌悦并不推辞,她往那坐得笔直,汇报时也是一板一眼的,“将士们都很认真,李将军也早早就在了。”
长公主点头,似乎很满意:“那就好。”
凌悦见她心情不错,终于开口为自己求了一件事:“请殿下允我出战。”
本在生闷气的青鸟顿时来了精神,她赶忙附和:“我觉得可行,这几日的赶路,你的身体又差了许多,也该学着放手不是?”
长公主没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小物件,那物件并不精致,看样子是草绳编织而成的一个小人偶,人偶还给穿上了白衣,脸的部分粘着一张小纸片,纸片上写着长公主三个字。
凌悦看到自然是生气,她以为是有人对长公主用了巫蛊之术,于是脸瞬间就是一沉,“殿下此物从何而来?”
小人偶上挂了绳子,长公主拉住那根绳子不住晃悠,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她将那娃娃放在桌面上,笑道:“路上捡的,不过这娃娃挺可爱,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个。”
凌悦头顶的冷汗又流了下来,本来她也不信这些玩意,但奈何她重生,从此便对神佛之事有了敬畏,她连忙拒绝:“谢殿下厚爱,臣无功不受禄。”
长公主的心情似乎不错,她看着凌悦的脸说:“以后要多像今天一样。”
凌悦不明所以,“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长公主将桌上的娃娃丢到她怀里,随后走进里屋,只有声音传了出来:“以后多想想自己想要的,你所说之事我允了。不要让我失望。”
凌悦将娃娃小心揣在怀里,在战场上她向来极有信心,她信心满满道:“请殿下放心。”
事情走到这里,青鸟也就放心了,她看着凌悦的眼神满是笑意,见对方还呆楞着便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此时无事,凌悦自然答应。
红水镇还是萦绕着一股悲凉和紧张的氛围,众人都忙着自家丧事,即便是见了凌悦这等风貌之人也只是随意看上一眼,随后继续抹泪。
青鸟看着看着就是一声叹息:“世间太苦。”
说完又看向凌悦一笑:“日后可能得称你为凌将军了。”
这样正经的青鸟让凌悦十分不习惯,但又觉得这样的青鸟才能与她前世对神医的印象对上,只是这样的青鸟似乎多了很多忧愁。
凌悦莫名不自在,她回道:“一切还未定论,云大夫莫打趣我。”
青鸟哈哈一笑,“这怎么能说是打趣,我觉得你一定会是惊艳一个时代的存在。”
凌悦不习惯有人夸她,可又不自觉为此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谦逊着,“过奖,这个时代已经有长公主这样的人物,我只是皓月之下的萤火虫罢了。”
青鸟突然停下,她摸摸湿润的头顶,看着如丝t细雨,眼底却变得朦胧起来。
凌悦也没带伞,但这样的雨并不能给人带来困扰,不过有人同行还得问问同行者的意见。
于是她轻声询问:“要回去吗?”
青鸟回神,掩去眼底的情绪摇头:“不必,继续前行吧,不要困在雨里。”
凌悦总觉得这句话有其他的含义,她并不了解青鸟,如今所知道的只有对方小时候非常懒这点,不过现在的青鸟说不上懒,应该说精力过于旺盛。
就这样走似乎缺点什么,凌悦想起对方有个养女,凌悦便打算在这上面聊上一聊。
“听您之前说有一个女儿?”
青鸟的眼神瞬间柔和起来,她用着嫌弃其实是炫耀的语气说:“是啊,是个很可爱的丫头,平日就爱舞刀弄枪的,可与你们不同,她是个花架子。”
见人开朗起来,凌悦默默松了一口气,她继续这个话题:“若她对武艺感兴趣,我可以教她。”
“那不必了,刀剑无眼,我只需要她平安就好。”
话题就此结束,凌悦确实不算一个多么会说的人,于是她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很久。
哭声穿过雨幕。凌悦有时在想是不是上天也看不惯这番景象,又在想前世她离世时会不会也下了雨,又会不会有人为她哀悼。
大概率不会,会为她哀悼的人都走在她的前面。
“凌悦,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凌悦见青鸟神色严肃,便收了旁的想法:“您请说。”
青鸟停住脚步,将凌悦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道:“你为何拔剑?”
凌悦一愣,她为何拔剑?
若是今生她是为了长公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答案不对,或者说这只是答案的一部分。
一瞬间凌悦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这些画面大多来自前世。
起初她并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一直遵从着母亲教诲隐藏自己,后来遇到陆薇莹,一开始也并没什么想法,毕竟再落魄的公主也是公主,不是她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所能肖想。
可后来她总是能和陆薇莹遇上,并一次次救下对方,陆薇莹借此靠近她并表露好感。
凌悦从来没被人这样注视过,一开始是惶恐的,后来陆薇莹总是找到她诉说,话里话外间都是蓉朝百姓的未来,恰逢动乱之时,凌悦自然动容,她觉得陆薇莹同那些娇生惯养的人不一样,应该能是一个好皇帝。
但此时的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很模糊,直到真正上了战场,看到那些颠沛流离的人才明确自己拔剑的理由。
仇恨太过可怖,让她忘了很多东西,所谓一叶障目不过如此。
虽然说出来很蠢,她拔剑不是为了陆薇莹,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挺身而出能够救下很多人。
凌悦呼出一口浊气,她回头看着红水镇的人们,尚不知事的孩子跪在灵柩旁小脑袋一点一点,孩童旁的妇人将她的脑袋拢在怀里,在细雨和哭声中,小孩在怀中慢慢睡去。
凌悦已有了答案,她坚定道:“为民。”
青鸟严肃的表情一收,只笑道:“好蠢的答案,不过不愧是你。”
第037章 往事
往事
回到府上时雨也停了, 青鸟与凌悦告别却在一个转角处看见长公主站在门口盯着她,青鸟被她那眼神看得瘆得慌。
她忍不住恼了,“你干嘛, 像鬼一样。”
青鸟的房间离长公主的近, 这是为了方便照看长公主的身体。
长公主不会在意青鸟的恼怒,她只是在青鸟路过她面前的时候伸手拉住她,语气还带着轻微的不爽:“你们聊什么呢?”
空气里仿佛飘满了酸酸的味道, 青鸟忍不住乐了, 她不顾自己被抓疼的胳膊贴脸嘲讽, 那样子别提多欠揍:“哟, 吃醋啦?”
长公主面色不变可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这下可疼得青鸟哎呦叫唤, 她立马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你松手!要断啦!”
一个小小的教训就足够,长公主依言放开她的手, 只是那面色还是非常不好看。
不过她平常都是这样,只是凌悦的出现让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青鸟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臂, 忍不住抱怨:“你这个黑心肝的, 好歹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多少客气些。”
长公主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这点,你以为能够这样放肆。”
这话说的没错,青鸟已经算是特例, 毕竟黑心肝的这个评价并不是在骂人而是在陈述事实。
青鸟知道这回不解释清楚这人心里会不舒服,作为大夫她要时刻注意病人的心理健康才是, 于是本该离开的腿一下就跨入了长公主的房中。
她在离开前的那个位置坐下,十分悠闲地给自己斟茶, 见长公主坐在对面还非常识相地给对方倒了一杯。
长公主无心喝茶,她只觉得很烦躁,又觉得这一份烦躁来得毫无理由。
青鸟觉得自己的茶越喝越没味,心慌之下将茶放下,双手上举做投降样:“行行行,我说还不行,我就谈了一些很正经的东西,她是你的小将军,我哪敢肖想。”
见对方不想说谎,长公主心下一松,轻松之余又说:“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对对对,殿下说得都对。”
青鸟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但可惜她不敢,也不知这人别扭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明明是那么果断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总是表现出犹豫。
长公主怎么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只是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内心,有时又会对这份未知的情绪感到恐惧,按照她原来的逻辑,对于这样未知不可控的事情,她一定会想办法抹杀,可这样的想法才刚出现在脑中她的心就很痛,甚至还会莫名流泪。
轻声叹息,她还从未遇到如此棘手之事。
突然就觉得很累,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她扶着额头,语调沉重:“陪我说说话吧。”
青鸟本还在笑,可是看着这样的长公主她就笑不出来了,反而还有一丝害怕。
于是她正经起来,就像方才同凌悦说话时一样,“想聊什么?”
长公主揉着眉心,可怎么也无法抚平那一份忧愁,“我不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可以说,虽然我不一定会听。”
青鸟觉得好笑,说了又不听那不是白说,长公主这人可真会说冷笑话,不过她还真有很多话想说。
屋外又下起了雨,还是那样细细的斜线,这样的场景总是让青鸟想起许多不好的事情。
她眼神微微一沉,突然想起她和长公主也是相识在雨中,那时的她刚失去了挚友,浑浑噩噩间遇到了重伤濒死的长公主。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如今一想也是十年过去了。
青鸟笑笑:“近日有没有做过梦?”
“没有。”
长公主从来不会做梦,若是能做梦,梦中岂不全是跟她有仇的。
青鸟见她回答如此迅速,暗暗叹气,“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长公主慢慢抬头,她很少想起这些没意义的事,过去的事只是过去,她只要走好眼前的路就好。
而且她记忆很好,若是仔细回想,难免会触摸到那些伤感的情绪,对她而言这会变得懦弱。
茶水已冷,长公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青鸟却有兴趣说起自己的事,她双手撑着脑袋,追忆往昔时的笑容很是温柔:“我还记得,母亲经营着一家布庄,生意还算不错,她常将我放在柜台后,那时我抬头都看不到柜台后的风景。”
青鸟从小就懒,她喜欢听却不喜欢说,可这却被人误解。
那时不懂事又极能忍痛,无论看了多少名医扎了多少银针都不开口,也不闹。
在遍求名医的过程中,她慢慢喜欢上了各种药理,当时的她只是出于爱好。
可最后发现她在这一条路上走得非常快,于是她的母亲为了不浪费她的天赋就将她推荐到对面的医馆学习。
医馆里也有一个小姑娘,她格外调皮,摸鱼上树掏鸟窝样样都会,青鸟非常不喜她,每次都冷着个脸。
直到有一次她捧着一只受伤的鸟跑过来给她看,神色特别急切:“青鸟,你快救救它。”
青鸟见她手臂淤青不由得瞳孔一缩,她抓住对方胳膊想先给她看,却被拒绝。
青鸟拗不过她,只能先看了那只鸟,小鸟没什么问题,只是热晕了而已,稍做处理就缓了过来。
“青鸟好厉害,以后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大夫,能救很t多人,我娘说这是一种造化,以后会变成菩萨的。”
青鸟善于观察,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她更加成熟。
她冷冷处理完女孩的伤处,说出的话很是绝情:“你娘骗你的,而且我只是感兴趣,并不代表我日后要走这条路。”
女孩睁大眼睛,一脸可惜的模样:“那多不好,青鸟你不高兴吗?”
青鸟依旧冷漠:“不,懒得高兴,所以懒得笑。”
通常这样说以后就能收到对方无语的表情,可这次的情况却让青鸟无法应对。
因为这个小不点睁大眼,声音还有些大:“你这么懒还愿意同我说这么多话,我好高兴。”
青鸟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为了不让对方更加兴奋,在之后的对话中她一个字也没回。
可平日里不怎么黏她的人开始跟在她身边,她晒药也好采药也罢,对方都跟着,明明这些事很枯燥。
因为她俩时常黏在一起,对方的母亲便拜托她照看一下女孩。
那时的青鸟觉得这是一件麻烦的事,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后来就变了,变成女孩爬树她就在底下叫她回来。
渐渐的,青鸟发现对方的心肠很好,摸的鱼会放回河里,会捉虫子给鸟儿吃,会帮弱小的小朋友出头。
不过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怎么能打得过对方,通常被揍得鼻青脸肿,还连带着青鸟一起受伤。
但这个人很奇怪,每次被打她都会挡在青鸟身前。
“啊,好痛!青鸟你轻点。”
青鸟没听她说,她身上也挂了彩,从表情看是很不高兴的,“不长记性。”
女孩仍旧笑嘻嘻的,她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挂坠,挂坠是一只青色的鸟儿。
青鸟忍不住一愣,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停下,“你。”
女孩顶着一脸的伤笑得很傻:“我攒了很久的钱,你看它是不是和你的名字很配。”
青鸟没有收,她继续给女孩擦药,只是这次的动作轻柔了很多,同样的话也多了许多:“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她将手中的挂坠挂上了青鸟的脖子,在人愣怔的眼神中笑:“因为青鸟是个温柔的人,你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能救很多人。”
青鸟垂眸评价:“傻子。”
女孩被骂习惯了,她想抬手挠挠头却牵动了伤势,表情扭曲之后又忍住:“哎呀,娘说这个世界上的傻子太少,所以我很宝贵。”
“青鸟以后要是遇到像我这样的傻子可要好好保护起来。”
青鸟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声:“好。”
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青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了女孩的喋喋不休。
她看着女孩长大,看着女孩出嫁,看着她们两个生活顺遂,又看着女孩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后看着女孩死亡,她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都没能将人的生命留下来。
暴雨倾盆而下,青鸟带着对方的孩子走在雨中。
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她学了那么久却什么用都没有,孩子的啼哭声响起,她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她记得那次她重伤时,青鸟就是将孩子小心抱在怀里浑浑噩噩地走着。
那时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威胁对方医治她。
那时的青鸟恐慌地摇头,一味说着:“治不了治不了。”
那时她以为对方是不想治,现在来看是因为朋友死亡的无力感产生了自我怀疑。
可都这么久了,青鸟说这个不会是为了解释当年的事,她沉默了一会儿问:“想说什么?”
青鸟苦笑着:“人生苦短,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后面的那句青鸟没说,其实在女孩死前有问过她,问自己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可青鸟含蓄说不出口。
她其实一直在后悔,后悔当时没说出口,后悔学艺不精没救下对方。
虽然不知道长公主怎么想,但她将对方当成了朋友,所以不希望朋友去走一条错误的路。
第038章 别走
别走
青鸟走了, 留下长公主一人待在房里。
寻常她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完成了所有事, 她习惯了这种方式。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意外闯入她的生活中, 她想驱逐却总是不忍,明明对方的性格是她最讨厌的那种。
凌悦太过光明磊落,和她这种完全不是一路人。
她是个骗子, 是个疯子。
长公主叹了一声, 看着窗外黑沉沉一片却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只是往外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凌悦的房前。
窗户里透出的灯光证明凌悦还没入睡, 她本想离开手却不听使唤地敲响了门。
凌悦正在研究红水镇附近的地形, 前世跟文鸢鸢学坏了, 总想着利用地形坑别人一把。
“笃笃。”
凌悦从地图中回神, 她有些疑惑,毕竟现在很晚了。
“谁?”
“是我。”
听见长公主的声音, 凌悦赶紧上前将门打开,对方也不客气抬腿就见了屋。
看着桌上的地图, 长公主一笑:“想好对策了?”
凌悦对敌方的将领很是熟悉, 目前两人还没交手,面对这样一个这么年轻的无名之辈,付画仪肯定生出轻视。
这样正合凌悦的意。
她笑了一下,十分自信地说:“明日殿下看我便是。”
长公主看着她这模样莫名觉得十分顺眼,不过今天不太想聊这些事情, 她一撩裙摆落座,又对凌悦说:“坐。”
凌悦自不敢违命, 老实坐下后又小心询问:“殿下深夜造访可是对臣不放心?”
将桌上的地图慢慢卷起,长公主将其丢到一边。
见凌悦神色忐忑, 她又莫名不爽起来,对方与她总是存在一层身份上的隔阂,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亲近。
她蹙眉不悦:“不必这样拘谨,今夜只谈私事。”
虽是这样说,可凌悦还是紧张,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
可她放松不下来,长公主的面色也跟着越来越差。
凌悦的小脑袋瓜疯狂运转,一个灵光一闪后就有了好主意。
她对着长公主那张美丽的脸开始催眠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复述:这是一棵大白菜。
如此循环不知多少遍后,还真有了效果,凌悦感慨道:好漂亮的大白菜。
她终于不紧张了,说话流利欢快:“殿下想聊些什么?”
长公主总觉得有些怪异,但她不会读心,若是会读心的话估计会被逗乐。
可是聊些什么呢?
这些年她过得很刺激,但也很单调,似乎没有太多有意思的事能说。
自己的不能说,那么说说别人的也没事。
长公主又选定了青鸟这个倒霉蛋。
她想了想,先用今天的事引出话题:“青鸟同你说了什么?”
总归不是些什么不该说的事,凌悦便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长公主有些动容,动容不是因为对方想要为民的这份心思,而在对方拔剑的理由里竟然有她的影响在。
在凌悦这里只是表忠心而已,长公主也明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很好哄的人。
长公主对自己无奈,但也随它去了,笑道:“她这是开导你。”
凌悦点点头,“云大夫看上去混不吝,但感觉上是个有智慧的人。”
智慧是有,痛苦更多。
长公主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下属也挺会骗人,一骗还是那么久。
青鸟的朋友大概率不是病死,估计是仇杀,且极有可能是灭门惨案,不然孩子也不会被托付给她。
而且青鸟一直没说,这仇人可能不简单,极有可能是蓉朝以外的人。
青鸟虽然没有要求她为其报仇,但长公主还是根据自己的推测猜出了这件事大概的情况。
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该会有记录,到时按照案发的时间去查一查。
凌悦见长公主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她纠结了一会儿问:“殿下有何烦心事吗?”
从思绪中抽身,长公主隐瞒了部分情况:“在想如何帮一个朋友的忙。”
凌悦有些惊讶,惊讶于长公主竟然还有朋友,她仔细思考一番后说:“是青鸟吗?”
长公主看着突然变聪明的凌悦略微无语,转头又想对方也只认识青鸟一个。
既然猜出来了,长公主也不再隐瞒,她难得夸赞:“聪明,不过你我知晓就好。”
长公主突然一愣,又笑:“这算不算我们之t间的秘密。”
凌悦总觉得对方话里有其他意思,可她老被长公主戏耍,便认为这也是戏耍之一。
微微红了脸,好在灯光昏暗看不出来,凌悦认真承诺:“殿下放心,臣不会说的。”
不过她也想帮青鸟的忙,又接着问:“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长公主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此真诚的模样倒是非常可爱,像她之前养的小狗。
只是有了这个想法,长公主突然有些幻视,总觉得凌悦的身后有尾巴在摇似的。
定睛再一看,什么也没有。
长公主忍不住无奈,她不想打击凌悦,于是说:“现在还不知道,若是有能帮忙的地方,一定和你说。”
凌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只要能帮上你们就很好。”
对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不知不觉中她心中郁结的气消散了很多。
她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凌悦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呆住,白菜大法在此刻失效,凌悦看呆了。
意识到自己看得久了,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心下又唾弃自己。
怎么可以对殿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凌悦你大逆不道为臣不忠啊!
在内心狠狠骂了自己以后,凌悦终于冷静下来,但是眼睛不敢再放到长公主身上。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凌悦随意找了个话题:“长公主若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对方害羞的模样太过明显,长公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又忍不住想逗弄,正好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说:“什么都可以吗?”
对方的意有所指让凌悦蹭一下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殿下,这这这。”
这了个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长公主故意摆出一副十分失望地样子,“唉,没想到凌二小姐的话也算不得数。”
明知道这是长公主故意刺激她的,可凌悦还是忍不住慌乱。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特别害怕辜负长公主的期待。
在这样的心态下,她闭着眼咬着牙:“算数!当然算数!殿下都能找我。”
凌悦这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逗乐了长公主,她终于放过了凌悦。
天色也晚了,长公主不打算再打扰,她起身一笑:“你先睡吧。”
凌悦忍不住惊了,她做了这么多的心理准备结果殿下就这样放过她了。
可长公主已经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凌悦坐了下来,她总觉得长公主今天有些奇怪,奇怪的不是她深夜到访,而是对方今夜的逗弄太少了。
凌悦浑身一颤,“我这是怎么了?”
逗弄少一些不是更好吗?难不成她染上了那些无能贵族的不良嗜好。
凌悦抓着头发一脸不能接受。
她安慰自己的能力很强,又开始对自己洗脑:“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心情是平复了,凌悦松了一口气,她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
刚闭上眼就是长公主的一颦一笑,于是她惊恐地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心脏跳动得很快,凌悦觉得它实在不识时务,净给她添乱。
尝试着再次躺下,没两秒凌悦又再次坐了起来。
“不行不行!完全静不下心!”
凌悦的头发乱成一团,她不得已下了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走了一阵后又尝试着入睡,结果就是再次坐了起来。
凌悦快被折磨疯了,这样的情况她还不如做噩梦呢,至少睡着了才有梦不是。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一些。
可惜没用。
凌悦苦笑:“色胆包天到这种地步,凌悦你也是没救了。”
可能是精力太过旺盛的原因,凌悦准备去院子里跑上几圈,跑累了自然就会睡着了。
说干就干,凌悦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院中跑了两圈后她听到有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人在说话。
凌悦停了下来,她十分警惕地听着,跟着声音走却发现那是长公主的房间。
凌悦犹豫了,长公主这样的人不该会有危险。
可屋内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一次的距离很近,凌悦听得更清晰,她发现这声音是长公主发出来的。
看这样子好像是做噩梦了。
长公主也会做噩梦,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凌悦有些好奇,但想到这些都是对方的私事就决定要离开。
可没走两步就听到屋内一声闷响,凌悦担心之下敲门,“殿下!殿下!”
没有任何人应答。
焦急之下,凌悦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她熟悉房间布局,很快就找到了长公主。
对方躺在床边的地上,凌悦将人抱在怀里,检查过后发现没事才放心。
这大概就是做噩梦摔下床了。
凌悦将人抱起小心放回床上,想要离开时却发现手被长公主拉住。
凌悦试了几下没掰动,她想着叫醒对方又有些不忍。
正纠结时听见长公主的呓语:“凌悦。”
凌悦有些意外,长公主的梦中竟然有她,她应了一声:“臣在。”
睡梦中,长公主的眉毛放松许多,只是手抓得更紧,声音低低的像在祈求:“别走。”
凌悦从未听过长公主这样脆弱的声音,她不知道对方梦到什么,但到底心软。
“好。”
第039章 胜利
胜利
“还没消息?”
付画仪神色不耐地看着下面的士兵说出这句话。
士兵将头低得更低, 回禀道:“是的,元帅。”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付画仪烦躁地挥手让对方下去。
她已在这停了七日之久, 这七日内她一直在等消息, 等朝廷进攻的命令一下她就攻进红水镇。
可是等了这许久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陆姀那妖女身体不好的消息,此时出击她的胜算很大。
又有一人掀开帘子进来,见付画仪眉头紧锁, 她走到付画仪身边伸手给她捏肩。
“以元帅之威何必烦忧?”
付画仪叹了一声, “迟则生变, 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鑫朝内部也不是这么团结, 激进一派年年叫嚣着北上, 温和派畏惧蓉朝长公主威严极力反对发动战争。
若不是这次有消息, 说陆姀那妖女有可能挺不过去, 他们也不会出兵。
难不成是温和派反悔了,所以从中作梗。
付画仪的脸色忍不住阴沉起来, 她怒而拍桌,用力之大桌上的东西都跟着往上一跳。
“元帅息怒。”
其背后的女子倒是很淡定, 不慌不忙地帮她揉肩, 安抚之后又轻声细语地说:“若陆姀真无事,应早有消息,且她急着办武科,可见内应的消息没差。”
“且就算陆姀来了,将军也不惧她。”
被这样一宽慰, 付画仪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撤下脸上的阴霾,笑得放肆:“你说得对。”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过来传报, 进来后便单膝跪地:“报!敌军城门开,有人阵前叫骂!”
付画仪精神一震, 她推开那双捏肩的手,“可看清是何人?是李敏还是陆姀?”
“报将军,是个面生的红衣小将,自称凌悦。”
付画仪眉头一皱,随后就想起了这位凌悦是何人物。
武科状元,凌家二小姐。
若是没记错,对方比她还要小上两岁,且是陆姀身边的红人。
付画仪手有些抖,私下可以吹牛,但是若是正面对上陆姀的话她还是没有胜算的。
在下属面前不能露怯,付画仪继续打探:“就只有她一人?”
“是,唯她一人。”
再多便不好问下去,付画仪不打算出手,先派手下的小将去试探一番。
凌悦和李敏讨要了一把长矛,银铠红马,长矛斜立,眉眼间的英气更添几分。
她立于城门前,城上的陆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别说鑫朝的士兵不熟悉凌悦,就连城上那些士兵也不熟悉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凌悦一人身上,她并未露怯,反而有些怀念。
前世今生皆有不同,虽然换了场地换了时间也换了人,当有些东西是没变的。
前世的她还没有武科这种东西为她证明,在她初上战场时接受了不少质疑的目光。
敌人的嘲笑只是让她更加冷静,她只用一招就将对方马匹的腿刺伤,而后又是一枪封喉。
敌人惊恐愤怒的目光仿佛又来到了眼前,凌悦闭上眼拼命控制自己的手。
长舒一口气后,凌悦终于控制了因兴奋而颤抖的手。
她看着敌营帐叫骂:“付画仪你这无能鼠辈!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陈兵列阵,却无动作,莫不是惧怕我朝长公主威名!”
“收拾你们何需殿下亲临!我一人便足够!”
“你姑奶奶我凌悦就在此处!莫非鑫朝将士都是孬t种!无人敢取我项上人头!”
这样一阵叫骂之后还真有坐不住的,得到付画仪的允许后就有一位将领冲了出来。
对方手拿双锤,体型庞大,一脸络腮胡子,怒目圆睁:“蓉朝小犬休得放肆,看爷爷不将你的脑袋砸成烂西瓜!”
凌悦跟他一比体型就差了很多,城上的人看得十分心惊,就连李敏也是。
她抓着砖墙外围,上半身往外倾,心下十分着急。
那应战的将领她认得,一身神力,擅使双锤,李敏接过对方一招,她的剑直接就被大力敲断,若不是她躲得快命就没了。
因为受了凌悦的恩惠,李敏格外紧张,她不断祈祷凌悦安然。
凌悦见这虎背熊腰的敌人也不怕,她冷笑一声:“你这莽夫也敢大话,今日就用你的鲜血为祭我蓉朝旗帜!”
敌将一听瞬间更气,他一夹马肚,抡起锤子就往凌悦脑袋上招呼。
凌悦矮身一躲,保持距离将长矛刺了出去,和别人不同,敌将并不躲闪,只是用双锤夹住了凌悦的矛尖。
强大的力道让长矛震颤起来,凌悦并未脱手,反而从马上一跳借着长矛一脚横踢,这一下直接踢中对方侧脸。
吃痛之下敌将松开了凌悦的武器,凌悦趁对方躲闪不及一个直刺瞄准对方的喉咙。
敌将抬起右手的锤子格挡,可这一波才过另一波迅速而至,那矛尖如灵蛇一般顺着锤的表面向上飞刺。
生命的威胁让敌将低下头,于是这一次只将他的头盔顶落。
凌悦从一开始的被动转为主动,她出招快又有过人的力气,且每次出手都精准锁定了要害,一个分心就有可能被那长矛夺走生命。
终于,凌悦找到了对方的破绽,一个横扫打伤敌将马匹的腿,马惨鸣一声往前跪倒,连带着人也一起滚落下来。
凌悦并未放过这个几乎,她如前世那般刺向敌将的喉咙,自此比试结束。
她将长矛一提,用地上死去将领的衣服擦净矛尖上的血,随后将长矛对准敌军所在之处。
风吹动她的长发,红色的发带藏在黑发中飞舞,眼神狂妄:“下一个。”
满场鸦雀无声,没过多久红水县的城墙上就爆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起初声音还有些杂乱,后来变成了统一的“凌将军威武!”
李敏探出去的身子又正了回来,她有些羡慕又为蓉朝有这样的人兴奋,于是她也振臂高呼:“凌将军威武。”
呼声太响,甚至盖过了城中一片惨淡的氛围,百姓纷纷抬头,离得近的见那城上终日不见笑容的士兵们形容激动,不住高呼。
青鸟正为城中伤者医治,她停下手中活计看着嘈杂之处。
不用想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又回头给伤者包扎。
而那位伤者却十分好奇,跟身旁之人交流:“凌将军是谁?”
另外一位靠在一栋破屋的墙边,也弄不明白今日这是如何,只能困惑着说:“不清楚,守城将军不是李将军吗?还有姓凌的将军?”
青鸟包扎完后擦擦头上的汗水,从今日一睁眼她就没有停下,如今也算告一段落。
她舒服地伸伸懒腰。
受她恩惠的人不住感谢着:“谢谢云大夫,您真是菩萨心肠。”
青鸟摇摇头,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乡亲们言重,记得多休息,近期不能过于劳累。”
此时有人想起,这位云大夫是从蓉京来的,对方或许知道这位凌将军。
于是有人向她询问:“云大夫可知这位凌将军是谁?”
青鸟收拾了全部东西,她将东西放在竹筐内随后背在身上,听到伤患的询问她笑眯了眼睛:“自然知道。”
她不想说太多,只是又望向那些士气高涨的士兵:“日后你们会经常听到她的名字。”
她回到了暂住的地方,第一件事便是去长公主的房间给活阎王把脉。
刚进门就发现长公主没有更衣,头发也是批散着没梳。
见长公主看过来,青鸟有些心虚,她本迈了一条腿进去,又害怕地退了出去。
“啊,殿下好啊,我先走了。”
青鸟背过身就准备开溜。
“站住。”
青鸟瞬间僵硬,她艰难转过身,笑得很勉强:“殿下何事?”
长公主笑得温柔极了,“进来坐坐。”
这一坐会不会把脑袋给坐没了?
青鸟也就这么一想,她知道长公主不会这么做。
她颤颤巍巍地走进去坐下,有些讨好的模样:“殿下身体可还舒服?”
长公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不得问你?”
青鸟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吓得竖起来,她知道装傻无用,只能苦笑:“你做噩梦,怎么怪我?”
见对方不打自招,长公主放下茶杯一笑:“哦?我何时说要怪你?”
青鸟只觉得头疼,她开始打感情牌:“小姀,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正常点,别吓我。”
“你昨日就该弄醒我。”
做晚动静那么大,青鸟就住在隔壁怎么可能听不见,但她什么都没做,就看着凌悦陪了长公主一夜。
早上一睁眼就见凌悦趴在她的床边,又见对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这府上这么多人,随意找个人问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做噩梦了?还拉着凌悦的手让她别走!
“咔嚓!”
激动之下,长公主捏碎了桌上的茶杯。
青鸟瞬间吓到,她赶紧掰开长公主的手,将对方手中的碎瓷片挑出来,忍不住急了:“你真是!”
长公主冷静下来,她不打算追究青鸟的过错。
她不耐烦道:“啧。”
又过了一会儿叹气,她问:“你会做梦吗?会梦到什么?”
青鸟一顿,那些画面似乎又在眼前盘旋,她闭上眼轻道:“梦到大雨和雨中的哭声。”
自己的,别人的,她忘不掉。
似乎觉得气氛奇怪,她又笑着说:“我有预感,日后蓉朝的历史上会有凌悦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远方,想起凌悦的模样又抬起嘴角:“自然。”
第040章 信任
信任
“什么!你说成奎被杀了!”
付画仪一下从位上站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吼出了这一句。
报信的士兵脸色也十分难看,“是的,那凌悦好生凶猛, 成将军在她面前没过十招便被斩于马下。”
没过十招。
付画仪脸色巨变, 她跌坐在位子上,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她与成奎交手也没有那么容易赢,且对方忌惮她元帅的身份还会刻意留手, 但对敌人绝不可能留手。
挥手让传令兵下去, 付画仪在营帐内踱步, 她很气愤。
蓉朝往上几任皇帝皆是无能昏庸, 本来蓉鑫两国实力相差不多, 但在那两任皇帝的统治下蓉朝国力逐渐衰弱。
蓉鑫本就同源, 鑫趁此机会北上吞并了蓉朝大部分领土, 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蓉朝就会成为鑫朝的囊中之物。
可就在他们志得意满的时候却蹦出来一个陆姀, 她杀庸皇扶立傀儡,领兵亲征收复了蓉朝失去的领土。
差一点蓉朝的士兵就塔过汾河反攻了, 可惜她扶立的皇帝都不安稳, 她忙于国政就不再理睬鑫朝。
当然鑫朝也不会善罢甘休,小摩擦不时会有,但都无功而返。
付画仪简直要嫉妒得发狂,这蓉朝到底是什么鬼运气,出了个陆姀不就够了, 怎么又来个凌悦。
付画仪虽然急躁,但凌悦的叫骂声传不到她耳中, 所以凌悦的打算落了空。
红水城前,凌悦等待许久都没等到另外的敌人, 她还挺失望,但只能先回城。
进城之后,士兵们看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前世没瞎的时候。
“凌将军!”
“凌小将军!”
凌悦一一回应了,随后被李敏带走。
路上的百姓也往她这里张望,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凌将军长什么样。
李敏见凌悦并不露怯也没有沾沾自喜的样子,忍不住更加欣赏,她笑了笑:“他们没有恶意,请凌将军不要见怪。”
“李将军言重。”
凌悦稳重的举止让李敏好感倍升,忍不住感慨:“像凌将军这样的人定有许多人喜欢。”
斜风细雨又至,凌悦低下头看着马的鬃毛,她低声说:“并没有。”
李敏十分意外,“没有?凌将军谦逊了。”
这还真没有。
前世她常年待在疆场,看着身边的人成双成对可她还是孤身一人,但那时候她也没有自卑,毕竟有个陆薇莹在那。
可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孤身一人,陆薇莹根本就是利用她。
话说好久都没想起过陆薇莹,对方在她的t生命里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凌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反客为主开始问起李敏的状况。
“李将军应当比我受欢迎,有没有心仪之人?”
李敏瞬间失了兴致,她摇头叹息:“有倒是有,但是对方不喜欢我?”
凌悦顺着往下说:“是吗?她拒绝你了吗?”
两人下了马又继续在府中走,李敏仍旧叹息:“没有,但她与我之间总是有距离,也从不与我谈些无关紧要之事。”
凌悦没有谈过一次正常的恋爱,但她看过王澜和文鸢鸢两人的爱情,凌悦觉得自己还是能说上两句的。
出于前世的交情,凌悦决定帮帮李敏,“可熟知对方的喜好?”
李敏想了想,最后苦笑:“她喜欢加班。”
凌悦瞬间有些不理解,她立马说道:“其他的呢?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
李敏的笑容更苦了,“她一直吃县衙准备的饭菜,不爱花,也看不出喜欢什么颜色。”
通过这些描述,凌悦明白了,李敏喜欢的人或许是个工作狂。
她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总有一天她会看见你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长公主的房门口,李敏的表情变得古怪,她的眼神在门和凌悦之间逡巡,最后还是忍不住:“殿下似乎很看重你。”
凌悦没想太多,点头一笑:“殿下看重我是我的荣幸。”
李敏拍拍凌悦的肩膀,那一脸佩服的模样让凌悦十分摸不着头脑,然而更让人想不明白的还在后头,只见李敏说了一句:“可别辜负了殿下。”
这话听起来正常,但又觉得有点怪。
凌悦呆呆点头:“自然不会。”
李敏笑笑,随后离去。
凌悦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想不明白,一个转头发现长公主就站在门口。
凌悦醒得比较早,那时长公主还没有醒来。
不知为何,凌悦又开始紧张起来,紧张之余又带着心疼。
如果长公主的身世没有那么悲惨,她会不会只是一个快乐的公主,不用管蓉朝上下那么多事情。
可她身边的人这么少,一个人扛很累吧?
凌悦走上前,“殿下。”
往屋内一看发现青鸟也在,对方在桌案上抄写着什么。
凌悦顿时紧张起来,“殿下的身体可还好?”
长公主笑笑:“很好,城内喧哗,是因你之故?”
虽然没有引出付画仪,但凌悦对今日的结果还算满意。
门外细雨犹在,可长公主看着凌悦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太阳。
她听见太阳说:“幸不辱命。”
长公主垂眸往屋内走,见凌悦没有跟上又回头浅笑:“进来吧。”
凌悦随她入座,她终于能看到青鸟写的东西,那纸上全是药材。
青鸟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见是凌悦便笑道:“小将军回来了。”
没理会对方的打趣,凌悦只关心那方子有何作用,又是为谁而写。
于是她盯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问:“云大夫这是在干什么?”
青鸟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后又朝着纸上吹了吹。
见凌悦态度有异,她似乎很高兴:“给殿下开些安神助眠的药。”
原来真是为殿下写的。
凌悦自然担忧,她看着青鸟:“殿下她?”
此言一出,青鸟的笑容更加明显,她将药方交给凌悦:“殿下无事,这药方你也能用。”
接过药方,凌悦心情复杂,之前她也向青鸟求过药,可却被对方戏耍。
可是现在来看,对方的目的或许不是戏耍,毕竟长公主的病真的需要她来治。
有时候觉得命运很奇妙,她和长公主竟然能以这样的方式捆在一起。
而且今生的长公主要比前世温柔太多,温柔到凌悦有时会被迷惑。
青鸟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拍拍手背上背篓就走人。
房内只剩下凌悦和长公主两人,凌悦突然慌乱,她在身上嗅嗅,确认没有血腥味之后才冷静下来。
相顾无言,凌悦摸着腿上的铠甲,冰凉的触感让她安心。
“殿下睡得还好?”
凌悦词穷,说来说去就只会问各种好,而且她说完就发现这个问题问得很蠢,青鸟都给开安神药了怎么会好?
凌悦十分懊恼,她偷偷去看长公主的表情,对方只是笑着。
“还好,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凌悦瞬间心疼了,在那个夜晚,长公主曾和她倾诉。
在那么小的年纪遭遇那么多的事情,还好长公主坚强。
可这么沉重的事情该怎么安慰,凌悦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长公主。
突然想起,昨夜长公主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凌悦突然有了主意,她斟酌一番,十分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对于这个回答长公主很是意外,她有些无奈,但又隐藏着期待的情绪,即便如此还要装着不甚在意,“战场上刀剑无眼,凌将军可要小心。”
凌悦不知话题怎么到了这,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长公主看着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人可是能活很久的,不要失言啊,不然你下了地狱我都会将你找回来。”
这语气听上去是玩笑,可凌悦看着长公主的眼睛,又觉得对方或许是认真的。
重活一世,凌悦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命,她承诺着:“自然。”
见她答应,长公主又笑着打破这严肃的氛围:“行了,我说笑的,我们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陆艾在蓉京如何?”
“不过,她估计在说我坏话吧。”
远在蓉京的陆艾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她将眼前的奏折合上。
凌雅见她一脸疲惫,忍不住道:“圣上休息一下吧。”
陆艾看了凌雅一眼,她实在没想到皇姐走了还要扔个麻烦给她,竟然让她帮着凌雅处理凌家的事情。
抱怨归抱怨,但是皇姐真走了她心里还是没底,以前做了决定之后不用想太多,毕竟皇姐会再看一遍,可现在不行。
陆艾叹了一声:“还是不如皇姐。”
凌雅得了允许住在皇宫里,以前总听百姓说陆艾无能,可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圣上很勤奋。
凌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引得陆艾侧目。
陆艾不解:“你笑什么?”
凌雅解释:“笑人言可畏,长公主和圣上都很温柔。”
因为熟悉陆艾的性格,也因为凌雅背后站在长公主,所以凌雅才敢这么说。
但是陆艾却觉得对方傻了,皇姐那个人怎么可能温柔,那可从小就是个杀神。
她忍不住用同情的眼神看凌雅,“你被她骗了。”
凌雅:“啊?”
陆艾揉揉太阳穴,“不要相信她,无论是身世还是其他。”